首页>> 文学论坛>> 魔奇侠玄>> 古龙 Gu Lo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41年1985年9月21日)
铁剑红颜
  午夜,寒风如刀。 一个陌生人,带着一个狭长的皮袋,登上了八仙楼。 八仙楼是一个气派豪花,富丽堂皇的地方。 这里有名茶。 此地有醇酒。 八仙楼的菜肴,也是这个城里最著名的。 当然,它每一种酒菜的订价,也是最昂贵的。 但它仍然是生意最兴旺的酒家。 虽然,现在已很晚了,但八仙楼上,仍然还有不少客人。 他们大多数都有了点醉意。 酒意最浓的,是城西镇英镖局总镖头,“大刀神雕”濮阳胜。 今天他实在很高兴。
正文第一章神秘杀手
  午夜,寒风如刀。
  一个陌生人,带着一个狭长的皮袋,登上了八仙楼。
  八仙楼是一个气派豪花,富丽堂皇的地方。
  这里有名茶。
  此地有醇酒。
  八仙楼的菜肴,也是这个城里最著名的。
  当然,它每一种酒菜的订价,也是最昂贵的。
  但它仍然是生意最兴旺的酒家。
  虽然,现在已很晚了,但八仙楼上,仍然还有不少客人。
  他们大多数都有了点醉意。
  酒意最浓的,是城西镇英镖局总镖头,“大刀神雕”濮阳胜。
  今天他实在很高兴。
  因为他的同胞弟弟濮阳玉,已学艺满师,下山回到自己的家乡。
  濮阳胜活到现在五十岁,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他心情兴奋,那是不言而喻的。
  濮阳胜身高七尺,魁梧壮大,是个虎背熊腰的纠纠武夫。
  他练的也是外家功夫。
  他天生神力,不畏权势,二十年来,一直本着刚毅和勇直的宗旨,艰苦经营父亲遗下来的镇英镖局。
  镇英镖局的规模,初时极其细小。
  但在他苦心经营下,镇英镖局现在已经是附近方圆五百里内,享誉最隆的大镖局。
  濮阳玉年纪很轻,只有兄长的一半,他长得朱唇皓齿,面如白玉。
  有人说他脸上的神态,总是带着几分高做,又带着几分温柔。
  他似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又象是个侠骨柔肠的多情侠客。
  他是泰山五龙上人的嫡传弟子,一身武功怎样,大家虽然还没有机会一开眼界,但脸上都已露出了既羡慕,又敬仰的表情。
  尤其是镇英镖局的镖师,更是连巴结都来不及。
  但濮阳玉的反应,却不算怎么热烈,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谈。
  他是在摆架子吗?
  不,他不是在摆架子,而是因为心事重重。
  每当濮阳胜高兴的时候,他喝酒简直就象是跟酒拼命。
  这样子弄下去,到头来,他一定会醉的。
  但是,他却说:“不醉无归,不醉无力!”
  他认为自己就象是打虎英雄武松,喝一分酒有一分气力,喝十分酒就有十分气力。
  这是他的个性。
  人若醉了,就算气力真的大了,处事也必然会容易出错。
  这一天,他就错了。
  因为他正要亲自走到酒他取酒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刚好站在通道上,阻住了他的去路。
  濮阳胜立刻大叫:“你是不是活腻了,快滚开去!”
  这人冷冷的盯着他,忽然从一个狭长的皮袋里,拿出了一柄钧子。
  濮阳胜见这人没有让开,不由怒气上涌:“你可知道,我若在你的鼻子上接两拳,你将会变成怎样?”
  这人淡然道:“我从来不喜欢猜测未来的事。”
  濮阳胜冷冷一笑,忽然一拳向他的鼻子上打过去。
  他本来并不是那种横蛮无理的人。
  但刚才他看见,这个陌生人登上八仙楼的时候,忽然一脚踢去了一只蜷伏在楼梯间的猫。濮阳胜不喜欢猫。
  但他更不喜欢看见以强凌弱的事。
  猫有几斤?
  人有多重?
  以人的脚去踢猫的肚子,这绝对是以强凌弱!
  他向来欣赏打虎英雄。
  打虎者,英雄也。
  但一脚把猫儿踢去的人,却肯定是个混蛋!
  濮阳胜不喜欢混蛋。
  尤其是欺善怕恶的混蛋。
  所以,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这个皮袋,手上的钩子是什么来历,就已决定要给这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拳风“呼”的一声响起。
  但濮阳胜却没有打着别人的鼻子。
  这陌生人的钩子却已经勾住了他的咽喉。
  濮阳胜的咙喉发出了一阵“格格”声响。
  他想说话,但却没有说出来。
  陌生人冷冷一笑,对他说:“我现在只要稍为用力就可以把你的喉管戳穿。”
  濮阳胜吸了口气,终于说道:“你是谁?”
  陌生人冷冷道:“我是杀手。”
  “杀手?”濮阳胜的眼睛闪动着:“是谁派你来杀我?”
  陌生人忽然把钩子收回。
  濮阳胜摸了摸脖子,手掌有点湿濡。
  他的脖子在流血,但却并不致命。
  只是,这个脸也未免丢得太大了。
  若是换上别人,也许会很不服气,再向这陌生人决战。
  但濮阳胜却没有这样。
  他知道自己刚才是有点酒意,所以才看错这个人。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他已吃了亏,再动手只有自取其咎。
  所以,虽然他极不喜欢这个人,但仍然不敢再次轻举妄动。
  这位陌生人沉默了半晌,环顾四周一眼。
  这时候,镇英镖局的人包围了上来,人人都是摩拳擦掌。
  但濮阳胜却伸手阻拦住,不让他们动手。
  陌生人目注着濮阳胜,淡淡道:“你这条命不值钱,我怎会杀你?
  濮阳胜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你到底是来找谁的?”
  陌生人道:“找你!”
  “找我?”濮阳胜一怔:“你刚才不是说,不是来杀我的?”
  陌生人缓缓道:“我现在虽然不是来杀你,但却有件事要跟你谈谈。”
  濮阳胜道:“咱们之间,有什么事可谈?”
  陌生人盯着他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你现在必须要雇请一个杀手,去对付一个人。”
  濮阳胜脸上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陌生人道:“因为这个人若不死濮阳玉就会活不下去。”
  濮阳胜一呆:“这是什么道理?”
  陌生人道:“因为濮阳玉在三天之前,在咸阳古道上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
  “有这种事?”濮阳胜沉着脸:“怎么我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
  陌生人道:“因为他自己知道,即使你全力支援他,他也逃不过这场可怕的劫难。”
  濮阳胜道:“他究竟杀了谁?”
  “卫宝官。”
  “卫宝官?他是什么人?”
  “他是个纨绔子弟,武功平平,相貌平平,但跟随在他左右的人,却全是江湖上极可怕的黑道高手。”
  濮阳胜皱了皱眉:“这些人是谁?”
  陌生人缓缓道“‘鬼衣侯,秦迟、‘无面天魔’海寻月、‘毒木郎’费西园,有时候,甚至‘南北大盗’百里追和上官杀也会跟随着他在一起。”
  濮阳胜脸色骤然变了。
  “这卫宝官究竟是个什么人?”
  陌生人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父亲就是‘血公爵’卫天禅。”
  濮阳胜呆住。
  他缓缓的转过身子,盯着濮阳玉。
  这时候,濮阳玉已站在他身边。
  “这……这……”濮阳胜吸了口气,才说得出声:“这是不是真的?”
  濮阳玉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点点头。
  刹那间,濮阳胜的脸色苍白如雪。
  他忽然瞪着眼睛,说:“你可知道卫天禅是个怎样的人?”
  濮阳玉点点头:“师父也曾经对我提及过这人,他是‘神血盟’盟主。”
  “不错,”濮阳胜的日光有如猛兽:“你可知道,连当今武林八大门派,都不敢招惹神血盟的人吗?”
  濮阳玉的眼睛眨了眨:“我知道。”
  濮阳胜不停的冷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你以为自己是个天下无敌的第一高手?”
  濮阳玉摇头:“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濮阳胜盯着他:“就算是你的师父五龙上人,他也不敢开罪神血盟的人!”
  濮阳玉道:“这却是错了。”
  濮阳胜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
  濮阳玉慢慢的说道:“师父已杀了元面天魔海寻月,而且还伤了南北大盗之一的上官杀。”
  濮阳胜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你为什么会跟这些魔头发生冲突?”
  濮阳玉道:“因为师父在三年前,曾在大名府易大先生的家里杀了一个人。”
  濮阳胜道:“他杀了谁?”
  濮阳玉道:“这人欧守诚,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老实先生’。”
  濮阳胜眉头一皱。
  “你师父为什么要杀这个老实人?”
  濮阳玉道:“理由就是因为这个被誉为老实先生的人,原来绝对不老实。”
  濮阳胜道:“哦?连老实先生也不老实?”
  “不错,”濮阳玉叹了口气道:“因为他这种老实的形貌,本来就是伪装出来的。”
  濮阳胜问道:“他不老实的地方在哪里?”
  濮阳玉道:“他表现上装作与世无争,不求名利,但实际上,却是神血盟的‘神鸽’。”
  “神鸽”濮阳胜有点不懂。
  “神鸽就是神血盟中专门负责刺探敌方消息的卧底:“
  “易大先生岂非一直都很信任他?”
  “不错,他在易大先生的家里,已是八年来唯一的大总管。”
  “易大先生是富甲一方武林大豪,门下弟子高手辈出,这欧守诚潜伏其间,有何企图?”
  濮阳玉说:“易大先生虽然重用欧守诚,但他手下最可怕的两个人,却是‘笑鹤’钱青,及‘七指神鹰’云战衣。”
  濮阳胜道:“这两人在江湖上人称‘鹰鹤双奇’辈份虽然不高,但却都是身手不凡,未满三十之龄就已名列‘北地龙虎榜’之上。”
  濮阳玉道:“这两人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武功,而是一股丧气。”
  “垂头丧气的人怎会可怕?”
  “这个‘丧气’的解法,却不是这样,而是解作‘不怕丧命的气概’。”濮阳玉缓缓道:“他们与敌人交手,每一招都绝不留余地,一上来就是‘你不死我死’的打法。”
  濮阳胜道:“这岂非迹近乎死士的作风?”
  濮阳玉道:“他们不算是死士,最少每一战,他们仍然能够保存着自己的生命,并不象那些死士,”一出战即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濮阳胜道:“他们纵然不算是死士,但那股狠劲也相差不远了。”
  濮阳王道:“死士之所以成为死士,是因为他们的武功通常都不算高,所以才不得不以拼死的方式去完成任务。”
  濮阳胜道:“但鹰鹤双奇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濮阳玉道:“所以他们绝不容易死在敌人的手下。”
  濮阳胜道:“他们又和老实先生有什么关系?”
  濮阳玉道:“没有半点关系。”
  濮阳胜道:“正因如此,所以欧守诚就想对付他们?”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濮阳玉道:“因为要杀易大先生,这两个人就绝不能活着。”
  “他们不死,谁也休想接近得了易大先生。”
  “欧守诚确有点门道,终于把笑鹤钱青骗到一座义庄里。”
  濮阳胜奇道:“钱青怎会来到义庄的呢?”
  濮阳玉道:“钱青一向自诩不怕鬼,欧守诚抓住了一个机会,在他喝得酪叮大醉的时候,向他说义庄里有鬼。”
  濮阳胜又问道:“钱青是不是不肯相信?”
  “当然,”濮阳玉说:“但他却要欧守诚带路,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濮阳胜道:“结果怎样?”
  “那本来就是个圈套,”濮阳玉道“当钱青来到义庄的时候,就已经遇到伏击。”
  濮阳胜道:“他死了?”
  濮阳玉叹道:“他死了,而且还死得很惨。”
  濮阳胜眉头一皱:“鹰鹤双奇少了一个,余下来的七指神鹰恐怕也很不妙。”
  “的确不妙,”濮阳玉道:“他那时候还没有怀疑到老实先生,还听信其言,以为凶手是大名府铁拳帮的人。”
  “铁拳帮帮主洗南峰是个有勇无谋之夫,云战衣若对他有所误会,后果岂非更是不可想象?”
  “不错,但就在云战衣要与洗南峰决一死战的时候,师父却突然出现。”
  “师父?你说的是不是你的师父五龙上人?”
  “正是,”濮阳玉说:“师父揭穿了欧守诚的假面具,把他的身份揭露。”
  濮阳胜道:“云战衣肯相信吗?”
  濮阳玉道:“初时,他还是半信半疑但欧守域却突然发难,以暗器袭击云战衣。”
  濮阳胜道:“这岂非暴露了身份,不打自招?”
  濮阳玉道:“大概这个老实先生那时候已看出,师父己掌握着不少有力的证据,不由云战衣不相信。”
  “所以,他就不顾一切,来一个先发制人?”
  “不错。”
  “后来怎样?”
  “云战衣闪开了暗器,师父却同时一掌击在欧守诚的胸膛上。”
  “五龙神掌独步江湖,这老实先生可挨不住了罢?”
  “他的确挨不住,终于死在师父的掌下!”
  “干得好。”
  “但也就是因为这一件事,师父与神血盟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梁子。”
  濮阳胜叹了口气:“你是他的衣钵传人,自然也难免受到牵连。”
  濮阳玉道:“师父的事,也就是弟子的事,我自然不能置身于事外。”
  濮阳胜道:“但你又怎会杀了卫宝官呢?”
  濮阳玉道:“他要追杀咱们师徒,率众而来!”
  濮阳胜道:“你们两师徒没事,反而把卫宝官杀了?”
  濮阳玉道:“我是没事,但师父…”
  “上人怎样了?”
  “他跟无面天魔海寻月互挤三掌,虽然海寻月当场毕命,但师父也受了很沉重的内伤。”
  濮阳胜道:“他现在在哪里?”
  濮阳玉目光一转,落在那陌生人的脸上。
  陌生人缓缓道:“他绝对死不了。”
  濮阳胜一怔:“他在你手上?”
  陌生人道:“没有我,他早已死在路上。”
  濮阳胜忽然盯着弟弟,问:“他究竟是推?”
  濮阳玉沉默了片刻,才说:“他是个杀手,只要你付得出代价,他就可以为你去杀任何人,包括血公爵卫天禅在内。”
  二十年来,敢去杀血公爵的杀手,总共有三个。
  每一个出现在二十年前,血公爵之死敌“淮阳第一魔”田逢劫,花了十万两,聘请当时号称“斧不留痕”的李神工,在中秋之夜砍杀卫天禅。
  李神工那时候已年逾五旬,而且晚年得子,本已无意再执杀人利斧,以杀人为业,但十万两这个数字,却无疑是极其诱惑的。
  李神工操杀手之业己三十年,虽然杀人不算多,但杀的全是最难对付,也是别的杀手不敢轻易去杀的人。
  三十年来,他从未失手过一次。
  但他接下这一次的买卖,却铸成了大错。
  在中秋之夜,卫天禅没有被杀,甚至没有见过李神工。
  因这这个名噪大江南北的杀手,还没有找到血公爵,就已死在血公爵麾下的“四绝”手下。
  三年后,“淮阳第一魔”田逢劫与“四绝”狭路相逢,结果“四绝”其中一人瞎了眼睛,另一人跛了左腿。
  但田逢劫却被剁为肉酱。
  十二年前,“自圣府”门下第一号杀手吕续,受人所雇,于西湖金叶画舫中,行刺卫天禅。
  吕续当时年方三十,七七四十九式“亡魂绝命刀”自出道以来未曾一败。
  但他面对卫天禅,只发出了七刀。
  第八刀,他再也发不出去。
  因为卫天禅已捏碎了他的头颅。
  死人不会发刀。
  经此一战,当时武林中再元杀手敢杀血公爵卫天掸。
  直到三年前,江湖上又冒出了一个身手不凡的杀手。
  此人无名无姓。
  也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只知道他手中一剑,乃天下著名之“巨阙”。
  “巨阙”乃前古神兵利器,且己在江湖上失落多年。
  但这无名杀手之“巨阙”,却绝非赝品。
  剑是利器。
  人也是绝顶高手。
  但是这无名杀手,终于死在卫天禅掌下。
  他在大除夕之夜,从一湖底杀出,飞击正在渡桥的血公爵。
  结果,血公爵衣履被割破,但人却安然无恙。
  死的不是他,而是这无名杀手。
  自此之后,血公爵在人们的心目中,几乎已变成了一个半神半魔,不可侵犯的奇人。
  李神工、吕续以至无名杀手,全是杀手行业中顶尖高手。
  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伤害得了卫天禅,反而全都丢了性命。
  这些武林轶事,濮阳胜早已听得太多了。
  这陌生人是谁?
  他可以杀得了血公爵?
  濮阳胜怔怔的瞧着这个陌生人。
  “你究竟是谁?”
  “舒铁戈。”陌生人终于说出了他的名字。
  “你就是‘九绝飞狐’舒铁戈?”濮阳胜不由一怔。
  “是的!”
  濮阳胜吸了口气。
  “九绝飞狐”舒铁戈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却已出道江湖十余年。
  他是个杀手。
  一个名震江湖的第一流杀手。
  在他提着的皮袋里面,总共有九件武器。
  他手里每一件武器,都配合着一种独特的武功。
  而每一种武功,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绝艺。
  “九绝飞狐”之名,绝不是让人白叫的。
  毫无疑问,这位杀手在江湖上的名气,绝对不会比昔日的李神工、吕续及无名杀手稍逊。
  但他能杀得了卫天禅吗?
  濮阳胜又愣住了半天。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吐出口气,说道:“就算我相信你能杀得了卫天禅,但酬金方面……”
  舒铁犬淡淡道:“我不要银子。”
  “不要银子?”
  “嗯。”
  “那更难办,不要银子,当然是要金子了。”
  “也不是要金子。”
  濮阳胜的脸突然发红:“你究竟想要什么?”
  舒铁戈沉默了很久,才说:“一口棺材。”
  “舒老弟,你在开什么玩笑?”濮阳胜不由两眉一皱。
  舒铁戈摇摇头:“我绝不是在开玩笑,昨天贵镖局接了一趟棺材镖,要把一口棺材送到长安,对不?”
  胰阳胜一呆。
  “你是……”
  “我就是想要了这口棺材。”
  “这怎么可以?”濮阳胜道:“而且,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宝贝,里面的确装着了一个死人。”
  舒铁戈道:“这一点,不劳总镖头担心,我要的只是这口棺材而已。”
  濮阳胜双手乱摇:“这东西并不是我的,就算你很想要,我也无能为力。”
  舒铁戈道:“你可知道,棺中人是谁吗?”
  濮阳胜道:“托付棺木者,说棺中人是个从长安到此经商的旅客,但不幸身罹奇疾,终于与世长辞。”
  舒铁戈道“托付棺木之人是谁,总镖头又可知道?”
  濮阳胜道:“何一勇,是何家客栈店主。”
  舒铁戈冷冷道:“何一勇为什么要把一口棺木,一个死人运到长安,总镖头又可会知道?”
  濮阳胜道:“死者是长安人,叶落归根,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舒铁戈沉声道:“这一趟棺材镖,何时赴运?”
  濮阳胜道:“明天一早,就由谭镖师,傅镖师动身运送。”
  “不必了。”舒铁戈冷冷道:“这口棺材,就交给舒某来发落罢。”
  濮阳胜一怔,继而摇头道:“此事万不能,这岂非是砸了敝镖局招牌吗?”
  舒铁戈冷冷一笑:“令弟闯了这么一个大祸,难道你就不想解决卫天禅?”
  濮阳胜道:“这和棺材是两回事!”
  舒铁戈冷笑道:“你错了,棺中人根本未死!”
  濮阳胜一凛:“你怎知道棺中人仍然活着?”
  舒铁戈道:“躺在棺材里的,乃神血盟中,号称‘妖王’之阴地灵!”
  “是阴地灵?”濮阳玉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
  舒铁戈冷冷一笑:“‘妖王’有一最大本领,就是装死!”
  濮阳胜道:“他为什么要混进棺材里呢?”
  舒铁戈道:“他在等一个人。”
  “等谁?”
  “令弟濮阳玉!”
  夜更深。
  镇英镖局大厅里,一片沉寂。
  一口棺材,放在大厅中央。
  在棺材两旁,都有小几,几上白始烛燃得正明亮。
  忽然间,一阵阴冷的风吹过。
  烛光摇幌,厅外掠进了一条人影。
  来脊一身白衣,手提皮袋,正是“九绝飞狐”舒铁戈。
  舒铁戈神色深沉,缓缓地从皮袋里拿出了一柄斧头。
  那是一柄银斧。
  他提着银斧,一言不发,走到棺材旁边,忽然向棺盖一,斧劈下。
  “格咯!”
  一声巨响,棺盖破裂。
  但棺盖并不是给银斧砸破的。
  因为银斧还没有劈在棺盖上,棺盖已突然从里面爆裂开来。
  一把鬼头大刀,破棺而出,疾斩舒铁戈。
  “铿!”
  刀斧交击,迸出一蓬星火。
  舒铁戈冷笑,身形依旧屹立不动。
  “阴先生,你现在大概已可以钻出来了。”
  棺盖终于移开。
  棺中冒出了一个人。
  这人的手里,仍然握着一把重二十九斤的鬼头大刀。
  但舒铁戈却呆住了。
  因为这个从材里冒出来的,居然是个眼波明媚,朱唇贝齿的绍色少女。
  “是你……”舒铁戈终于说出了两个字。
  “当然是我,”这少女的脸色忽然沉下来:“你想死了?居然用天雷银电斧来对付我!”
  舒铁戈叹了口气:“我怎知道你会躺在棺材里?”
  少女瞪着他:“你连棺材里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用斧头劈下去,这算是什么规矩?”
  舒铁戈道:“我的规矩,是收钱,杀人!”
  少女冷冷一笑:“你收了什么人的钱?居然连我也要杀了?”
  舒铁戈皱着脸:“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也不怕别人看见笑话。”
  “笑话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这个糊里糊涂的杀手!”少女嘿嘿一笑。
  舒铁戈忽然脸色一寒:“你别装神弄鬼了,妖王阴地灵在哪里?”
  少女默然半晌,缓缓道:“你以为天下间只有你才能杀得了妖王?”
  舒铁戈盯着螂:“你已经干了他?”
  少女道:“不错。”
  舒铁戈叹了口气:“这一次,你又找到了什么高人相助?”
  少女两腮胀红道:“你老是看不起我,难道凭我的武功,还对付不了区区妖王吗?”
  舒铁戈道:“知妹莫若兄,妖王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倘若连你也杀得了他,我刚才也不必动用天雷银电斧了。”
  “亏你还敢说出口!”少女又生气起来:“我若没两下子,刚才岂非已变成斧下冤魂啦?”
  舒铁戈冷冷一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不来了!”少女突然一挥掌,把半边棺材震了个稀巴烂:“你老是欺负我,我回去要告诉师父……”
  “唉,算是我怕你九分好了,”舒铁戈吐出口气:“但这淌浑水,你最好还是别插手!”
  少女昂着脸:“我偏就喜欢插上一手,你不高兴,可以干脆杀了我。”
  “这算是什么话了?”
  “你妹子的肺腑之言”
  舒铁戈沉着脸,却是作声不得。
  突听一人叹了口气,道:“我一直以为自己糊涂,连死人活人部分不清楚,想不到你也不比我强胜多少喽!”
  濮阳胜大步的走了进来,濮阳玉紧随其后。
  舒铁戈脸上木元表情,只好说:“这是舍妹美盈。”
  濮阳胜看着那少女,道:“棺材里的,本来是个男人。”
  舒美盈微微一笑。
  “你以为他已经死了?”
  濮阳胜一怔,继而苦笑道:“他看来真的像个死人。”
  舒美盈又是一笑,盯着他缓缓道:“我看你也真的像个聪明人。”
  濮阳胜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其实是个笨人,连妖玉混进了镖局里来也懵然不知。”
  舒美盈道:“但你现在不必担心了,因为这个老是喜欢装死的妖王,已经弄假成真,再也活不下去。”
  舒铁戈看着她:“究竟是谁干的?”
  舒美盈摇摇头:“我不说。”
  “为什么不说?”
  “因为不高兴。”
  “你要怎样才高兴?”
  “等到悲大师不会再悲哀的时候,我就会高兴了。”舒美盈慢慢的说。
  烛光之下,她的脸色仿佛变得阴晴不定。
  看样子,她现在的确很不高兴。
  听见了“悲大师”这三个字,濮阳胜的脸色陡地变了。
  舒铁戈也是眼色一变:“你是说北天山绝乐谷的悲天和尚?”
  舒美盈盈点点头:“在北方,他叫悲天和尚,但中原的人,都叫他悲大师。”
  舒铁戈神色凝重:“你怎会惹到这凶僧的头上去?”
  舒美盈瞅了他一眼,生气地说:“不是我去惹他,而是他要惹我!”
  舒铁戈道:“好端端的,他怎会来惹你?”
  舒美盈道:“他本来是好端端的,我也是好端端的。但自从他的弟子绝仙和尚断掉双手之后,他就不肯放过我了。”
  舒铁戈脸色一变。
  “是你砍掉了绝仙和尚的手?”
  舒美盈道:“对付不规矩的人,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舒铁戈道:“这是谁说的?”
  舒美盈道:“是师父。”
  舒铁戈吐出了口气:“但你可知道,这凶憎是什么人?”
  舒美盈道:“不管怎样,现在一切已成为事实,我现在给人欺负,你是不是想见死不救?”
  舒铁戈冷冷一笑:“悲大师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出没无常,你就算死在他的手中,我也是没有办法。”
  舒美盈哼的一声:“我早就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你的眼睛里只有白花花的银子,难怪别人都说你是一只无情的狐狸。”
  舒铁戈抽了口凉气,只好默然不语。
  “江湖上有种人,是凶惯了的,”濮阳胜忽然叹息一声,缓缓道:“他们不断的欺负别人,但别人若有半点对不起他们,就会引起轩然**。”
  舒美盈黛眉一蹙,瞧着他:“你的话好象很有道理,但这种道理却是连三岁小孩都会说的,那么说来又有什么用?是不是把咱们兄妹当作是白痴?”
  舒铁戈立刻制止她说下去。
  “美盈,不得如此无礼。”
  濮阳胜先是一怔,继而苦笑。
  “舒先生,实不相瞒,我对你这个人,本来没有什么好感。”
  “我这种人,人见人怕,人见人憎,那是很自然的事。”
  一旦现在看来,你又并不象是可憎之人。”
  舒美盈冷冷一笑:“在强敌当前之际,你们却婆妈不休,我……”
  “你住口!”舒铁戈修地喝止:“你再口没遮挡胡说八道,我揍你!”
  舒美盈冷冷道:“你不揍我,就是龟儿子!”
  濮阳胜一怔。
  因为她说着这最后一句说话的时候,一双美丽的眼睛并不是看着她的大哥,而是盯在屋梁上。
  屋顶上有人!
  舒美盈的说话,原来只是幌子。
  她是在制造机会,掩护舒铁戈出手,对付屋顶上那人。
  舒铁戈当然出手。
  他出手当然并不是揍舒美盈,而是身形高拨逾丈,直向屋顶上疾冲。
  濮阳胜暗叹了口气,忖道:“这劳什子屋顶完了。”
  这屋子的结构,本来是很牢固,就算是每天刮三场暴风雨,它看来也可以支撑三五百年左右。
  但舒铁戈一冲上去,这屋顶真的立刻就完了。
  它穿了一个大洞。
  现在这个大洞,最少可以让三条公牛同时钻出去。
  濮阳胜皱了皱眉,喃喃道:“撞穿一个小洞也就够了,这样倒象是拆屋子。”
  舒美盈一笑。
  “你心疼?”
  “不,只是有点胃疼。”
  “人家不见了银子,或者是要破财的时候都只会心疼,你怎会胃疼起来的?”
  “因为我忽然饿了。”
  “要不要弄点吃的?”
  “最好不过。”
  “你想吃什么?”
  濮阳胜苦笑了一下,道:“吃屋顶上那人的肉。”
  虽然屋顶上已穿了一个大洞,但却很热闹。
  因为在上面动手的,居然有七八个人之多。
  舒铁戈怎样也想不到,屋顶上原来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由此可见,这群人的轻功,实在不寻常。
  等到舒美盈发觉到有点不对劲的时候,舒铁戈已从屋顶那个大洞掉了下来。
  洞是他自己撞穿的。
  他现在却又从这个大洞掉下,倒是“肥水不过别人田”。
  舒美盈连脸都白了。
  “你怎么啦?”她扶起了舒铁戈。
  舒铁戈的眼睛紧闭着,他好像受伤不轻。
  “大哥,你别死!”舒美盈差点没哭了出来。
  舒铁戈还是没有反应。
  “大哥!,我以后一切都听你的说话了,我只求求你,别丢下我,大哥……”
  这两句说话,倒真是奏效了。
  舒铁戈忽然睁大了眼睛,睁得比荔枝还大。
  “在你还没有做曾祖母之前,大哥绝不会丢下你不顾而去,这样可以了罢?”
  舒美盈一怔。
  “你……你没事?”
  舒铁戈还没有回答,屋顶上已有人大笑着说道:“他中了贫道一记‘装蒜神掌’,不出八百年内,就会无疾而终,死未?”
  一声“死未”,舒美盈不由大叫起来:“我不来了,原来你们在装神弄鬼。”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屋顶那个大洞已跳下了八个人。
  濮阳胜看得连眼都花了。
  第一个跳下来的,是个脸长须短,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
  第二个跳下来的,是个只有一只右眼的老太婆,她左手提着一个篮子,右手侍着一把秤,。
  第三个是老叫化,他衣衫褴褛,千补万补,但脚上却居然穿着一双缕金线的鞋子。
  第四个是胖子,他手摇大折扇,气派魁宏,十足象个腰缠万贯的大商家。
  第五个是花枝招展,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红裙妇人,她身材动人,脸上总是带着几分骚媚人骨的笑意。
  第六个是灰衣汉子,他腰佩双刀,面罩寒霜,好象天下的人都开罪了他,和那红裙妇人相比,刚好完全相反。
  第七个是侏儒,他的个子只有三尺半高,但却己须眉皆白,、看来最少已年逾七旬开外。
  最后一人,穿一袭黄金滚花袍,方脸,唇上留着两绺胡子。
  他神采飞扬,成熟而健康,是一个很好看,很潇洒的男子汉。
  当然,世间上必定曾有一种人,认为他不好看。
  这种人就是讨厌男人长着两络胡子的人。
  一看见这个留两绺胡子的男人,舒美盈就忍不住跳了起来。
  她气呼呼地冲上前,自玉般的手指几乎指在这人的鼻尖上。
  “你怎么不听我的命令,在我还没有叫你出来之前就和他们混在一起?”
  这男人悠然一笑:“这个‘混’字,太难听了罢?”
  濮阳胜已忍不住走了过来,问这男人:“你是不是那个铁凤师?”
  这男人微笑说:“你看我像不像辣手大侠?”
  濮阳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才道:“很像,很像。”
  这男人道:“你见过铁凤师没有?”
  濮阳胜摇摇头,道:“没有,从来都没有。”
  这男人道:“既然你连铁凤师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又怎能说我很像铁凤师?”
  濮阳胜道:“虽然我没有亲眼会见过铁凤师,但却听人说过,他就是像你这副样子的。”
  这男人叹了口气,道:“武林中像我这副样子的人,没一万也有**千,岂不是到处都是铁凤师吗?”
  濮阳胜搔了搔脖子,讪讪一笑,说道:“那么,是我自己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舒美盈却冷冷一笑道:“你倒是没有弄错,除了他之外,世间上又有谁的胡子会比他长得更加难看?”
  濮阳胜一愣。
  他怔怔的瞧着这男人:“你果然是铁凤师?”
  这男人苦笑了一下,道:“你果然有眼光,因为就算别人也长着这种胡子,也一定不会像我那么难看。”
  濮阳胜一笑,“哪里……哪里!”
  舒美盈“哼”的一声:“蛇鼠一窝,物以类聚。”
  铁凤师道:“还有没有?”
  “有!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不知所谓的武林混蛋!”
  只听那瘦道人呵呵一笑:“辣椒仙子果然名不虚传,够辣味,够劲儿。”
  老太婆狠狠地瞪着唯一的眼睛,冷笑道:“牛鼻子,你别老是期负小孩子好不好?
  舒美盈又嚷了起来:“谁说我是小孩子了?”
  老太婆笑骂道:“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总有一天会遇上吃人的豺狼。”
  “我不怕豺狼,就只怕豺狼遇上了我兜远走!”舒美盈挺起了胸膛。
  那红裙妇人笑了起来。
  “妹子说得对极了,管他来的是豺狼还是豹子,他们吃人,我们却吃他们的心肝。”
  胖子忽然冷冷一笑,一把大折扇差点没拨在红裙妇人的脸庞上:“豺狼豹子你也许不怕,但六根未净的和尚,可不好对付了罢?”
  红裙妇人“唷”的一声:“老赌精在这里,你少提秃驴好不好?”
  那侏儒老人立时应和:“对!每次看见光头和尚,老夫就大大的不吉利,总之,少提和尚,少提和尚!”
  胖子“哼”的一声:“简直是疯了一半,傻了另一边!”
  侏儒老人勃然大怒道:“你在放什么屁?”
  穿金鞋的老叫化插口笑道:“他是天下第一号大腹贾,放的当然是天下第一号大屁!”
  侏儒老人冷冷道:“什么大腹贾?他干的买卖,有几宗是赚钱的,三十年前,人人都知道山西欧阳世家富甲一方,但现在,这招牌恐怕连一两银子都不值了,这种生意人,我看他还不如早点跳河划算一点。”
  老太婆忽然沉声说道:“老赌精,你这样说话可就不对了。”
  侏儒老人冷冷一笑道:“老夫哪里不对?”
  老太婆说道:“胖子虽然散尽千万家财,但一生救人无算,光是八年前黄河水灾,他就已花了八十万两银子,而你呢?你这一辈子除了赌之外,还干过几件好事呢?”
  侏儒老人一呆,答不上。
  “算啦!老叫化一面搔痒,一面大声说:“咱们现在不是来吵架的,再闹翻下去,不必臭和尚杀到,咱们已自己打得一团糟。”
  红裙妇人淡淡一笑。
  “这才像句人话嘛。”
  直到这时候,濮阳胜忍不住问:“你们是谁?”
  他这四个字才出口,有人捧腹大笑。”
  大笑的是那个侏儒。
  他笑得好像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濮阳胜眉头一皱:“老丈,有什么事值得老人家笑得这么厉害?”
  老侏儒的笑声立刻又停下来,脸上也再没有半点笑意。
  他脸上表情的变化真大,就像是在刹那间换掉面谱的戏子。
  老侏儒寒着脸,冷冷道:“我们是什么人,你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岂非天下的笑话?”
  濮阳胜脸色也是一变:“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
  老侏儒“哼”的一志:“没见识!”
  老太婆摇摇头:“老赌精,你是越来越蛮不讲理了。人家从未见过咱们七人,又怎能怪他不知道咱们是谁?”
  老侏儒道:“他也没见过铁凤师,怎么一猜就猜得出来?”
  老太婆道:“铁凤师的胡子虽然不是用黄金铸造,但就算有人用一箱金子来换他的胡子,恐怕他也不会答应。”
  老侏儒冷冷一笑:“别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想不到这年头居然连胡子都金不换了。”
  铁凤师没有反应,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别人在谈论自己的胡子。
  濮阳胜忽然大声道:“我现在想知道,你们是谁?”
  老太婆首先说:“老身叫胡小翠,外号是一目了然。”
  老侏儒冷笑:“快八十岁了,还叫小翠!”
  濮阳胜忍不住道:“这名字是父母定下来的,小时候叫小翠,难道老了就叫老翠了不成?”
  胡小翠吃吃一笑:“还是总镖头有见识。”
  胖子折扇一摇,道:“洒家乃山西欧阳村人氏,叫欧阳阔。”
  红裙妇人眼波流动,微笑道:“奴家蔡红袖,有人叫奴家贵妃,也有人叫奴家祸水,你喜欢怎样称呼,悉随尊便,无任欢迎。”
  中年瘦道人繁荣一笑:“贫道法号死未,来自广东,无论是谁让我不高兴,他就死定了!”
  “放屁!”老叫化道:“卫天禅使你不高兴久矣,他现在还是神气得要命,你这广东牛鼻子,唔该你返乡下耕田!”
  死未道人正待发作,蔡红袖已按住了他:“别动肝火,你一发脾气,奴家就心疼啦。”
  死未道人遇上了蔡红袖,就像是大火遇上了洪水,立刻火气全消,只是怪笑不语,濮阳胜盯着老叫化:“这位又怎样称呼?”
  老叫化把脚上金鞋一幌,笑道:“我这个老叫化的招牌,就在脚上。”
  蔡红袖道:“他是广西著名的金脚带,他的金脚,简直比毒蛇还更要命。”
  死未道人冷笑道:“也臭得要命!”
  金脚带白眼一翻:“你是不是偷脱过我的鞋子?嗅过我的金脚滋味?”
  “放……”死未道人正要骂人。
  “别放肆!”老侏儒忽然大喝:“老夫在此,你们谁都不准放……放厥辞!”
  濮阳胜道:“你是……”
  老侏儒冷然道:“老夫是老赌精,至于姓名,早已输掉,不提也罢!”
  濮阳胜大奇:“姓名也可以输得掉的吗?”
  “为什么输不得?”老赌精冷冷道“银子赌得性命赌得,姓名也同样赌得!”
  金脚带怪笑一声,道:“他初出道江湖,就遇上了三十年前的一代赌王南宫千,结果不但输了身上所有的银票,而且最后还把姓名都输掉。”
  “有这种事?”濮阳胜不由一笑。
  “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笑?”老赌精怒道:“老夫自从输掉姓名之后,誓言以后不再提名提姓,这是输得起,不赖帐!”
  死未道人哂然道:“你敢提名提姓,难道不怕南官千割了你的舌头?”
  老赌精“呸”一声“死牛鼻子,来来来!老夫跟你赌一手!”
  “赌什么?”
  “赌命!”老赌精摩拳擦掌,好像一口就想把死未道人吞掉。
  蔡红袖大为不悦!
  “老赌精,你是不给奴家面子了?”
  老赌精一呆:“贵妃,你真的帮着那个死牛鼻子?”
  “谁都不帮!”蔡红袖冷冷道:“你们要拼命,快滚开去,以后再也不是七星帮的人!”
  金脚带哈哈一笑:“这也不错,七星帮若解散了,我这个老叫化第一件事要干的享,就是……”
  “你就怎样?”胡小翠寒着脸:“是不是要答谢神恩,高呼阿弥陀佛?”
  “不!小翠姐姐你误会了。”金脚带忙音着脸,说:“我是说,七星帮若解散了,我这个老叫化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大哭六场!”
  胡小翠盯着他:“为什么要大哭六场?多一场少一场不行吗?”
  金脚带笑了一声,道:“除了老叫化自己之外,你们总共是六人,如果少一个老伙伴就哭一大场,那么少六个不就该哭六大场吗?”
  胡小翠冷冷道:“只怕你不是哭六场,而是大笑六场。”
  金脚连忙道:“绝无此事!绝无此心!”
  濮阳胜不禁问:“你们七星帮的帮主是谁?”
  一人随即回答:“是我。”
  濮阳胜转身望去,看见一张冷冰冰的脸。
  七星帮的帮主,居然是那个腰佩双刀的灰衣汉子。
  濮阳胜盯着这灰衣人,灰衣人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在下濮阳胜,请问尊驾是……”
  “无情刀秦斩。”
  “秦斩?无情刀?”
  “不错,刀本无情,谁若认为刀也有情,这人就注定是个活刀靶子。”
  “尊驾贵庚?”
  “四十五。”
  “是你组织这个七星帮的?”
  “不错。”
  “所为何事?”
  “消灭神血盟!”秦斩的目光,忽然落在濮阳胜的脸上。
  濮阳胜忽然全身一冷。
  他一直都觉得七星帮这群人很有趣。
  但现在,他给秦斩这么一瞧,瞧得全身毛管都直竖起来。
  秦斩一开口,其余六人噤若寒蝉。
  连老赌精也不敢大放厥辞了。
  甚至连蔡红袖也风骚顿减。
  只有一人在笑。
  铁凤师。
  “妖王已死,各位不必担心这个阴险的家伙了!”舒美盈忽然说。
  舒铁戈盯着铁凤师,道:“是你把阴地灵干掉的?”
  铁凤师淡淡一笑:“倘若杀人就是凶手,那么我只是帮凶。”
  舒铁戈盯着舒美盈:“是你亲手杀了妖王?”
  舒美盈笑了笑,道:“有铁大哥帮忙,杀区区一个妖王,又算得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舒铁戈叹了口气,道:“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舒美盈淡淡道:“铁大哥喜欢吃鱼翅,我也喜欢吃鱼翅,而这两个喜欢吃鱼翅的人,偏偏又在同一日到了青湖城,你认为我们会在哪里相遇?”
  舒铁戈笑笑:“一定是在金翅楼。”
  “你说对了。”舒美盈道:“而金翅楼泡制的砂锅鱼翅,和八宝醉仙鸡,也的确是没有让我们失望。”
  舒铁戈皱了皱眉:“但我还是不懂,你们怎会同日同时,到了青湖城?”
  舒美盈嫣然一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江湖上有个“寻人党’的组织?”
  舒铁戈一怔:“你花子多少钱才找到了钱大哥?”
  “不贵,只花了五千两,这笔帐就算在你头上好了!”
  “五千两?”
  “不错,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铁大哥,于是我们就在同日同时,在金翅楼大快朵颐。”
  “这一顿鱼翅,倒是贵得厉害。”舒铁戈苦笑。
  “鱼翅再贵也不怕,反正付帐的是铁大哥。”
  “我不是说鱼翅贵;而是‘寻人党’那五千两寻人费用贵得惊人!”
  舒美盈笑了笑:“那么,你是宁愿付鱼翅的帐,也不愿意付五千两了?”
  舒铁戈道:“这个自然。”
  铁凤师微笑着道:“那很好,请即付款。”
  舒铁戈道:“多少?”
  铁凤师道:“十万两。”
  舒铁戈瞪大了眼睛:“什么?吃一顿鱼翅要十万两?我是不是听错了?还是阁下说多了一个‘万’字?”
  铁凤师淡淡道:“你没听错,我也没有说多半个字,为了这一顿鱼翅宴,我付了十张可以十足兑现的银票,每一张都一万两!”
  舒铁戈冷冷的道:“是金翅楼的老板疯了?还是你有神经病?”
  铁凤师道:“我们都很正常,老板没有疯,我也没有神经病。”
  舒铁戈道:“那顿鱼翅宴,何以值得十万两?”
  铁凤师道:“因为我若不付十万两,吃完鱼翅之后说不定就会给人抛进一口井里。”
  舒钦戈一呆:“谁敢把辣手大侠抛进井里?”
  “是我!”秦斩冷笑着说:“反正铁凤师这十万两,都是不义之财,而刚好我又急需这笔钱,所以就嘱咐金翅楼的老板把鱼翅的价钱改一改,改为十万两正!”
  舒铁戈眉头一皱:“你要十万两有何急用?”
  秦斩道:“买一柄剑。”
  “什么剑?”
  “铁剑。”
  “一柄铁剑,值得了多少钱?”
  “不多不少,刚好就是十万两。”
  舒铁戈又怔住:“剑呢?”
  秦斩道:“在碧水阁里。”
  舒铁戈道:“碧水阁又在何处?”
  秦斩道:“不知道。”
  舒铁戈一愣:“这算是什么玩意?白拿了人家十万两说要买剑,但却连这柄剑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岂非荒天下之大谬?”
  铁凤师摇摇头。
  “不荒谬,一点也不荒谬。”
  舒铁戈嘿嘿一笑:“人家拿了你十万两,你却还帮着他说话?”
  铁凤师道:“不荒谬就是不荒谬,就算一刀砍掉我这个脑袋,还是要说一句:不荒谬!”
  舒铁戈道:“你且说出道理来!”
  铁凤师道:“因为碧水阁的主人,也就是卫天禅夫人。”
  舒铁戈呆住。
  铁凤师又道:“但卫天禅夫妇早已反目成仇,他们势成水火,大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势。”
  舒铁戈说道:“此事倒是从来未有所闻。”
  铁凤师道:“卫天禅的势力能扩展得这么快,全然是因为他在二十年前,得到了一个宝藏。”
  舒铁戈问道:“这个宝藏跟卫夫人有关吗?”
  铁凤师道:“那是她父亲的毕生积蓄,据说光是黄金,就己有三十万两!”
  舒铁戈深深的吸了口气。
  “卫天禅是怎样得到这宝藏的?”
  “杀岳丈,灭其家族八十余人。”
  “卫夫人呢?”
  “她很侥幸,在火海里逃脱。”
  “火海?”
  “不错,”铁凤师缓缓说道:“卫天禅心狠手辣,火焚家园,要把妻子一并杀掉。”
  舒铁戈冷冷一笑:“不愧是血公爵,果然灭绝人性!”
  铁凤师道:“但是这一场大火,却并没有烧死卫夫人,而她的儿子卫宝官,也早已经被卫天禅带走。”
  舒铁戈道:“其后又如何?”
  舒铁戈道:“把她救离火海的,是个名剑客,在卫夫人还没有嫁给卫天禅之前,他早已对卫夫人倾慕不已。”
  舒铁戈道:“这位名剑客又是谁?”
  铁凤师道:“唐千里。”
  “一剑震江南唐千里?”
  “正是。”
  “其后又如何?”
  “唐千里把卫夫人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把从不离身的一柄铁剑,交给卫夫人。”
  舒铁戈道:“唐千里呢?”
  铁凤师道:“远走天涯不知所踪。”
  舒铁戈道:“他不是很喜欢卫夫人的吗?”
  铁凤师道:“但卫夫人已是卫夫人,不再是昔日淡朴无暇的少女。”
  舒铁戈:“这很重要吗?”
  铁凤师道:“唐千里认为不重要,但卫夫人却不这样想。”
  舒铁戈道:“原来是卫夫人拒绝了他。”
  铁风师道:“唐千里是正人君子,从不强人所难,更不欺暗室。”
  舒铁戈道:“如今已事隔多年,那柄铁剑又有何用?”
  铁凤师道:“唐千里已死。”
  “他死了?”舒铁戈吃了一惊:“但江湖上却从未有人说过这件事。”
  铁凤师道:“他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病逝的,除了他的三个弟子之外,很少人知道这件事。”
  舒铁戈盯着他说道:“你又怎样知道的?”
  铁凤师道:“是其中一个弟子亲口向我说的。”
  舒铁戈道:“他是谁?”
  铁凤师道:“他就是秦斩。”
  秦斩用的不是剑,而是双刀。
  他居然会是名剑客唐千里的弟子?
  舒铁戈用诧异的目光盯着他:“是不是真的?”
  秦斩目光遥注远方,冷冷地说出了四个字。
  他说:“千真万确!”(全本小说网)
正文第二章杀独眼媪
  秦斩是唐千里的弟子。
  现在,唐千里已经死了,他的弟子却要找回师父生前所用的铁剑。
  那是为了什么?
  秦斩没有说。
  铁凤师也没有说,他们彼此之间仿佛早已有了协定,暂时不把这秘密吐露出来,舒铁戈并不是个笨人,也不是个凡事都非要问到底的“烦人”,既然人家有难言之隐,他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他不问,濮阳胜却走了过来,对铁凤师说:“刚才这位秦斩帮主,说你那十万两银子,是不义之财,这是不是真的?”
  铁凤师淡淡的一笑,道:“既不真,也不假。”
  濮阳胜大奇。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又怎会变成既不真,也不假?”
  铁凤师道:“因为这必须要视乎阁下对‘赢钱’这一回事的看法如何而定。”
  濮阳胜目光一亮:“这十万两,你是赢回来的?”
  铁凤师微微一笑,道:“不错。”
  濮阳胜道:“赌博赌博,这是要用本钱才能博取回来的,而且也不一定赢,这又怎么能算不义之财?”
  秦斩冷冷一笑:“赌之祸,自古有之,于今为烈,凡是赌,就是不义之事,凡是赢回来的钱,就是不义之财!”
  铁凤师悠悠一笑,对濮阳胜道:“你说,这是不是见仁见智又真又假的事?”
  濮阳胜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忽然间他脸色一变。
  “玉仔呢?玉仔在哪里?”
  此时此地,可说是高手如云,就算是一只蚊子也不容易闯进来。
  但濮阳王却忽然不见了,就像是一个忽然在水面消失掉的泡沫。
  濮阳胜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若是在平时,他绝不会这样紧张,就算“玉仔”三五天不回来,他也不会很担心。
  因为他认为,自己的弟弟武功极高,又有谁能把他怎样?
  但现在的情况可不同。
  濮阳玉杀了卫宝官,神血盟的人都在找他领功取赏,他忽然不见了,说不定就是给神血盟的高手抓了回去。
  这可乖乖不得了。
  濮阳胜东钻西钻,连茅坑都找了两三天,还是找不见“玉仔”。
  最后,他在一株已干枯了的大树上,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活人。
  凡是还有气息的,都是活人,这一点,绝无异议。
  但这个活人,其实已最少“死了一大半”。
  因为他在流血。
  流血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但流血大多,而且受伤的地方又在要害,那就很可怕了。
  濮阳胜大吃一惊,大叫道:“死未!死未!”
  这位总镖头他并不是在咒骂这人“死未?”
  他叫“死未”,也不是因为树上的人就是死未道人,而是因为死未道人距离他最近,大概只有五六丈左右。
  死未道人闻言,立刻飞奔过来。
  “什么事?”
  “你瞧!”濮阳胜伸手向树上一指:“死未?”
  死未道人一看那人,不禁连脸都变白了。
  “单眼婆!单眼婆!你怎么啦!”他身形一跃,从树上把那人救了下来。
  那赫然竟是“一目了然”胡小翠!
  这时候,无情刀秦斩,辣手大侠铁凤师等人,也闻声飞掠而来。
  胡小翠已气若游丝。
  “是谁干的?是谁干的?”贵妃急忙扶着她,一面封住了她几个穴道,不让她继续大量流血。
  胡小翠瞪着眼睛,叫道:“是……是司马……司马纵横……”
  “什么?”老赌精大喝一声:“是猎刀小子司马纵横?”
  她已咽气。
  死未道人大怒:“烂赌老坑,你这么大声喝什么鸟?小翠已就去就去,你一喝,他岂不是要去早一点?”
  老赌精一怔,似欲发作,但一看已然僵硬的胡小翠,怒火爆不出来,却忽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小翠!小翠!”他捶胸顿足,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死未道人本来还有一大堆骂人的说话,但见老赌精哭得死去活来,就再也骂不出口。
  老赌精还在大哭。
  死未道人叹了一口气,上前劝道:“算了,刚才是贫道不对,贫道该死!贫道该死!单眼婆之死,绝对不关你的事,绝对……”
  “单你老母!”老赌精怒叫起来:“小翠就是小翠什么又单又双,人都死了。你还记挂着赌骰子!”
  死未道人只好说:“对!对!”
  老赌精紧握双拳,怒道:“司马纵横,老夫不宰了你,就不是老赌精!”
  欧阳阔眉头一皱:“若说胡小翠是司马纵横所杀,欧阳某可不大相信。”。
  老赌精道:“你是聋子?难道你役听见小翠临死前说什么?”
  欧阳阔道:“但司马纵横是侠义中人,怎会无缘无故杀了胡婆子?”
  “侠义个屁!”老赌精冷冷一笑:“这种小子,血气方刚,目空一切,自以为是,自恃有一柄锋利无匹的猎刀,就说什么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简直是混帐之又混帐!”
  秦斩盯着他。
  “你见过司马纵横?”
  “没有。”
  “既然没有见过他,又怎知道得这样详细?”
  老赌精一呆。
  过了半晌,他才说:“他是杀人凶手,而且杀的又是胡小翠,胡小翠是好人,杀好人的当然就是江湖败类!”秦斩冷冷道:“你说完了没有?”
  老赌精叹了一口气,终于说:“说完了。”
  秦斩目光一转,盯着铁凤师。
  “铁大侠,你是司马纵横的老朋友,这件事你怎样看法?”
  铁凤师道:“我没有什么看法,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
  秦斩道:“你相信司马纵横会杀胡婆子吗?”
  铁凤师淡淡道:“江湖上的事,谁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司马纵横真的杀了胡婆子,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的事。”
  秦斩一怔:“你好像是一点也不偏帮司马纵横?”
  铁凤师道:“是黑就是黑,是白就是白,我为什么偏帮他?但有一点我是绝对相信的。”
  秦斩道:“那是什么?”
  铁凤师道:“就算司马纵横真的杀了胡婆子,他都一定有极充分的理由,而绝不会是为了个人的利益。”
  老赌精忍不住又骂了起来:“说来说去,还是一丘之貉!。”
  秦斩喝道:“够了!你少开口!”
  老赌精“哼”的一声,又闭上了嘴。
  “死未道人叹了口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唉……”
  这个时候,濮阳胜又在到处寻找濮阳玉。
  足足找了半个时辰,濮阳玉还是踪迹杳然。
  濮阳胜苦着脸,坐在路旁。
  忽然间,他看见了一个杏袍人。
  这杏袍人很年青,年青而英俊。
  但濮阳胜的目光却落在这人腰间的佩刀上。
  “猎刀?”他忽然失声叫了起来。
  “猎刀?”
  “是的。”
  “你就是司马纵横?”
  “是的。”
  “你杀了胡小翠?”
  “是的。”
  “难道你除了说‘是的’这两个字,就不会说其他说话了?”
  “不是。”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要带你走。”
  “我为什么要走?”濮阳胜陡地站了起来:“我不走,在没有找到玉仔之前,绝不走!”
  司马纵横叹了口气:“你不会再找到他了。”
  濮阳胜脸色大变:“你在说什么?是不是你已杀了他?”
  司马纵横摇摇头:“我没有杀他,也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濮阳胜一怔:“为什么?”
  司马纵横回答道:“因为他的本领很大。”
  “大到什么地步?”
  “难以形容。”
  “但你可知道,神血盟无数高手在追杀他?”
  “知道,但他们都不配杀他。”
  “连悲大师都不配?”
  “悲大师也许是个很可怕的的人,但跟令弟一比,就变得比蚂蚁还小了。”
  濮阳胜笑了,笑得很古怪。
  “朋友,你要寻开心,也该去找那些开心的人。”
  司马纵横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一定会不相信,但这是事实。”
  濮阳胜忽然脸色一沉:“你说够了没有?”
  “够了,你现在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否则必死!”
  “混——”
  但下面那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司马纵横已点了他身上五个穴道。
  濮阳玉不见了。
  濮阳胜也不见了。
  在这个原本很太平的地方上,忽然留下了一大堆令人无法想像的哑谜。
  是谁杀了胡小翠?目的是什么?
  濮阳胜,濮阳玉神秘失踪,却又是何故?
  神血盟既已派来了妖王,必有强援在后,他们又会怎样对付七星帮?
  黎明。
  一辆马车辗过干燥的黄沙,在镇英镖局大门外上下来。
  赶车的是个大块头,就算用“一座山”这种字眼来形容他,也绝不为过。
  马车甫停下,大块头就从车子里提起一个酒罐,用力向大门抛过去。
  “波!”
  一声巨响,酒罐四分五裂。
  酒很香。
  酒香不吓人,但这一下巨响却把镖局里的人吓了一跳。
  立刻就有七八个镖师,趟子手冲了出来。”
  其中一个叫周冬勇的镖师怒道:“是谁在发酒疯?”
  大块头冷冷一笑:“你是谁?”
  “周镖师!”
  “叫你们的总镖头出来!”
  “他不在!”
  “***,你骗谁?”大块头跳下马车,跟若铜铃:“还有濮阳玉,这小子躲在哪里?”
  周冬勇脸色一变:“你太放肆了,报上名来,让老子给你一个痛快!”
  大块头冷冷道:“俺叫百里追!”
  “百里追?”周冬勇哈哈一笑:“你就是号称‘闪电大盗’的百里追?”
  “不错!”
  “看你这副身材,恐怕连走路都很困难,又怎会有一身高明轻功?”周冬勇大笑道:“要冒充也该冒充别人,例如孙吾空的师弟猪八戒……”
  哪知他还没有说完,百里追已在他眼前离奇地消失。
  周冬勇一愣,正待叱叫,忽然脸上已火辣辣的吃了一记耳光。
  这一记耳光,是从他右方掴过来的。
  他向右望去,没有人。
  但忽然间,在他左方却有人冷笑。
  那是大块头。
  他的人已在周冬勇左方十五丈之外。
  “还要不要再试一次广大块头冷冷一笑。
  周冬勇连人家怎样出手都看不清楚,就己吃了大亏,这一惊着实是非同小可。
  “你……你果然就是百里追!”
  说到这里,忽然觉得眼前一花,百里追又己站在他的背后。
  “你别动,一动就得完蛋!”
  周冬勇不敢动。
  他只是听见身后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
  百里追嘿嘿一笑:“这是锁脉搜魂针,见血封喉,立死无救!”
  周冬勇心中发毛。
  他没有看见百里追怎样出手,只知道和他一起冲出来的人,现在都已倒下去。
  “濮阳玉在哪里?”
  “他……他昨天失踪了。”
  “混帐!快叫他滚出来!”
  周冬勇苦着脸:“他真的失踪了……”百里追冷冷一笑:“既然他已失踪,你这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不!别杀我!”周冬勇额上汗出如浆。
  百里追没有杀他。
  因为他的额上也忽然开始冒汗。
  冷汗。
  百里追轻功极高,曾追杀江湖高手无数。
  虽然他被称为闪电大盗,但实在不如被称为闪电杀手,才更恰当一些。
  但这个曾经追杀无数江湖高手的闪电大盗,现在忽然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居然给一柄剑轻轻的架着。
  “你……你是谁?”百里追的声音充满恐惧。
  周冬勇却以为他在问自己,忙道:“周……周冬勇。”
  “周镖师,你走罢。”他却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一怔,小心翼翼的回头。
  百里追的脸色已变成死灰之色。
  周冬勇总算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险!好险!”
  他也不敢再多管闲事,匆匆远去。
  百里追抽了口冷气,又道:“尊驾是哪一位?”
  “铁凤师。”
  “辣手大侠铁凤师?”百里追的脸色又再一变。
  背后那人,果然是铁凤师。
  他淡淡一笑,道:“你若是要来追杀濮阳玉,未免是来得太晚了。”
  突听得车厢里传出一个人沙哑的笑声。
  “杀濮阳玉也许是迟了,但杀你却是来得正合时宜。”
  “车中何人?”铁凤师沉声喝道。
  “出家人。”
  “悲大师?”
  “正是老衲!”
  车厢的木门轻轻被推开,伸出了一双手。
  手刚伸出,已有十二道乌光同时暴射出去。
  百里追怒呼!
  “你……你竟杀我?”他又惊又怒,身上最少已中了七八支毒镖。
  铁凤师却已纵身飞上屋檐上。
  “好身手!”车中人冷冷一笑。
  百里追已倒下。
  车厢门忽又关上。
  铁凤师冷冷道:“这位朋友,何不现身相见?”
  车中人淡淡道:“既已知老衲是悲大师,又何必多此一举广
  铁凤师瞳孔收缩:“尊驾绝不会是悲大师。”
  车中人道:“何以见得?”
  铁凤师道:“悲大师绝不会有这么结实的手,他已是个老迈之人!”
  车中人哈哈一笑。
  “好眼光!”
  铁凤师冷冷说道:“你真的不走出车外?”
  “我若踏足车外,就要杀人。”
  铁凤师冷冷道:“我就在这里,何不杀了我?”
  车中人道:“杀你不难,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铁凤师道:“何时才是时候?”
  车中人道:“待秦斩等人全部伏诛后,你就是最后一个!”
  铁凤师人剑合一,剑从东至,继从西方射出。
  剑已穿过车厢。
  人也穿过车厢。
  车厢已被撞得几乎变成两截!
  人与剑,俱己冲过车厢。
  剑锋上有血,但很快又已消失。
  这本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剑。
  人呢?
  人也有血,血自铁凤师左方胸膛上流出。
  他居然还嘴角含笑。
  “难得!”
  “的确难得,”在已被撞得不成车形的车厢里,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果然是一个难得的对手!”
  铁凤师吸了口气。
  “你伤得怎样?”
  铁凤师冷笑道:“但你现在却己损折了百里追,不嫌于了一票赔本买卖吗?”
  车中人嘿嘿一笑。
  “他连你这一剑都没察觉出来,死不足惜,省得以后丢人现眼。”
  铁凤师道:“你真的不肯出来?”
  车中人道:“你若心急了,不妨杀进来。”铁凤师道:“你以为我没这份胆量?”
  车中人道:“我知道你的胆子很大,但也同样知道,你绝不会贸然送死。”
  铁凤师道:“但你错了,我现在马上就来送死,你不必手下留情……”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已从屋檐上斜斜飞射过来。
  人未到,剑锋已挟着锐利无匹的气势,直袭马车。
  凤凰七十二剑,是武林中极负盛名的剑法。
  但这时候,铁凤师只使出其中一剑。
  这一剑,也是七十二剑中最绝的一招——无宝不落!
  “拆”一声,车门已被冲开。
  “蓬!”
  “不深,也不算浅。”车中人道:“你又如何?”
  铁凤师没有回答。
  他已倒了下去。
  在此同时,一大群人冲了过来。
  “铁大侠,”一人大叫道:“你怎么了?”
  这人很胖,正是欧阳阔。
  除了己死的胡小翠外,七星帮的人全来了。
  还有舒铁戈和舒美盈两兄妹。
  他们原本都在距离镇英镖局不远的一家客栈住店,但对这里发生的事,却全然不知道。
  直到镇英镖局的趟子手气急败坏赶到客栈报讯,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事。
  欧阳阔虽然肥胖,但却是一人当先,最先赶到。
  车厢里忽然射出一条影子。
  黑影。
  这人全身黑衣,脸上也裹着一块黑头巾。
  黑影暴射,射向北方。
  欧阳阔大喝:“停下来!”
  蒙面人没有停下,走势更急。
  欧阳阔折扇一扬,八支钢针倏地飞射出去。
  但蒙面人已远去。
  八针只是射在一道石墙上。
  看见铁凤师倒下,舒美盈差点没哭了出来。
  “铁大哥,铁大哥!”她呼喊着,用力地摇着他。
  铁凤师没有反应。
  舒美盈真的哭了起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舒铁戈叹了口气说道:“你为何总是喜欢这样说话?昨天我没有死,今天铁凤师又怎么会抛掉我们呢?”
  舒美盈怒道:“你少废话好不好?”
  “他说的不是废话。”铁凤师忽然开口了,他笑着说:“我看见你们都已来了,所以就躺下去休息休息。”
  “但你受了伤!”舒美盈又惊又喜,但还是很心疼。
  铁凤师双眉一轩:“也不知道是他的剑不准,还是我避得快,这一剑最少还差一寸,才刺中我的心脏……”
  他还是说得很轻松。
  可是,他的伤势其实真的不轻,说到这里,呛咳几下,真的昏倒过去。
  “妹子,让我来。”贵妃蔡红袖神情肃穆:“他流血不少,再流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舒美盈忙闪身让开。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辆马车急驶了过来。
  这辆马车不算华丽,但却很宽敞,行走时也四平八稳。
  赶车的是两个大汉。
  这两个大汉一个红脸,一个黑脸。
  红脸大汉哈哈一笑:“俺早就说过,今天不会下雨,果然,果然!”
  黑脸大汉“呸”地一声道:“谁说没下雨,俺现在满头大汗,不就是汗如雨下吗?”
  红脸大汉道“汗就是汗,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臭汗又怎能跟雨相比?而且,你是因为喝酒大多才冒汗,是酒汗,不是水汗,跟雨水更加无法相提并论。”
  黑脸大汉道:“你错了,俺说的不是水汗,也不是酒汗,而是成吉斯汗!”
  红脸大汉冷冷一笑:“师弟,俺要劝你一句,勤力练武功,少听那说书先生胡说八道,否则总有一天师父会拍扁你的脑袋!”
  黑脸大汉“吃吃”一笑:“说到练功,俺几时比你输亏?”
  红脸大汉怒道:“是不是想打架?”
  黑脸大汉一拍大腿:“打就打,怕你的就是撒尿猫,放屁狗!”
  蓦地,车厢里传出了一个人银铃般的笑声:“两位师兄,是不是真的想打架?倘若是真的,那么我先叫醒师父也好让他老人家看看你们的武功,究竟练到了怎样的高明的地步。”
  两个大汉同时脸色大变。
  红脸大汉说:“师妹饶命,千万别叫醒师父,他老人家很疲倦,就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对!”黑脸大汉接道:“咱们刚才只是说说笑,不是真的要打架,到底咱们是自己人,什么事都好商量!”
  “那样最好,”那银铃般的声音说:“是不是己快到镇英镖局了?”
  “快到啦!”黑脸大汉说:“前面好像就是了。”
  红脸大汉道:“有一群人,好像在看耍猴子戏。”
  黑脸大汉道:“俺却看不见猴子,猴子在哪里?”
  马车停下。
  黑脸大汉首先下车。
  “让开!让开!别阻俺找人。”
  一个穿金鞋的老叫化站在他面前,瞪着眼说:“你找谁?”
  黑脸大汉道:“大力神……神……好像是大力神雕,濮阳胜!”
  老叫化摇摇头。
  “你找不着他啦!”
  “为什么?”
  “他已神秘失踪。”
  黑脸大汉手一指:“你是什么人?”
  老叫化叫道:“金脚带。”
  黑脸大汉抡起拳头:“你再乱指一通;俺就把你……”
  他还没有说完,拳头已给一只很细小的手扭曲。
  黑脸大汉疼的杀猪般大叫。
  “师妹饶命!师妹……”
  突听红脸大汉在那边“啊呀”的一声,也大叫了起来:“铁大侠,你怎么死在这里?”
  他这么一叫,黑脸大汉的师妹立时脸如土色,急掠上刚。
  舒美盈拦着她,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妹子,别阻拦她,”蔡红袖却说:“她是云双双。”
  云双双来了。
  那两个大汉,自然正是焦四四和高六六。
  “铁大哥他怎样了?”云双双吃了一惊。
  蔡红袖说道:“他中了一剑,伤得不轻。”
  “师父!”云双双急叫了起来。
  一个白发老者已大步而来,正是九玄洞洞主怪刀神翁郝世杰。
  他上前检视铁凤师的伤势。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好!这一剑若再偏差一寸,他就死定了。”
  云双双忙道:“现在呢?”
  郝世杰道:“不碍事,尤其是老夫在此,阎王也拿不掉他的性命走。”
  云双双这才松了口气。
  黑脸大汉忽然把红脸大汉拉开老远。
  黑脸的是高六六,红脸的是焦四四。
  焦四四大不耐烦:“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也不怕别人看见笑话。”
  高六六“呸”一声:“俺要挖开你的心肝,看看它是不是比俺的脸更黑!”
  说着,真的拔出了刀。
  焦四四怒喝道:“你又发了什么神经病?”
  高六六说道:“你为什么说铁大侠死了?”
  焦四四道:“刚才他那副样子,不折不扣就是个死人!”
  “你才是个死人!”高六六瞪着眼睛道:“难怪有人说,脸红心黑,脸黑心肠好!”
  高六六道:“说书先生!”
  焦四四怒道:“俺若见到那厮,就一拳把他的牙齿全都打掉了下来!”
  高六六怪叫一声:“你这人果然恶毒,说书先生已只剩下三只牙齿,你还要赶尽杀绝?”
  焦四四道:“他剩下来的又不是像牙,打掉也不必心疼!”
  高六六道:“谁说不是像牙?他叫黄老像,长的正是像牙。”
  “荒谬,像牙只有两只,怎会弄出三只?”
  “此乃异像。”
  “异像?什么异像?这是谁说的?”
  “诸葛亮。”
  “诸葛亮?”焦四四道:“是不是手里总是摇着一把羽扇的诸葛亮?”
  “对了,就像刚才那个胖先生。”高六六说到这里,东张西望。
  他在找欧阳阔。
  但欧阳阔却不见了。
  焦四四和高六六从吵架变成找人。
  “诸葛亮!诸葛亮!你在哪里?”高六六大叫。
  焦四四眉头一皱:“诸葛亮虽然喜欢摇扇,但摇扇的人未必就是诸葛亮!”
  高六六冷笑道:“真人不露相,说不定他就是孔明的化身!”
  “孔明?谁是孔明?”
  “孔明就是诸葛亮!”
  “你又来骗了,孔明分明是孔子的兄弟,又怎会变成诸葛亮?”
  “你懂个屁!孔子的兄弟是孟子,他是圣人,孟子是贤人,两兄弟加起来就是圣贤之人,他们的老于是老子,老子的老子也叫老子,而子之于归,就是说孔子,即孟子和老子都一起回来了的意思!”高六六口沫横飞把自己所知的全都搬了出来。
  焦四四忽然“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胖先生,你是怎么躺在横梁上?”
  高六六抬头一瞧,不由大吃一惊。
  “完了!完了!”他大声叫道:“来人哪,这里发生了凶案,求大人明镜高悬,为死者昭雪沉冤,草民高六六感激不尽也矣!”
  横梁并不怎样宽阔。
  但欧阳阔却四平八稳地,被人放在这屋子的横梁上。
  他已完全没有气息。
  老赌精把他放回在地上。
  他咽喉受到了袭击,血仍然很缓慢地在沁出来。
  秦斩脸上神色深沉,没有说话。
  这一次,老赌精没有哭,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欧阳阔,从此之后,世间上又少了一个像你这样阔气的人啦!”
  死未道人脸色铁青,道:“刚才他还在外面生龙活虎的,一阵子扰攘,他不见了,等到再见的时候,却是以后都不必再见,如此这般,死未!死未!”
  蔡红袖道:“这凶手是谁?”
  老赌精咬了咬牙:“这还用问吗?”
  蔡红袖道:“你是说司马纵横?”
  名赌精道:“不是他还有谁!他杀了胡小翠,再杀欧阳胖子,下一个说不定就是轮到你!”
  “你们在说什么?”云双双突然在人丛中站了出来。
  老赌精突然冷笑道:“你是司马纵横的老婆,这件事恐怕你也脱不了关系”
  云双双脸色一变:“你说话最好清楚一点!”
  老赌精摩拳擦掌,正要说话,秦斩大声地叱道:“住口,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你最好别胡乱说话!”
  死未道人叹了口气:“七星帮少了两星,就成五星。再少下去,恐怕……咳咳……死未?”
  金脚带皱了皱眉;道:“你别长他人志气,减自己威风好不好?”
  蔡红袖叹道:“现在最可怕的问题是:我们连真正的敌人是谁,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
  老赌精本已不说话,这时候忍不住又道:“咱们的敌人,就是司马纵横!”
  蔡红袖冷冷一笑:“司马纵横是个怎样的人,你很清楚吗?”
  老赌精道:“就算老夫不清不楚,但胡小翠临死之前的说话,却是再清楚也没有!”
  云双双仍然是一头雾水。
  她刚到此地,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蔡红袖把她拉到一旁,把胡小翠被杀的事,约略说了一遍。
  云双双吸了口气:“无论怎样,我相信自己的丈夫,绝不会做伤天害理、残杀忠良侠义之辈的事。”
  蔡红袖已听出了她弦外之音。
  “你认为即使胡小翠是死在司马纵横之手,他也必定有很充分的理由。”
  “但这理由是什么?”
  云双双摇摇头:“我现在不知道。”
  蔡红袖叹了口气:“想不到神血盟的人还没有大举出动,我们这里就已乱成一团,再弄下去,真不知还会演变成怎样的局面。”
  云双双道:“你们逗、留在这里为的是什么?”
  蔡红袖缓缓道:“为了一柄铁剑。”
  “铁剑?”
  “不错,那是唐千里的铁剑。”
  欧阳阔已入土为安。
  他甚至比胡小翠更还死得不明不白。
  胡小翠临死前,最少还说出了司马纵横这个人的名字。
  但欧阳阔却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就咽气。
  老赌精为了这两个人的死亡,对云双双存有极浓厚的敌意。
  经过这么一闹,镇英镖局几乎立刻变成一片死域。
  很多镖师、趟子手。纷纷离去。
  连总镖头都神秘失踪了,而这里又接二连三发生神秘凶杀案,他们不走更待何时?”
  官府方面,派出了几个捕快,东查西查,但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老实说,这几个捕快简直就是饭桶。
  县官大人呢?
  他不是饭桶,而是连饭桶都不如的垃圾桶。
  除了征歌逐色之外,真正要办事,免问了。
  他还能保持一刻间的清醒,派出几个捕快去查案,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江湖人,江湖事,到底还是要由江湖儿女去解决!
  翌日正午,客栈门外来了一辆骡车。
  赶车的是个秃顶老人,他穿着一袭破棉袄,蹒跚地走了进来。
  小二阿仁他没取错了名字,心肠当真仁慈得很。
  他怕这老人冷坏了,忙说:“要不要吃点暖身妙品?”
  秃顶老人摇摇头:“我不吃狗肉。”
  小二阿仁一怔,继而笑道:“羊肉如何?”
  秃顶老人道:“羊肉也不好。”
  阿仁道:“老丈喜欢吃什么,尽管嘱咐下来,小的一定照办!”
  秃顶老人沉吟了一会,忽然说:“我想吃三丝炖官燕,蜜汁野鸭、椒监蹄膀。还要烤一盘小牛腰肉。”
  阿仁听得呆住了。
  秃顶老人又说:“给我温一壶莲花香,一碟合桃,那也差不多了。”
  阿仁抽了口凉气,半晌才说:“除了合桃之外,小号样样欠奉!”
  秃顶老人皱了皱眉:“你不是说一定可以照办吗?”
  阿仁忙白掴嘴巴:“是小的在胡说,该打!该打!”
  秃顶老人冷冷一笑:“自己打自己可不有趣,既然事事欠奉,那么给我一壶白干,一碗阳春汤面也就算了。”
  “是的!是的!”阿仁哈腰鞠躬,退下。
  这客栈的老板却已瞧的无名火起三千丈,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这位老板,人人都叫他钱守财。
  他不错姓钱,名字不叫守财,而是钱大方。
  可是,他这个名字就真的取错了。
  他一点也不大方。
  他只像个守财奴。
  既尖酸刻薄,又吝啬成性的守财奴。
  “你刚才想吃什么?我听不清楚。”钱守财走到秃顶老人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就像个正在审犯的县官。
  秃顶老人于咳一声:“是一壶白干,一碗阳春汤面。”
  “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是什么”
  “我听见你说想吃什么三丝炖官燕,蜜汁野鸭、椒盐蹄膀、还要一盘小牛腰肉,对不?”
  秃顶老人淡淡道:“小二说样样欠奉,所以我只要白干和阳春汤面就算了!”
  “呸!你根本就在放屁!”
  “放屁?我放什么屁?”
  “你是看准了这里规模不大,绝不会有这些名贵的菜肴供应,所以你就乱扯一顿!”
  秃顶老人一怔。
  “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钱守财冷冷一笑:“你本来就只是想要一壶白干,一碗阳春面,但却怕说出来太寒酸,所以就用这种法子来摆阔气,认在行!”
  秃顶老人道:“老板,你这岂不是门缝里瞧扁人吗?”
  钱守财嘿嘿一笑:“我就是瞧扁你,你身上有钱也就不会酸得这么厉害!”
  秃顶老人叹了口气:“我身上的确没有很多钱,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说着,他伸手从破棉袄里掏出一锭金元宝。
  钱守财一呆。
  但接着还有令他更吃惊的。
  这老人不是掏出一锭金元宝,而是一锭又一锭,好像在破棉里有数之不尽的黄金似的。
  不消片刻,桌子上已有十几锭黄澄澄的金元宝。
  钱守财长长的吸了口气:“老爷子,这……这……”
  秃顶老人道:“这还够不够付帐?”
  “太多了,太多了!”钱守财喉咙干涩,好像已连话都讲不出来。
  秃顶老人拿起其中一锭金元宝,道:“一锭恐怕不够罢?”
  钱守财道:“还是大多了,这……”
  “这个全都给你,不必客气。”秃顶老人淡淡的说。
  他忽然右手一扬,一锭金元宝刹那间已嵌在钱守财的额头上。
  金光四射。
  血光也四射。
  秃顶老人冷笑:“早就说,一锭还不够!”
  又是一锭金元宝射向钱守财的面庞。
  但钱守财还没有再吃这一锭金元宝,人已倒了下去。
  金元宝去势依然,刹那间已来到了一个人的眼前。
  阿仁立刻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但这人却连眼睛也没有眨动一下,只是做了一个很简单,但却极快的动作。
  他拔刀。
  刀光一闪!
  金元宝立刻被削开,由一锭变为八小块!
  好快的刀!
  无情刀秦斩!
  秃顶老人笑了,他笑得很愉快,就像个在赌桌上大杀三方的大赢家。
  秦斩没有笑。
  刚才他的刀法若稍慢,他就会变成第二个钱守财。
  就在这时候,蔡红袖也出现了。
  她叹了口气,道:“怎么又死了一个人?这几天,人命真的是太不值钱了。”
  秃顶老人摇摇头。
  “贵妃,你说错了。”
  “你知道我叫贵妃?”蔡红袖嫣然一笑:“可是我却不知这位老爷子是谁?”
  秦斩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蔡红袖“噢”一声:“原来是金魔口金老爷子,难怪一出手就是金元宝!”
  秃顶老人道:“所以,刚才倒下去的老板,他的性命已不能说不值钱。”
  这老人原来叫金魔口,是个心狠手辣,性情古怪的老魔头。
  秦斩说道:“我要知道的地方,在哪里?”
  金魔口道:“银子呢?”
  秦斩道:“多少?”
  金魔口目光一寒:“小癫子谭三没有说清楚吗?”
  秦斩道:“他说多少都没用,最重要的是金老爷子的胃口如何。”
  “说得好!”金魔口哈哈一笑:“果然不愧是名侠门下,爽快!爽快!”
  蔡红袖皱起了眉,道:“咱们是够爽快了,倒不知道金老爷子又怎样?”
  金魔口桀桀一笑:“这个你放心好了,金某人这副招牌,响当当,绝不会狮子开大口。”
  秦斩冷冷道:“但你说来说去,还是没有把价钱开出来。”
  金魔口沉吟了好一会,才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万两。”
  “什么?一百万?”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这太过份了!”秦斩瞳孔收缩,冷冷道:“谭三说:你只要十万!”
  蔡红袖道:“而且只是说出一个地方,就可以赚到十万两,这已是世间上最容易赚钱的事。”金魔口说道:“只可惜这种机会不常有。”
  蔡红袖道:“既知道机会难逢,金老爷子就该好好的把握,倘若错过了,那可终身遗憾。”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金魔口淡淡一笑,“但既然有机会赚一百万,而却只去赚十万两,这更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的蠢事。”
  秦斩冷冷一笑。
  “你一定是弄错了。”
  “我弄错了什么?”
  “我从来都没说过要付出一万两。”
  “我知道你没有说过,”金魔口悠然一笑:“但却有人愿出五十万想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所以,你若不给我一百万,那么我就只好少赚一些,收他五十万两就算了!”
  “他?他是谁?”秦斩脸色一寒,目中已露出丫一丝杀机。
  金魔口默然。却有一个人高喧佛号,在门外倏地出现。
  “阿弥陀佛,天下人皆处于水深火热中,生何欢喜?死又何悲,又有何悲?”
  一个白袈裟老和尚,就像是幽魂般出现在秦斩和蔡红袖的眼前。
  他脸上无笑容,也无表情,似是世间上已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他一屑。
  “悲大师?”秦斩目光已经收缩成一线。
  “悲哉!悲哉!”老和尚缓缓道:“老衲法号悲天,也就是中原朋友说的悲大师。”
  悲大师终于来了。
  他看来并不凶残。
  他看来很仁慈,一点也不像个杀人如麻的人,但他的确是悲大师,的确是个视人命如草芥,曾经在一夜之内狂杀百余人的杀人狂魔。
  秦斩目光如刀。
  “是大师愿付金老爷子五十万两?”
  悲大师摇摇头:“不是老衲,老衲还没有这等财力支付,而且对碧水阁这个地方也并没有半点兴趣。”
  “是卫天惮的主意?”
  “卫盟主念妻情切,愿付出五十万两找寻卫夫人,那是毫不为奇之事。”
  “念妻情切广秦斩冷冷一笑:“大师说得倒是蛮好听的。”
  悲大师叹了口气:“这本来就是卫盟主的家事,你还是少管闲事罢。”
  秦斩冷然道:“悲大师你想浑水摸鱼,只怕不如想像中容易。”
  悲大师道:“天下间又有何事容易?又有何事艰难!”
  他说到最后四个字,字字斩钉截铁,目中杀机也己毕露无遗。
  秦斩叹息一声,突然身子有如箭一般标了出去。
  他一出手,就是大悲绝魂爪。
  爪一出击,秦斩的两柄刀已在飞舞。
  双刀飞舞时,只见刀光不见悲大师。
  等到悲大师再出现在刀光外的时候,秦斩已身子摇摇欲坠。
  他右肩下中了一爪,伤势不轻,深可见骨。
  血狂涌。
  蔡红袖吃了一惊,子母连环扣已制在手中。
  她这套子母连环扣看似平平无奇,但却可以在瞬息之间,射出数十枚“子环”,既可点穴,也可用作杀人。伤敌。
  秦斩吸了口气。
  “贵妃,你别动!”
  他说得很明白。
  ——你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别动!
  但蔡红袖却没听他的说话。
  飒!飒!飒!飒!飒!
  一阵急劲的破空声响,蔡红袖连环射了十二枚连环扣!
  悲大师木无表情,只是轻轻挥动僧袍大袖。
  连环扣顿然有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蔡红袖还是不服气。
  她右手食指一伸,使出了苦练已二十年的贵妃指。
  别看轻这么一指。
  蔡红袖在江湖上十余年,凭着这十八式贵妃指,已不知击败了多少成名高手,武林英雄。
  可是,她这一指刚指出去,悲大师已一掌向她的小腹轰了过来。
  指快!
  拳更快!
  贵妃指还未发挥它的威力,悲大师这一掌已把她震上半空!
  这一掌的力道,你说有多大?
  这一掌的力道真大。
  她摔下来的时候,仿佛连地台都在震动。
  这时候,死未道人,金脚带和老赌精回来了。
  他们是去吊祭胡小翠和欧阳阔。
  而郝世杰,云双双等人,在上午时分,带着铁凤师回到九玄洞,让他好好休息,等待伤势复原!
  还有舒氏兄妹,他们嫌这客栈的饭菜不好,到另外一问小酒家里用饭。
  却没料到,客栈中已经掀起了轩然**!
  死未道人来得最快。
  当蔡红袖从半空摔下来的时候,他想冲上去把她接住。
  他却迟了一点点。
  他忙扶起了蔡红袖,一开口又是那一句:“死未?”
  蔡红袖苦笑着,居然又瞟了他一眼:“牛鼻子,你等待这个机会多久了?”
  死未道人一呆。
  “什么机会?”
  “当然是一亲芳泽的机会!”
  死未道人的脸居然一红。
  但他还是没有放开贵妃。
  他只是叹了口气:“贫道是出家人,又怎会对你有什么非非之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若肯嫁贫道,那么贫道立刻就不做道士了。”死未道人的语气居然很认真。
  蔡红袖却黯然叹道:“只可惜我也许快要死了。”
  “胡说,贫道不让你死!”
  老赌精忍不住跳了起来:“你们少卖风骚好不好?”
  金脚带白眼一翻:“赌鬼,你莫不是在吃醋?”
  “吃醋?吃什么醋?”老赌精气得直跳脚,但他人极矮,跳来跳去,还是高不过金脚带。
  当然,他若是施展起轻功,就算从金脚带的头顶上跳过去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悲大师忽然冷冷一笑,道:“看见你们这群人,真是可悲复可笑!”
  老赌精怒道:“臭和尚,你在放什么屁?”
  悲大师冷冷道:“尔等妄想抗拒本盟,那是自寻死路。”
  老赌精双眉一扬:“别人怕神血盟,老夫只当它是一只霉蛋!”
  悲大师说道:“可要小心莫被霉蛋噎死了。”
  老赌精陡地发出一声大叫,从腰间抖出一把软剑。
  悲大师神色阴冷,但却只是站立着,全身纹风不动。
  金脚带冷冷一笑:“跟这种臭和尚打架,不必讲什么规律,咱们一起上!”
  悲大师冷笑:“就算你们全部一起上,老衲又岂会在乎?”
  金魔口哈哈一笑:“悲大师果然是佛门人,你们是自寻死路了!”
  但他的话刚说完,一双手掌已忽然悄悄插入他的胸膛。
  这是极残酷的一掌。
  其实,这不算是掌法,而是爪法。
  这一掌赫然竟是悲大师发出的大悲绝魂爪!
  金魔口浑身颤动,口吐鲜血。
  他做梦也想不到,悲大师会在这时候,向自己速施毒手。
  “你……你好毒辣…你不守信义……你一定不得……不得好死……”
  悲大师己把染满鲜血的手收回。
  他叹口气:“那五十万两,就算是老衲欠你好了。”
  金魔口倒下,双目瞪得很大。
  他是死不瞑目。
  秦斩却不由为之脸色大变,。
  他盯着悲大师:“你……你早已知道碧水阁在哪里?”
  悲大师淡淡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本来就是江湖人的不二法门。”
  “你错了,并不是每个江湖人都像你这样无耻的!”蔡红袖虽然已受伤不轻,但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悲大师悠然道:“贵妃,老衲已对你掌下留情,再不识相,老衲可连你也不会放过。”
  秦斩道:“悲大师,秦某自甘认输,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悲大师陡地大笑。
  “你想走?恐怕是太迟了!”
  秦斩忽然眼色一变。
  因为他忽然看见,这客栈已被一群白衣和尚重重包围!
  “这都是你门下的弟子?”
  “不错,他们虽然没有怎么高明的本领,但暗器功夫却还相当不错,尤其是对于施放七星毒弩更是别有一套。”
  秦斩冷笑:“用七星毒弯对付七星帮,这主意倒真不错。”
  却听一人突然说:“这主意错了!”
  死未道人还没有看见这人是谁,就已立刻大声道:“错在哪里?”
  这人笑了笑,道:“因为这些和尚若敢施放毒弩,他们马上就要统统变成死和尚。”
  悲大师的脸上已没有笑意。
  因为他已看见,每个和尚的脖子上,都已给一把利剑指吓着。
  任何一个和尚若稍有异动,他的咽喉立刻就会多了一个绝对足以致命的血洞!
  悲大师一直都以为自己已控制一切。
  到了这一刻,他才发觉天下间最可笑,也最可悲的人就是自己!
  以暴易暴,以杀止杀!
  悲大师现在已深深体会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训练出来的弟子,每一个部有极高的警觉性。
  就算是一双轻盈的小猫,也绝不容易接近他们任何一人。
  但现在,他们却竟然全部受制于人。
  这一群又是什么人?
  他们的武功,又该到了何等惊人的地步?
  悲大师简直连想都不敢想下去,只知道手心已沁出了冷汗。
  “悲大师,你这一次南下中原,这决定恐怕是错了。”一个杏袍人,忽然静悄悄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司马纵横?”悲大师陡地目光大亮。
  杏袍人点点头,道:“不错,在下就是司马纵横。”
  一听见“司马纵横”这四个字,老赌精又跳了起来。
  “小子,是你杀了胡小翠?”他咆哮着说。
  司马纵横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这种事,没有否认就是等于承认。
  老赌精已冲了出去,却给秦斩喝住。
  “无论什么事情,都等待对付了悲大师再说。”
  悲大师忽然厉声喝道:“司马纵横;拔刀!”
  司马纵横道:“我为什么要拔刀?”
  悲大师道:“拔刀杀了老衲!”
  司马纵横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悲大师怒吼起来,道:“你少装模作样!”
  司马纵横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大师,你实在太不了解卫天禅这个人了。”
  悲大师瞳孔暴缩:“老衲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司马纵横缓缓道:“在下是在说大师刚才讲过的说话。”
  “什么说话?”
  “飞鸟尽,良弓藏!”
  “老衲不是什么良弓!”
  老赌精大声道:“你当然不是良弓,你只是一条秃头走狗!”
  悲大师脸色大变。
  司马纵横叹了口气,缓缓道:“他这句说话,虽然难听一点,但却倒是一针见血。”
  悲大师脸如纸白。
  司马纵横接道:“卫天禅是在利用大师,难道大师真的没察觉出来?”
  秦斩冷冷一笑:“他若相信卫天禅,就等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司马纵横盯着悲大师:“大师己从金魔口口中,知道了碧水阁所在?”
  悲大师吸了口气,道:“是又如何?”
  司马纵横说道:“想不到金魔口为了要加入神血盟,竟然会愚昧到相信你的说话。”
  悲大师冷冷道:“你不杀老衲,就是想从老衲口中,探知碧水阁在何处?”
  司马纵横:“倘真如此,大师可否奉告?”
  悲大师冷冷一笑。
  “你是在做梦!”
  司马纵横淡然道:“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碧水阁又不是个大宝藏,而且在下也早已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悲大师先是一怔,继而冷笑道:“你以为老衲会相信你这种元稽之谈?”
  司马纵横道:“大师,你错了,你可知道,眼下制服大师弟子的是什么人?”
  悲大师一怔,忍不住问道:“他们是谁?”
  司马纵横四下看了一眼,缓缓道:“他们都是卫夫人一手训练出来的高手,他们也就是碧水阁中人!”
  悲大师心沉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司马纵横并不是在胡说八道。
  只听得司马纵横又在说:“这一战,你们已经败了,在神血盟,失败就等于死亡!”
  悲大师怒道:“老衲还没有败!”
  司马纵横说道:“但是大师已输了形势。”
  秦斩突然开口,道:“悲大师,你现在是大势已去!”
  悲大师冷冷一笑:“老衲还没有死,谁敢说咱们完全败了?”
  司马纵横目光一落,盯在他的腰间。
  他腰间也有刀。
  戒刀。
  “欧阳阔是你所杀?”
  “不错,是老衲干的,那又如何?”悲大师陡地狞笑了起来,状若疯狂。
  老赌精一怔。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一口咬定,欧阳阔也是司马纵横所杀的。
  但这时候,悲大师却承认了自己就是杀欧阳阔的凶手。
  这不禁令老赌精为之一阵错愕。
  但他并未因此而原谅了司马纵横。
  因为胡小翠竟还是死在猎刀之下!
  天下间最锋利的戒刀,也许就是悲大师的戒刀。
  刀锋应目主寒,每个人都似已被这柄戒刀的刀气所慑住。
  “司马纵横,老衲早就想看看游老刀匠的猎刀,把它亮出来罢!”悲大师冷冷的说。
  司马纵横没有亮刀。
  “大师要看刀并不难,杀了在下便可以看个够!”
  他这句说话,简直比一刀刺在悲大师脸上还锐利。
  悲大师突然厉吼:“好小子,老衲现在就杀了你!”
  这老和尚几乎被司马纵横气炸了!
  一股浓重的杀气,笼罩着每一个人,甚至每一寸空气。
  悲大师一刀挥出。
  他的脚步移动的不快,但刀势的变化却是有如雷电骤至,既急且凶。
  森冷的刀气已袭上司马纵横胸膛。
  飒!飒!飒!
  悲大师连进三步,连攻三刀。
  这三步绝不寻常,在刀势的配合下,可说已将司马纵横的退路全部封死。
  好厉害的刀法!
  难怪欧阳阔只是在片刻之间,就已死在这老和尚的刀下。
  只听得“嗤”的一声,司马纵横的胸前已衣帛尽裂。
  但也在这刹那间,猎刀终于出鞘!
  悲大师没有看见猎刀。
  他只是看见一道刺目的光芒,突然从半空向自己飞了过来。
  那虽然就是猎刀,但悲大师所看见的,却只不过是一道光影而已。
  然后,他就看见司马纵横用一种可悲的目光在瞧着自己。
  悲大师的心沉了下去。
  因为还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说话。
  他说:“好锋利……好快……”
  他说完这五个字之后,就“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悲大师一死,每个和尚的脸色都变成一片死灰。
  司马纵横看了他们一眼,正待开口,忽然有人下了一道命令。
  这道命令只有一个字“杀!”
  于是,每个和尚都在刹那间,同时死在剑下!
  下命令的是谁?
  连司马纵横都不知道。
  但那些剑士,全是碧水阁中人,那是绝无疑问的。
  因为司马纵横曾到碧水阁,见过一群武功不可轻视的剑士!(全本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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