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小说选集>> 叶紫 She Zi   中国 China   近代中国   (1910年11月15日1939年10月5日)
葉紫文集
  葉紫 - 主要作品
  
  《豐收》(短篇小說集)1935,上海奴隸社葉紫
  
  《現代女子書信指導》(散文集)1935,上海女子書店
  
  《星》(中篇小說)1936,文生
  
  《山村一夜》(短篇小說集)1937,良友
  
  《葉紫創作集》(小說、散文合集)1953,人文
  
  《葉紫選集》(小說、散文合集)1959,人文
  
  《葉紫文集》(上下捲)1983,湖南人民
作傢簡介
  葉紫(1910.11.15-1939.10.5)原名餘昭明,又名餘鶴林、湯寵。湖南益陽
  人。1926年就讀於武漢軍事學校第三分校。四—.二政變後,父親姐姐被害,衹身逃
  離家乡。先後流落到南京、上海等地,做過苦工.拉過洋車,當過兵,討過飯。
  又任過小學教員和報館編輯。
  1932年與陳企霞共同創辦《無名文藝》,同年加入“左聯”,走上文學道路。
  1933年參加中國共産黨,並第一次以葉紫為筆名發表短篇小說《豐收》,引起文壇
  註目。隨後又寫了一些散文、小說。1935年在魯迅支持下,自費出版了短篇小說集
  《豐收》,收入《奴隸叢書》。同年患嚴重肺病。病中寫作和出版了中篇小說《星》
  及短篇小說集《山村一夜》。
  抗日戰爭爆發後,因貧病交睏離滬返湘。1939年不幸英年早逝。
  著作書目:
  《豐收》(短篇小說集)1935,上海奴隸社
  《現代女子書信指導》(散文集)1935,上海女子書店
  《星》(中篇小說)1936,文生
  《山村一夜》(短篇小說集)1937,良友
  《葉紫創作集》(小說、散文合集)1953,人文
  《葉紫選集》(小說、散文合集)1959,人文
  《葉紫文集》(上下捲)1983,湖南人民
行軍掉隊記
  一、山行
  掉隊以後,我們,一共是五個人,在這荒山中已經走了四個整天了。我們的心
  中,誰都懷着一種莫大的恐怖。本來,依我們的計劃,每天應該多走三十裏路,預
  料至多在這四天之內,一定要追上我們的部隊的。但是,我們畢竟是打了折扣,四
  天過了還沒有追上一半路程。彷徨,焦灼……各種各色的感慨的因子,一齊麇集在
  我們的心頭。
  五個人中間,衹有我一個人有一枝手槍─一一枝土式的六子連─一其餘的四個
  人,差不多都衹靠着我這枝東西保護。傳令目,副官,勤務兵,外加上那一個最怕
  死的政治訓練辦公廳主任。
  並不是因為我有了一枝手槍,就故意地驕傲了。實在地,我對於我的這幾位同
  伴,除了那個小勤務兵以外,其餘的三個,就沒有一個不使我心煩的。尤其是那一
  個最怕死的自稱為主任的傢夥。要不是為了他,我們至少不致於還延誤在山中,四
  五天追不到部隊。天亮了以後,看不見太陽,他不肯走;下午,太陽還高挂在半天
  空中,他就要落店。要是偶然在中途遇見了一個什麽不祥的徵兆,或者是迷途到一
  個絶路的懸崖上去了,他就要首先嚇得抖戰起來,面色蒼白,牙齒磕得崩崩地響。
  然而,一過了險境,看見了平安,他卻比什麽人都顯得神氣。
  山路是那樣地崎嶇,麯折,荒涼得令人心悸,要很細心才能夠尋出正路來。
  天來,我們都沿着前面部隊經過時所作的記號,很迅速地攀行着。誰也是小心翼翼
  地,不敢大聲。我們知道,這姿山一帶的居民,一嚮就橫蠻得不講道理。他們也最
  討厭軍隊。往常,我們的大隊在這裏過境時,他們就曾經毫不客氣地截過尾子。他
  們並沒有槍,也沒有火炮。他們衹憑着自己的鋤頭,廣衆的人數,在你的隊伍過得
  差不多了時,一下子從樹林裏面跳出來,猛不提防地把你最後的一排人,一班人,
  或者是行李擔子,通統劫去。鋤頭可以準確地把拿槍的打到山澗裏,使你來不及翻
  身掃射。全部去完了,等你前面的大隊知道了,調回來圍捕他們時,他們就一聲唿
  哨,通統鑽進樹林裏面,連影子都抓不回來。
  過去的印象,的確是太深入我們的腦筋了,所以我們纔恐怖得那樣厲害。尤其
  是雖有一枝手槍,卻比沒有還容易擺布的五個光身的人,如果不小心地把那班人觸
  怒了,還有命嗎?
  訓練主任這個時候總是和我特別講得來,我也很能夠知道他的苦心和用意。但,
  我卻不時故意地捏造出一些恐怖的幻影來恫嚇他,使他發急。這,我並不是有心欺
  侮弱者,實在是我們中途太感到寂寞了,找不到一點能夠開開心的資料。
  太陽漸漸把樹影兒拉長了,我們都加緊着腳步,想找一個能夠打尖過夜的客店,
  然而,沒有。
  “怎麽辦呢?”傳令目和副官爺都發急了。
  “不要緊的!”訓練主任停了一停,獻功似地說:“你看,那邊山腳下,不是
  還有一個人嗎?”
  於是,我們就輕了一輕身上的小包袱,遠遠地趕着那個行人的後塵,追求着我
  們的安宿處。
  二、白米飯
  跟着那個不知名姓的人的背後,約莫走了兩三裏路,天色已經漸漸地烏黑了。
  起先,因為距離得相當遠,那個人好像還不曾察覺,後來追隨得近了,他纔知道後
  面有人。回頭看看,我們的幾件灰布衣服,便首先映入了他眼瞼,他不由的嚇了一
  跳,翻身就跑。
  我們為了住宿問題,緊緊地釘着,追着。半裏路之後,我們清晰地看見他轉了
  一個彎兒,躲進山𠔌中的一座小屋子裏去了。在偌大的一個山𠔌中,就衹看見那麽
  一座小屋子,孤零零地竪立着。
  我們跟過去─—門兒關着,屋子裏鴉鵲無聲。
  “怎麽辦呢?媽的!他把門關起來了。”訓練主任舉起一隻腳來,望着我,想
  踢過去。
  “不要踢!”我嚮訓練主任搖了一搖頭。“讓我來叫叫他看。”我把耳朵貼在
  門邊上,用手指輕輕地敲着:“喂,朋友!開開門,讓我們藉宿藉宿吧!”
  裏面沒有回答。隨後,我們又各別地敲叫了好些聲。
  副官和傳令目都不耐煩了,天也更加烏黑得厲害。他們不由的發了老脾氣,窮
  兇極惡地叫駡起來:
  “不開門嗎?操你的祖宗,打!─—”“打”字的聲音拖得特別長,特別大。
  果然,裏面的人回出話來了:
  “老總爺!做做好事吧!我們這屋子大小。再過去五裏路就有宿店的……”
  “不行!我們非住你這裏……”副官越說越氣。
  雙方又相持了一會。結果還是由我走到門邊去,輕輕地說了些好話,又安慰了
  他許多,我們衹有五個人,臨時睡一忽就走,决不多打擾他們!……
  半晌,他纔將那扇小門開開着。
  在細微的一綫星光底下,那裏面有兩個被嚇作一團的孩子,看見我們哇的一聲
  哭了起來。
  我們趁着說明了我們是掉隊的軍人,對他們絶沒有妨礙,叫他儘管放心。一路
  來我們還沒有吃晚飯,我們自己原由勤務兵帶着有一點米的,現在衹藉藉他的鍋竈
  燒一下。那個人也還老實。他也嚮我們說明了他是一個安分守己的良民,他帶着老
  婆和孩子就在這小屋子裏過活着,一年到頭全靠山中的出息吃飯。今晚,起先他並
  不是故意不讓我們進門,實在是他不知道我們是什麽軍隊,他怕驚壞了他的老婆和
  孩子,真正是對我們不起的!並且,他還有點怕那個─—那些本地山上的好漢們知
  道了要怪他,說他容留官兵住宿。所以……
  我們跟着又嚮他解釋了一遍,他這纔比較地安了心。
  勤務兵和傳令目燒飯,兩個孩子站在火光旁邊望着。燒好了。一碗一碗盛出來,
  孩子們的頸子伸得像鴨子一樣。我們儘管吃,涎沫便從那兩個的小口裏流出來,實
  在饞不住了,纔扭着他們的媽媽哭嚷着:
  “嗚!媽媽……好香的白米飯啊!”媽媽不響,眼淚偷偷地從那兩副小臉兒上
  流下來了。
  我和訓練主任的心中都有點兒不忍了,想盛出一碗來給那兩個孩子吃吃,但一
  轉眼看到自傢都還不夠時,就衹好硬着心腸兒咀嚼起來。
  之後,訓練主任還要巴巴地去嚮他們追問:
  “你們一年到頭吃些什麽呢?”
  “唉!老總爺,苦啊!玉蜀黍,要留着還稅;山薯,山上的好漢們又要抽頭;
  平常日子,我們多半是吃0米的……”
  “0米?”我夾着也問了一句。
  “是呀─一小0樹的嫩根,拌在山薯裏吃!”
  半晌,我們沒有回話。想起剛纔不肯省下一小口兒飯來給那兩個孩子吃的情形,
  心中像給一種什麽東西束縛得緊緊了。
  三、兩具死屍
  因為要提防那小屋子的主人,去報信給山上的好漢們聽,所以天剛剛發白,我
  們就爬了起來,嚮那主人告過辭,尋着原來有行軍記號的路道走去。一路上,我們
  都不約而同地談論着:為什麽一個人自己種了玉蜀黍、山薯,辛辛苦苦地,一年到
  頭反而衹能夠吃0米。這其間,就衹有那個小勤務乓最為感動,因為他的傢裏也正是
  這樣喲─一據他說─—因為他一直都是愁眉皺眼的。
  訓練主任的膽子似乎大了些,主要的還是在這兩天內並沒有遇到什麽驚心動魄
  的事跡,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見得高興些了,他過去在什麽大學畢過業,他做過什
  麽偉大的文章,偉大的詩……一切的牛皮,都吹起來了。並且還要時時刻刻拉着人
  傢去陪襯他,恭維他!……
  山路總算是比較平坦些了,雖然在茂密的樹林中還時刻發出來一些令人心悸的
  呼嘯。但據我們的估計,至遲再有一天,便可以追上我們的部隊了,十分的功程去
  了九分,還怕再出什麽了不得的亂子嗎?這麽一估計,訓練主任便高興得大叫大唱
  起來。
  大約已經走了三十裏路了吧,太陽已經爬上了古樹的尖頭,森林也漸見長得濃
  茂了,訓練主任的歌聲也更加高亢了。但不知道為了什麽,忽然那個前面引路的小
  勤務兵,會站住着驚慌失措起來,把訓練主任的歌聲打得粉碎!
  “什麽事情,你見神見鬼!”副官吆喝着說。
  “不,不得了!”勤務兵吃吃他說,“那,那邊,那邊,殺,殺……殺死了兩
  個人……”
  “怎麽?”訓練主任渾身一戰,牙齒便磕磕地響將起來,他拖着勤務兵:“殺,
  殺了什麽人呀?”
  “兩,兩個穿軍服的!”
  “糟糕!”訓練主任的臉色馬上嚇得成了死灰。他急忙扯住我的手:“手槍呢?
  手槍呢?”
  我故意地鎮靜了一下,沒有理會他─—雖然我的心中也有一點兒發跳。勤務兵
  引路,我,副官,傳令目走在最前面,那個便老遠老遠地站着望着我們,不敢跟上
  來。
  的確是躺着兩個穿軍服的!渾身全給血肉弄模糊了,看不出來是怎樣的面目。
  副官用力一腳─—把一個踢了一個翻身,於是我們便從死者番號上看出了─—真正
  是我們部隊裏的兄弟。看形勢,被害至多總還不到一個對時,大約是在昨天上午,
  剛剛大隊過完之後,被好漢們“截尾子”殺死的。一個的身上被砍了八九刀,一個
  連耳鼻嘴唇都給割掉了。看着會使我們幻想出他們那被殺害時的掙紮的慘狀,不由
  的不心驚肉跳起來。
  像打了敗仗似的,我們跳過那兩具死屍,不顧性命地奔逃着。訓練主任的腿子
  已經嚇軟了。他一步一拖地哀告我們:
  “喂!為什麽跑那樣快呢?救救我吧,我已經趕不上了呀!”
  四、仇恨
  一口氣跑了十多裏路,大傢都猜疑着約莫走過了危險地帶了,腳步纔慢慢兒鬆
  弛下來,心裏可仍舊是那麽緊張地,小心地提防着。肚皮已經餓得空空了,小勤務
  兵袋袋裏的米也沒有了。我們開始嚮四圍找尋着午餐處。
  在一座通過山澗的木橋旁邊,我們找着了四五傢小店鋪。內中有兩三傢已經貼
  上了封條沒有人再作生意了,衹有當中的一傢頂小的店門還開着。
  那小店裏面僅僅衹有一位年高的老太婆,眼淚婆娑地坐着,像在想着什麽心思。
  她猛的看見我們嚮她的屋子裏衝來,便嚇得連忙站起來,想將大門關上。可是沒有
  等她合上一半,我們就衝進了她的傢中。
  老太婆一下子將臉都氣紅了,她望望我們的手中都沒有殺人的傢夥,便睜動那
  凹進去了的,冒着火花的小眼珠子,嚮我們怪叫着:
  “好哇!你們又跑到我的傢中來了。”
  “我們沒有來過啊,老太婆!我們是來買中飯吃的呀!”我說。
  “買中飯吃的!不是你們是鬼?你們趕快把我的寶兒放回來,你們將他抓到哪
  裏去了?你們,你們……”老太婆的眼淚直滾。
  “我們從來沒有看見過你的寶兒呀!老太婆。”訓練主任也柔和他說。
  “沒有看見!昨天不是你們大夥抓去的嗎!好,好啊─—”她突然轉身到房間
  裏面,摸出一把又長又大的剪刀來。“我的老命不要了!你們不還我的寶兒,你們
  還要來抓我!好─—我們拼吧!……”她不顧性命地嚮我們撲來,小眼珠子裏的火
  光亂迸!
  “怎麽辦呢?”我們一面吩咐勤務兵和傳令目按住了發瘋了的老太婆的手,一
  面互相商量着。
  “不要緊的!”訓練主任說,“我們不如把她趕到門外,將門關起來搜搜看。
  如果有米煮飯我們就煮,沒有米就跑開,再找別人傢去!”
  “不好!”副官連忙接着,“放到門外她一定要去山中喚老百姓的!不如把她
  暫時綁起來搜搜看。”
  於是大傢七手八腳的,將那老太婆靠着屋柱綁起來了。
  “你們這些絶子絶孫的東西呀!你們殺了我吧!我和你們拼……”綁時她不住
  地用口嚮我們的手上亂咬亂駡着。
  關門搜查了一陣,總共還不到三四碗野山薯,衹好迅速地,胡亂地弄吃了。又
  放了十來個銅元在桌子上,開開門,便趕着橋邊的大路跑去。
  為避免麻煩,我們是一直到臨走時,還沒有解開那老太婆的繩子。好遠好遠了,
  還聽到她在裏面叫駡着─—
  “遭刀砍啦!紅炮子穿啦!……”
  五、最後的一宵
  因為是最後的一宵了─—明天就可以趕上部隊─—所以我們對於宿店都特別謹
  慎。總算是快要逃出竜潭虎穴了,誰還能把性命兒戲呢?
  這一傢客店,似乎比較靠得住一點,在這山坳的幾傢中。聽說昨晚大隊在這兒
  時還是駐的團部哩。衹有一個老闆,老闆娘和兩個年輕的小夥計。
  老闆是非常客氣的,這山坳裏十多傢店傢,就衹有他傢的生意興盛。招呼好,
  飯菜好,並且還能夠保險客人平安。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我們提防的心事卻一點也沒有放鬆。尤其是那位訓練主
  任老爺,他時常在對我的耳邊囑咐一道又一道,好像他就完全知道了這客店老闆是
  一個小說書裏開黑店的強盜似的:怎樣靠不住!怎樣可疑!就僅僅沒有看見人肉作
  坊裏的人皮人骨。
  夜晚,我們幾個人擠在一個小房間裏,訓練主任把我和副官睡的一張床擡到門
  邊,緊緊地靠着。並且叫我拿手槍放在枕頭下,或者捏在手上,以備不時之需。
  衹有他─—訓練主任─—一個人翻來復去地睡不着。
  大約是三更左右吧,他突然把我叫醒了:
  “喂!聽見嗎?”
  “什麽啊!”我蠻不耐煩地。
  “響槍呀!”
  “狗屁!”
  我打了一個翻身,又睡着了。
  約莫又過了一點鐘,訓練主任再次地把我從夢中推醒:
  “聽見嗎?聽見嗎?”
  “什麽啊!”
  “又響槍!”他鄭重他說。
  我正想再睡着不理他,卻不防真的給一下槍聲震驚了我的耳鼓,我便衹得爬起
  來,過細地聽着。以後是砰砰拍拍地又響了好些聲。
  “不是我騙你的吧?”
  聲音漸漸地由遠而近,很稀疏地,並不像要鬧大亂子。而且,就仿佛在這山坳
  的近處。
  勤務兵,副官和傳令目,也都爬起來了。
  槍聲漸漸稀,漸漸遠,漸漸地沉寂了……
  老闆的客堂裏慢慢熱鬧起來。有的還在把機筒撥得嘩喇嘩喇地響,退子彈似地。
  “糟糕!”訓練主任戰聲地傷心地念着:“我,我,我還衹活得二十八年啦!”
  三十六顆牙們像嗑瓜子似地叫將起來。
  我們都嚇得沒有了主張,伏在門邊,細細地想聽那些人說些什麽話。
  聲音太嘈雜得聽不出來。很久很久纔模糊地會意到兩句:
  “……昨天早晨全走光了!你們來得太慢了啦!”這有點像老闆的聲音。
  “連掉隊的一個都沒有嗎?”似乎又有一個人在說。
  訓練主任抖戰得連床鋪都動搖起來了。
  半晌,好像又是老闆的回答:
  “沒有啊!……”
  我們都暗暗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天亮的時候,我們也明知道那班人走完了,卻還都不敢爬出房門,一直等到老
  板親自跑來叫我們吃早飯。
  訓練主任望見老闆,嚇得仍舊還同昨晚在房中一樣,抖戰得說不出活來。老闆
  看見他這一副可憐的樣子,不由的笑着說:
  “這樣子也要跑出來當軍官,蠢傢夥!我要是肯害你們的,昨晚上你們還有命
  嗎?……”停停他又說:“趕快吃完飯走吧!要是今天你們還追不到你們的大隊,
  哼!……”老闆的臉色立刻又變得莊重起來。
  我們沒有再多說話了。恭恭敬敬地算還了房飯錢,又恭恭敬敬地跟老闆道過謝,
  拼命地追趕着我們的路程。
  一直到下午四點多鐘,我們才望見我們的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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