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小说选集>> 徐訏 Xu Xu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08年十一月11日1980年十月5日)
徐訏文集
  徐訏(1908—1980)是中國新浪漫主義文學創作的先鋒人物,20世紀40年代以《風蕭蕭》、《鬼戀》等文學作品享譽文壇,50年代以後赴香港生活,創作生涯延續到70年代。徐訏是文壇鬼纔,也是全纔,小說、散文、詩歌、戲劇樣樣都來,其文學成就得到海內外華人文壇與讀者的廣泛贊譽。本書共分16册,包括小說8捲、散文4捲、詩歌3捲、戲劇1捲。
作傢簡介
  徐訏[港](1908—1980.10.5)
  浙江慈溪人。1933年北大哲學係畢業,轉該校心理學係讀研究生。北大讀書時發表短篇小說《煙圈》。1934年在上海任《人間世》月刊編輯。1936年發表了短篇小說《郭慶記》。1936年赴法國巴黎大學修哲學,獲博十學位。
  抗戰爆發後回國,居上海。先後任《天地人》、《作風》等刊物主編。1937年發表的短篇小說《鬼戀》,是作者的成名作。1942年赴重慶執教於中央大學。1944
  年出版長篇小說《風蕭蕭》。1948年出版《進香集》等5部詩集,總稱《四十詩綜》,收1932年以來的詩作。
  1950年赴香港,以寫作為生,曾與曹聚仁等創辦創墾出版社,合辦《熱風》半月刊。1960年出版描寫抗戰時期中國社會百態的長篇《江湖行》。1966年起先後任中文大學教授,香港浸會學院文學院院長兼中文係主任。
  著作書目:
  《鬼戀》(短篇小說)1938,夜窗書屋
  《海外的鱗爪》(散文集)、1939,西風杖
  《春韭集》(散文集),1939,夜窗書屋
  《吉布賽的誘惑》(中篇小說)1940,夜窗書屋
  《一傢》(中篇小說)1940,夜窗書屋
  《生與死》(話劇)1940,夜窗書屋
  《西流集》(散文集)194O,夜窗書屋
  《成人的童話》(短篇小說集)1940,夜窗書屋
  《月亮》(話劇)1940,珠林書店
  《契約》(話劇)1940,成都東方書店
  《海外的情調》(短篇小說集)1940.夜窗書屋
  《孤島的狂笑》(話劇)1941,夜窗書屋
  《荒誕的英法海峽》(中篇小說)194l,夜窗書屋
  《月光麯》(話劇)1941,夜窗書屋
  《野花》(話劇)1942,成都東方書店
  《鬼戲》(話劇)1942,成都東方書店
  《兄弟》(話劇)1942,夜窗書屋
  《精神病患者的悲歌》(長篇小說) l943,光明書店
  《母親的肖象》(話劇)1944,成都東方書店
  《風蕭蕭》(長篇小說)1944,成都東方書店
  《盲戀》(中篇小說集)1945(出版單位不詳)
  《鳥語》(中篇小說集)1945,懷正
  《阿拉伯海的女種》(短篇小說集) 1946,懷正
  《舊神》(中篇小說)1946,夜窗書屋
  《煙圈》(短篇小說集)l946,夜窗書屋
  《蛇衣集》(散文集)1947,夜窗書屋
  《燈屋集》(話劇)1947,懷正
  《潮來的時候》(話劇)1948,夜窗書屋
  《黃浦江頭的夜月》(話劇)1948,懷正
  《進香集》(詩歌集)1948,懷正
  《待緑集》(詩歌集)1948,懷正
  《藉火集》(詩歌集)1948,懷正
  《燈籠集》(詩歌集)1948,懷正
  《鞭痕集》(詩歌集)1948,懷正
  《幻覺》(短篇小說集)1948,懷正
  《爐火》(中篇小說)1952,香港大公書局
  《期待麯》(中篇小說)1952,香港大公書局
  《輪回》(詩集)1952,香港大公書局
  《彼岸》(中篇小說)1953,香港大公書局
  《殺機》(短篇小說集)1953,香港大公書局
  《癡心井》(中、短篇小說集)1953、香港大公書局
  《有後》(短篇小說集)1954,香港大公書局
  《百靈樹》(短篇小說集)1954,亞洲
  《結局》(短篇小說集)1954,亞洲
  《傳統》(短篇小說集)1955,亞洲
  《婚事》(長篇小說) 1955,亞洲
  《父仇》(短篇小說集)1955,亞洲
  《花束》(短篇小說集)1956,亞洲
  《私奔》(短篇小說集)1957,亞洲
  《太太與丈夫》(短篇小說集),1958,亞洲
  《時間的去處》(詩集)1958,亞洲
  《燈》(短篇小說集)1959,亞洲
  《女人與事》(短篇小說集)1959,亞洲
  《神偷與大盜》(短篇小說集)1959,亞洲
  《江湖行》(長篇小說)1960,香港大公書局
  《徐於全集》( l—15)1966—1970,.正中(未出齊)
  《三邊文學》(散文集)1973,香港上海印書館
  《大陸文壇十年及其他》 1973,香港大公書局
  《花神》(短篇小說集)1977,黎明
  《悲摻的世紀》(長篇小說)1977,黎明
  《巫蘭的惡夢》(長篇小說)1977,黎明
  《原野的呼聲》(詩集)1977,黎明
  《傳薪集》(散文集)1978,.正中
  《傳懷集》(散文集)與麗明籌合集,1978,.正中
  《時與光》(長篇小說)1979,黎明
  《小說匯要》(理論)編選,1974,臺北集成圖書公司
談美麗病
  那末,為什麽不叫病態美?偏要叫美麗病呢?這個,我願意先告訴你,我是學過醫的,沒有學過藝術,所以我願意,而且衹能夠談病,談美可真就外行了。
  近來有許多提倡健康美的藝術傢,把小姐們半身的,穿着遊泳衣的與穿運動衣的照相,介紹給我們,指示我們這是健美的標準,叫人擺脫東方病態美的典型,來模仿他們。
  說是東方美的典型就是病態美,這句話假如是從演繹法來的,則根本不能成立;假如是從歸納法來的。那末說他們是從舊才子的書畫上美人歸納而來,這是一點也不會冤枉他們,因為,假如他們常常用社會裏的女子來歸納,是决不會得這句話結論的呢。而另一方面,在那些文字與照片上可知道,他們的健美人物,也衹是在高材生、運動員、與藝員選來的。所以這個標準,還衹是他們新才子派的標準,並不適宜於我們這般俗人。
  自然,藝術傢終是有幾分才子氣:我們應當諒解他。因為假如“健美”的名稱很早就有,我們相信賈寶玉也很會把肺病到第二期的林黛玉捧作健美的標準的吧。
  其實,不用說未成名的美人,是有許多在民間生長與消滅,這我們在民歌裏還可以找到,她們都是康健而美麗。就是已成名的美人,如西施,她是浣過紗的;文君,她是開過老虎竈的。這些事情都不是太嬌弱的人可以做得。此外,妲己,玉環,我終覺得也是健康的女子。
  所以把這些美人都說是病態,我終覺得是才子之罪。我看過西施浣紗圖,溪流是清澈見底,遊魚可數,柳緑桃花,蝴蝶在周圍飛,黃鶯在樹上唱,西施穿着黃淡色的衣裳在河邊像尋詩一樣的浣紗,紗像新式手帕樣嬌小玲瓏,使我疑心這是哪一個小姐旅行團在風景絶倫的地方用手帕在水裏晃蕩時留下的一幅照相了。我也看到過文君當爐圖,茶館在山明水秀之村,生意很好,四周是人,人人都是高等華人,或揮鷹毛扇,或讀太上感應篇;相如書生打扮在捧茶,秀美無匹;文君則粉白黛黑面泛桃花,笑容可掬,衣服鮮麗,手握小團扇,如梅蘭芳飾着虞姬,手拿網球拍一樣。也許我是亂世的驚弓之鳥,見此圖後,替她擔心者久之,誰敢擔保張宗昌部下不會來喝一杯茶呢。
  才子們麯解事理,逃避現實,這是古已如此的了。但是在小說裏的女子到有二派,一派是私定終身的多愁多病的大傢閨秀,一派是武藝超群,飛來飛去的將門千金;前者正如同許多近代小說裏的會詩會文的大學生與畫報上擅長藝術的小姐,後者是正像一部分小說裏所有着的浪漫的熱情的,黑傻色的女性與畫報裏的遊泳池畔運動場上跳舞廳裏的玉人照相。自然這並不是完全相同的二對,可是女子的歪麯這些,把部分的現象當作整個的事實是一樣的。
  美的標準原是由社會而變的,當初是皇帝的世界,覺得宮殿裏需要裊裊的女子,於是女子們都來纏腳了,皇帝要胖太太,於是胖子都是美人,人才們都歌頌豐腴;皇帝要瘦老婆,於是瘦鬼都為美人了,才子們都歌頌苗條。現在社會變了,闊人們不打算造宮殿來藏嬌,有時候要走西伯利亞鐵路去法國,有時候又坐皇后號去英國,長途跋涉,舟車顛簸自然要康健一點為是,於是才子們來了健美運動。
  本來人生無病就是福,誰願意生病?但健康的要求,原是在做得動,吃得下,固然也有幾分為享受,但大部分倒是為工作的。可是現在的口號有些不同,健康的要求倒是為美了!
  其實如果你是要健康的人,我們一同到鄉下去找,田野間或者是手工作場一定可以有許多,蘇州有擡轎的姑娘,江北有種田的女子,固然許多許多現在都餓瘦了,但你給她吃就會復原的。可是才子們一定要穿着高跟鞋或者是遊泳衣的人捧為健美,這個道理實使我費解的。
  其實青年人之願意為美麗犧牲的,正像生物在性的追逐時,常常會不顧生命,植物在結果前要開花一樣,這到是極其自然的事。
  用這個眼光去看現在青年們健康,實在也衹是為另外一種犧牲罷了。以前是的,西洋女子有束腰,中國女子有纏腳,不久以前,把好好的牙齒去換一顆金牙齒,不是有的嗎?把好好的耳朵鑽過窟窿去挂金器不是中西都是一樣嗎?人人都笑非洲土人的以泥裝飾為野蠻,可是你有沒有想到自己生活中也常有這種相仿的事情呢?金屬與土不都是礦物麽?現在正有人冒着鼕寒裸着手臂為帶鐲頭之用,忍受那手術之痛苦冒着危險去受科學美容術的洗禮你都知道?
  由此看來,犧牲着身體去求美,這是一直沒有什麽變更過;變更的是方法,而這方法則是進步的。
  比方說纏腳是為娉婷,但是人當老得不配娉婷時候你不是不能還原麽?而以此犧牲的苦之大小與所獲得美的代價去比較,高跟鞋之娉婷,自然要自由要好得多。以耳朵鑽洞去挂金器,自然沒有夾扣法為少痛苦,而其所要修飾之目的不是相同的麽?這是進步,可是為美外還是要犧牲身體是事實。
  我相信人生有二重目的,一重是自存,一重是種族,前者是求健康以利工作,後者是犧牲健康以利新生命,哪—個人不為自己生存爭鬥。可是哪一個母親不是為子女而衰老,哪一個人不為異性而犧牲?
  我贊成健康運動,我也贊成修飾要求;但是我反對才子們的健美運動,因為這是把健康當作衹為美而把美當作買賣,受這群新才子們的影響,那就反映在女明星的不喂奶主義!
  話到這裏必需說回來,既然每個人在某個時代終願意犧牲點身體來求美,可是照常識看來,也許是蠻性的遺留吧:青年人的犧牲常常是盲目到置生死於度外的,穿高跟鞋露臂一類事本不算什麽,世間還有為了太胖一點而不吃白脫與牛奶的小姐,有故意作微咳或者小病的太太,世間還有無數的為空想的美(戀愛)而痛苦而呻吟而死的青年男女!
  美麗病也不是我所贊成的,但我同情它,因為我相信,以夾扣環代替鑽耳朵,以高跟鞋代替束腰與纏腳的程序—樣;人類文明的進步是能使得美麗病減輕的。
  我反對不喂奶主義的健美買賣,因此我願意在才子美人面前提倡美麗病。
  一九三四·一·二九·十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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