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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浪漫
  血色浪漫
  作者:都梁 长江文艺出版社
  
  1968年,京城的钟跃民和好友袁军、郑桐等整日游荡在大街上,为单调的生活寻求着刺激。在一场钟跃民看来似乎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恶作剧中,高雅、纯情、浪漫的周晓白无意中闯进了钟跃民的生活,二人的生活悄无声息的改变着。
  晓白的高雅、浪漫唤醒了潜藏在跃民内心深处的一种久违了的渴望。在袁军、郑桐等童年伙伴的戏弄下,钟跃民向晓白展开了充满嬉闹而又看似认真的追求。这种突如其来的追求,对于周晓白这等靓丽的焦点女孩来说已是司空见惯,晓白游刃有余,跃民尴尬不断。在时间面前跃民潜在的艺术气质得到点点挥发,点点挥发的艺术气质俘获着晓白,高傲的晓白被彻彻底底的征服了,她情愫滋生,一天比一天强烈。
  晓白沉浸在恋爱的快乐中,当跃民被郑重地带到晓白父母面前时,这个原以为被自己牢牢掌握的爱情出现了危机,跃民告诉晓白父母他对这段爱情不能给予任何承诺,晓白如坠万丈冰窟。在跃民羡慕的眼神中,晓白带着惶恐和好友罗芸、袁军一同参军入伍,跃民和好友郑桐也来到农村。
  信笺维系着晓白和跃民的恋情。晓白的担忧终于成了现实,青春、质朴的秦岭让跃民真正懂得了羞涩、懂得了含蓄,秦岭的悦耳的歌声、秦岭的一切都让跃民沉醉,晓白失恋了。在极度的绝望中,晓白走到了对她倾慕已久的袁军身边,此时满腹心机的好友罗芸却对袁军展开了狂热的追求。参军入伍的喜讯突然而至,跃民的心愿即将实现,可此时的跃民却备感惆怅,因为平生真正的恋爱刚刚开始。在村边的茅草丛中,跃民真正拥有了秦岭,在不舍中跃民走了,当了一名出色的侦察兵。
  改革开放后,童年伙伴们结婚了,袁军、晓白也有了自己的家庭,钟跃民转业回到北京,他们又相聚了。转业后的跃民生活窘迫,在李援朝的帮助下跃民到他的公司任职。长久的寂寞让跃民接受了爱慕虚荣的秘书何眉,直到一日在音乐厅邂逅了思念中的秦岭。秦岭、跃民的爱情火速复燃,而此时的秦岭非彼时的秦岭,秦岭隐瞒着已嫁富豪的婚姻事实。冷落让何眉恼羞成怒,她举报跃民挪用巨额公款。祸不单行,跃民停职接受调查,爱情又受到重创,跃民知道了一切,他身心疲惫。挪用公款案终于真相大白,一切都雨过天晴。
  跃民、晓白和他们童年的伙伴走在烽火台上,一抹血色的夕阳映照在他们身上,映照着他们的浪漫人生。
第1章
  在钟跃民的记忆深处,1968年的那个冬天发生的事情显得格外清晰,那年冬天他差点儿卷 入一场杀人案中,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1968年是个闹哄哄的年头,钟跃民记忆中的背景是红色的,当时北京的大街小巷都用红油漆 覆盖起来,上面写满了毛主席语录,映入眼帘的是红旗、红色的语录本、红袖章……总之, 红色成了当时的主色调,连每个人的内心里都充满了红色的希望。
  钟跃民至今也没闹清,为什么会在1968年的某一天,他和他的同伴们,包括北京机关大院、 军队大院里的孩子们,突然象是中了邪,肾上腺素激增,一种青春激情和邪恶的混合物犹如 一枚炸弹在这些少年们的体内爆炸,在一片红色的背景下,骤然产生一股凶猛的红色冲击波 ,以猛烈的力量向四周扩散,令人惊异的是,这股红色冲击波竟影响了他们的一生……
  很多年以后,钟跃民才发现,公元1968年是个多事之秋,这一年世界上发生了很多大事, 地球象一只涨满氢气的气球,很危险地膨胀着、躁动着,一颗小小的火星也能引起爆炸……
  这年春天,苏联老大哥终于被小兄弟捷克斯洛伐克惹烦了,它认为这个小兄弟再不管教管教 就该上房揭瓦了。于是苏联大批空降部队和装甲部队在勃列日涅夫"有限主权论"的理论指 导下,长驱直入占领了捷克。全世界为之一惊,随之舆论大哗。
  三月,那个总爱唠叨"我有一个梦想……"的美国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遇刺,全世界又 是一惊,国际舆论一片哗然,美国国内几乎引起骚乱。马丁·路德·金做为名人载入史册, 他那极富人情味的讲演和那浑厚带有磁性的男中音从此成为绝唱。
  这年五月,浪漫的法国青年也闹起事来,起因竟然是青年和体育部长弗朗索瓦·米索福的一 句话,这位部长先生去巴黎的农泰尔学院为一个新建成的游泳池剪彩,碰巧社会学系的德裔 学生丹尼·科恩-邦迪也是个类似钟跃民之流的捣蛋鬼,他向部长先生提问:为什么在他的 讲话和文章里只字不提学生们在性方面的问题?部长先生的回答很不中听,用咱中国人的说 法,就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建议科恩-邦迪在欲火中烧时可以跳到水中来败败火。部长的 建议算是捅了马蜂窝,学生们闹起事来。
  这年五月,巴黎的学生们终于起来革命了,他们攻击当权者,要求摧毁"旧秩序"。巴黎的拉 丁区一时成了古希腊论坛,人人都在抗议,而抗议的对象可谓斑驳陆离,从学院的清规戒律 、阶级差异到越南战争。
  五月三日,警察清理巴黎大学,导致了拉丁区更剧烈的反应。
  许多地方被群众自发性地接管了,工人占领了工厂,激进的医生们占领了医学会,演员们关 闭了剧院,甚至一些神职人员也宣布他们"革命"了。忠于职守的警察们则使拉丁区充满催泪 弹的气味,戴高乐总统终于扛不住了,他从后门遛出爱丽舍宫,去了他的家乡科隆贝。这个 消息使学生们有些晕乎了,他们相信"革命"马上就要成功了。
  巴黎的五月风暴使世界为之震惊,整个西方世界差不多都兴奋起来了。对于法兰西人来说, 他们几乎个个都算得上是老革命了,他们的革命传统至少能上溯到1789年,那一年巴黎的市 民们起哄般地冲进了巴士底狱,楞把一个偌大的王朝给灭了,他们才是革命的先驱者。
  此时,巴黎的大学生们正沿着中国红卫兵走过的路,热火朝天地筑起街垒,高举着毛泽东的 画像和巴黎公社的旗帜在大街上冲杀,雄心勃勃地要在欧洲大陆上再来一次"横扫一切牛鬼 蛇神"。连吃上帝饭的神职人员也要造反,伟大的哲学家萨特先生也跟着胡闹了一把,这个 世界真是乱套了。
  然而,世上什么事总要有个完结。
  五月三十日,戴高乐总统回到巴黎在电台发表了讲演,他号召人民热爱自己的国家。总统先 生只是简单地告诉人民,再这么闹下去,大家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物质匮 乏。这句大实话比什么莫测高深的理论都管用,要是革命了半天,革得饭也没得吃了,那么 这革命就没意思了。更何况大多数老百姓已厌倦了大街上的喧嚣,于是他们响应了总统先生 的号召,把一批继续在街垒里胡闹的孩子们拎着耳朵带回家,巴黎的"五月风暴"算是正式 落下帷幕。
  成年后的钟跃民算是明白了,难怪当年他象中了邪,敢情是谁也没闲着,巴黎的学生们也不 是省油的灯,真折腾起来也是爱谁谁,早知如此,当年"联动"的弟兄们就该派出联络员和 巴黎这边的哥们儿串联一下,东西方一联手,兴许世界革命就成功了。不过,北京的学生和 巴黎的学生在同一时刻喊出的口号却大相径庭,北京这边的口号暴力倾向重了点儿,不是打 算油炸谁,就是要砸烂谁的狗头。人家那边却弥漫着一股浪漫气息:
  不为面包,为蔷薇……
  要做爱,不要作战……
  听听,玩着玩着就捎带手把革命干了,真他妈的过瘾。
  不过,1968年的钟跃民对法国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只是找到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而且 活得很愉快。当巴黎的学生们从街垒里玩够了回家时,钟跃民一伙才刚刚出场。
第2章
  一个混乱而血腥的年代,天桥剧场前,京城玩主大检阅,各路好汉粉 墨登场,试问偌大一个京城,究竟谁份儿大?大名鼎鼎的李援朝迎头撞上名震九城的小混蛋 ,京城的天幕上泛起一片血光……
  钟跃民和袁军,郑桐几个小子无所事事地站在街头,正想办法寻点儿开心。
  钟跃民头上戴了一顶黄呢子军帽,他手扶自行车车把,一条腿跷在车的横梁上,另一条腿 撑住地面。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种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骄横之气。
  袁军站在一旁,他披着一件草绿色的马裤呢军大衣,手里正把玩着一把弹簧车锁。郑桐是 个白面书生的模样,戴着眼镜,他穿着一身蓝制服,双手插在裤兜里。
  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雪,地面已经开始融化,原本雪白光洁的路面被车轮和脚印搞得很脏 乱 ,他们肆无忌惮地起着哄,用手在指指点点,眼睛盯着街对面一家食品店里走出来的两个漂 亮姑娘。
  袁军用手捅捅钟跃民,坏笑着朝街对面努努嘴道:"跃民,这回可看你的啦。"
  钟跃民笑着摇摇头:"你丫别净招我犯错误。"
  郑桐挖苦道:"色大胆小了吧?"
  同伴们一拥而上,起着哄地对他推推搡搡。钟跃民在同伴们的起哄下有些下不了台,他把 自行车支好,扶了扶帽子,然后晃晃悠悠向街对面走去。
  周晓白是和好朋友罗芸一起出来的,她们本来想逛逛街,因为在家里呆着实在无聊。
  今天周晓白的情绪很恶劣,就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她们连续遭到两伙男孩子的纠缠。这 些 人真是无聊之极,就算你有心追求女孩子,也该有点儿礼貌,上来就直愣愣的一句,嗨,交 个朋友怎么样?这不是找骂么,周晓白终于忍不住了,她把刚买的一盒冰激凌摔在一个家伙 的脸上,那家伙没想到这小妞儿这么大脾气,竟愣在那里,周晓白拉着罗芸转身出了食品店 。
  谁知刚出虎口,又入了狼窝,钟跃民正在外边等着呢,他满脸灿烂的笑容,张嘴就是一句 :"哎哟,这不是表妹吗?怎么在这儿碰上啦?得有两年没见了,姨姨和姨夫好吗?"
  周晓白和罗芸都愣了,心说这人有病是怎么着,张嘴就叫表妹,还真拿自已不当外人。
  周晓白没好气地说:"看清楚了,谁是你表妹?"
  钟跃民面不改色,一脸真诚:"表妹,你不认识我啦?我是你表哥啊,你再仔细看看,真 是女大十八变,才两年功夫,我都认不出来了。"
  钟跃民的真诚还真把周晓白给唬住了,这人还真不象坏人,也许他是认错人了。
  周晓白的口气缓和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表妹,我也没有表哥。"
  钟跃民很执拗:"别跟你哥开玩笑,你就是我表妹王小红。"
  "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不叫王小红,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不对吧?你真的不是王小红?那你叫什么?"
  "我叫周晓白,这下你明白了吧?"
  得,钟跃民等得就是这个,才几句就把这小妞儿的名字给套出来了,看来今天有戏,钟跃 民一拍脑门∶"哟,看来我还真认错人了,对不起,您瞧我这老眼昏花的,实在不好意思。 "
  周晓白问:"你还有事吗?要是没事我们走了。"
  "周晓白同学,咱们这就算认识了吧?这真是缘分,要不是我认错了人,咱们今天就失之 交臂了,那还不遗憾终身?你们现在去哪儿?我送送你们。"
  周晓白突然沉下脸:"我明白了,什么认错了人,闹了半天又碰上流氓了,罗芸,咱们走 。"
  钟跃民嘻皮笑脸地拦住她们:"哟,怎么说着说着就翻脸啦?周晓白,你一生气还真象 我表妹,不行,不管你是不是,今天我还就认你这个妹妹啦。"
  周晓白和罗芸不说话,只是厌恶地躲开钟跃民继续走路。
  钟跃民讨了个没趣,他回头望望同伴们,袁军一伙正乐得前仰后合,轻佻地起着哄。
  钟跃民又绕到姑娘们的前面继续纠缠着。
  一伙青年正骑着自行车从这儿经过,为首的是张海洋,他戴着一顶羊剪绒皮帽,穿着一 身国防绿军装,个子有1.8米,也同样是一脸骄横之气。他的同伴们都穿着军装,但显得很 杂乱,好象是解放军部队不同时期发的军装都有。这显然是群部队大院的孩子。他们见钟跃 民正在纠缠姑娘,便纷纷停下车。
  一个青年认出了周晓白:"海洋,那不是咱们大院的周晓白吗?周副司令的女儿,住将军 楼的那个妞儿。"
  张海洋把烟头一扔:"嘿,这帮孙子是哪儿的?敢拍咱们院儿的人?走,过去看看。"
  大家一拥而上,过去围住钟跃民。张海洋一把揪住钟跃民的衣领,开口便骂:"孙子,你 活腻歪了吧,敢拍我们院儿的人?"
  钟跃民并不示弱,他冷笑一声∶"嗬,想喳架是怎么着?找死那?"他话音没落,藏在袖 子里 的弹簧锁已经呼啸而出,弹簧锁猛抽在张海洋的头上,张海洋头上的羊剪绒皮帽被打飞了。
  张海洋的同伙们纷纷掏出家伙扑了上来。
  街对面的袁军一伙见这里风云突变,立刻扔掉手中的香烟,纷纷亮出弹簧锁冲过马路……
  双方在街头激烈地对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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