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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俠五花劍
  清代小說
  光緒廿七(1901)辛醜年仿聚珍版。六捲三十回。
  題“海上劍癡撰”。
  以南宋秦檜擅權為背景,敘述仙俠下凡除姦消暴的故事。情節生動,文字流暢。
  歙縣周忠鋆病鴛
  遊戲人間小謫仙,幾回滄海變桑田,倉皇南渡渾如昨,何必春秋定記年?
  飛仙劍俠事茫茫,我輩從來有熱腸,敢說豐城饒寶氣,霎時銀海眩奇光。
  筆花飛處劍花飛,豪氣如虹信手揮,蓄得滿腔憂國淚,為傷時局屢沾衣。
  無劍原難斬佞臣,此情何日慰騷人,揮毫雪涕從容寫,橫掃陰霾大地春。
  傷心南宋舊衣冠,留到如今哭也難,忍淚含悲說何處,偏安安忍問長安?
  稗史奇觀太認真,盡堪持贈有心人,文章報國知何許,搦管還慚草莽臣。
  時事原難判五花,梁鴻應竄海之涯,孫登忽地發良嘯,不怕山靈齒冷耶。
  秋水凝霜不礙寒,願教留取斬樓蘭,世間巨眼知多少,漫作尋常筆墨看。
  鴛湖問業女弟子黃鞠貞
  讀罷奇書詢大觀,筆花飛舞劍光寒,闢邪別有風霜旨,敢作尋常說部看。
  凜凜霜鋒三尺持,幹霄正氣想當時,是真是假何須問,兒女英雄信有之。
  世事嶔崎鬱不平,誰將肝膽嚮人傾,兒傢亦有須眉志,癡欲求仙叩玉清。
  熱腸一片托毫端,劍氣森森照膽寒,盡許藉書消塊壘,豪情寫與後人看。
  繄夫鳧舄朝飛,禦清風而千裏;麟鋏夜吼,墮黑氣之一團。積火自燒,隨煙氣上下;中矢不退,逐電光往來。拉舄驚猿壁,七跡而橫蹋;蹁躚似鳥垣,十重而偷逾。凡茲名托列仙,雄誇遊俠,事多怪誕,語究荒唐。是知絶世文章,《春秋傳》原非信史;空中樓閣,《山海經》半是讕言。好事為之,由來久矣。
  僕友劍癡,閉戶滬濱,枕流海上。胸羅星宿,身到嫏嬛,下筆成文,聲協金石,拔劍斲地,氣薄雲霄。閑嘗放眼古今,遊心竹素。謂:“夫傳奇述異,盡多充棟之書;說鬼搜神,不乏覆瓿之料。然朝報或嫌斷爛野語,又病荒蕪。若非博士買驢。文深義晦,即是賤工畫虎,貌合神離。求其得意直書,愜心貴富,鉛華洗盡,花樣翻新。燃溫犀以燭幽,鑄禹鼎以象物。神仙任俠兩傳,合成兒女英雄,雙管齊下,而又老嫗都解。如吟香山之詩,瘧鬼可驅,似讀孔璋之檄者,古人未作,後世無聞焉。”用是磨礪詞鋒,指麾筆陳,匠心默運,生面獨開,撰《仙俠五花劍》一書爾。其排雲而出,人下九天,入水不濡,身經百煉,熔金成液。耀匣裏之芙蓉,切玉如泥;斬人間之荊棘,無遠弗屆。則飛廉莫能追,靡堅不摧;則夏育失其勇,雪來丹之。憤黑卵不得瓦全,抉詢美之危素娥,依然璧返。能使姦雄膽落,義士眉伸,誠藝苑之別裁,稗官之傑構也。至若精神團结,字挾風霜,藻彩紛披,語有根柢。曹將軍繪馬,骨肉停勻,孫武子論蛇,頭尾呼應。猶為餘事,無俟贅言。
  嗟乎!紅羊劫急,白馬盟新;強暴跳梁,桀黠構扇,弱肉爭食,公道何存。言者頰鳴,聞之眥裂。痛中原之板蕩,藉箸誰籌;製南越之猖狂,請纓無路。人情洶洶,天意夢夢。蘭成無取樂之方,屈子有《離騷》之作,則欲消磨歲月,開拓心胸,代梁父之吟,下東坡之酒,捨是編其奚屬哉!辛醜七月下浣古滃洲狎鷗子序於海上語新樓
第一回 太元境群仙高會 軟紅塵五俠尋徒
  三尺霜鋒神鬼驚,嚮人慣作不平鳴;世間衹惜真傳少,正氣誰擔俠士名。
  這一首七言絶句詩,乃海上劍癡慕古來劍俠一流人,俱秉天地正氣,能為人雪不平之事,霜鋒怒吼,雨血橫飛,最是世間第一快人,第一快事,衹是真傳甚少。世人偶然學得幾路拳,舞得幾路刀,便嚴然自命為俠客起來,不是貽禍身傢,便是行同盜賊,卻把個俠字壞了,說來甚可慨然。這真正劍俠的一等人,世間雖少,卻也不能說他竟是沒有。如今閑話休提。
  單講宋朝高宗年間,有十位劍仙在太元境高會,煉得五花寶劍,下界收徒,傳授幾個劍俠正宗,要使天下後世企慕劍俠之人,不致有錯認門徑的一段故事。愛看書的且請放明着眼看我道來。正是:
  新書閑讀多奇趣,古劍重磨起俠心。
  話說上界太虛山虯竜洞有位劍仙,即世傳風塵三俠中的虯髯公,自從升真得道,在此山中修心煉性,不復幹預塵世間事。逮至宋朝高宗南渡,姦相秦檜擅權,朝中大臣有大半皆其私黨,作威作福,倚勢害人,弄得天下不平的事日多。一日,虯髯公偶然靜中思動,要想重下紅塵,再做些行俠仗義之事,稍儆姦邪。又因其時宋刻的書捲甚多,那書中也有鬍說亂道講着義俠的事兒,卻是些不明事理的筆墨,竟把頂天立地的大俠弄得像是做賊做強盜一般,插身多事,打架尋仇,無所不為,無孽不作。倘使下愚的人看了,衹怕漸漸要把一個俠字,與一個賊字、一個盜字並在一塊,再也分不出來,實於世道人心大有關係。虯髯公不看也罷,看了之時,不禁怒上心來。一日,令道童傳個柬兒,擇期邀請列代得道劍仙,在度恨天太元境高會,要議一個妥善法兒,不使後人把義俠的聲名壞了。
  是日,到的共有黃衫客、昆侖摩勒、精精兒、空空兒、古押衙、公孫大娘、荊十三娘、聶隱娘、紅綫女等,連虯髯公共是十位,相見禮畢。虯髯把那小說誤人、急當想個善策輓回大道、並自己再想重歷紅塵幹些俠事的話說了一遍。空空兒道:“既是小說誤人心術,衹消飛劍把小說的板兒一概劈了,豈不幹淨。”虯髯笑道:“道兄說那裏話來。大凡書本風行一時,自然是散布天下多有的了。我等寶劍雖利,衹怕要劈他的板兒,卻是劈不勝劈。何況這一部劈了,難保不又刊出那一部來,將來伊於鬍底。”昆侖摩勒道:“既這樣說,須把那班著書的人,略略儆戒他一二個,使他們以後不敢胡亂動筆,豈不是好。”虯髯公道:“做書的人,他也未嘗無一腔熱血,一片熱心,要把行俠作義的事極力摹寫出來。衹是認差了路,以致無一筆是處。若欲稍加懲創,普天之下著書的人甚多,卻從那一個懲起,亦且有傷天地之和,豈可使得。”古押衙道:“虯道兄如此說來,難道就罷了不成?”黃衫客道:“依我想來,虯道兄既有下山之意,須要幾位道兄、道姑同到紅塵,各收幾個嫡派門徒,令他們行些真實俠義的事與世人看了,知道象這樣的纔算義俠,後來或者有人也把此事做成說部,留傳世上,那時自然曉得俠客與劇盜、飛賊是兩樣的。這種鬍言亂語的書,方可不滅自滅。但是,收徒一事談何容易。第一須要擇人,第二又須煉劍,這卻怎樣纔好?”虯髯公道:“此說果然愜當。但這擇人、煉劍的兩件事,多不是一朝一夕做得來的。如之奈何?”公孫大娘道:“若說擇人傳授,我因近在丹房煉霜鍔丸未成,尚需時日。若說煉劍,我處卻有已經煉就的五花寶劍五口,盡可傳人。衆位道長如有果願下界去的,吾可取來使大衆一觀。”回頭喚侍女英英:“速回飛雲山丹室中取八寶革囊前來。”又囑:“沿途不可耽誤。”英英唯唯,遵命如飛而去。不多一刻,即使回來,呈上革囊。大娘解開囊口,用手一招,飛出五把劍來,光分青、黃、赤、黑、白五色,恍如五道彩霞,射入眼目。虯髯公等接來看時,每柄均長三尺左右,闊約寸餘,薄衹一分不到,權其株兩甚輕,不知怎的,揮動時,卻又十分沉重。劍尖劍口,鋒利無比,更不必說,真是神劍,無不嘖嘖稱贊。公孫大娘道:“此五花劍,我在丹房采日精、月魄、電火、霜花並雷霆正氣而成,其質非 鋼非鐵,乃是落花之液釀成。每花衹取乍落的第一瓣,故得先天第一肅殺之氣,和以鉛汞,計凡千煉始成。劍質可以吹毛使斷,濡血無痕,削鐵如泥,砸石成粉。這青的乃芙蓉劍,最難運用。黃的是葵花劍,赤的是榴花劍,黑的蘚花劍,白的是桃花劍,無甚高下。”虯髯公道:”原來如此。足見道姑精心嚮道,歷久不衰,乃得煉此利器。”公孫大娘道:“這算怎麽,不過是費些辛苦罷了。如今劍是有了,但不知是那幾位道長下界走一回兒?”虯髯公道:“我與黃衫道兄是首議此事之人,自然當去。不知還有何人願往?”道言未了,聶隱娘與紅綫女俱說願去,古押衙與精精兒也要去時,卻被空空兒先已允了。虯髯公不勝歡喜。公孫大娘遂把五柄寶劍掣在乎中,令五位劍仙各自選取。紅綫遂取了一柄桃花劍,隱娘取了榴花劍,黃衫客取的是葵花劍,虯髯公是蘚花劍,衹剩一把青芙蓉劍,因公孫大娘說最難運用,衆皆不敢受領,自然是空空兒的了。大娘隨將五劍應如何展舞,如何吐納的法兒,略略述了一遍。又道:“諸位道長下山,倘然得遇有緣,千萬須看此人的心術若何,然後傳他絶技,不要誤授了外君子內小人的人兒,那時仗着本領高強,又倚寶劍利害,妄作妄為起來,不但有玷師門,衹怕為禍不小。況道長等此去授徒,原欲闡揚正道,使人不入歧途,倘若誤授匪人,其害何堪設想。諸宜留心在意為是。”虯髯公道:“道姑的高見不差。我想我們此去,果遇可傳之人,亦衹先授他些拳傢的正徑與着劍法的宗傳,且莫把這吐納絶技任意投人,並不是吝而不傳,且待他們功行成時,再行補授未遲。”黃衫客點頭稱是。公孫大娘遂將空囊提交英英攜着,起身嚮虯髯公打一稽首,告辭回山。昆侖摩勒、古押衙、精精兒、荊十三娘也要去了。虯髯公等送出境外方回。
  黃衫客問虯髯公道:“不知虯道兄等現擬先往何處,且於何日動身?”
  虯髯公道:“燕趙古稱多慷慨悲歌之士,吾想先到燕趙各地走一回兒,看看有無緣法,再定行止,明日即須下山,不知衆位如何?”聶隱娘道:“江南山明水秀,其間應鍾毓奇人,我欲先至江南,然後沿江而下。”紅綫道:“我想先到齊魯之間走走。”黃衫客道:“我也是這個意兒。”空空兒道:“我想到臨安去,一來求訪人才,二來宋帝南渡以後建都於此,也好探探秦檜一班大姦的近日作為如何。”虯髯公道:“既這樣說,我等此去,自然俱是行蹤無定的了。但是萬裏求纔,頗非容易,斷難三日五日便可先後回山,將來倘要聚首,須先定個地方,免得彼此無從尋覓。”黃衫客道:“此言甚善。”聶隱娘道:“我在江南,多則一年,少或五六個月,難保不到山左一行,那時與道長相逢,也未可知。”虯髯公道:“這本來是說不定的。譬如我到燕趙,若無可以傳道之人,也難保不改赴江南各處。就是黃衫道兄等,也不一定到了何處竟是何處,或在途中聚晤,亦未可知。但不能竟定在何日、何時、何方見面。難道覓得傳人,即便授他劍術同着回山,不使他們略略行些功果,使衆道兄道姑等見見不成?”黃衫客道:“貧道據虯髯兄之言想來,臨安現為建都之地,空空道兄他又本來要去探秦檜一班姦賊作為,不如後來竟在臨安相會,定以一年為期,彼時即使覓不得門徒,也須到了臨安再尋機會如何?”衆劍仙皆稱:“使得。”虯髯公與黃衫客又略略談了些話,五位仙俠攜着五口寶劍,分手回山而去。到了明日,一個個束裝起程。
  若說仙傢的行止,本與凡俗不同,出行時須帶着許多衣服鋪陳,又有那傢人話別、親友餞行等事,極其纍贅。這虯髯公等皆是飛行了道的真仙,本來乘風駕霧,可以瞬息千裏,來去自如。此番衹因要下界去尋覓真纔,藉傳大道,不得不徒步而行,可以慢慢的隨處留神,仔細偵訪。故此各攜着五花寶劍與護身仙劍之外,又隨身帶些丹爐初煉的金創起死回生丹,並那仙山深處所産的靈芝、仙求、鐘乳、空青各種妙藥,以便到下界時易錢使用,並可療人疾病。
  時在大宋高宗紹興七年三月中旬暮春時候,衆仙俠下得山時,一路之上看不盡柳暗花明,玩不盡山輝川媚。就中黃衫客與紅綫女是同到山東去的,雖黃衫客修真之處在飛雲洞,紅綫女在一綫天,卻俱在太玄境的西北方上,相去不過三十餘裏之遙。是日,不先不後同時下山,恰在半途相遇,彼此各打一個稽首。紅綫女問黃衫客道:“未知道長此去,取道東南而行還是望西北進發?”黃衫客道:“我想先赴西北,然後繞道東南,未識道姑若何?”紅綫道:“道長既由西北繞至東南,我不妨由東南折至西北,想來若大一個山東省城,四下裏兜抄轉來,未必竟無一二可造之才,不知道長以為然否?”黃衫客點頭稱是。
  二仙俠談談說說,行了一程,俯視下界,紅塵滾滾,濁浪茫茫。紅綫女道:“此地相隔凡塵尚遠,我們何不乘風而下,各自分途,免勞跋涉。”黃衫客道聲“使得”,二仙俠遂又打個稽首,各縱祥光分頭下墜。紅綫女使的乃是金遁,十分飛速,一霎時已蹤跡杳然。黃衫客在仙山腳下撮一些土,藉土遁法往西北而行。不消片刻,但見汪洋大水,一碧無涯,已是混元湖地界。此湖周圍三萬六千裏,按周天三百六十度之數,每度百裏,深不見底,乃仙丹交界所在。黃衫客來到湖邊,收了土遁,正欲藉水遁渡湖,忽聽得豁喇喇一陣狂風,衹吹得沙飛石走。風過處,見湖心涌起一陣怪浪,好似山移嶽動一般,藉着風勢,望岸上直撲過來。浪花中隱隱見有一物,渾身雪白,四足騰波,在那裏張口吐沫。這浪頓時愈涌愈高,不下千尋峭壁。黃衫客知是湖中出了妖物,急忙將袍袖一揚,想把浪頭拂將回去。不料那怪見了,十分惱怒,越越的推波助瀾起來,離岸衹一箭之遙。黃衫客見來勢太猛,不敢遲延,慌把兩足一登,離地有十丈多高,駕着半雲半霧,定睛嚮湖中細看,究竟何等妖魔,膽敢如此興波作浪?正是:
  何來倒海翻江怪,敢阻乘雲駕霧仙。
  畢竟不知黃衫客遇的何妖,如何渡得湖去,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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