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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下江南
  清朝的歷史上,記載了康熙與乾隆都曾經六次下江南。
  
  說起乾隆南巡,從官方的史籍到民間的野史中,都有許多描述:或是說他修築堤堰,功澤千秋;或說他把國傢大事都扔給手下大臣,自己迷戀在江南美景中;或說他風流成性,揮霍無度……總之衆說紛紜,褒貶不一。
  
  實際上乾隆南巡一開始就遭到有些大臣的反對。《清史紀事本末》中記載,乾隆即位不久,聽說蘇州的景色美如天堂,他很想去江南巡遊視察,並派大學士訥親去江南查看道路。
  
  訥親從心裏就不贊成乾隆南巡,所以他在給乾隆的回奏中說:蘇州城外的虎丘還算得上名勝,實際上像一個大墳堆。蘇州城裏河道狹窄,糞便船衹擁擠在一起,過了中午就臭不可聞,根本不算什麽風景。乾隆聽了訥親的回報,衹好暫時打消了南巡的念頭。
  
  洪澤湖
  
  到了乾隆十四年,江南地方官吏為了迎合乾隆,上奏請求乾隆南巡浙江,這一請求正合乾隆的心思,在當年的十月初五,乾隆宣佈兩年後舉行南巡。
  
  康熙當年南巡主要是為了視察水利,乾隆也說,“南巡之事,莫大於河工。”在六次南巡中乾隆有五次視察黃河治理工程,四次巡視了浙江的海塘工程。當時,解决黃河水患的關鍵工程在江蘇的清口,和洪澤湖的高傢堰,所以乾隆每次南巡,都要到這兩個地方來看一看。
  
  第一次南巡時,乾隆來到洪澤湖,視察水利工程,他瞭解到高傢堰與蔣傢壩之間的黃河大堤衹有三座大壩,每年到了夏秋兩季,洪澤湖水位上漲,由於排泄不暢,很容易發生水災。河道總督高斌提了一個方案,建議再增加兩座壩,乾隆接受了這個意見。
  
  這樣,高傢堰就共有了五座水壩,分別被命名為“仁”、“義”、“智”、“禮”、“信”。每當洪澤湖水位上漲時,根據水勢情況,五座大壩可以及時分別調節水的流速和流量,非常有效地保證了大堤和下遊的安全。
  
  乾隆第三次南巡時,又製定了清口水志,規定:上壩的水位上漲一尺,下壩的閘門可以開到十丈。河道官員遵守這一規定,確保了在相當長一個時期內,下遊的各州縣避免了水患的災害。
  
  江蘇鎮江金山寺 原乾隆行宮
  
  徐州附近黃河大堤也是乾隆要巡察的重點之一。乾隆多次來到這裏。根據乾隆的命令,這裏先後修築的防洪石堤大壩全長70多華裏。
  
  浙江的海寧州和仁和縣,是江海的交匯處,每天都要發生兩次大潮汐。一旦海堤被衝垮,整個江南將一片汪洋。早在漢朝的時候,人們就已開始在這裏修建海塘,以後歷代修築海塘,一直沒有間斷過。
  
  到了乾隆二十五年(公元1760年),浙江又一次水情告急,而在海塘施工中又出現了石塘、柴塘之爭。究竟是修築石塘,還是修築柴塘意見不統一。
  
  乾隆第三次南巡到達海寧的第二天,馬上親臨現場,親自試驗打樁。他看到如果修建石塘,必須從舊塘壩嚮後移數十丈才能打樁,這樣勢必會毀掉許多百姓的田地和村莊,乾隆看到這種情況說,本來想保護民衆,現在反而先害了他們。於是乾隆决定先修築柴塘,並要求每年用竹簍裝上石頭加固。
  
  在第五次南巡時,乾隆見到堤壩的泥土被湍急的水流不斷衝走,裝石頭的竹簍都露了出來。於是乾隆决定在可以修建石塘的地方,都改建魚鱗石塘。
  
  喀爾吉善奏摺
  
  乾隆四十九年(公元1784年),乾隆最後一次南巡時,下令繼續修築范公塘石壩。海塘工程的建成,有力地保護了江南水鄉的繁華昌盛。
  
  乾隆南巡的另一個重要目的是籠絡人心。凡是他經過的地方,都被不同程度地減免了賦稅。
  
  乾隆對接駕及辦差的官員大加賞賜,加官晉爵;將一些原來受過處分官員恢復原職。特別是對前來接駕的老臣,他問寒問暖,賞賜人參、貂皮等物品,還要賞賜他的子孫功名。
  
  在南巡途中,乾隆一方面多次在各地的孔廟行禮,另一方面對前來拜見的文人士子,他親自命題考試。他出的不少考題,擺脫了科舉考試的八股陋習而註重實際應用。如浙江省大修海塘,他就以《海塘得失策》為題。取得一等成績的考生,立即授予官職,這樣就選拔了許多實用的人才。
  
  由於江南一帶人才薈萃,讀書應試的人很多,乾隆下令給江蘇、安徽、浙江三省官辦學府增加名額。《四庫全書》告成後,他個人掏腰包讓人抄錄了三份,藏於揚州的文匯閣、鎮江的文宗閣、杭州的文瀾閣,並命令地方官吏允許學子們拿出來抄錄傳看。這些舉措,對江浙一帶的文化事業,起到了推動作用。
  
  乾隆八旬萬壽慶典
  
  閱兵也是乾隆南巡中重要的活動之一。滿族歷來有重視騎射,崇尚勇武的傳統,歷代帝王也都熟練掌握騎馬射箭。乾隆歷次南巡,都在杭州、南京等地舉行盛大的閱兵式。
  
  乾隆本想通過閱兵,訓練士兵,扭轉頽敗的風氣,並嚮江南人民顯示大清朝的力量。但沒想到,閱兵反而鬧了許多笑話。乾隆最後一次南巡閱兵是在杭州,嘉慶皇帝後來回憶那次閱兵時的情形說:射箭箭虛發,騎馬人墜地。一時傳為笑談。
  
  乾隆南巡,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飽覽山川美景。所以他六次南巡每次都帶畫師隨行,將喜愛的江南景色摹繪成圖,在圓明園和承德避暑山莊仿建。
  
  南京的瞻園、海寧的安瀾園、杭州的小有天園和蘇州的獅子林,這江南的四大名園後來都在圓明園中一一重新造了一座。
  
  杭州的雷鋒夕照、三潭印月、平湖秋月等西湖十景,更是實景仿製,連景點的名稱都原樣照搬。
  
  乾隆六次南巡時間表
  
  蘇州的獅子林乾隆特別喜愛,於是又在避暑山莊仿建一所。搬進避暑山莊的,還有鎮江的金山寺、嘉興的煙雨樓和仿寧波天一閣而建的文津閣、仿無錫的雙湖夾鏡等多處江南名勝。
  
  康熙南巡還是比較簡樸。他第一次南巡的時候,途中經過丹陽、常州、無錫,一路上沒有停留,晝夜行船三百六十餘裏。
  
  康熙南巡時,主要是住在地方官員的官邸,衹有在揚州、杭州等地,建造了少量行宮。乾隆下江南就要比康熙南巡奢華得多了。從北京到杭州,沿途建造了三十個行宮。乾隆乘的禦舟被稱為安福艫、翔鳳艇,共有五艘,製作工藝極其精美。整個南巡船隊共約有一千多衹船。一路上吃的、用的,就連喝的水,都由沿途各地事先做好準備。
  
  儘管乾隆三令五申嚴禁鋪張,但地方官員為取得他的歡心,無不絞盡腦汁想方設法投其所好。
  
  “六度南巡止,他年夢寐遊。”這是乾隆第六次南巡寫下的詩句,他連做夢都在回味下江南時的情景,充滿了無限眷戀。但是,這六次南巡,排場一次比一次大,耗費一次比一次多,甚至造成國庫的枯竭,給百姓帶來深重的災難。朝廷中不乏有頭腦的官員,多次勸阻乾隆停止南巡,但卻多遭到嚴厲的斥責。
  
  乾隆上諭檔
  
  許多諫阻南巡的官員,都被懲處或罷官。在這種高壓下,大臣們誰也不敢再說話,眼睜睜看着國庫枯竭,國傢走嚮衰敗。
  
  民間傳說乾隆喜歡江南美女,每次南巡時少不了尋花問柳。所以皇后天天和他吵鬧,乾隆一氣之下,將皇后遣送回京。乾隆第四次南巡時,將皇后遣送回京確有其事,這在乾隆三十年《春季檔》中就有記載。
  
  到了乾隆晚年,他纔完全認識到南巡的錯誤。在《清史稿》的《吳熊光傳》中,記載了乾隆說:我當皇帝六十年,自認為自己沒犯什麽大錯。惟有六次南巡,勞民傷財,把好事辦成了壞事。
  
  乾隆南巡耗資巨大,以後的清朝皇帝再也沒人仿效過。因為後來的清朝國庫已經承擔不起了。六次南巡,留給人們的是一個“康乾盛世”的奢華美景,此後,大清王朝開始一步步地走嚮衰落。
  
  (CCTV《探索·發現》供稿)
第一回 北京城賢臣監國 瑞竜鎮周郎遇主
  話說自李闖亂了大明天下,太祖順治皇帝帶兵過江,定鼎以來,改國號曰大清。建都仍在北京,用滿漢蒙古八旗兵丁,從北至南,打成一統天下。開基創業以來,九十餘年,傳至第四代仁聖天子,真是文能安邦,武可定國,胸羅錦綉,滿腹珠璣,上曉天文,下知地理,三墳五典,無所不通,諸子百傢,無所不讀,兵書戰策,十分精通,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是時天下太平,人民安樂,八方進貢,萬國來朝。真馬放甫山,兵歸武庫,僵武修文,坐享升平之福,有詩為證:
  天地生成大聖人,文才武藝重當今。
  帝皇少見稱才子,獨下江南四海聞。
  卻說一日,五更三點,聖駕早朝,衹見左邊竜鳳鼓響,右邊景陽鐘鳴,內侍太監前呼,宮娥翠女後擁,淨鞭三下響,文武兩邊排。聖天子駕到金鑾寶殿,升坐竜案之上。王公大臣,六部九卿,及內外大小臣等,三呼萬歲,朝見君王。聖上傳旨,即賜卿等平身,隨啓金口說道:“朕今仰承祖宗基業,藉爾大小臣工之力,上天眷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坐享太平,實乃萬民之福。昨日偶然想得一對,爾衆卿可為朕對來,重重有賞。”衆大臣齊聲答道:“陛下有何妙對,求御筆書下,賜與臣等一觀。”聖上聞言,即命內侍奉上文房四寶,濃磨香墨,慢拂金箋,御筆寫出一聯雲:
  玉帝行兵,雷鼓雲旗,雨箭風刀天作陣。
  寫畢,賜與衆臣觀看。衆大臣見了此對,各人面面相覷,無一人對得。天子在竜案之上,見了這個光景,竜顔不樂。那時有一個大臣上前啓奏。聖上一看乃是文華殿大學士陳宏謀,便問道:“卿傢可能對得此聯嗎?”陳宏謀奏道:“老臣才學淺陋,不能對得。老臣有一門生,是廣東番禺縣人,現是新科手人,來京會試,姓馮名誠修,此人才高學廣,必能對得此聯,望陛下準臣所奏,宣馮誠修到來一對。”天子開言問道:“此子現在哪裏?”陳宏謀道:“現在臣傢。”天子即命黃門官:“傳朕旨前往陳宏謀傢,立召馮誠修前來見朕。”黃門官領了聖旨,直到陳府宣召馮誠修。誠修望闕叩頭,謝了聖恩,即隨了黃門官,直入千朝門,黃門官帶領引見,俯伏金階,三呼萬歲,朝見已畢。天子即開金口,御賜平身,問道:“聞卿博學高才,朕有一對,卿能對得,重重有賞。”馮誠修奏道:“小臣嶺南下士,學識庸愚,謬承陳老師保奏,誠恐對得不工,有辱聖命,其罪非小,望陛下總臣之罪,賜臣一觀。”天子聞言,即在竜案取了方纔的上聯,交內侍賜予馮誠修觀看。又命內情另賜文房四寶一付,就如殿試一般。馮誠修接了那金箋一看上聯,毫不思索,舉起筆來,一揮而就。殿前官便接了,進呈御覽。天子竜目一看,他寫的竜蛇飛舞,十分端楷,其對的下聯雲;
  竜皇夜宴,月燭星燈,山餚海酒地為盆。
  天子看了。不覺哈哈大笑,極口贊道:“卿纔冠中華,深為可喜!”又將竜目一看馮誠修,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出口成文,如此敏捷,聖心大悅。即着御前供奉官,在金殿之上,賞賜禦酒三杯,金花彩紅,護送回陳宏謀相府。侯會試之後,另行升賞。誠修叩頭,謝過聖恩,回歸陳府,不在話下。
  且言天子賞了馮誠修之後,隨問各大臣:“孤傢意欲前下江南,遊玩一番,卿等衆臣,有何人能保駕前去?”連問三次,並無一人敢應,天子不覺大怒,說道:“寡人不用你們保駕,獨自一人前去。”隨即傳旨退班。各官退出,聖駕轉到人和殿,御筆寫下聖旨一道,交予掌宮太監榮祿,面諭道:“朕往江南,遊山玩水,久則十年,少則五載,自然回來,你明早可將此旨,交予大學士陳宏謀、劉墉等開讀便了。”說完,扮為客商模樣,出後宰門去了不提。
  再說次日五更三點,各官齊集朝堂,不見聖駕臨朝,衹見掌宮太監榮祿,將昨日留下的聖旨一道,交予大學士陳宏謀等,二人在竜案展旨,同讀詔雲:
  脫離燕地,駕幸江南,遲則十年,早則五載,江山大事,着陳宏謀協
  同劉墉兩公料理。各大臣見宏謀如同見朕,欽此。
  聖旨讀完,各大臣均皆不樂,各自退朝回府,這且慢表。
  單言聖天子出了後宰門,扮為客商,慢步行來,不覺到了瑞竜鎮,衹見街市熱鬧非常,迎面一座酒樓,招牌上寫綺南仕商行臺,又一招牌上寫的是滿漢筵席,京蘇大菜。天子看了,放開大步,直上樓中坐下。店小二上前,陪着笑臉問道:“客官是用酒飯,還是請客?”天子道:“並非請客,你店中如有上等酒菜,可取來便了。”小二聞言,忙將上好酒菜一席,弄得齊齊正正,排列桌上,請客寬用,隨在一旁侍候。天子一面用酒,一面道:“你這鎮上,倒還熱鬧。”小二道:“這裏是上京大路要道,近又迎神賽會所以更加多人,客官不妨明日到此一遊。”天子點頭道:“好!”一宿晚景不提。
  次日用過早飯,即把包裹寄在店中,信步前行,衹見大街之上,遊人如蟻,走了半天,有些饑餓,望見前面一座酒樓,名曰聚升樓,做得高有數文,樓上吹彈歌舞,極其繁華。門外金字招牌,寫的是包辦南北滿漢酒席,各式炒賣,一應俱全。天子進來一望,酒堂之上,座無虛空,再上一層樓,客雖略少,陳設比下邊更好。直至三層樓上,衹見擺設着無數名人字畫和古董玩器,衹是客座之中,並無一人。天子就揀了一個客座坐下,酒保跟了上來,站在一旁,請天子點菜。天子說道:“你傢有什麽上好的酒菜,衹管搬了上來便了。”酒保聽了,隨將酒餚送了上來。天子開懷暢飲,遙望樓下會景,十分熱鬧,聖心大悅。
  直飲至申牌時分,會景散場,聖天子忙即下樓,那酒保忙把酒菜帳算了,也跟下樓來。隨即嚮掌櫃的說:“這位客官,共是八兩六錢四分。”天子聞言,將手往身上一摸,不覺呆了。豈知來時忘了帶銀兩,衹得連聲說道:“來時匆匆,未曾帶銀,改日差人送來如何?”店傢道:“豈有此理?這位說未帶,那位說沒有,飲了酒、吃了菜,衆皆如此說改日送來,小店還用開麽?就有泰山大的本錢也不夠。若是沒有銀子,請把衣服留下。”天子聞言,勃然大怒道:“若不留衣服便如何?”店傢說:“不留衣服,便不得出店門。你就是當今萬歲,吃了東西無錢,也得把竜袍留下。”天子聽了,大喝一聲,猶如平空打了一個霹靂,飛起一腳,將櫃面踢翻,望着店東一掌打去。衹天子是文武全才力大無窮,店東如何擋得住?早已打得各人東倒西歪。正在打得落花流水、不能開解之際,忽然門外來了個童子,生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急忙上前攔住,說:“有話好講,千祈不可動氣。”
  天子正在大怒之時,忽見此童於將他攔住,滿面陪笑,再三勸解,聖心不覺大悅,自然住手。隨即問道:“你這小童,因何將我攔住?難道店傢是你親戚不成?你姓甚名誰?”小童道:“好漢說哪裏話來,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見有不平之事,斷無袖手旁觀之理,我並非店傢親眷,不過偶然經過,見好漢如此生氣,特此上來勸解,萬祈暫息雷霆之怒,把他不是之處,對我說知,或是小事,請看薄面,容情一二。古人云:‘請留一綫,日後好相見。’小子姓周名日清,本處人。捨下離此不遠,請好漢到小居一敘如何?”
  聖天子見他說話伶俐,問答清楚,心中大悅,就將吃了店中酒菜,身上未曾帶銀等項略敘一遍,末了說道:“他說若無銀子,就是當今萬歲,也要脫下竜袍,如此無禮!”小童聞言道:一此乃小事,未知好漢所欠多少?小子代付他便了。”就在身邊取出銀子一錠,約有十兩,會了酒銀,便攜了天子的手說:“方纔匆忙,未曾請教高姓大名。”天子答道:“我姓高名天賜,北京城內人。”說話之間不覺已到日清傢內。便問日清道:“你傢還有何人?方纔十兩銀子,恐你父母要追究。”日清道:“我的父親已去世,衹有寡母,你老請坐,容我稟知母親,出來相見。”隨即進內,把上項事情,逐一稟知母親。
  那黃氏安人,見兒子小小年紀,有如此志氣,也自喜歡,就叫日清倒了一盅茶出來敬奉。天子接了茶,便命日清進內,“替我與你母親請安。”黃氏在屏風背後忙回說不敢當。一面細看天子,竜眉鳳目,一表人材,心中想:“此人必非常人。”衹見天子問道:“令郎如此英俊,不知有多大年紀,因何不讀書呢?”黃氏答道:“小兒今年十五歲,也曾念過書,但恨他喜歡交朋結友,學習武藝,不用心念書,還望貴人指教他,就是小婦人之幸了。”天子道:“我倒有句不知進退的話,未審夫人肯容納否?令郎有這等氣概,他日必非居於人下之人,小可現在大學士劉墉門下,意欲將令郎認為螟蛉之子,將來謀個出身,不知尊意如何,可否從允?”黃氏聽了,十分歡喜,連道:“若得貴人提拔,小婦人感激不盡。”即忙叫日清上前叩頭,拜見契父。天子就用手在九竜暖肚內,摘了一粒大珍珠,作為拜見之禮。日清謝過,就送子母親收了。黃氏問道:“貴人現欲何往,可否將小兒帶去?”天子道:“我今欲到南京一遊,令郎如願往,不妨同去一走。”黃氏應允,即命傢人辦上酒餚,至申牌時分,用完晚飯,日清就背上包裹,拜別母親,隨了天子出門。仍回綺南樓客寓,住了一宿。
  次早起來,會了店錢,出了瑞竜鎮,望海邊關一路而去。曉行夜宿,不覺來到海邊關。是日尚早,投了人和客店,小二打掃幹淨的地方,安頓包裹床鋪,泡了一壺好茶,將洗面水兩盆放下。天子一面洗去面上塵垢,一面問小二道:“此地方可有什麽好遊玩的去處嗎?”小二答道:“雖有幾處,也多平常,衹有海邊關葉大人的公子葉慶昌,在慶珍酒樓旁邊,造了一座大花園,園內有座杏花樓,極其華美,為本地第一個好去處。葉公子每日在上遊玩,不許閑人進去,如遇他不在的時候,進去一遊,勝遊別處多矣。但他每日早晚,必在園內飲酒作樂,午後回府。客官碰巧,這時前去一遊,回來用晚飯未遲。”天子隨問店傢姓名,就叫小二看着包裹。店傢道:“小的姓周名洪,坐櫃的是我妻弟,他姓嚴名齡。小的郎舅在此多年,客官放心前去,早些回來便了。”聖天子就帶了日清,出了店門,問了店傢上杏花樓的路,店傢道:“由此東首大街直行,轉過左首海邊街上,最高的一座樓便是。”日清聽得明白,即在前引路,正是從此一去,弄得彌天大事,有詩為證雲:
  帝皇無事愛閑遊,柳緑花紅處處優。
  畢竟惡人有盡日,霎時父子一同休。
  按下不提。再表聖天子與周日清,望着東邊一路而來,轉了彎,果見近海旁大街上,遠遠有一座高樓,樓下四圍磚墻圍着,上有金字藍底匾額“慶珍樓”,生意極為熱鬧。天子分開衆人,與日清進了頭門,看見兩旁時花盆景,排列甚多。一望酒堂上客位坐滿。正欲上樓,衹見酒保上前陪笑道:“客官可來遲了,小樓上下皆已坐滿,請客官改日再來賜顧。”天子聞言答道:“我們不吃酒,衹要你引我到杏花樓上一遊,重重有賞。”酒保道:“雖然使得,衹是葉公子申牌時候要回來的。客官進去遊玩不妨,第一件不要動他的東西,第二務要申時以前出來,切勿耽誤了時刻,被葉公子看見,纍小人受責。”聖天子說道:“我皆依你。”酒保就在前面引路,來到杏花樓門口,遂把門開了,進門一條甬道,都用雲石砌就,光滑不過,迎面一座小亭,橫着一塊漆底沙緑字匾,寫的是“杏花春雨”四字。轉過亭子,一帶鬆蔭,接着一座玲瓏峻峨假山石。上了山坡,到頂上一望,一片汪洋活水,皆從假山四面流聚於中,這杏花樓起在塘中間。這山頂上有座飛渡橋,直接三層樓上,兩旁均用小木欄桿,懸在半空,極其涼爽。然此特為夏季進園之路,若在鼕天,另有暖路,可避風雪。這樓造得極其華麗,十分精巧。遊廊上陳了各色定窯花盆,盆內都是素心蘭等上細的花草。進了樓一看,四面的屏風格子,俱是紫榆雕嵌,五色玻璃,時新花樣的桌椅,俱是紫檀雕花,雲石鑲嵌。四壁挂了許多名人字畫、古董玩具為大衆所無。
  天子暢遊一番,遊到三層樓上,見酒廳中擺了一桌酒菜,並無一人在坐,便道:“難道這席是自己受用的不成?好生可惡,還不快去暖酒來,我就在這裏吃罷,你要侍候得好,我重重有賞。”酒保聞言,嚇得面如土色,連忙道:“此席酒是葉公子備下的申刻就要用的,誰敢動它?未曾進來之先,已與客官說明,請你不要妄想,還是遊玩遊玩,早些出去為妙,不要闖出禍來,小的就萬幸了,現已快到申刻,倘再耽誤,碰見公子,不但小的性命不能保全,連客官也有些未便。”聖天子聽了大怒,喝道:“鬍說,難道你怕葉慶昌就不怕我麽?等我給你個厲害。”說着就把酒保提起來,如捉雞一般,便舉起望着窗外道,“你若不依,我管叫你死在目前。”酒保大叫:“客官饒命!小人暖酒來就是。”天子冷笑一聲,將他放下,隨道:“你衹管放心搬酒菜上來,天大的事有我擔當!”酒保無奈,衹得將葉公子所備下的珍饈美味,送上樓來。隨即叫人去報知葉慶昌。
  不表天子與日清在樓上飲酒,再表葉公子是海邊關提督葉紹紅之子,姦惡異常,仗了他父親威勢,謀人田宅,占人妻女,刻剝百姓,魚肉客商,甚似強盜,所以他如此富厚。紹紅見他能做幫手,十分歡喜,父子狼狽為姦,萬民嗟怨。不知他化盡多少銀子,造起這座杏花樓,每日早晚,同一班心腹到此歡敘,設計害人。今日在傢,同手下人正商議要事,忽見那杏花樓的傢丁,忙奔回來報道:“現有兩人硬進花園,將公子備下的酒席,硬令店傢賣與他吃,灑保不依,他就把酒保打死,已經在樓上吃酒,請公子快去!”公子一聞此語,暴跳如雷,即刻傳集府內一些傢丁教頭,約有一百餘人,各執兵器,飛奔杏花樓而來。
  到了門首,公子吩咐衆人:“將前後門把住,聽我號令,叫拿就拿,叫殺就殺,不許放走一人,違者治罪。”隨帶八名教頭、兩個門客,當先擁上樓來。衹見酒樓上,中坐一人,生得竜眉鳳目、威風凜凜,年約四十多歲,旁坐一少年,約十三四歲,生得眉清目秀。酒保侍立一旁,滿面悲容。公子見了,上前大喝一聲道:“何方來村野匹夫,膽敢威逼酒保,強占本公子杏花樓,吃我備下的酒菜,問你想死還是思活,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難道你不知公子厲害嗎?快把姓名報來,免得我動手。”酒保見了公子,急忙跪下叩頭道:“小的先會再三不肯,奈他恃強,如不依他,幾乎把小人打死,衹求公子問他,寬恕小人之罪。”說着就跪嚮公子叩頭。天子看見這般光景,不由得拍手哈哈大笑。不知說出什麽言語,後來如何動手打死葉公子,葉紹紅領兵擒捉,忽遭陰譴等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杏花樓姦黨遭誅 海邊關良臣保駕
  詩曰:為官豈可性貪贓,縱子鬍行更不良。
   此日滿門皆斬首,至今留下惡名揚。
  話說聖天子正與周日清在杏花樓上飲酒,忽聽樓下擁上一班如狼似虎之人,為首一人,蛇頭鼠眼,形容枯槁,聲如破鑼,身穿熟羅長衫,外罩局緞馬褂,足登綉履,口出不遜之言,酒保跪在他面前叩頭,不住地稱公子,就知他是葉紹紅之子慶昌。聽他口中一片狂言,不由冷笑道:“你老爺姓高名天賜,這是我的幹兒子,名叫周日清。偶遊此樓,不覺高興,就吃了你備下的酒菜,你怎麽樣呢?你若是知恥的,來叩頭賠罪,倘若你說半個不字,管叫你這一班畜生,死在目前,若被你們走了一個,也不算老爺的厲害。”葉公子一聽此言,激得無名火高三千丈,便大叫道:“快與我拿他下來!”各教頭手執兵器,蜂擁上前。天子此時手無寸鐵,難以迎敵,忙把酒席桌子踢翻,隨手舉起座下紫榆座椅,嚮了各人打將過來。天子力大勢猛,衆教頭早有一人被打倒在地,葉公子見勢頭來得兇,正要走時,忽被地下酒菜滑倒。聖天子飛步上前,兩手將他提起。衆人大駭,要救也來不及。衹聽天子說了一聲:“去罷!”嚮了窗外如拋綉球一般,在三層樓上直拋在假山石上。這樓有八九丈高,拋到石上身已粉碎。衆人便大叫:“不好了!打死公子了!”當下有幾個傢丁,飛奔回府報訊。各教頭見在樓上,不便動手,就一齊退了下來,把杏花樓前後門戶重重圍住。當天子招呼了周日清,從樓上打下來,一層層都是桌椅把路攔住。天子打了一層,又是一層,已有三分倦乏,及打到門口又遇各教頭截住去路,好在天子在樓上拾得一對雙刀,日清拾了一對鐵尺,故此盡力嚮外打來,無奈人多,難得出來,雖然打死了數十人,其餘仍不肯退去,衹且按下不表。
  再言海邊關提督葉紹紅,正在街內與各姬妾作樂,忽見來了兩個傢人,跪在地下哭叫道:“不好了!公子在杏花樓,被兩人從三層樓上提了起來,拋在假山石上,跌得腦漿流出,骨如粉碎。”葉紹紅一聞此言,登時大叫一聲,死在交椅之上。左右侍妾慌忙用薑湯救了,半時之久方纔醒來。放聲大哭道:“我的兒,你死得好苦呀!”便問傢人,因何與這兩個兇手爭鬥起來?傢人就把上項事情一一告知。就說:“現在各教頭,已被兇手打傷了數十人,還拼命圍着,與他死戰,不放他們走脫。我們一面守着公子屍首,一面回來報訊,衹求大人快些點兵,去協同各人捉他回來,以報公子之仇要緊。如若遲延,定然被他走脫了。”說完,衹管在地上叩頭。葉紹紅聽了,衹氣得無名火高三千丈,七孔內生煙。即刻拔下令箭,親自帶了提標部下五營口哨兵丁,飛奔前往杏花樓來。不多一刻,早到杏花樓前,衹聽得一派喊殺之聲,登高一望,衹見傢將們被那兩個人打得抵擋不住,看看要透出重圍。當下紹紅便喝令衆兵上前,不一刻見二人勇猛,衆人難以抵敵,就暗令各人遠遠將長繩絆他腳下。
  且言天子正在追殺各打手,忽見兵丁越殺越多,就知有接應的來了,心中想招呼日清打了出去,衹見有許多長繩板凳絆將來,日清早被絆倒,急忙去救時,自己也被絆倒。心中一急,他乃萬民之主,有百神護佑,泥丸宮真竜出現,衹見金光萬道,上衝雲霄。
  這日玉帝升殿,查核下界善惡,查到海邊關提督葉紹紅,前生本是靈猴,修煉幹年,合入地仙之列,因與太行山八百年碩鼠有父子之緣,故令先後下世。本望他愛民惜福,不料他二人投入官傢,前言盡背,無惡不作,所犯之過,早經空中神低日夜侍察,陸續奏聞。是日玉帝查明,拍案大怒。忽見守殿仙官跪稱:“當今天子被葉紹紅絆倒,亟須救援。”你道城隍是誰?原來就是做太倉州的陸稼書老爺。玉帝見其前生正直,就令為該處城隍。今三帝見奏,即傳令城隍土地及南天門黃靈官等,分頭救護,欽此。城隍一領天旨,即同當方土地,文武各神兵,直奔杏花接而來。衹見葉紹紅正在指揮一班兵丁動手。城隍一見大怒,即舉手嚮葉心一指。卻說葉紹紅因見打死兒子的仇人,眼中冒火之時,忽然心中大痛,大喊一聲,滿地亂滾。那些手下見此光景,早把絆天子的繩去了,趕來慰問。衹見葉紹紅口吐鮮血鬥餘,大喊數聲,一命嗚呼了。衆人無奈,衹得設法用軟轎擡回。所有中軍等官,不明其故,互相駭異,一時哄動了閤城人民,齊來觀看探問。有說他是氣死的,有說他遭陰譴的。有學問深的,說他父子同日死於非命,以平日作為而論之,定受陰譴。此係惡報,於是說他受天譴,大快人心。
  且言聖天子被絆倒在地,見繩一鬆,就翻身立起,忙將日清扶起,順手在地上擡起兩把短刀,日清也拾了兩根鐵尺,正要動手往外打,忽見人漸散去,傳說葉提督吐血而亡。暗想此等惡人,不遭天譴也定幹國法,今雖死了,必使受戮屍之刑,方快天下人心。正與日清提刀而行,遙見客店中的嚴齡,跑得氣籲籲來說道:“纔聽人說,客官在此與園主打架,恐有吃虧之處,故此奔來探聽。”天子一見他,心中大悅道:“你來得甚好!”即與嚴周二人,轉至杏花樓帳房,隨手取了一張花箋,寫了一信,封好了口,正欲與嚴齡說話,忽聞日清道:“孩兒想葉姦臣雖然身死,然他是朝廷大官,今日之事,定然要截阻我們,不得脫身,請幹父早定妙計。”天子道:“吾兒放心,管教太平無事,衹要煩嚴齡速將此信連夜送到京城,就有天大的事,都可消得。”即叫嚴齡前來附耳道:“你快把此信送至京城大學士劉墉府中,說有聖旨,他自然會接你進去,你可將目下情形說知,叫他快來,自有法兒,你放膽上前去,不可泄漏,誤我大事!”嚴齡日清至此始知就是聖駕,連忙跪下,口稱死罪。天子囑他不要聲揚,立即前去為妙。當下二人知是天子,不由得且驚且喜。
  卻說那日劉墉正在府中靜坐,忽聽傢人報說:“外面來了一人,說有機密聖旨。”不覺大驚,即將嚴齡請進,排列香案,叩頭跪讀詔曰:
  朕遊歷江南,駕至海邊關慶珍酒館內杏花樓飲酒,因該關提督葉紹
  紅之子葉慶昌欺朕,被朕打死。其父提兵趕來,亦受天譴,當場吐血身
  亡。但查得伊早時為姦作惡,實堪痛恨,望卿見旨,即命九門提督顔汝
  霖,提兵前來,除將該父子戮屍之外,並着將葉氏滿門抄斬,以伸國法,
  欽此。
  劉墉讀畢,大驚失色,即忙去拜望九門提督,將聖旨予他看了,隨即點齊十八名侍衛,三千禦林兵,飛馬一般,奔到海邊關來,叩見天子。天子即密下口詔:“一着顔汝霖將葉紹紅父子戮屍,滿門抄斬。所遺之缺,即着山西提督姚文升處理。顔卿傢即可帶同侍衛等回京。”說完,賞了嚴齡銀兩,即令回寓將行李送來,當下與顔軍門分手。帶了日清,直往江南海青縣進發。
  一路上天氣晴和,曉行夜宿,已到大江邊。是日天時已晚,就投店住宿。次日天明起來,搭了一隻過江便船,隨與日清持了包裹,下得船來,衹見搭客及貨物紛紛而來,也覺甚是擠擁。幸喜船內倒還寬舒,衹見船主手執一本紅紙簿子進了船內。從頭艙客起,次第收錢,舟中所搭的客人或銀或錢都見交予船主,還囑其虔誠,不知是何原故。天子好生詫異,隨即細問同舟的一個老誠客人。那老客道:“客官是初入客途,不知風俗,聽在下的說來,離此數裏,大江之中,有一座山,上有老魔神廟,這位老魔神十分顯聖,來往客商從此廟經過,都要捐銀,備了豬羊祭禮,虔誠到廟祭謝,求其庇佑,自然太平過江,若不如此,就是風平浪靜,將到彼岸,也折轉來,舟沉覆沒性命難保。此是嚮來規矩,少時我們到了廟前,也要上去敬香呢。”正說着,船主已到跟前,聖天子冷笑道:“你們不要如此破費銀錢,衹管放心開船,大江中如有風險,老魔神作怪,我有異人傳授符咒,使將起來,包管你們平安無事。”各人聽說齊道:“客官如沒有銀錢不妨直說,我們代你二位多出些便了,這事不是當玩的,合船數十人的性命呀。”當下衆人都不信他有法術,情願代他出錢。天子見衆人如此,眉頭一皺,計上心頭,回首在貼肉汗衫內五寶珍珠鈕上,解下一粒避水珠,藏在手中,這珠有五粒,是金術水火上五行寶珠,做在貼肉汗衫鈕上,因此刀兵水火不能近身。將來後段提及汗衫之時,再詳細表明,按下不提。
  且說天子對衆人道:“列位不信,看我作法,分開海水給你們看如何?”衆人齊聲道:“如此好極!”天子就到船邊,衆人來看,天子把此珠握在手內,假作念咒,將手嚮水中一分,衹見海水登時裂開有幾大遠、丈餘深,衆人稱奇喝彩。天子將手提起,水仍合攏。衆人多深信不疑,船主就將先收的捐錢,照舊退還各人。隨即開船,挂上風帆,乘了順水,如箭一般行去。看看到了老魔神廟前,衹見廟裏嗚鐘擂鼓,香煙藹藹。廟門外停的船有百十號,鳴鑼放炮之聲不絶,衹有聖天子這船,並不停留,一直衝波逐浪前去。
  此時正當日午,風清氣朗。卻言那船正往前行,忽見來了一陣狂風波浪打到船上來,不能嚮前,各人坐在艙中,衣服也被浪打濕了。衆人便大叫道:“客官快些使法術呀,性命要緊,此必是老魔神來顯聖了,若再遲延,我們同老兄多要葬入魚腹之中了。”此時天子聞言,心中一想,當初唐太宗跨海徵東,曾遇竜王來朝,風浪大作,幾乎翻船。後來御筆寫了“免朝”二字,放在水中,就風平浪止。大約朕今日過此,也是竜王來朝,亦未可知,朕且寫“免朝”二字放下水,看是如何。就對衆人道:“待我來畫符。”忙取了一張紅紙,口中假做念咒,即舒開禦腕,一筆寫成“兔朝”二字,叫日清走出船頭,放下水中。說也奇怪,紅箋一下水,霎時間浪止風平。衆客人見他如此神驗,都歡呼拜謝。自此以來,曾經天子金口說過,不用拜祭,老魔神就不敢擅威作禍,直至如今,來往客商,省了無數錢財,表過不贅。
  當日平安,一路行來,別無阻擋,不覺船到埠頭,當下衆人起貨,紛紛上岸,各投住處而去。周日清就跟隨天子沿街而行,衹見海旁一帶房屋,造得極其富麗,與江北景況大不相同。往來遊船畫舫,笙簫管笛之聲不絶於耳。二人慢步行來,擡頭見許多牌坊,都題的是古來忠孝節義的名人。流芳旌表,以風於世。好一個南京地面,正在觀之不足、玩之有餘,不提防頂頭來了一人,與天子撞了一個滿懷、一腳踏在襪上。那人慌忙打恭,賠了不是,又望前飛跑,滿面愁容,望着前途,若有所候。天子看了這般光景,知他必有緊要之事,即回身趕上,將他一把拖住問道:“你因甚緣故這等慌張?詳細告我!”那人道:“小可適纔污了尊足,實是無心,請即放手,勿誤我救命大事。”說着又掙脫而去。天子追着問道:“你有什麽事情,不妨對我說知,或可分憂一二。”
  那人聞言,回轉身來,深深一拱說道:“我聽閣下口音,不似這裏的人,請問尊姓大名,何方人氏,到敝處何幹?”天子道:“在下姓高名天賜,北京人,現在中堂劉墉門下,幫辦軍機事務,聞得南京好風景,特地到此一遊。這位是我的幹兒子,姓周名日清,帶他來長長見識。你有什麽要緊事兒,快快說給我聽。”那人聽了喜道:“踏破鐵鞋無尋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小可正為傢兄叫我出來尋訪大賢,不期湊巧遇着,這是我的侄女該災難滿了。在下姓陳名登,傢兄名青,本地人氏,傢中頗有傢財,衹可惜兄弟二人,並無兒子,衹傢兄單生一女,名喚素春,今年纔十六歲,許配了肖傢,現在男方已不日來娶,忽被妖怪纏住,弄得她七死八活,害得我一傢慌張無主,也曾請過許多法師來收他,都不中用,幾乎這些電迷道士,被妖怪吃了。無奈又請高僧打齋念經,也不中用,弄得我們兄弟二人無法可施。昨夜傢兄忽夢見一位金甲神人說:“今日今時,搭船到了北京來的一位高天賜老爺和周日清公子,打從這條路來,此二人有絶大的神通,能除妖怪,救得侄女的性命,千祈請他回來,不可錯過。”所以傢兄絶早,就吩咐我在此守候,不期神聖之言,果然應驗,巧遇二位大賢到此,務望大發慈悲,廣施法力,救得我侄女殘命,愚兄弟情願酬謝白金三萬兩,明珠一百粒,以報活命之恩。”不知聖天子如何回答,能否收得這個妖怪,正是:
  欲觀天子捉妖怪,更見佳人配豔夫。
  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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