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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如果你爱我
  11月,北方的秋天一如两年前,那个南方城市的冬天,吹着凉风,中午有暖暖的黄色太阳挂在头上,仰着头迎着光,分外的温暖。中午休息的时候,站在楼外的小径上,低头看路边盛开的花,不知从哪扇窗户传来了一阵任贤齐的歌。这是很久以前喜欢的歌声,他宽厚的嗓音和认真的表情都曾经让我感动。而多久没有听这些煽情的歌,日子平淡了多久了,我也说不清。就好象在这阳光下,我常常恍惚着,不知道时间的流动。
     下午,没什么事。我又看了一遍你发给我的故事《我爱你,如果你爱我》。房间里很安静。灯整日亮着,看不出天色变化,不冷,没有风。我看的很慢,故事写的极好,流畅自然,象一部电影故事,我仿佛都可以看见那些有星光海水的日子,看见她们的快乐和忧伤,听见有人在说话,小凡说“今夜的月亮和星星作证,林木秀,我爱你。”
     《我爱你,如果你爱我》是一部同志小说中少见的喜剧。说它是喜剧,其实是种借代。它并非让你感到好笑。而是自然真挚的感情在经过忧郁和怀疑后,终于可以达到面对和拥有。即两情相悦。异性之间常会有这样的温情,街头相拥而过的男女,咖啡屋里窃窃私语的情人,他们因少了世俗和自己的障碍而更容易得到简单直接的爱情,得到两人靠在一起拥抱的温暖。而这一切在同性之间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一旦得到,就仿佛是梦境。于是,木秀在得到小凡的爱之后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好得让人不相信是真的,象做梦一样。小凡,我担心。”
    
     我不否认,我的心底藏着很多怀疑和恐惧。我知道你明白的,所以让我看这个故事。是告诉我一些希望吗?是想让我看见木秀的话吗?“事实是没有绝对的答案。我重视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否同志,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是说,我们该勇敢一点,面对真相,面对自己的感情吗?
     我对你说过,看完故事后,我的手是冰凉的。我久久不能说话,包括现在,我说出这些也完全无法表达自己心里的意思。一切都是自然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到里面的许多感受就如同身受。感情自然流动,无法抑制。而旁观的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人不是只是面对疼痛面对打击才会木然呆立,有时看见幸福也是如此。感动无与言表,于是我只能久久的握着自己的手,握着我的冰凉,在人们的视线之外发呆,感到疼痛。
    
     两年前的秋天,我的手是热的。我从小活泼好动,带给别人的总是热气。到了冬天,朋友都喜欢拉我的手,因为好温暖。阳光日复一日的照耀着渐渐干枯的季节,我和她是好朋友,一切还没有开始,我不知道我在爱,她也不知。我们常常牵着手在冬天的街道上晒太阳,风吹起她的长发,我挥手帮她拨开,日子如此简单而快乐。
     我们一起听歌。有时她听我唱。她喜欢王菲的《执迷不悔》,她的倔强一如歌里的表达。她有伤痕。她的手是冰凉的。我希望可以温暖她。我喜欢任贤齐。喜欢他的情深。有天她对我说,听太多这样的歌不好,会影响情绪。我说不会,里面有很多现实里没有的温情。真的有。
     她住四楼。我下了课顺路就会上去玩。她有时不在。我就和别的女孩子聊天。我们都是好朋友。楼梯很暗,我总是一口气跑上去,一边还唱着歌。她们常常笑我。说人未到歌就到了。那时流行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我都喜欢。但她知道我最喜欢哪首歌。
     “我爱你,你爱我,不要变,行不行,不多听,不多看,只认定这份感情。谁爱我,谁爱你,都不变,行不行,让未来象从前,风平浪静,永远都尽全力捍卫相爱的权利”
     我总是没事就乱唱歌。有时她们听到了什么歌,会忽然笑,呀,这不是你的歌吗?她也笑。我知道她会喜欢听这样的歌。她有时冷漠。她说怎么会不变呢?不要变,行不行?不要变。那时,我只是全心的希望,却不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问题永远没有人回答。也不会有答案。比如,谁爱我,谁爱你,都不变,行不行?行吗?不行吗?
    
     整个八月,日子过的如同天气一样黏黏糊糊,汗始终流着。我不想动,也不想改变。到了晚上,有时一个人在街上走走,看着满街匆匆的人,一地的垃圾,冒着黑烟的公共汽车,和闪烁的霓虹,无意识的乱走。一夜,在路边的一家小书店,看见了张爱玲的《十八春》。看过《半生缘》,看过《十八春》,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看。
     张爱玲是个奇异的女子,她笔下的苍凉是那个变成发黄照片的年代独有的曲调。一切都是新的,一切又都来不及了。于是爱也染上了悲调。“自从遇见了他,她就变的很低很低,跌落到了尘埃里,开出花朵。”初读的时候并不懂。后来,有一日看着离自己很近的人,忽然想到这句话。竟呆住了。不知她心中隐藏着怎样紧张和惶恐,还有快乐。即使面对她,跌落到尘埃里,也是快乐。
    
     世均和曼贞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怎样的快乐,张爱铃借他的想法说,世间相爱的人很多,可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仍觉得难以置信。自己爱着的人,在这茫茫人海中刚好也爱着自己。就那么两个孤零零的人,彼此爱着。象一个奇迹。 极美的时刻,我们并不能快乐,而是害怕和怀疑,不只是走的最快的总是最美的时光,还怕眼前的过于美丽的光线不过是夜空中的烟火。一切都来不及,一切都那么无法把握。
    
     房间里常常很暗。是我不太喜欢到强烈的阳光下。我抱着书,安静的看着,汗一直流。有时哭了。昏暗的光线里,我就带着一脸的水迷迷糊糊的分不清自己是在过去的年代里,还是在现实中。感情在淡漠的语言里不动声色的诉说,都是苍凉,都是故事,都是岁月中无法预知的错过。
    
     其实我想对你说,世间多的是幸福的人,而幸福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是难以置信的。那么多的人,我爱的是你,你也恰恰刚好爱着我,不多不少,不是别人。然后我们可以在一起,我可以问你“不要变,行不行”。没有疑虑,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只有真情。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这些其实只要是在爱情中,无论男女,同性异性,都是奇迹。那时侯,我不要我们会分开,不要错过,不要吵闹,不要十八年的等待和误会。
    
     〈我爱你,如果你爱我〉是这样的奇迹,每个爱着和被爱着的人都是这样的奇迹。王小波说,人在爱着,同时又被爱着的时候最幸福。而我们这样的人,因为更多的障碍,幸福是如此遥远,所以,如果得到,更显可贵。
     然而生活依然沿着它本来的方向延续。也许该有所期待,或者去相信奇迹。
    
     你对我说,别再追究过去了。
     其实回忆有时代表遗忘。很多暗淡的日子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人在岁月里慢慢冲刷,最初是什么,而现在是什么,没有人能说的清。在oicq上遇见好友影的时候,我问她,你现在好点了吗?她笑,说,其实只有在给你写信的时候,我的脑子才想到那些,感到难受。而更多的时候,是没有那些情绪的。我打了三个字“都一样”。
     如果你看见我的字,认为我是个忧伤的人。那是不对的。因为回忆在我想的时候才会出现,忧伤也是如此,有时也是表现。很多东西我已经记不起来了,真的记不起来了。于是,没有疼痛,没有难过,没有哀伤,事实上,在我真实的生活里,这些东西如同歌曲里的悲情一样,离的很远很远,听听而已。
     我现在只说,我曾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过自己的泪,一滴,很快就不见了。
    
     如果我爱你,你能爱我吗?
  李小凡见到林木秀的第一面时,只觉得这个人为人挺好的。木秀是第一个 在 S 市与小凡打交的人。她是来接机的。因为小凡要去的那间大学碰巧那天 到达的海外学生多,校方的车安排不过来,所以有学生团体帮忙,义务担 任接机的工作。地球科学系研究所的木秀是学校华人社团的,她的事又不 是太忙,自然就来了。
   从香港去 S 市是夜机,飞八个多小时。到达时正是清晨。小凡虽然一夜未曾 睡好,但到达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抑制不住有些兴奋,倒把疲倦给忘了。 在出口处没有多少人,她没有花什么力气就看到了木秀举的牌子上她的名 字。她走上去用英文对木秀说"嗨,我就是小凡。"木秀放下牌子,微笑著用 中文对小凡说:"你好,李小姐。我是 M 大派来接你的,我叫木秀,林木 秀。"说完伸出手来和小凡握手。然后就帮小凡推行李,带她往停车场去。
   木秀一路上静静地也不说话,小凡便打量着她。她剪一头短发,穿着浅黄 色极细条子的灯芯绒衬衫,束在黑色牛仔裤里,看上去人很清爽。小凡看 着木秀的背影想:"木秀,名字倒起得不错,好像在哪篇古文里见过,有 一句什么"佳木秀而繁荫"…"。
   正胡乱想着,已到了车子旁边。两人一起把行理在尾箱放好,木秀的车里 有一种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味道,很好闻。小凡愣愣地站在车边,正想是 坐前面还是后面,木秀说:"妳就坐我旁边吧,前面看得清楚些。"小凡就 坐在前面了。木秀一边开车一边找些话来和小凡聊着。告诉她这是什么路, 那是什么桥, S 市的天气,大学的情况等。小凡心想:"这样开车也不危险 么?"加上她也有些疲倦了,就只是笑和点头算是回答,没怎么说话。木秀 很快注意到,就闭了嘴,静静地开车。
   到了学校,将行李在学校的旅馆里放下,小凡才有了精神。要木秀带她去 註册。木秀说:"你不想先去住处休息吗?坐了一整夜的飞机。刚才在车 上你已经打瞌睡了呢。"小凡想起刚才的小小失态,脸居然红了起来,又 想到木秀只说是帮忙接机的,也许现在人家该走了,便说道"我想先注册, 在银行开户口,做完这些事再去休息。哦,对了,反正我已经到了,谢谢 你。你指给我该去哪里注册就可以了,其它事,我知道,我有新生手册作 指引呢。"木秀说:"你真的可以?那我先走了。新生注册处在那边那栋楼 里,他们会有人帮你的。"停了停,又说"我看我还是先带你去吧。"
   小凡在注册处填了一张又一张的表格。当她抬起头,却发现木秀不知何时已 经离开了。看着周围不认识的人,小凡突然心里一阵后悔"我怎么没有问她 的电话号码?!"
  晚上,小凡在旅馆给家里打了电话,给一个在 S 市的旧同学打了电话,又给 白天在注册处认识的几个中国学生打了电话。然后就望着电视机发起呆来。
   来到人地生疏的 S 市,是个任性的决定。离开稳定的工作,关爱的父母,熟 悉的环境和文化,还有那个计划着要结婚的男友,原因是小凡自己也解释不 清楚的。她总觉得生活当中缺少了一些什么。是什么呢?她曾对好友凯西 说"是。"
   小凡对无声的电视,自言自语道"哈,我这把年纪谈什么,好笑。"摇摇 头笑了一回,把选课的单子拿出来选起本学期的课程来。
   临睡时,不知为什么,小凡想起那个接机的林木秀,记起木秀车里的那种 好闻的柠檬味道。小凡忽然发现她居然还没问木秀是做什么的,或者是学 什么的,除了名字,她对木秀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如果再碰到一定要记 得问她。"小凡对自己说 "但愿能在学校里撞到吧。"
   一连几天,小凡都忙于找房子,也没有在学校撞到木秀。
   她找到了一间学生公寓,离 M 大不远,是一个天主教大学办的,只收女学生, 小凡看上那里的安全和清幽干净,住的人不杂,租金也开得很合理,就搬了 过去。
   那里有修女嫫嫫们照看打理着,仿彿大学的宿舍一般,还有访客登记,十二 点以后要走,不得留宿等规矩。小凡暗笑,这下搬到七十年代的美国电影里 去了。
   在电话里向父母报告,两老大赞小凡选得对。小凡哈哈笑着放下电话,走到 娱乐室去看电视,那里有两个本地白人女孩,小凡便和她们一起喝啤酒玩, 听她们讲这里嫫嫫们的笑话。这时电话铃响,她们拿起来听,原来是找小 凡的。小凡正笑得被一口啤酒呛住,拿过电话还止不住地咳。
   "喂?小凡吗?我是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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