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女性小说>> 喬治·桑 George Sand   法國 France   十九世紀的法國   (1804年七月1日1876年六月8日)
莫普拉 Mauprat
  《莫普拉》(1838)是“婦女問題”小說的最後一部,已經露出“社會問題小
  說”的端倪。這部小說既有婦女問題小說的內容,又大大突破了這種框架。一是這
  部小說的女主人公愛德梅掌握了自己的命運,由她來挑選自己的終身伴侶,婦女的
  婚姻問題似乎不復存在。二是這部小說展開了相當廣阔的社會背景描寫,抨擊了兇
  殘、頑固的貴族代表特裏斯唐一傢,還描繪了18世紀末的重大事件,如貝爾納就參
  加了美國的獨立戰爭。三是刻畫了一個農民哲學家帕希昂斯,他信仰盧梭和拉莫奈
  的思想,主張人人平等,這是農村中純樸、睿智、正直的農民代表,體現了喬治·
  桑初期的空想社會主義思想。四是加強了對封建制度的諷刺和抨擊,小說尖銳地揭
  露了18世紀末法國的司法制度如何貪贓枉法、草管人命,以及教士窮奢極欲、宗教
  團體與歹徒沆瀣一氣等現象。五是描寫受到不良習俗熏陶的貴族青年,如何在獲得
  文化知識的基礎上,改掉了醜惡、卑劣的行為和思想,成為新人,發展了盧梭的教
  育思想。愛德梅在小說中是美和善的象徵,她具有強烈的共和主義信念,並以這種
  信念感染了帕希昂斯。她支持貝爾納參加美國獨立戰爭和抗擊入侵者,她深知貝爾
  納的叔叔們都是怙惡不悛的惡棍,而他本性卻是善良的,能夠改惡從善。貝爾納的
  一生表明,教育能改變人的習性,進而使某些落伍的人跟上文明發展的過程:他一
  旦受到愛情的驅使,這一改變就更易實現。
   從這五個方面來看,《莫普拉》確實是喬治·桑內容最豐富的小說之一。因此,
  自它問世以來,一直受到讀者和評論傢的重視和贊賞。
   《莫普拉》被稱為一部“鬥篷加長劍”式的小說,這類小說註重情節的復雜麯
  折,波瀾起伏。小說開捲,在風雨交加的夜晚,一個迷了路的美麗姑娘來到魔窟,
  外面是騎警隊在猛攻,這個少女則在宮堡裏為保持自己的清白展開一場鬥智。隨後
  她和貝爾納從地道逃出。城堡當夜被攻破後,兩個莫普拉與他們不期而遇。戲劇性
  場面一環套一環。審判貝爾納一場達到小說發展高潮,寫得跌宕起伏,精彩紛呈。
  經過他的戰友的斡旋走,愛德梅復原後的出庭作證,帕希昂斯的揭發,案情纔水
  落石出。整部小說寫得一氣呵成,情節由年屆八旬的貝爾納口述出來,卻沒有生硬
  和脫節之感。這一切顯示了喬治·桑嫻熟的寫作技巧。
   這裏還要提到小說中優美的風景描寫。無論是雷雨之夜貝爾納居住的那個城堡
  的陰森、地道和機關的巧妙、宮堡廢墟的荒涼恐怖,還是騎士於貝爾的宮堡中夜晚
  月下一對情人的交鋒,面對初秋多霧之夜的田野人物內心的感受,都寫得富於抒情
  和浪漫的色彩,這是對法國中部地區農村風景的一麯頌歌。


  Mauprat is a novel by the French novelist George Sand about love and education. It was published in serial form in April and May 1837. Like many of Sand's novels, Mauprat borrows from various fictional genres- the Gothic novel, chivalric romance, the Bildungsroman, detective fiction, and the historical novel.
  
  Plot summary
  
  The novel's plot has been called a plot of female socialization, in which the hero is taught by the heroine how to live peacefully in society. Mauprat resembles the fairy tale "Beauty and the beast." As this would suggest, the novel is a romance. However, Sand resists the immediate happy ending of marriage between the two main characters in favor of a more gradual story of education, including a reappraisal of the passive female role in courtship and marriage. Sand also calls into question Rousseau's ideal version of the female education as described in his novelÉmile, namely, training women for domesticity and the home.
  
  The novel, set before the French Revolution, depicts the coming of age of a nobleman named Bernard Mauprat. The story is narrated by the old Bernard in his country home many years later, as told to a nameless young male visitor. Bernard recounts how, raised by a violent gang of his feudal kinsmen after the death of his mother, he becomes a brutalized "enfant sauvage." When his cousin Edmée is held captive by Bernard's "family", he helps her escape, but elicits a promise of marriage from her by threatening rape. Thus begins the long courtship of Bernard and Edmée. The novel ends with a trial similar to the one in Stendhal's The Red and the Black.
  
  During the period Sand wrote the novel, she was gradually becoming more interested in the problem of political equality in society and in the views of socialist thinkers such as Pierre Leroux. Mauprat depicts a new type of literary figure, the peasant visionary Patience. Part of the novel takes place during the American Revolutionary War.
  
  Film adaption
  
  Mauprat was adopted into a silent film with the same title by French director Jean Epstein in 1926. Luis Buñuel was assistant director on this film, and was Buñuel's first film credit.
原序
  1846年 ① ,當我在諾昂寫《莫普拉》這部小說時,我記得,我剛剛為夫婦分居進行了辯護。在此之前,我曾同婚姻的弊端作過鬥爭,由於沒有充分闡述自己的觀點,也許讓人以為我低估了婚姻的本質;然而在我看來,婚姻的道德原則恰恰是美好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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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原文如此,應為1836年。事實上,《莫普拉》這部小說由喬治·桑於1835年夏至1837年春寫成,1837年4月至6月發表在《兩世界雜志》上,同年出版單行本。
   對善於思索的人來說,遭遇不幸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件好事。我越瞭解要斷絶婚姻關係是何等艱難和痛苦,便越感到婚姻所缺少的正是公平和幸福的因素,而這對於我們目前的社會卻是過高的要求,不會引起關註。相反,社會竭力貶低這種神聖的制度,把它與物質利益的契約相提並論,通過習俗精神,通過成見,通過虛偽的懷疑,從四面八方同時圍攻。
   就在我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兒幹幹以消遣消遣而寫起一部小說的時候,我萌發了描寫結婚期間與前後的一種專一而又永恆的愛情的念頭。因此,我讓這部作品的主人公在八十歲高齡時表明他對自己惟一所愛的女子的忠誠。
   愛的理想肯定是忠貞不渝。道德和宗教的信條企圖犧牲這種理想;世俗的雜務擾亂這種理想;民法的製定往往害得這種理想不能實現,或化為泡影;但這兒不是論證的地方。《莫普拉》沒有由於一味論證而變得纍贅;衹不過,在我寫這部小說的那個時候,我將特別深有體會的感情歸結為書末莫普拉所說的這句話:“她是我終生所愛的惟一女子;從來沒有別的女子吸引過我的目光,感受過我的摟抱。”
   喬治·桑
   1857年6月5日
楔子
  在拉馬爾什和貝裏的接壤處,在稱作瓦雷納的地區,——這衹不過是長着一片橡樹林和慄樹林的廣阔荒原,在林木最茂密。也最荒涼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座傾圮的小宮堡,龜縮在窪地裏;離主閘門約一百步,可以發現殘缺不全的小塔樓。環抱宮堡的百年古樹和凌駕其上的散亂峻岩,將宮堡掩映在常年的幽暗中,惟有在晌午,才能穿越通嚮宮堡的廢棄小路,而不致撞上虯結的樹幹和步步都堵塞道路的瓦礫。這幽暗的窪地和這愁慘的小城堡,便是莫普拉岩宮堡。
   不久前,繼承了這塊領地的莫普拉傢族的末代子孫,叫人掀掉宮堡屋頂,賣掉所有房屋的木頭;隨後,仿佛要對祖先表示大不敬似的,他叫人把大梁推倒在地,洞穿北塔樓,從上至下劈開圍墻,然後震落腳上的塵土,帶着工人揚長而去,把他的領地摒棄給狐狸、白尾海雕和蝮蛇。打那以後,住在附近零落的茅屋裏的樵夫和燒炭工,白天經過莫普拉岩窪地的高處時,便以不屑的神態吹着口哨,或者對這片廢墟投以詈駡;不過,一旦白日將盡,夜鶯開始在墻頭的槍眼上啁啾,樵夫和燒炭工便默默地加快步伐走過,不時畫個十字,謹防在廢墟上肆虐的惡鬼。
   實話說,我自己在夜晚沿着窪地走時,也總是感到惴惴不安;我不敢起誓,有時在風雨之夜,我沒有用馬刺踢我的坐騎,以便快點終止這附近的環境給我不快的印象。
   這是因為我兒時把莫普拉的名字置於卡爾圖什和藍鬍子 ① 的名字之間,在噩夢中,我常常將吃人妖魔和妖怪的古老傳說同新近的一些事實混淆起來,這些事實在我們省裏給莫普拉傢族提供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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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卡爾圖什(1963—1721),法國強盜頭子,曾在巴黎及其郊區肆虐;藍鬍子係貝洛的童話中的人物,曾殺害他的六個妻子。
   平素在打獵時,當我的同伴和我離開埋伏地點,到工人們通宵達旦照看的燃旺的炭堆去取暖時,我們一走近,我就聽到工人們的嘴裏說出這個不祥的名字。但是,等到他們認出我們,拿穩了那些強盜的幽靈沒有一個隱藏在我們中間,他們便低聲給我們敘述令人毛發倒竪的故事。我擔心會糟踐自己的記憶而痛苦難受,因此不便把這些故事告訴諸位。
   並不是說我要給各位講述的故事恰好是討人喜歡和令人愉快的。相反,請原諒我要給你們提供一篇陰慘慘的故事;不過,這篇故事給我的印象摻雜了一些令人寬慰的東西,我敢說那是對心靈十分有益的東西,我希望由於結局的緣故,你們會原諒我。況且,這個故事我剛剛聽過;你們要求我講一講:這個機會真是太好了,我再也不會沒精打采或者無話可說了。
   上星期我終於遇到貝爾納·莫普拉,他是這一傢族的末代子孫,早就跟他惡名昭著的家庭一刀兩斷,他想通過拆毀自己的邸宅,證明童年的回憶引起他惶惶不安。這個貝爾納是當地最受人敬重的人物之一;他住在沙圖魯附近平原地帶的一幢漂亮的鄉下住宅裏。我住在他附近,我的一個朋友又認識他,我表示很想拜訪他;我的朋友許諾我會受到熱情款待,立即帶我前往。
   我大略知曉這個老人傳為美談的故事;但我一心想知道詳情,尤其想聽他親口敘述。對我來說,這個人奇特的命運猶如一個需要解决的哲學難題。我懷着特殊的興趣觀察他的臉容、舉止和內心。
   貝爾納·莫普拉不止八十歲,儘管他健朗的身體,筆直的腰板,有力的姿態和不見一點虛弱,顯出他要小十五或二十歲。我覺得他的臉孔極其俊秀,沒有一絲使他先輩的身影由不得我的意志在我眼前掠過的冷峻的表情。我估摸他在體格上同他的先輩相像。這衹有他一個人能告訴我們,因為我的朋友和我都不認識莫普拉傢族的人;然而這也正是我們避免詢問他的問題。
   在我們看來,他的僕人伺候他動作迅捷,一絲不苟,這對貝裏地區的僕人來說是出奇的。僕人稍有怠慢,他便提高嗓門,蹙緊在白發下顯得格外黑的眉毛,咕啃幾句不耐煩的話,這些話能使最笨重的人也添上翅膀。起初我幾乎很反感;我感到這種舉止太過莫普拉一傢的味兒了。但是,過了一忽兒,他用溫柔、幾乎慈父般的態度對僕人們講話,而他們的情緒看來與恐懼泅然不同,我很快便諒解他了。況且他對我們彬彬有利,字斟句酌。遺憾的是,晚餐結束時,沒關好的一扇門將一股冷風吹到他蒼老的腦袋上,他發出一聲可怕的詛咒,我的朋友和我不禁交換了一個驚異的目光。他發覺了,對我們說:
   “對不起,先生們,我看出你們感到我有點喜怒無常;你們少見多怪;我像一根枯老的樹枝,幸虧脫離了可惡的樹幹,移植到沃土裏,不過這樹枝多結、粗糙,像它根部的野拘骨葉鼕青。我好不容易纔達到如今你們所見的這種溫和、平靜的狀態。唉!如果我有膽量的話,早就這樣嚴厲責備上天了:這就是把我的生命估計得跟別人一樣短促。為了從狼變成人,必須鬥爭四五十年,而為了享受自己的勝利,則必須活過一百歲。但這對我有什麽用呢?”他用憂鬱的聲調添上說。“使我變形的仙女已不在這裏欣賞她的作品。啊!該是了結的時候了!”
   隨後,他又轉嚮我,用異常興奮的大黑眼睛盯住我,對我說:
   “喂,小哥兒,我知道您來訪的原因:您對我的生平感到好奇。請走近爐火旁,放心吧。儘管我就是莫普拉,但我决不會把您當作木柴扔進爐子。您衹要靜聽我說話,就是給我莫大的愉快。您的朋友會告訴您,我不會輕易談起自己,我往往擔心跟蠢貨打交道;我聽人說起您,我知道您的性格和您的職業:您是一個觀察傢和敘述故事的能手,就是說——請原諒我,是一個好奇和喜歡閑談的人。”
   他朗聲笑了起來,我也竭力在笑,一邊開始擔心他在嘲諷我們;我不由得想起他的祖父喜歡作弄那些貿然前來拜訪的好奇者。他卻友好地輓住我的手臂,讓我坐在熊熊的爐火前,面對擺滿茶杯的桌子。
   “別惱火,”他對我說,“我這把年紀了,再也改不了這種祖傳的愛嘲弄人的脾氣;我的嘲弄可沒有什麽惡意。說正經話,我很樂意接待您,並把我的生平告訴您。像我這樣遭逢不幸的人,值得找一個忠實的傳記作傢,讓他替我的名譽洗盡一切污衊之詞。好吧,您這就聽我說下去,喝點咖啡吧。”
   我默默地遞給他一杯咖啡;他做了一個手勢拒絶了,臉上的微笑仿佛說:“這對你們柔弱的一代是有益的。”
   於是,他打開話匣子,談起這麽一番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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