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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电影的秘密:娱乐的艺术
  香港电影是电影史上的一个成功故事。20多年来,这个约600万人居住的城市,一直拥有全球规模数一数二的电影王国,所制作的电影数量,几乎超越所有西方国家,输出电影之多,只仅次于美国
前言(1)
  好些有关香港的好书,始于昔日启德机场的上空。作者乘坐的大型喷气式客机,在眼看快要擦破九龙城的屋顶之际,一个急转弯滑落地面。澳洲一位机械师说,那是8小时的极苦闷,紧接8分钟的惊破胆。抵步履险若此,教我印象难忘,但真正刺激的事还在后头。在潮热的三月天夜里,我逛到弥敦道,抬眼竟望见霓红灯重重耸立,犹如森林。一行又一行闪烁或艳红或鎏金的中文字,高伸至几层楼;我熟悉的名字,也穿插其间,如银红混色的Toshiba(东芝),碧绿的OK(卡拉OK)。  我发现身处的人流当中,有双手交叠背后神色凝重的老人,有向着手提电话喊叫的男女行政人员,有四五人一伙同行的家庭主妇,有束起吊带穿上短裤在飞奔的小孩,还有身穿白衫蓝裤的高瘦男子、肩挂背包的红发女子。好些游客,也夹杂其间。德国或澳洲来的大块头男女,在橱窗前给摄像机和光碟机评头品足;美国来的学生,则翻弄手推车里的盗版光碟。巴士刺耳的刹车声,送来下车的乘客,大家又都提高嗓门不住地交谈,吵声震天价响。偶尔,有男人在喧闹声中插进来:“要冒牌手表吗?”“先生,哪儿来的?买西装吗?”  从弥敦道拐到傍海的梳士巴利道,吵声渐渐远去。在这半岛的边陲,文化中心一排排清凉的石柱子间,大家也都换过节奏。我怀疑文化中心的博物馆和剧院,还不够这儿的一片宁静讨人欢喜。其后我还发现,每天都有新人从婚姻注册处跑出来,与家人在水池畔拍照;艳丽的新娘子穿起雪白的婚纱,有的甚至会挽着史诺比手袋。然而,在我踏足香港的第一个晚上,便背向文化中心,伫足凝望维多利亚港彼岸的港岛夜色。  传说中的景致,在明信片内都显得过于局促。眼前的摩天大厦,宛如经过细心布置,我们的视线会禁不住从尖削形的中银大厦,掠到新装饰风格的中环广场,随又落在“星辰表”、“生力啤”的巨型荧光招牌之上。绿树丛生的山峦,迷离映衬天边。这一切,亦化成水中朦胧的倒影,渡轮与货船过处,划破千万点姹紫嫣红。此情此景,堪称香港最杰出的艺术作品。我把气味亦一并接收过来,有和“香港”名不副实的刺鼻气味,也有文化中心大堂的蜡水味。海滨公园内,男女双双踯躅徘徊,游人则拿起照相机,捕捉对岸巧夺天工的宏伟景观。  我怎会来到这儿?一切得追溯至1973年秋,那时我刚往威斯康辛大学任教,一天,我到破旧的Majestic戏院买了套票,看过《天下第一拳》与《精武门》。没隔多久,又看了《龙争虎斗》。这些电影,皆使我震惊不已。数年过去,在弗吉尼亚州烈治文又得睹李小龙的《死亡游戏》。那片子着实匪夷所思,我禁不住将它拿到电影理论的课堂上放映。同期我多次勾留欧洲,赶上胡金铨那些教人兴奋莫名的佳作。  到了80年代,我埋首撰述好莱坞电影、电影理论与小津安二郎的书籍;期间,偶尔也看看香港电影。有时我会看到成龙的,也会发现徐克的,又或者碰上有线电视那些古灵精怪的,像《达摩密宗血里飘》。我所以喜欢这些电影,是因其“纯电影”性质,也因其大众化口味,一如30年代美国的西部片与黑帮片,似乎对电影的动感都有直觉的掌握。那些年头,好友汤尼·雷恩总是按时送来香港国际电影节的特刊,我从而窥知香港电影史的点滴。  90年代初,我一头栽了进去,也因学生给这些电影激发起来的那股热情,是我久违了的。我开始租借港产片,供课堂之用,又订阅影迷杂志,收藏这类影带与镭射影碟。不用多久,我便深信那儿的大众电影着实充满着生气。1995年春,适逢我休假一个学期,便决定走访那儿的电影节。  电影节期间,我遇上李焯桃、冯若芷、张建德、舒琪、迈克尔·甘比(Michael Campi)及好些人,日后彼此都成了知交。我看过电影节选映的香港近作、战后电影回顾,以及一批公映中的港片。在第一届电影评论学会大奖颁奖典礼上,我碰到许鞍华、王家卫和别的电影工作者。我溜进香港电影金像奖的颁奖会场,给我倾慕的明星和导演拍照,又拿过亲笔签名。留港三周,我这个影痴,犹如置身天堂。我甚至还跑到重庆大厦吃宵夜。  此后我访港成瘾,去了三趟之后,在吾妻克里丝汀·汤姆逊(Kristin Thompson)与友人诺艾·卡罗()再三催促之下,我便决定写一本书。这个决定一点都不容易,不仅因为我对中文一窍不通,还因为研究香港电影的著作多得很,陆续出版的也不少,网页亦愈辟愈多。更何况,我只看过约370部港产片(你若认为已够多,还不算忠实影迷)。可是,倔强也好,天真也好,我总觉得,对这亚洲细小一隅所生产的电影,自己有独到的看法。港片的本土社会意义,我大可不谈,其在中国文化史的影响力,亦可以不讲;我要探讨的,是借鉴港片,看大众电影怎么生出美丽的作品。  再者,我尝试用非学术论文的方式,分析在大众电影中,艺术与娱乐的互动。我亦随兴之所至,绕过诸如粤剧片、50年代的社会写实传统、60年代的歌舞片、喜剧与文艺片,以及极度色情暴力等电影类别。有的导演由于没有完好作品拷贝流传下来,我便从略。纵然带有选择性,但我盼望,这本《香港电影的秘密》既可作为香港电影导论,而所探讨的课题也是未尝有人论及的,如香港电影业背景、制作方式,以及电影结构与风格等。  
前言(2)
  本书也探讨香港在世界大众电影中的重要地位。欧洲电影人犹自慨叹没法吸引本土观众,而昔日大英帝国偏远一方的殖民地,究竟哪来的办法,能令他们的廉价电影在国际上拥有广泛的吸引力?香港电影人究竟怎么在现代娱乐工业的框架内,创造富于艺术性的电影?这些电影在大众媒体内的说故事方式,包括其历史、技术、设计特色与煽情效果等,给我们带来什么启示?要解答这些问题,便得看香港电影的独特成就,也得评价个别影片的优劣。  有人或许会说,每个地方的电影所处的文化环境皆是独一无二的,本书跑出来指指点点,有强加局外人价值观之嫌。可是,在我们多元文化的电影环境中,持相反意见的人尽管多的是,但人类文化共通点其实比相异处要多。不管电影来自什么国度,个中共通的社会、生理及心理倾向,以及好些流露情感的面部表情等,人人都不难理解。不同社会,好些生活方式亦无二致,比如人会寻找栖身之所、养儿育女等。历史上,文化亦会汇流,盖因文化互相接触,难免互相借鉴。好莱坞与日本电影,就大大影响了香港电影。  再说,大众电影都刻意跨越文化界限。它们的画面与音乐比文字重要,且诉诸跨文化的人类情感、风格与叙事方式皆浅明易懂,再加上多层次的过剩信息,使电影更易于跳出自身环境。港片吸引力横扫全球,便有力地说明了大众电影的跨文化威力。  撰写此文时,亚洲金融风暴卷走了弥敦道蜂拥的行人,香港影业正挣扎求存。本书翻开的,是大众电影史中充满生机的一页,同时展示大众电影如何在大众娱乐那强劲的传统之中如鱼得水。这传统几乎已走过整个世纪,世纪将尽,其在每一方土地的影响力,却益发厉害。更深入去理解此一传统,正是时候。分析香港电影,不仅能帮助我们达到此目的,还可在研究过程中,让我们享受一段美好时光。  大卫·波德威尔  写于威斯康辛州麦迪逊  1999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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