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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藍眼睛的城市愛情物語:愁城紀
  愁城紀由十個城市的愛情故事組成,分別發生在十個不同的背景下十個動人的故事。香港的離愁,北京的無奈,深圳的銘心刻骨或者濟南的蒼涼……這是一本關於空間和情感的小說集,不同的城市下空,上演着差不多的愛與恨。有的愛很茫然,有的愛很無奈,但是愛總是支撐希望的根本,那些糾纏的情節,在撲朔迷離的文字下,顯得異常地動人,這本小說集,將帶着我們穿越城市的界限,共同感受愛情的真味。
第1節:哪怕一眼
  惘·然·紀
  天竟然有點暗了,因為霓虹燈已經布滿了半邊城,很多的娛樂場所開始活躍起來。今天歡笑明日煩憂,每個人都在經營自己的愛恨,缺了哪一環,都不妨礙。他這樣載着他唯一無法放棄的女人,在這座空曠的城裏漫無邊際地遊走。他覺得自己的一生都已經毀了,於是他的眼睛濕了。他開始輕輕地咬住了下唇,他無比軟弱,在夜幕下的華麗城,在光芒下的梁寶貴面前,他如同一隻怯懦的牛,除了耕地,找不到任何出路。他的人生無可選擇,可是他必須要迎接和繼續下去……
  哪怕一眼
  梁寶貴這樣的女子,不能小覷。
  寧林第三次提醒自己的時候,梁寶貴的手穿過衆人伸了過來,拿了一支煙。來回不過幾秒鐘,他心下慌張,卻衹看到她的一雙手。她的手形很漂亮,幹淨而蒼涼。這樣的一雙手,最適合吸煙。於是,煙霧彌漫。
  她對他,從來都是視而不見的。
  又或者說到這裏,他檢視自己的行為後,發現他從來沒有膽量,與她對視上一番。
  哪怕一眼,別誑說一番了。
  比如說現在,一場可笑的派對。他如一隻提綫木偶一樣被生拉硬拽過來,在梁寶貴的面前,縮手縮腳,全然無措。無論如何,都不過是聲勢浩大的噱頭,他敢於做什麽呢?衹是,他不相信自己滿是虛汗的臉,無論如何也入不了她的視綫。
  可是,她真的是看都不看他的。
  一次在夢裏,他們曾經對視。他看到梁寶貴的眼睛旁邊,有一粒細小的斑,隱隱約約,影影綽綽,如一隻隱藏的蝴蝶落在了梁寶貴的臉上。翅膀融進發膚,唯一剩下窺視的眼,詭異地鋪展在她的眉間,他極度想伸手撫平這點不安的窺視,卻在次次伸手的途中,被恍然驚醒。唯獨在夢裏,他敢這樣放肆地看着她。
  梁寶貴。
  你看,她是朋友的女人。她狂野不羈,料定前塵太多。她狂傲孤絶又一副决不吃虧的厲害樣子,夜夜煙酒不離口,妝容濃烈到看不清楚容顔……
  寧林扳着指頭歷數她的不是,數到自己手軟,他不由得臥倒在空氣中彌漫的芥香裏。
  她鐘愛吃日餐,於是付理斯跑遍全城的料理店去定位。她喜愛熱鬧,於是每夜每夜,七零八散的枝節,都陪伴她度過。
  寧林抵港數月,唯一認識的女子,竟是梁寶貴。
第2節:陌生的城
  陌生的城
  香港對於寧林來說,已經是太陌生的一座城。8歲,他已隨孤母去北京。20年裏,香港逐漸在他的生命裏變成一個稱號,簡單而又無意義。除了他唯一的一個青竹舊友付理斯,還隱隱提醒着他那些早就變形的巨大的童年的往事。寧林是一個善於遺忘的人,善於遺忘,於是淡薄。如果沒有付理斯,他早就忘記了自己還有童年。
  同理而論,如果沒有母親時刻的詛咒,他早就忘記自己還有一個忘恩負義狗頭狼心的父親。
  那個男人的面目他早就忘記。唯一忘記不掉的,是他喪盡天良的罪行。
  他曾是廣東窮苦仔,流落香港遇到她。於是,千言萬言討歡,加上一張還算俊俏的臉,她於是幫定他。青春全部奉上,生了他,未討得名分,卻被他拋棄。她窮到分文未有,沒有錢給他買奶粉,哭着去求這個男人,誰知對方臉面一暗,逐她於冰冷間。她抱着他,哭到無淚無欲妄圖捨棄生命以泄此恨,最後卻是新人不忍,趁着夜深丟了一些碎錢給母子。她十幾年一直在重複那句話,那個女子,煙視媚行,有幹淨蒼涼的手,夾着煙,身段美好,給了她一些錢,轉身的時候遲疑地回頭看了她;再看她,嘆了口氣,眼睛裏有淚。於是,她不再怨恨。
  愛恨情仇裏,女子永遠不要嫉恨女子。都是男人作的孽,母親恨恨地說。
  眼眶裏布滿兇刀,衹恨不能一刀刺死負心人。
  街坊四鄰救濟完畢,他成功活到8歲,母親再次遇到一個男人,竟然神奇地又是寧姓,一樣俊美,北方人。於是她再次在衆多祝福聲裏跟他到了北京,陌生嶄新的城,從此改變了人生。
  也改變了他的人生。
  他在這些年她的愛恨情仇裏,充當了一個永遠忠實的聽衆。她在夜深的時候,總會嘮叨起那些往事,他判定她對那個男人的仇恨,已經畢生難平。
  恨一個人,需要付出的力氣,永遠比愛一個人要大。他不寒而慄。他寧願不愛也不恨,他從小時候起,就因為承載着過多的愛恨的符號,而熱情未生便被淹滅。
  他懼怕女子。世上一切的生獸猛禽,皆敵不過一個充滿仇恨的女子的一句詛咒。
  他不要背負詛咒沉淪,於是他寧願這樣多年孤身獨影。他身邊唯一的女人,便是越老越仇恨的母親。忘記說一句,第二個寧生,跟第一個相仿,遇到新人,拋棄舊人。唯一不同的是,他留了一些錢給他們母子,畢竟北方人說到底還是比那些土著南方仔有些良心,他們受的教育是,先做人後為事。而過多的南方人,從小就被告之,沒有錢不如死。於是,現實和感性面前,人格血拼後,感情退後,她自有定論。
  第二個寧生,有情有意,母親卻是不恨他的。她反而寬厚地摸着他的頭髮說,寧二是個好人。
  同樣地拋棄,不過是一些施捨,前面一個該下地獄,後面一個卻可以登陸天堂。
  他不明白這些道理,也不想明白。聽到的,熄滅了;看到的,視而不見。
  如梁寶貴之於他。她對他,就是這樣的:聽到的,熄滅了;看到的,視而不見。
  生平第一次為女子耿耿於懷,卻是梁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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