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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中的女人:魅影
  從踏進丈夫何明的傢門那天起,林紅就似乎進入了一場噩夢之中:傢裏總是有着奇奇怪怪的響動、保姆養了一隻怪異嚇人的烏龜、而她和丈夫也是毫無緣由地萎靡不振。林紅請來以前的男友調查,卻陷入了更可怕的境地:她發現,自己過去的一個好友變成了乞丐,他的腦漿竟被吸食得一幹二淨……
第1節:何氏傢族(1)
  第一章 何氏傢族
  (1)
  林紅在那幢木柵欄上爬滿了粉紅色喇叭花的宅子前下了車,擡頭仰望那座三層的濱河建築,突然有一種心神不定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怪,似乎置身於寒鼕的冷風之中,一股陰寒不可抵禦地漫入心中。她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動,全身的關節僵硬而麻木,肌肉組織脫離思維的控製而激烈地顫抖着。
  她有些詫異地搖搖頭,心裏暗笑自己過於神經質,不過是見一見男朋友的父母罷了,每個女孩子都要過這一關的。而她,應該更從容一些纔合乎情理。
  “到傢了。”何明下車之後,站在那幢三層的小樓前仰面看了看樓上,“總算把這個倔脾氣的姑奶奶給帶來了,這一回我終於可以嚮我爸我媽他們交差了。”
  他的身材不是太高,一米七五左右,舉手投足之間透露着一種漫不經心的優越感和志得意滿的淡然。說這話的時候,斑駁的樹影投射到他的臉上,把他那張白淨秀氣的臉切割得支離破碎,就連他那最具親和力的微笑也被這陰影抹上了一種詭異的色彩。
  林紅心神不定地嚮前走了幾步,靠近他的身體。
  說不清為什麽,越是走近這幢宅子,林紅心裏那種不安的情緒就越強烈,當她和何明手牽着手,通過玄關走進一樓的客廳之後,這種情緒已經升華為一種心驚膽戰、魂飛魄散的感覺,恐懼感令她直想掉頭拼命逃走。可奇怪的是,這種感覺完全是毫無來由沒有依據的,因為她清醒地知道自己以前從未來過這裏,應該沒有任何理由感到恐懼。
  聽到開門聲,一個身穿工布裝的老年男人手裏提着噴壺,從後面的花園裏走進來,何明立即將身邊的林紅嚮前推了推:“爸,這就是紅紅。”
  老年男人眉開眼笑,趕緊把手裏的噴壺放下:“坐坐,你們坐。”這個老年男人,就是何明的父親,何正剛。
  何正剛還沒退休之前,林紅曾經在電視屏幕上見到過他。
  作為弈州市政壇上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何正剛出鏡率極高。用何明的話來說,弈州市就連趴在電視機前的狗都看熟了何正剛那張威嚴的臉,一見何書記就拼命地搖尾巴。
  何正剛的個人政治成就可以說是弈州市二十年發展的縮影。
  何正剛以項目開路,大刀闊斧、雷厲風行,幾年來把個小小的弈州市搞得風風火火,面貌一新。而何正剛,也因此一躍而成為弈州市大名鼎鼎的經濟強人,仕途也因此一帆風順,幾年後進入市委主持工作。
  就在何正剛志得意滿,準備放手再大打一場的時候,卻突然發生了那件震驚弈州市的國際展覽中心大廈倒塌事件。
  (2)
  國際展覽中心大廈總的建築面積高達七十多萬平方米,是弈州市有史以來工程量最大的建築項目,大廈即將竣工的前一個月,驚天噩耗傳來,國際展覽中心大廈因為建築質量不過關,突然坍塌,巨大的水泥混凝土預製板從高空砸下,數十名正在施工現場的工人被埋在廢墟之中。
  當場死亡的數十名建築工人之中,有半數來自於何正剛的老傢弈州郊縣,這些工人由何正剛的遠親、一個叫何大壯的工頭帶領着。事故發生之時,何大壯正在工地上指揮那些工人們灌漿,卻不料一聲巨響,塵煙起處,何大壯連同他手下的十幾名工人化為塵泥。
  接到這個消息,正與外賓談笑風生的何正剛霎時間面如土色,跌坐在地上老淚縱橫。
  對於何正剛來說,那一天倒塌的不僅僅是一座建築物,還有他的政治生命;埋在廢墟裏的不僅僅是遇難者的屍體,還有他一世的清白。
  何正剛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擊,回到傢就一病不起,大廈倒塌的事件仍然深深地刺激着他,對於如此慘烈的後果他缺乏足夠的心理準備,下意識地拒絶並遺忘。他的意識陷入了譫妄狀態,經常在房間裏踱過踱去,大聲地和自己辯論着。
  對現實的強烈的排斥作用,引發了何正剛意識的迷亂,他仍然生活在國際展覽中心大廈坍塌之前的日子裏。
  何明萬般無奈,從香港請來了一個名叫楊思鵬的專職心理輔導師,幫助何正剛做心理矯正。經過了整整六個月的心理治療,何正剛這纔慢慢地恢復過來,接受了國際展覽中心大廈已經不復存在的事實。
第2節:何氏傢族(2)
  可是矯枉過正,何正剛又陷入了悲觀人格的自我折磨之中,他日復一日地淚流滿面,動輒嚎啕大哭,為那些埋葬在冰冷而沉重的水泥預製板之下的亡靈們悲傷,並把過錯全部歸咎到自己身上,希望能夠以苦刑來補贖自己對遇難者所犯下的罪行。
  一天晚上,正當何正剛悲慟萬分的時候,房門突然開了,一個表情略帶幾分僵硬的人站在門外,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看着何正剛。何正剛嗚咽着,擡起頭來抹着老淚,仔細地看了看門外的人,他的哭聲突然止住了:“大壯?你是大壯?”
  門外的那個人頭上戴一頂安全帽,身穿髒得看不出來顔色的勞動布工作服,他呆呆地看着何正剛:“大表哥,是我。”
  何正剛遲疑不决地站了起來:“大壯,大壯,你不是……不是已經死了嗎?”
  何大壯苦笑了一聲:“沒錯,我是死了,可大表哥你還活着。”
  何正剛神色大變,跌坐在地上:“大壯,我知道你死得冤,可是……可是大壯兄弟,生死有命……你怪不得我啊。”
  “我沒有怪你,從來就沒有怪你。”衹見何大壯嚮前一步,可馬上又退縮了回去,“大表哥,你因為我的事情而悲傷,不吃不喝,不茶不飯,你這樣做,就違背了為死者悲傷的原意了。”
  “咯——咯——咯咯”何正剛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何大壯,喉嚨裏發出怪怪的聲音,兩眼發直,無言以對。
  衹聽何大壯繼續說道:“大表哥,有件事你一定要弄清楚,你所有的悲慟,都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你並不是始作俑者,這麽大的一個工程項目也不是一個人說上就能上的。大廈的倒塌跟你就更沒關係了,沒有人責怪你,也沒有人把過錯歸咎於你。你所有的贖補行為與負罪心理,對於我們這些已淪為鬼蜮的死難者而言更不具任何價值。”
  何正剛伸長了脖子,狐疑地看着何大壯:“這麽說,大壯兄弟,你真的肯原諒我了?”
  何大壯很不高興地瞪了何正剛一眼:“沒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說法,人生百年,誰能逃過一個‘死’字?你說是不是?”
  “那是,那是。”何正剛連連點頭。
  何大壯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何必為了別人的生死跟自己過不去?”
  何正剛詫異地摸了摸臉,剛要表示贊同,突然聽到何大壯吼了一聲:“既然你明白這麽個簡單的道理,為什麽還會想不開呢?什麽話也不要說了,馬上起來,上床,閉上眼睛睡覺。一覺睡醒,你就全都放開了。”
  何正剛機械地聽從何大壯的命令,爬到床上,閉上眼睛,很快就進入了香甜的夢鄉。
  第二天,何正剛的心理疾患就奇跡般地康復了,他恢復了原有的威嚴與體面,恢復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氣。從此以後,那個曾經常出現在電視屏幕裏親切慰問群衆的何正剛,就天天出現在菜市場,和菜販子們樂此不疲地討價還價。一代風雲人物,到此終歸頤養天年。
  (3)
  何正剛笑眯眯地看着兒子帶回傢來的這個張皇失措的女孩,手忙腳亂地想替林紅斟茶,卻因為慌亂失手碰翻了紫砂壺。何明看到父親手足無措的樣子,忍不住失笑。
  幸好這時一個身上紮着圍裙的老女人慌裏慌張地扶着樓梯扶手從樓上下來了,她的身後還跟着一個胖墩墩的鄉下姑娘,兩個人急忙替下何正剛手裏的活,給林紅把茶水沏上。
  何明有些不開心地看着一傢人手忙腳亂,非常不情願地替林紅介紹了一下:“這是我媽,這是小豬。”
  林紅局促地答應了一聲,她想讓自己自然一些,便坦然地坐下。可是,心裏那種莫名的驚悚感卻揮之不散,而且越來越強烈,讓她心神不定。
  這種奇怪的感覺使林紅在何明的父母面前緊張萬分,舉止失措,失去了往常她那種淡定嫻靜的心態。直到對方一連三次熱情地招呼她坐下,把茶水端到她面前,她的情緒這纔稍有緩和。
  “伯父、伯母,你們快請坐,千萬別那麽客氣。”林紅強自壓製着心裏那種不明來歷的惶然與恐懼,硬着頭皮和何明的父母打着招呼。她真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情緒竟然會這麽反常?或許一時的緊張感覺是可以理解的,但那種不容置疑的恐懼又是自何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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