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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备史
  四卷、《补遗》·一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旧本题宋武胜军节度使掌书记范坰、巡官林禹撰。载钱镠以下累世事迹,据
  旧目卷首列《年号世系图》,《诸王子弟官爵封谥表》,《十三州图》,《十三
  州考》,今唯存《十三州考》一篇,其图表俱佚。后附《补遗》一卷,则不载作
  者名氏。考陈振孙《书录解题》,载钱俶之弟俨,著《吴越遗事》,有开宝五年
  序。又谓《备史》亦俨所作,托名林范。今是书四卷之末有跋二首,一题嘉祐元
  年四代孙中孚,一题绍兴二年七代孙休涣。如据书中所记而言,则当从钱镠起算,
  不当从钱俶起算。所称四代、七代,显据作书者而言,则振孙以《备史》为俨撰,
  似得其实。钱曾《敏求记》云,今本为镠十七世孙德洪(案《吴越世家》疑辨作
  十九世孙,未详孰是)嘉靖间刊本。序称《补遗》为其门人马荩臣所续,序次紊
  乱。如衣锦城建金箓醮及迎释迦等事,皆失载。今是书於此数事,咸备无阙,则
  非德洪重刊之本。其以《补遗》为马荩臣所续,亦别无证据。荩臣曾撰《吴越世
  家疑辨》,自序谓曾作《备史》图表,亦不云又续其书。考此《补遗》之首有序
  一篇,不题名氏年月,序中有“家王故事”之语,当即中孚等所题。亦云不知作
  自何人,则不出於荩臣审矣。《备史》所记讫太祖戊辰,《补遗》所记讫太宗丁
  亥,与《中兴书目》所载“前十二卷尽开宝元年,后增三卷,尽雍熙四年”者正
  合。特并十二卷为四,并三卷为一耳。陈振孙谓今书起石晋开运,前阙三卷,勘
  验此本,所佚亦同。则是书自宋季以来,已非完帙。今无从校补,亦姑仍其旧焉。
提要
  《吴越备史》四卷、《补遗》一卷,旧本题宋武胜军节度使掌书记范坰、巡官林禹撰。载钱鏐以下累世事迹,据旧目卷首列《年号世系图》,《诸王子弟官爵封谥表》,《十三州图》,《十三州考》,今唯存《十三州考》一篇,其图表俱佚。後附《补遗》一卷,则不载作者名氏。考陈振孙《书录解题》,载钱俶之弟俨,著《吴越遗事》,有开宝五年序。又谓《备史》亦俨所作,托名林范。今是书四卷之末有跋二首,一题嘉祐元年四代孙中孚,一题绍兴二年七代孙休涣。如据书中所记而言,则当从钱鏐起算,不当从钱俶起算。所称四代、七代,显据作书者而言,则振孙以《备史》为俨撰,似得其实。钱曾《敏求记》云,今本为鏐十七世孙德洪(案《吴越世家》疑辨作十九世孙,未详孰是)嘉靖间刊本。序称《补遗》为其门人马荩臣所续,序次紊乱。如衣锦城建金籙醮及迎释迦等事,皆失载。今是书於此数事,咸备无阙,则非德洪重刊之本。其以《补遗》为马荩臣所续,亦别无证据。荩臣曾撰《吴越世家疑辨》,自序谓曾作《备史》图表,亦不云又续其书。考此《补遗》之首有序一篇,不题名氏年月,序中有“家王故事”之语,当即中孚等所题。亦云不知作自何人,则不出於荩臣审矣。《备史》所记讫太祖戊辰,《补遗》所记讫太宗丁亥,与《中兴书目》所载“前十二卷尽开宝元年,後增三卷,尽雍熙四年”者正合。特并十二卷为四,并三卷为一耳。陈振孙谓今书起石晋开运,前阙三卷,勘验此本,所佚亦同。则是书自宋季以来,已非完帙。今无从校补,亦姑仍其旧焉。
卷一
  ○武肃王上
  武肃王姓钱氏,讳镠,字具美,杭州安国县人(即临安县)。唐武德中陪葬功臣潭州大都督巢国公九陇八代孙也。大中六年壬申二月十有六日,生于本县之衣锦乡勋贵里。曾祖讳沛,唐宣州旌德县令,累赠吏部尚书、左仆射,追封洪胜王。曾祖妣童氏,追封齐国太夫人。祖讳宙,高尚不仕,累赠太尉,追封建初王。祖妣水丘氏,累封楚国太夫人,追封晋国九华太夫人。皇考讳宽,威胜军节度推官、职方郎中,守大府少卿,累赠礼部尚书、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师、中书令,追封英显王。皇妣水丘氏,累封秦国太夫人,追封赵国太玄太夫人。王即长子也。先是五年,邑中大旱,邑令命道士东方生起龙以祈雨。生曰:“茅山前池中有龙,然不可起,起必大异。”邑令乃止。明年复旱,又召东方生起龙,将临池,遽指王所居曰:“池龙已生此家矣。”时王已诞数日。始诞之夕,皇考方他适,邻人急走告曰:“适过君家后舍,闻甲马之声甚众,非有盗乎?”皇考乃驰归,王已诞矣。复有红光满室,皇考颇怪之,将弃于井。祖妣知非常人,固不许,因小字曰婆留,而井亦以名焉。王自幼常与群儿聚戏于树阴石上,或伐薪,必使群儿聚以供己,随多少而赏罚焉。王尝憩后山,忽一石屹然自立,王志之(及贵,建功臣精舍,遂以石为佛坐,树号衣锦将军)。十三年冬十月,皇祖太尉薨。将葬之夕,大风拔树于野。诘旦,术者引灵輀,将就葬所,谓皇考曰:“此拔树之穴,是天启也,宜以葬。”遂窆之。毕,术者抚王曰:“当贵此孙耳。”王常游径山书院,有道人洪湮者,每迎于门,王颇恶之。一日,自后山僻径而往,湮亦迎焉。王问其故,湮曰:“君非常人,故预知耳。”
  (乙未)乾符二年夏四月,浙西镇遏使王郢作乱,敕本道征兵讨之。时董昌戍石镜镇,亦募乡里之众,以副召王。王遂委质于董氏,始为偏将。王入军中,骁勇绝伦,为董氏所重(时王年二十四)。及董为杭州,一日因事遣正之临安,途余杭,有瞽者善摸骨相,集于龙光桥(在余杭县)。王因请相,竟无一言。王一日自临安还,日已暮矣,相者复在旧所,王遂贽金请相。相者曰:“旁无人乎?”王曰:“独在斯。”相者乃引臂久之,叹曰:“天下乱矣,期时之内,再遇贵人。”言讫而去。旬日后,王复以束帛至余杭,将酬之,访于乡闾,竟绝踪迹。
  (戊戌)五年,寇盗蜂起,有朱直管、曹师雄、王知新等,各聚党数千,剽掠于宣歙间。秋九月,王率本镇兵讨平之,以功闻,授石镜镇衙内都知兵马使,迁镇海军右职。
  (己亥)六年秋七月,黄巢拥众二十万,大掠州县。淮南节度使高骈羽檄征兵讨之。巢将及石镜镇,众才三百人。王谓董氏曰:“黄巢以数万之众,逾越山谷,旗鼓相远,首尾不应,宜以伏兵袭之,彼或少却,则可逐矣。”巢前军二千余众,果崎岖而至,王率二十骑伏于草莽,巢小将单骑先进,王亲注弩射之,应弦而毙。伏兵遂起,巢兵大溃。王谓众曰:“此术止可一举耳,大军必至,则众寡莫敌矣,宜乘胜张虚声以慑之。”乃进屯八百里(古地名也)。途次逆旅,遇老妪,因诫曰:“后有兵至,当言临安兵屯八百里。”未几,巢兵果至,具如所对。贼众相顾曰:“向止数骑,尚不可当,况八百里乎1遂不犯境。王又伺其后军,杀获人马而还。归功董氏,淮南高骈闻而伟之。
  (庚子)广明元年冬十二月,黄巢犯阙,僖宗入兴元。杭州始建八都。临安县曰董昌,王副之;余杭县曰陈晟,于潜县曰吴文举,盐官县曰徐及,新登县曰杜棱,唐山县曰饶京,富春县曰文禹,龙泉县曰凌文举,各聚千人以卫乡里。
  既而高骈召董氏赴广陵,王亦从焉。时骈熟视王,顾左右曰:“此人他日爵禄必远过于我。”时骈将大举讨巢,命董氏从行。王谓董曰:“窃窥高公无讨贼之志,苟从其行,功效不立,是同坐罪,宜以捍卫乡里为辞。”董然之,告于骈,骈因礼而归焉。是月,黄巢自称大齐皇帝。
  (辛丑)二年春正月,僖宗幸蜀,改元中和。敕高骈为东面行营都统,起师讨巢,骈竟不出兵。秋八月己丑,夜星大如杯碗,交流如织,至丁酉乃止。
  西晋之末,五星互经天,纵横无常。未几,五胡之乱验矣。
  九月,诏授董昌杭州刺史,授王都知兵马使、太子宾客。(壬寅)中和二年秋七月,浙东观察使(彭城)汉宏(姓犯王讳)以天子西幸,乃遣弟汉宥、马军都虞候辛约率兵二万,营于西陵,将图浙西。既烧渔浦,劫富春,兵势甚盛,董氏遣王率师御之。是月十二夜,将渡江,而星月皎然,兵不可渡。王亲掬江沙而吞之,祝曰:“吾以义兵讨贼,天将见助,愿阴云蔽月,以济我师。”俄而云雾四起,咫尺晦暝。王大喜,即先渡江,窃贼号纵火,斫其营,精兵继至,破贼殆荆汉宥、辛约走之,拥入沟堑,士卒大半溺,尸骸相枕。冬十月,汉宏又率衢、婺等四州兵七万余人,遣登高镇将王镇领之,营于江干,连营相属。王率儒童镇将徐靖、浙江都游奕使阮结衔枚宵济,复大破之。王镇奔诸暨。王获汉宏所署主将宪官伪敕二百余道,俘馘万计,兵甲生口称是,归汉宏所掠民间妻女于乡里者数百人。是月,诏王兼侍御史。
  (癸卯)三年春三月,汉宏又分兵于黄岭、岩下、贞女等三镇,及山洞凡九十三所,皆千余人,以图大举。王率八都兵,自富阳以趋之,破黄岭、岩下及山洞三十余所,生擒贞女镇将阳元宗、岩下镇将史弁等,仍焚其兵甲。夏四月,汉宏自领兵屯诸暨古剥岭至于亭山龟山之下。王先攻诸暨,获粮二万余斛,旋破古剥岭、亭山等寨,贼皆宵遁。五月,汉宏又遣将何肃、黄珪等,率本道排门军营于萧山、诸暨等处。王亲御之,破贼一万余人,生擒都虞候章公直,余皆走之。冬十月,汉宏又遣弟汉容与辛约、巴立、李万敌等,会温、处等州兵,洎白丁十万余众,从萧山、西陵大出战船,以谋宵济。王自新沙由渔浦而攻之,戮何肃等,遂趋萧山。是月戊午,王亲与汉宏遇,自午至戌,破贼大众,汉宏易服持脍刀而遁。时军中有异其状者,将擒之。汉宏诳曰:“我宰夫耳。”遂伏于乱尸之内得免。次日,汉宏复举余党四万人来,我师乘胜大败之,斩汉容、辛约及招讨判官谭升、都知兵马巴立、先锋李万敌,仍获汉宏伪淮海招讨使印一纽、战舰五百艘、马四千蹄,兵甲万计,俘馘千人。汉宏宵遁归越。
  (甲辰)四年春二月,婺州王镇执刺史黄碣请降于王。汉宏闻之,使其下娄赉杀镇而代之。夏四月,浦阳镇将蒋环会我师攻婺州,生擒娄赉而还。未几,敕命中使焦居燔为杭越通和使,俾其改过,王遂班师以待之。汉宏因杀王人,密征水师于温州刺史朱褒,出战船习于望海,以史惠、施坚实、韩公玟领之,复图水陆并进。秋七月,敕授王国子祭酒兼御史大夫、右千牛卫将军。冬十二月朔,天子南郊,改元光启。
  (乙巳)光启元年春正月,僖宗发蜀。三月,至京师。冬十月,授王检校散骑常侍、右武卫将军。十二月,监军使田令孜进逼,帝如凤翔。
  (丙午)二年春正月,田令孜劫驾如宝鸡。二月,至兴元。冬十月,大将朱玫立襄王为帝。
  书朱玫僭立煴为帝,以正其反逆之罪也。
  是月一日,王谓董氏曰:“除恶务去根本,不尔当为后患,愿以全师讨之。”董曰:“然。”王即日进师,以诸都兵马使阮结守梅市,监阵使钱爽守双童,遏后使骆团守平水,降将使章可周、唐晟、王公备等守兰头,江海游奕使崔则守羊石。是月辛亥,王亲率师,自诸暨趋平水,导山路至曹娥埭。癸丑,破韩公玟,因与朱褒遇,水师战■〈舟卓〉皆焚而溺之。甲寅,进屯丰山,梅城镇将施坚实执汉宏右直将张师及归于王。丙辰,进拔越城,汉宏走台州。辛酉,戮汉宏妻母弟侄及其党史惠、史侃、都虞候蔡约于军门。十二月丙午,台州刺史杜雄执送汉宏至,命斩于会稽市。汉宏斥刑者曰:“吾廉察也,非汝辈可杀。吾尝梦手捧金钱,杀吾者钱公也。”乃清王亲刃焉。
  汉宏,兖州使院之小吏也。寻为大将,领本州兵以御黄巢寇,遂杀将首,劫辎重而叛。诏忠武军讨之,不利,复命前濠州刺史崔锴招携之,宏遂降,授宿州刺史。会浙东观察使柳舀以贿免官,皆耻代之,议者以宏降将也,以降将代赃吏,宜矣,乃除之。既有七州之地,复萌逆节。常会客酒酣,谓众曰:“天下丧乱,金刀之谶,焉知非仆?”遂抚掌大笑。后又会于使院,有群鸦噪庭树上,因使伐木。有座者言:“此树有年矣,鸦噪乃常耳,愿勿为怪。”宏曰:“我将斩白蛇,岂止此树耶1遂伐之。又尝构别第,穷极雄壮。一日,有飞帛书署其门曰:“汉宏是贼,岂宜造此大宅1宅之中堂悬一锦伞,守卫甚谨,即夕失之,人皆以为任侠所获。及举兵至西陵,将谋渡江,乃祷于江干。俄有一矢坠其前,莫知所来,宏颇恶之。既败,弃其母,挟妻而奔。就执之日,董庶人让之,宏曰:“成即是,败即非,自古何有不败之家,不亡之国。仆射有名将良策,宏无之,以至于此,何必太让哉1
  既而儒童镇将徐靖以俘掠居人,戮之于市,北关镇将(彭城)孟安(姓犯王讳故号彭城)与弟孟宿辄启府库,散其本部,仍执廉使牌樱王因飨于击场,遂责之。孟安即席谋,王立斩以徇,时孟宿部兵屯于外,王亲抚之,悉有其众。越人及诸将皆推王为主,王固让董氏,董遂权莅于越。杭人复请王代董氏,时浙西节度使周宝承制,以王权知杭州军州事,兼杭州管内都指挥使。是月,赴本郡,录其事以闻,诏授王检校尚书。
  (丁末)三年春正月,帝在兴元,敕授王杭越管内都指挥使、上武卫大将军,充杭州刺史。董昌为越州观察使。
  凡国王自陪臣以下所授官爵,自贞明戊寅以前,制用诏敕,皆自间道而至。戊寅以后,南康贡路阻绝,则皆航海而至,皆出其迎授徐审德本日月而书之,他皆仿此。
  三月,润州客司军将(彭城)浩(姓犯王讳)逐节度使周宝出于毗陵,推度支催勘使薛朗为主,仍火其城。是月,帝至凤翔。夏四月,六合镇使徐约攻陷苏州,淮南高骈为其下毕师铎所幽,乃召宣州观察使秦彦为主。五月,王命东安都将杜棱、浙江都将阮结、靖江都将成及率兵讨薛朗。
  初,杭州山贼朱直为乱,遂募八县乡兵以讨之,因为八都,临安董昌首之,今东安浙江皆其数也。其诸都地名、都号、首将名姓,并见于前。
  六月,师次阳羡,与贼将李君旺遇,大破之,获船八百余艘。秋九月,秦彦杀高骈。
  骈拥兵叛命,信用妖人,自取亡灭。秦彦与毕师铎出师屡败,疑骈党内应,遂杀之。高骈之事,岂非佛氏所谓轮回果报者乎6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1曾子曰:“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若高骈所得,犹未足以偿数千人之怨,才足以见天道好还之不差忒耳。
  是月,诏加王检校户部尚书。至日,王师次禹城,斩贼将丁重德。属将赵君度走之,遂进攻常州,丁从实弃城宵遁。
  从实,浙西小将也,有微功于周宝,故用为是郡。郡人以为暴虐,号为丁灭门。及是奔于海陵镇,镇使高霸及杨行密同入海,赴高骈之难,从实竟为行密所害。
  十月,周宝遂归于王,王以属郡礼,具橐迎之于郊,仍舍于樟亭驿。是月,庐州刺史杨行密始入淮南。十一月十二日,文穆王生。十二月,命杜棱为常州制置使,遣阮结等进攻润州。是月乙末,周宝卒。
  宝字尚珪。曾祖侍选,唐沧州鲁城令。幽蓟之乱,鲁城以一邑拒寇,为贼所害。祖光济,左赞善大夫,依侯希逸于平卢军,为衙门将,每行阵获攻鲁城者,必杀之以祭父。父怀义,以武艺为韩皋所重,累官至工部尚书、天德军使。宝即第三子也。以父荫为千牛备身,寻求去职,依天平军帅。武宗三年,征方镇有才器者,入宿卫,宝因隶右神策军,出为良源镇将。有戎政,本军表闻,授右厢都押衙马步军知军事大将军。出泾州,聚粮二十余万斛。黄巢之乱,移镇海军节度使。僖宗幸蜀,加授右仆射、检校司空。中和二年,拜同平章事。时朝廷以丞相王铎率诸道兵复长安,以宝为天下租庸副使兼管内营田使。五年,授特进、检校太保兼侍中,进封本郡王。至是以疾薨,年七十四。子玙嗣。比唐制,武选以马上击毡,较其能否,有置铁钩于毡杖以相击。宝尝遇此选,为铁钩所摘,一目睛突,宝即取而吞之。复击毡,遂获头筹,授泾原。敕赐一木睛以代之,木睛不知何木,视之亦明,置水中无所碍真睛矣。一日早起,盥漱其睛,坠水盆中,侍姬窃笑。宝怒曰:“我瞎汉,何足笑也1遂杀之。润州衙军以军额号镇海军,盖宿旧也。宝复置亲信,号决胜军,处之后楼,使其子玙搃之,众号为后楼军。其衣食粮赐,数倍于镇海,士卒颇有怨望,因恣横于外。一日,会客于后楼,即席有言其事者,则杀之。而薛朗与镇海将(彭城)浩素友善,遂以宝意示之,且诫其戢下。浩闻之,愤曰:“可以免祸者,不过反耳。”是夕,遂率镇海军叛,乃推朗为主。宝闻乱,率家属跣袜拓芙蓉门,召后楼军曰:“后楼军儿郎,能救我乎?”后楼闻之,亦同叛焉。宝遂奔高骈。骈与宝夹江为镇,颇有嫌隙。及奔骈,骈遗书曰:“窃承走马,以及奔牛。”遣送黄齑一瓶、葛粉十斤,以表齑粉之意。宝在泾原,至于金陵,多会宾客,欢宴终日,后庭乐妓百余人,水陆肴膳,日极丰美,以抚养欠均,以致叛乱,得非骄奢蠹其福禄而使然乎!
  (戊申)文德元年春正月,孙儒杀秦彦、毕师铎。
  彦等因高骈信妖惨酷,遂乱,杀骈,并杀骈子弟甥侄。有一妇人临刑,戟手大骂曰:“我必诉于上帝,使汝等后日举家戮杀,一如我今日。”至是果如所言。
  是月,驾在凤翔。丙寅,我师克润州,生擒薛朗而还,王命剖心以祭周宝。(彭城)浩走之,王命阮结为制置使,又命筑嘉兴县城。二月,驾还长安,大赦改元文德。三月朔,日有蚀之。僖宗疾革,命立寿王为太弟。帝崩,太弟即位,是为昭宗。昭加王检校司空。夏四月,孙儒入淮南,陷扬州,杨行密奔海陵,复归庐州。秋九月,王命从弟銶率兵讨徐约于苏州,尽驱州入以守城,皆文其面曰:“愿战南都。”有军事衙推陈车(车本二名,上字犯忠献王讳)谓人曰:“南都者,盖都邑之称,杭州其终建国乎1冬十一月,杨行密攻杀宣州刺史赵锽而有其地。
  (己酉)龙纪元年春正月朔,改元。三月,我师破徐约于苏州。约奔入海,中箭而死。
  约,曹州人。初从黄巢攻天长,遂归高骈,用为六合镇将。浙西周宝子婿杨茂宝为苏州刺吏,约攻破之,遂有其地。而制度不轨,劫王贡赋,至是而灭,宜哉!
  王命海昌都将沈粲权知苏州事。夏四月丁丑,命筑安众营于临安。五月甲辰,润州阮结卒。
  结字韬文,钱塘人也。杭州建八都,结亦副焉。中和二年,以征汉宏有功,授散骑常侍。光启三年,征常州,又平润州,累授户部尚书。四年,充润州制置使,寻迁刑部尚书。初,徐约之党三千余人来降,结抚之失所,因散香于甘露寺,辄为所叛卒投于江,遂成疾而卒,年四十六。
  王以其弟右骁卫将军阮绰领其本郡,仍命成及代之,及尽诛其叛卒。秋七月,敕授王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本州防御使。冬十月,敕除给事中杜儒休为苏州刺史,以沈粲为制置使。十一月,帝南郊,更名晔,改元大顺。是月,宣州杨行密遣将李友陷我毗陵,执杜棱而去。
  初,李友攻毗陵,凿穿地道而入,兵甲俱以土中夜入于棱之寝室,因执棱于卧榻而去。
  十二月,淮南孙儒遣其下(彭城)建封(姓犯王讳)帅众陷我润州,成及奔归。
  (庚戌)大顺元年春正月戊子朔,皇帝受册尊号,大赦。夏四月,敕遣使征兵讨李克用,因路远,事遂寝。秋七月,常州李友陷我姑苏,制置使沈粲害刺史杜儒休及兄延休而奔于我。王以其失备,复害刺史,将欲诛之,粲遂奔孙儒。
  初,沈粲之攻杜儒休,儒休曰:“勿杀我,与尔金。”粲曰:“杀尔,金将焉往?”遂杀之。儒休,延休异母兄弟也,同日而生,至是同日而死,异哉!非圣人不能知其所以然也。
  是月,杨行密遣将张行周为常州制置使。八月,制加王吴兴郡开国男。闰九月,孙儒复遣(彭城)建封攻毗陵,杀张行周,而复困姑苏。是月,王命筑新夹城,环包氏山洎秦望山而回,凡五十余里,皆穿林架险而版筑焉。王尝亲劳役徒,因自运一甓,由是骖从者争运之,役徒莫不毕力。冬十一月,孙儒陷姑苏,李友奔常熟。十二月,孙儒归淮南,仍以沈粲为制置使。是月,敕遣使高品赐官诰,加王检校司空同平章事。
  (辛亥)二年春正月,孙儒自淮南复入姑苏,将乘胜以图我。王出舟师以御之,儒遂绝南顾。夏四月,彗星见,大赦天下。秋七月,城东安镇。冬十二月,孙儒烧掠苏、常,遂逼宣州,因围杨行密。行密遣使求救于我,王出糗粮甲兵以助之。是月,常州甘露镇使陈可立据本州,王遣师平之。(壬子)景福元年春正月丙午朔,大赦,改元。二月,命从弟銶为苏州招辑使。夏四月初,升杭州为武胜军,授王本军防御使。六月,王出师会宣州兵,败孙儒于宣城。行密斩孙儒,传首京师。宣州以沈粲归,王戮之于市,而行密因有广陵焉。
  初,杨行密军师张某,或曰李某,颇善占算。前一日,谓行密曰:“明日大水,亭午可获孙儒。”时畏日曦赫,儒兵正胜,人皆哂其言。及诘旦,西北有云大如箕,渐渐弥漫,俄而澍雨大水暴作。儒谓众曰:“城中大水将及我诸营,自顾无相救也。”俄而水深丈余,城中知其号令,乃径出兵以击儒营,他皆不救,因获儒。军师之言,果验。
  是月,泉州王潮攻陷福州,杀范晖而有其地。亦作鲍姓,乃陈岩之子婿也。岩为福州数年而卒,以晖继之,至是为王潮所害。时福州尝有僧记之曰:“潮水来,岩头没;潮水去,矢口出。”矢口,盖言将来继潮之人也。
  (癸丑)二年春二月,杨行密以其将田頵牧宣州,安仁义牧润州。夏闰五月,诏授王本军团练使、苏杭等州观察处置使,进封彭城郡开国侯,食邑七百户。秋七月丁丑,王率十三都兵洎役徒二十余万众,新筑罗城,自秦望山,由夹城东亘江干,洎钱塘湖、霍山、范浦,凡七十里。咸通中,京师有望气者,言钱塘有王者气,乃遣侍御史许军、中使许计,赍璧来瘗秦望山之腹,以厌之。使回,望气者言必不能止。又郭璞著《临安地志》云:“天目山前两乳长,龙飞凤舞到钱塘。海门山起横为案,五百年生异姓王。”至是果验。
  率十三都者,八都之外,有紫溪、保城、龙通、王泉三镇,是为十三都。
  九月,制授王镇海节度、浙江西道观察处置等使、润州刺史。
  先是,今年三月,诏以凤翔宿卫耀德都头李鋋授特进同平章事,领浙西差。朝廷以李茂贞彻海,王忠其党,将夺之权,乃有此授,而丹阳已为淮人所有,鋋不能至所治。至是命王,时议当之。又周宝莅丹阳,州人凡有期,必曰“待钱来”,斯之应也。蜀禅月大师休公尝上诗曰:“今日再三难更让,谶辞唯道待钱来。”明矣。
  (甲寅)乾宁元年春正月乙丑朔,大赦,改元。二月,王命成及权苏州刺史。三月,制王自光禄大夫、检校司徒,进充本道营田招讨盐铁制置发运等使。夏五月,敕遣中使(彭城)延钜(姓犯王讳)特授王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六月,敕遣中使贾居蟾赐王私门立戟。
  (乙卯)二年春二月,进封王开国公,食邑一千户。是月,威胜军节度使董昌僭称皇帝,建元顺天,国号罗平。
  年号或云天册,或云天圣,皆非也。江东罗谏议隐撰《吴越行营露布》曰:“罗平者启国之名,顺天者建元之始。”又曰:“以将门称天册之楼,以会府为宣室之地。”明矣。昌以书告王,其所称云“权即罗平国位”,印文曰“顺天治国之颖。王得之,召宾吏以议曰:“董氏昔吾乡党也,今吾邻藩也,其丰功茂绩,崇名厚禄,又吾所以赞成也。今采听妖妄,遂图僭乱,吾已受朝廷将相,当征兵以讨之。然恶迹方炳,庶或能改,吾先驰书以勉之,救其覆族之祸。”众悉称善,乃遣宾属沈滂,率将吏数百人移书以谏之曰:“与其闭门作天子,与九族、百姓俱作涂炭,不若开门作节度使,终身富贵无忧也。及今悛悔,尚可及矣。”昌竟不听,王乃表闻之,仍又亲率兵至迎恩门,望楼再拜,且谕曰:“大王奄有数州,位兼将相,非不贵矣,非不富矣,一旦颠倒兵柄,改易臣节,自贻伊戚,祸不旋踵。今率诸州兵至城下,以俟大王改过,苟不见听,则天子赫怒,羽林黄头济江而至,袭大王之城,非唯大王有累卵之危,实乡党生灵皆归鼎爨矣。祸福之道,唯大王择之。”昌于是送犒师钱二亿万,仍执妖人应智、王温室、巫姬阿韩、掾吏吴瑶、秦昌裕至于军门,且言待罪于天子。王遂诛应智等而还,复表其事。时越州都指挥使马绰、指挥使骆团出降。俄而诏王讨昌,又敕遣中使高品李重密来劳我师,仍削夺董昌官爵。
  诏曰:“夫雷霆霜雪,上天降以成物;明赏饬法,哲王垂以理人。是则阳春不可以独为岁功,仁恕不可以专为君德。威刑之作,其在兹乎!朕以眇躬,祗膺大宝,奉祖宗之丕训,荷天地之洪休,八年于兹,一日无担逊于志者,既求诸道;逆于心者,必本于情。苟惩诫之不明,惧典章之斯废。威胜军节度使、陇西郡王董昌,出于行伍,属遇艰难,权握兵戎,位崇将相。器才盈而自覆,鼎必折而遂倾。因凭生祠,辄有狂计,假陈妖异,惑乱邪巫,鼓噪危楼,伪为建国。不思理代,徒生犬吠之音;欲就丛祠,妄举狐鸣之兆。赖浙西节度使钱(讳)与诸司等皆忠诚愤激,壮节坚高。始以逆顺之理,飞章谕之而不悟;次以攻伐之谋,盟约胁之而不回。至于率兵,直以摩垒,虽复假言幻惑,止遏凶邪,终为闭壁偷安,不便束身归罪,是其阴诈,犹欲张皇。鱼戏鼎而虽亦可哀,螂拒辙而终为不率,天讨有罪,鬼得而诛。其董昌在身官爵,并削夺,仍委(讳)进兵攻讨。越州城士庶且多,宁无勇敢之徒,善以功名自许,如有枭戮生擒董昌者,授以三品正员,赏钱一万贯,如先有官者,超三资酬奖。如是董昌威制,曾助妖谋,憣然改图,转祸为福,有所自效者,罪并不问,赏则与之。於戏!恶杀好生,君人令德;仗顺伐逆,武夫令猷。呜鼓而攻,既非获已;奋戈而起,亦宜慎诸!勿发勿焚,无误无失,罔俾观听,谓我黩武而勤兵也。
  夏四月辛卯,苏州雨雪。乙巳,皇考太师薨。六月,制授王检校太傅、彭城郡王,兼浙江东道招讨制置两浙盐铁发运等使。是月,王起师讨董昌,秋七月,制授王起复云麾将军、上金吾卫大将军、员外置同正员。是月,帝幸莎城,旋至石门镇。八月,车驾还京。于是董昌求援于淮帅杨行密,行密遣将台濛等困围姑苏以应昌。冬十月,行密又遣安仁义、田頵等攻我镇戍,昌遣裨将陈郁、钟福、朱党屯于香严寺,又遣李蕙、崔温屯于石侯(香严、石侯皆地名)。王命武勇都知兵马使顾全武、马步军都知兵马使王球率兵往逐之,遂戮李蕙、崔温等。未几,昌复构湖州刺史李师悦,率兵四千余人,侵我封境,又遣徐淑困我嘉禾。王命内衙都虞候方密袭之,不克,更命顾全武率所部御之,因破乌墩、光福二砦。而府城东接大江,贼不得聚,然沙路平涨,贼之游兵得以来往。王谓全武等曰:“贼若有我江壖,襟带瓯越,则不可当也,汝善御之。”十一月,衢州刺史陈儒卒,弟岌嗣。时顾全武遣偏将孟宝、蒋燔率兵屯子西陵。是月,敕王依前起复检校太傅,兼侍中,加食邑一千户。是岁终郊,封胥山伍子胥为惠应侯。(封胥山祠,不详诏命日月。罗代集有碑云“三年闰三月”,则知诏下之明年为碑。今按长历,乾宁三年今甘崇耳。)
  (丙辰)三年春正月,敕授费州刺吏高彦、夷州刺吏沈夏并检校司空。是月,安仁义出战船,从湖州将渡江,以应董昌。王命武勇都指挥使许再思等御之,仁义竟不敢渡。然沙路之患未弭,乃祭江海而祷胥山祠。一夕惊涛,沙路悉毁,江壖一隅无所患矣。昌又遣徐珣、李玄宾等据肃清四朴九乡之地,王命顾全武、王球击之,徐珣等来降。昌又遣将汤旧领兵守石城,袁邠领兵守永宁。时昌镇遏使朱威与贺兰风招辑使孙仲殷等,并投款于王,且为越军所袭,朱威等由海道而至。二月,王命顾全武、许再思自西陵趋石城,与汤旧遇,遂破石城(去越城仅三十里),生擒其党六百余人。汤旧等走还,昌不能援。三月,我师复攻余姚,袁邠因大战,贼党逃溺者相半。而明州刺史黄晟遣指挥使梁从晊率兵来应我师,袁邠坚壁自固,昌益兵以救之。顾全武遣武勇队主(彭城)彦章截其冲要,生擒贼将徐宣,斩首二百余级。昌又遣暨阳镇将陈都自南秦(秦一作臻)了口至于富阳渔浦等处屯聚。王命王球等击之,仍遣婺州兵及诸镇兵以应之。时陈都率其党千余人来降。夏四月,我师执袁邠及偏将潘荐等,凡二千余人,王以朱威复为永宁镇使。是月,顾全武进围越城,而楚武王马某始有湖湘之地(王马姓,名犯宣祖庙讳,故以谥易之)。五月辛巳,董昌亲阅战于五云门,仍悬玉帛以诱我师,顾全武、许再思等奋击之,其党大败。昌愕视而退,至是始惧,自去其帝号。
  初,城中有言王师雄壮强盛者,辄怒而斩之;有言王师兵疲而粮绝者,则喜而赏之。于是亲阅,我师奋击,始大惧而退。
  次日,王命分兵进攻,以顾全武充诸军都虞候、东面都知兵马使,与指挥使孟宝等攻五云门;王球充右副指挥使,与蒋燔攻亭山及申光门;陈章充右副指挥使,与钱颜攻关子门;许再思充马军都虞候、北面都知兵马使,攻昌安门;骆团充西面都指挥使,攻迎恩门。是月癸未,越城将拔,而台濛等陷我姑苏,刺史成及被执。王乃召全武议,将分兵西陵,以备北寇。全武上言曰:“贼之根本系于瓯越,岂以失一姑苏而遂逭天讨。顾先拔越城,然后复茂苑未迟。”王从之。乙未,董昌犹据牙城拒之。王绐昌曰:“奉诏,令大王致仕归临安。”昌乃送牌印而出。顾全武遣上武勇都监使吴璋执昌,至而斩之,越州平。王命散府库金帛,以赏将士,开仓禀以赈贫乏,又斩伪宰相李邈、蒋环等十余人,以下胁从者悉宥之。
  董昌,临安人也。始为土团军,破山贼有功,为石镜镇将。寻迁杭州,平(彭城)汉宏,复除越州。其始起余杭,洎领瓯越,颇有廉俭之度,累授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封陇西郡王。时属京师丧乱,文籍多亡,越州有裴氏书楼,昌悉取其书以贡,授诸道采访图籍使。既而恣为淫虐,凡按罪人,无轻重枉直,必命骰子使之对掷,胜者宥之,否则杀之,而案牍不复参决,但一概诛戮。而越州有白楼门,门外即杀戮之所,地为之殷,守阍者尝夜闻鬼哭。凡军中制度,多所改易。隶中军者,衣黄布,背影威仪”二字;隶外军者,衣白布,字号如之。凡所器玩,无小大皆号以元字,军中文其臂者亦如之。识者以为元者,钱之文也,皆当归钱氏。昌建生祠,诸郡置土马,有诳马嘶发汗者毕被赏。又立将吏木偶,悉用长钉以钉其足,曰:“使三二百年免有颠踣。”末年盈满,遂图僭乱。故妖人应智等竟以幻惑进,愚民俗吏致龟鱼符印者,日以百数。又集无赖之徒,皆断腕劈耳,号曰感恩都,以备腹心。及议立国号,有客使倪德儒语昌曰:“中和辰巳间,越中尝有圣经云:‘有罗平鸟主越人祸福,敬则福,慢则祸。’于是民间悉图其形以祷之。今观大王署名,与当时鸟状相类,乃出图示昌。昌欣然,遂以为号。僭立之际,年月日时皆用卯,从妖言也。或云古谶书云:“汉东岸上重日生。”昌以名应之,故悉用卯以符日出之义也。初,昌议立,会稽令吴镣谏曰:“大王不为真诸侯以传子孙,欲为假天子以取灭亡也。”昌族诛之。山阴令张遂曰:“浙东虽领六州,大王称帝,彼不从,徒守孤城为天下笑。”昌又杀之。节度副使黄碣恶其惑乱,屡谏,碣家奴有致印于昌者,碣将杀奴,奴遂投昌匿之。碣乃密致书于管权官李滔曰:“顺天将期一统,其如之何?以愚计之,针岂为槊耶1有窃其书送昌,昌集召议之。碣曰:“今王室虽衰,天人未厌,大王兴于畎亩,受朝廷厚恩,位兼将相,富贵极矣,奈何一旦忽为灭族之计1昌诟之曰:“尔贼负我好圣明时,三公不能待,先求死耶?”遂斩碣首,投诸厕中,仍族诛之,而李滔亦遇害。识者以昌首先求死者,盖相继之兆也。自王师攻讨而迁延未克者,以其侄真小得众志耳。俄而真与小将剌羽不和,谮于昌而杀之,众由是解体作乱,盖天之所废然也。自前年仲冬不雨,至是月乃雨,昌暴虐如是,今平之乃雨。
  秋七月,李茂贞犯阙,帝幸华州。八月,敕授王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加食邑一千户、实封一百户,赏去伪之功也。仍遣供奉官甯全道赐王旌节,又遣中使韩彝范来宣谕,将授王越州,王固让,遂除宰相王搏(亦作溥)出镇越州。搏以王有大勋,宜当所授,复固请辞。冬十月,敕改越州威胜军为镇东军,授王领镇海镇东等军节度使。十一月戊子,湖州刺史李师悦卒,子继徽嗣。
  师悦要节制于朝廷,制授忠国军节度使。使臣未及境,师悦已寝疾,使人觇之,回报旌节已至芜湖。师悦闻之喜,不及拜命而卒。
  是月,安仁义由南荡率余党攻东阳,刺史王坛坚壁自固。
  (丁巳)四年春正月,帝在华州。是月,王命行军司马杜棱、都监使吴璋率兵救东阳,安仁义复攻睦州。一夕大风雨,贼众惊扰而遁。夏四月,命顾全武与王弟镇并武胜军都指挥使沈夏、陈璋、高遇、许再思等,率兵自海道以救嘉禾。时诸将皆欲缓进,惟全武请倍道兼行,王从之。一日,师次嘉禾,围逼已久,城中莫知所之,遽见我旗号,皆大悦,贼亦谓之神。是日,遂内外夹击,擒贼将李宗礼、偏将顾金等二十余人,俘馘不可胜计,乘胜大破贼寨十有八所,又擒贼将魏约、张宣、杨燔、阎建等士卒三千余人。嘉禾平。全武等又乘胜逐田頵于驿亭埭,頵由吴兴而遁。于时大水,我师逐之,斩馘沉溺者仅于十里。
  初,安仁义、田頵之攻我也,乃请淮帅杨行密率兵亲至,携一僧袒肩者,来视王城。僧曰:“此腰鼓城也,击之终不可得。”又闻城中鼓角之声,曰:“钱氏子孙皆当贵盛,未可图也。”行密乃先归。而安仁义、田頵驻屯于北郊,复有电火焚頵营,震折威枪,由是俱败,天使然也。
  六月己酉,王如东府,受镇东节钺。先是敕命到时,王谓众曰:“淮寇未殄,吾不敢奉命。”至是方行。
  秋七月庚寅,王至自东府,命顾全武率师复姑苏。八月,我师屯昆山。既而敕王起复,加食邑一千户,又遣中使焦楚锽赍铁券至。
  券文曰:“维乾宁四年岁次丁巳八月甲辰朔四日丁未,皇帝若曰:咨尔镇海镇东等军节度、浙江东西道观察处置营田招讨等使、兼两浙盐铁制置发运等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兼中书令、持节润越等州刺史、上柱国、彭城郡王、食邑五千户、实封一百户钱某:朕闻铭邓骘之勋,言垂汉典;载孔悝之德,事美鲁经。则知褒德策勋,古今一致。顷者董昌僭伪,为昏镜水;狂谋恶迹,淬染齐人。尔披攘凶渠,荡定江表,忠以卫社稷,惠以福生灵,其几也氛清,其化也疲羸泰。拯於越于涂炭之上,师无私焉;保余杭于金汤之固,政有经矣。志奖王室,绩冠侯藩,溢于旗常,流在丹素。虽钟繇刊五熟之釜,窦宪勒燕然之山,未足显功,抑有异数。是用锡其金板,申以誓词,长河有似带之期,泰华有如拳之日,惟我念功之旨,永将延祚子孙。使卿长袭宠荣,克保富贵,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承我信誓,往惟钦哉!宜付史馆,颁示天下。”
  是月,敕封胥山惠应侯为吴安王。景福二年,始作罗城,而江涛势激,板筑不能就。王因祷之,沙涨一十五里,余功乃成,故有惠应之请。前年安仁义以游兵往,复祷之,一夕惊涛沙路尽毁,至是感其灵贶,请而封之。
  九月,湖州刺史李继徽以州附淮南,牙将沈攸拒之,继徽遂奔。是月乙未,王亲巡吴兴,收继徽家属凡二百余人而还,湖州平。王命海昌镇将高彦为湖州制置使。
  李继徽,亦作彦徽。父师悦,乃徐州马步院之小吏也。属王仙芝作乱,遂投行伍役。以献黄巢首级功,遂授是郡。师悦能书,长于断谳,州有十五都头,其下俱数千人,师悦抚之,尽得其所。时朝廷命将代师悦,召诸校议之,咸曰:“但虑君侯厌小郡耳,不尔则苟有代人,断不奉诏。”会进士顾云旅游于害,乃请云草奏论之。云表略云:“观龙纶而仿佛,犹凤篆而依希”因不复代矣。师悦在任,置舟楫,树仓廪,以图割据。董昌僭伪,师悦率兵食以应之,至是继徽复以携贰而败焉。初,继徽将纳淮人也,沈攸以逆顺之理谕之,其众因誓曰:“附李氏者居西,附沈氏者居东。”而居东者十得其九,继徽于是惶惑而遁矣。
  冬十月,淮人以台濛守姑苏,代朱党也。十一月己卯,台州刺史杜雄卒。
  雄,台州杨梅镇人也。初与朱党、娄文俱为草寇,娄文以雄为副。文害刺史罗虬,遂侵(彭城)汉宏不利,因降汉宏,署娄文知明州事,以杜雄知台州。后汉宏败,率其下六百余人奔雄,雄使偏将方师立飨汉宏于驿亭。其党皆醉,遂执汉宏归越,董昌奏授雄为德化军使,至是而疾卒。
  (戊午)五年春正月,帝在华州,改元光化。是月,我师救苏州,生擒淮将李近思,斩首一千余级。又斩其将梁琮、张颙等,而杨行密复遣将李简率兵五千余众,屯于无锡。我师复攻之,获其偏将陈益等而还,余皆走之。是月,王以越州指挥使骆团为台州制置使。二月,敕移镇海军于杭州为理所,从王请也。又授都押衙董(名犯太祖讳上一字)等恩命有差。秋七月,敕授王检校太师,赐定乱安国功臣。八月,车驾还京。九月,婺州刺史王坛遣将攻东阳,王命使谕之,息民故也。冬十月,王遣顾全武率师克苏州,台濛、李德诚等皆宵遁,其下秦裴因力屈而降,苏州平。
  初,遣顾全武等攻苏州,淮将刺史台濛等皆弃城宵遁,独秦裴守昆山不下。全武攻之,裴屡出战,复靳侮全武。全武怒,益兵引水灌城。城坏,乃出降。王曰:“尔军弱如此,何敢久为旅拒?”裴曰:“裴义不负杨公,今力屈而降耳。”王善其言,而全武亦请宥之,王从其请。
  王以嘉兴都将曹圭权苏州刺置使,寻命为本州刺史。是月,敕王兼两浙安抚使,加食邑一千户,实封一百户。闰十月,婺州王坛抗命,王遣师伐之。而衢州刺史陈岌贰于我,王复遣顾全武等讨之。十一月,成及至自淮南,王亦以魏约等归淮南以报之。
  (己未)光化二年春正月,我师大败陈岌党于龙丘。二月,敕遣高品周道安,改王本县石镜乡为广义乡,临水里为勋贵里,所居安众营为衣锦营,仍赐两浙行军司马。杜棱以下一百二十人,并号赞忠去伪功臣。三月,婺州王坛求救于淮南。夏四月,敕升杭州为大都督府。是月,淮帅遣将康儒等来应东阳,王命副指挥使方密、罗聚等济师于婺州及兰溪、义乌等县。秋七月,淮人有使入衢州者,为我师杀之,仍获陈岌所送杨氏地图州印以归。
  (庚申)三年春正月,淮将康儒、徐从皋等复攻婺州,王遣从弟銶率师讨之。三月,我师大败贼徒于轩渚,遂绝其粮,康儒等由清溪而遁。夏五月,敕遣中使王金峰赍诏封王为南康王,加食邑一千户,实封一百户,王表陈让。秋八月,敕授王行军司马,杜棱检校太子太保。是月庚申,龙斗于浙江,因过于郛郭,坏庐舍,或吸居人,浮空而去,数里方坠,亦有死者。九月,王坛奔宣城。
  坛本孙儒队将。儒败,率其党三千奔睦州陈晟,晟颇疑之,处于外城。未几,坛将降党与三河镇将陈严攻婺州,婺州刺史蒋环奔会稽,坛遂有其地,至是而坛奔宣城。
  是月辛卯,王亲巡婺州,命浙西营田副使沈夏权婺州刺史。壬辰,王至东阳,而东阳镇将王永伏诛。
  永,东阳人也。在镇治城壁,置鼓角妆楼,舞榭甍栋相接,又来妖妄,立十(十一作石)瑞亭,将窥本郡。及王坛攻之,王以前年婺民为安仁义所挠,王故遣使谕之。坛罢兵,将追永归于府城,而坛不从命,故代之。事平,责永以不敬,故斩之以谢百姓。
  是月甲午,王复巡衢州,陈岌降。王以岌为浙东安抚副使,命顾全武权知衢州事。
  岌兄儒,本黄巢之党,寻降朝廷,授以饶州。光启三年,率其部伍,自饶厅事直指衙门而出,人无预知者。且诫其下曰:“我自弃他郡,州人无负我者,有杀掠者斩。”由是市不易肆。既而径趋衢州,知州玄泰迎于郊。儒诘之曰:“玄宗御容安在?”泰泣曰:“使君不见容矣。”时信安有玄宗铜容,泰毁之,故以是为责,遂斩之,而自据焉。凡在信安十年,颇有惠爱。每秋主司请纳稼,儒必至城南绿野亭,观其刈获,始使输之。又尝见吏于仓所,辄振衣以避糠秕,儒怒而罚之。其所为率皆类此。南海节度使(彭城)宗龟道由信安,见其品裁,乃抚之曰:“此贼有士人之风。”儒亦欣然而谢之。及儒病,岌入省之,因顾岌曰:“汝非侦我耶?今汝仁弱,其如诸校何1乃召列校豪强者十余人入卧内,皆斩之,遂以郡付岌。王坛之叛,岌实同其恶,至是降而宥之。
  冬十月,敕遣中使取王形图于凌烟阁,王命写容以进。十一月庚寅,中尉(彭城)季述(姓犯王讳)与王仲先、枢密王彦范等幽昭宗于问安宫,立德王裕以为帝,以昭宗为太上皇,敕遣使进王为东安王,王不受命。是月己酉,葬皇考太师于安国县锦衣乡(或云义成乡)清风里。
  初,太师薨,因有淮师,葬是以缓。按罗氏《后集·太师志铭》曰:“昔岁己卯,今辰己酉。”十一月也。今以长历推之,十月二十五日乙酉葬太师,未知孰是。
  (辛酉)天复元年春正月,昭宗反正,大赦改元,出太子裕复为德王,而(彭城)季述等皆伏诛。是月,敕遣使供奉官吐突令铎来宣谕,仍赐国信。二月,王亲巡衣锦营,大会故老宾客,山林树木皆覆以锦幄,表衣锦之荣也。命指挥使陈璋为衢州制置使。夏四月丁丑,王亲巡东府。五月,敕授王守侍中,进封实王,加食邑一千户,实封一百户,仍升王所居衣锦营为衣锦城,封石镜山为衣锦山,大官山为功臣山。秋八月,敕授邵州刺史王子文穆王礼部尚书,遥领邵州刺史。九月,王以衢州制置使陈璋为本州刺史。是月壬子,皇妣秦国太夫人水丘氏薨。冬十月,淮将李神福等寇衣锦城,王命顾全武、方密率师御之,全武等为贼所执。
  杨行密遣李神福等率兵欲图杭州,全武列八寨以拒之。神福诡言还师,其所获杭俘走还者,皆不追。至暮遣羸兵先行,而伏兵青山。全武不知其诡,奋勇追之,伏兵大发,遂被执。王闻之,惊曰:“丧我良将也。”既而神福欲归,又恐为王所邀,乃遣人守卫王祖考丘垅,又令全武通家信。王遣使犒之,神福受其犒赂而还。
  十一月,驾狩于凤翔。王闻之悲泣,乃遣使奔问,帝嘉之,赐王御服夹襖子一副,仍降御札于衣襟焉。十二月,淮人以师老粮乏,求成而还。是月,敕王起复云麾将军、上金吾卫大将军、员外置同正员。
  时王以衣锦城被寇,命玄同先生闾丘方远下元金篆醮于龙瑞宫。其夕大雪,惟醮坛之上星斗灿然,殿宇无所沾洒。又有鉴湖宿钓者,闻车马之声甚众,复有一黑虎蹲于宫门外,醮罢乃去。鉴湖,昔贺知章所居者,一名贺湖,因犯僖宗庙讳,今以唐秘书此湖故名易之也。
  (壬戌)二年春正月,帝在凤翔。三月朔,日有蚀之。是月癸丑至乙卯三日,浙右大雪盈丈,雪气如烟而味苦。夏四月,淮人以顾全武、方密归我,王亦以秦裴报之(裴即光化时苏州降将也)。是月,制加王食邑一千户,实封一百户。五月,敕封王为越王,又加食邑一千户,实封一百户。是月庚戌,温州刺史朱褒卒,兄敖代之。
  褒,永嘉人也。兄诞始为本州通事官。属寇乱,兄弟皆聚兵御之,以功遂摄司马。及副使胡燔卒,乃自据焉。褒处兄弟,性颇强悖。一日辄收兄诞印绶,以州属(彭城)汉宏,汉宏署褒州事。褒耳下有一赤点,每怒发则点移至口,怒解如故。诞厅吏尝忤褒,褒将杀之。其母力救,对曰:“比求郡,盖欲杀此辈耳。”卒不听。汉宏之乱,褒率党助之。寻以同姓结援于梁太祖,奏授本州刺史,充静海军使。褒善属诗文,亦好礼士,但动不量力,故不及世而家灭亡矣。
  秋七月,王亲巡衣锦城,治沟洫。八月丙戌,将还府城,亲飨将校。武勇都指挥使徐绾即席将谋不利,惶惧辞以疾,王恶之,即日命绾率所部先还。次日,王发自衣锦城,徐绾率兵已及府城,焚掠郛郭。左武勇都指挥使许再思以兵迎绾同叛,将及内城,王子传瑛(亦作元■〈王癸〉)与三城都指挥使马绰、牙将陈为等,发悬门以御之。王次龙泉,有驰来告叛者,王遂疾行。时北郭城门牙将潘长与徐绾遇,斩首二百余级,退营于龙兴寺。王微服至德胜门,牙将周肃遣偏将钟审以舟迎王,王遂沿江至内城东北,登城而入,城中莫有知者。北门直更卒凭鼓而寐,王亲斩之,众皆惊悟。随命都监使吴璋、三城指挥使马绰守北门,内城指挥使王荣、武安都指挥使杜建徽守南门,又命指挥使顾全武率兵卫屯东府。全武上言曰:“东府不足往,当诣邗沟。何者?绾必召田頵,頵来,淮南即兴师矣,宜早图之。”杜建徽言曰:“杨氏尝由王脱孙儒之难,彼丈夫者,岂不能报王耶!请以难告。”王从之,命全武行。全武曰:“独行事必不济,请择诸公子。”王曰:“我欲以元璙聘于杨氏,汝当辅而行焉。”全武遂与同往。湖州刺史高彦遣其子渭来赴难,渭趋灵隐山而至,为贼伏兵所害,命渭所部营于城南。
  高彦之闻难也,亟遣子渭行。渭曰:“今日不利。”彦曰:“赴难之急,何以吉辰耶?”遂促渭行。渭不敢抗命,遂率所部径趋灵隐山而来,至是果败。
  九月,徐绾果召田頵于宣城。頵先遣客史何饶来致意曰:“相公请大王东之越城,虚府署以相待,所贵者兵不血刃耳。”王复曰:“军中叛乱,何方无之尔!相公不尝为人长乎?反助其逆,须径来,何用肆言也。”既而頵至,洎于北门,以旗鼓自蔽。王登城,将与之语,俾开旗,頵不之答,王注弩中其执旗者。頵见王城中大鼓噪,惧退还营,迁垒于西北隅(今清波门是也)。乃使其党据营以辱,王亦注弩毙之。頵伺夜复攻西北隅,梯橦毕集,城中矢石如雨,贼坠沟洫者不可胜计,頵遂拔营而退。十一月,頵复具舟楫,将渡江绝西陵,王命副指挥使盛造、朱郁大破之。俄而杨行密使至頵营,王城中莫有知其意者。王曰:“田頵悖而无机,倘得密意,必明言其可否。”王乃使人往觇之。頵迎行密来使于半道红(半道红在北郊,旧植桃花之所,凡数里),并辔而行,果与言及罢兵之事。觇者回,以其言闻,皆如王所料。既而頵率徐绾、许再思归宣城,王命致犒师钱一百亿以送之。頵虑为我师所逐,逐请质而去。
  初,王行至龙泉,闻变,召李咸占之,曰:“大王霸业方永,但分野小灾耳,请勿为虑,不然大王当有疾。”王曰:“宁我有疾,岂宜害百姓耶1王又召叶简筮之,曰:“贼无如我何。”王曰:“淮人将同恶乎?”简曰:“淮人不来,宣城当济贼,季冬方败,然宣城亦当败于明年,今不足虑。”如期皆验也。后武勇都指挥使徐绾,本孙儒之党,来降。乾宁中,王以守御功,因备心膂。前年锦城之役,不用命,王恶之,及是使治沟洫,遂叛。
  是月,温州裨将丁章逐刺史朱敖,敖奔无诸,章遂■〈扌處〉是郡。
  (癸亥)三年春正月己巳,帝还京师。夏四月,温州丁章为木工李彦斧杀之,裨将张惠据温州。是月,城婺州。秋七月,睦州刺史陈询贰于我,仍率党攻婺州兰溪县,王遣指挥方永珍等率师讨平之。九月,宣城田頵、安仁义俱叛于淮,而淮帅杨行密请师于我。王命方永珍率师至京口,又命从弟镒率兵次宛陵,以应行密师,又命指挥使杨习代方永珍于睦州。冬十月,我师与淮人生擒安仁义于润州,归淮师而斩之。田頵死于阵,其母奉文穆王归焉。
  (甲子)四年春正月,帝发长安。三月,敕遣卫尉卿许浑来宣谕,仍赐国信。是月,王子元璙与所聘杨氏至自淮南。夏四月,帝至洛阳,大赦,改元天祐,敕遣给事中郑祈、刑部员外郎杨永休,(亦作永承)进封王为吴王,加食邑二千户,实封二百户。秋八月,昭宗崩,太子即位。敕遣来宣告,王素服举哀于军门。是月,淮人槛送徐绾归我,王命剖心以祭高渭。冬十月朔,日有食之。是月癸酉,大雪,平地丈余。
  (乙丑)天祐二年春正月,制授文穆王等官爵。是月,淮将阎睦等来援新安,卫命从弟镒与指挥使顾全武等御之。我师不利,镒等被执于贼。三月,广帅(彭城)隐始有南海,而衢州制置使陈璋亦贰于我。夏四月,陈璋会睦州兵及淮将陶雅等同攻东阳,王命弟镖帅师讨之。秋八月,处州刺史卢约弟佶寇永嘉,张惠奔无诸。王命方永珍济师于东阳,会师讨贼。九月,陈璋陷东阳,执刺史沈夏,送于淮南。
  夏,海盐人也。徐及为监镇,与高彦隶其中。及亦八都之一,号海昌者也。王副董庶人讨(彭城)汉宏于越州,徐及遣夏与高彦率本部会我师。王见之甚悦,延入卧内,谓曰:“吾东讨之师已众,渡江之役,无劳尔辈。但徐及平素强梁,终非我所蓄,以我东讨,或为后患,汝还本营,为我杀之,皆当以列郡牧汝。然吾非诲人为逆,但境土苦于干戈,不仁者当尽除之,用息生聚。且汝等当识吾意。”夏等再拜听命,王厚遣之。既回,告及曰:“董公与钱公以兵讨贼,闻将军遣所部见助,喜动于色。然以东北为虑,设有狗鼠偷窃,复劳后顾。夏等实托将军,以为后据。”及有军师,窃视夏等,谓及曰:“二校至自钱塘,皆有色文在其面,将军宜备之。”及不听。夏遂与其下谋之,一夕窃发。及死,其下遂分。夏性凶暴,不即我归,乃以所得众七千余人聚于临平山下,择幼弱者尽杀之,惟留三千余人,径往嘉兴,劫吴公约,同入海为剽。公约不从,将杀之,乃叩头曰:“惟吾兄之命。”遂与俱往,未几,夏以公约庸懦,因放其归。夏所图无成,始复归王,王亦优容之。累从征伐,历奏职官,领遥郡。至任果以杀戮为事,左右指令小不称意,即加屠害,王颇恶之。夏一日复构私第于北郭,制度雄壮,侔于公府。今北市酒家楼,俱夏之第也。其长子有过,辄手刃之。王以其噬子,滋不悦,出为东阳刺史。淮将陶雅以兵攻其郡,王不急救,遂为淮人所执,寻遇害。
  陈璋自称衢、婺二州刺史,复分兵与淮将许野鹤等犯我暨阳,王命杨习逐之。(一本作庐)璋兵大败,习遂攻东阳。冬十月,有兽入吴兴,一角而麟趾。十一月,王命建功臣堂于府门之西,树碑纪功,仍列宾僚将校赐功臣名氏于碑阴,凡五百人。是月,杨行密殂,子渥嗣。十二月,睦州刺史陈询奔淮南。
  询,即晟之弟,余杭人也。晟在郡十八载而卒,子绍权嗣。询黜绍权而自立,惧非王命,颇不自安。属徐、许之乱,乃通田頵。頵败,询益惧。及王命桐庐县使府复征军赋,遂不听命而叛,至是而奔。
  (丙寅)三年春正月,淮将陶雅率其党,自睦州归歙。是月,王亲巡睦州。时宣州观察使王茂章为淮人所图,因奔于王,王以为镇东军节度副使。二月辛卯,王至睦州,陈璋退保衢州,婺州平。是月丁酉,玄同先生闾丘方远卒。
  方远,其先齐人婴之后也。父闰,不仕,以文学节行称。方远幼辨慧,学于庐州道士陈玄悟,寻传法篆于天台主洞霄宫叶藏质。方远雅好儒学,每披卷得之,趋必曰:“葛稚川、陶隐居,俱吾之师友也。”诠《太平经》为十三篇。景福庚戌岁,始居余杭大涤洞。初,入谒王,谈庄、老之义,逡巡而罢。退而叹曰:“彼英雄也,是不宜与谈玄虚之道。”翌日入谒,遂陈《春秋》,因延之尽日。由是王厚加礼遇,重建天柱宫,俾以居之。王奏请赐紫,又敕赐号玄同先生。一日,王于城南楼,命方远图形。前一夕,王梦方远驾鹤至,由是王益奇之。江东罗隐每就方远授子书,方远必瞑目而授,余无他论。门人夏隐言谓方远曰:“罗记室上令公客,先生何不与之语?”方远曰:“隐才高性下,吾非授书,不欲及他事。”而隐亦尽师弟之礼。是日乃降圣节前一日,王使人以香花至,方远受讫,乃入斋中,作控鹤坐,怡然而逝,复有异香满室。王以夏隐言继其住持也。
  一日,王命方永珍、杨习等进攻衢州。三月,命浙西营田副使马绰权睦州刺史。夏四月朔,日有蚀之。洪帅南平王钟传卒,子匡时嗣。六月,淮人陷洪州,掳钟氏而归。秋八月,衢州陈璋导淮将周本、吕师造等入其境,为我师所逐,遂奔淮南。
  璋本孙儒之党,寻降于王,以从征董庶人功,遂被任用。天复初,始赴本部,王亲饯于江干。徐绾作乱,越州客军张洪等疑惧,乃与其党三百余人奔璋,璋纳之。又属丁章叛于永嘉,而宣州田頵使其下戚滔将招之,璋因假道而遣。王闻之,乃密使衢州罗城指挥使叶让杀之。事泄,璋遂杀让而叛。初,王命璋城衢州,工毕以图献王。王视西门樟树,谓左右曰:“此树不入城,陈璋当非我所畜也。”至是果验。
  九月,周本等率其党归信州。王命方永珍为衢州制置使。是月,敕遣右散骑常侍王矩、司勋朗中裴均授王吴王册礼。冬十一月乙丑,湖州刺史高彦卒,子澧嗣。
  彦,海盐人也。初与沈夏同受王密旨杀徐及。及死,以首归于王彦等。前后从征,悉有功效。及湖州李彦徽弃郡奔淮南,王亲巡吴兴,其将沈攸等皆以己功有牧守之望,王遂题诗一章于婴兰堂,在湖州东南溪次,末云:“须将一片地,付与有心人。”众亦不测。王将登舟,始言曰:“我将此郡付汝,宜善抚之。”彦性淳厚,居十一载,政治简便,累奏授职官,遥领费州刺史,寻至今任。将终,有道场山僧如讷,讷口能容拳,垂手过膝,是乃异僧,及入州城,彦以师事之。一日,彦与之语诀别,未几而卒。
  是月,敕命王本道建三代师庙。闰十二月,王命弟镖为婺州制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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