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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最鄉思:味蕾上的故鄉 切身的體驗
  鄉愁是味覺上的思念。寧靜悠遠的南方,文章中細細地閑說歲月,童年的夢想,學生時代的遊戲與種植,一切都固化為悠然美境,讀着,時間也是香醇。作者用靈動智慧的語言蒸、炸、炒、煨、燒感悟之情調,煲人生之滄桑,令人在品美味、嚼美元、流連歲月與市井風情之際精神大爽,胃口頓開,獲得一種酣暢淋漓的閱讀享受。
第1節:秋椒小燒
  椒小燒
  天的南國,諸多的美麗都是可以忽略,譬如那曠野如雪的巴芒,水上的紅菱,山岡上的楓樹,歸雁與棲鷺,橙黃一片的晚稻穀,還有暗香浮動的丹桂和
  岩桂,楠竹林與依岸垂柳,此般景色擱到一旁,就到辣椒地裏去收摘椒,總是有着無盡的意味。
  椒是一點點小的,大些而成熟的椒,是極度的辣,刻意要把舌面鑽破,像無數的蟻子啃咬味蕾。我喜歡這樣的椒,較嫩的椒,則是有一些辣椒獨有的青味,這樣的味道可以體察出涼,就是望着空闊的藍色天,高嘆一句:天涼好個
  想一想,春天是沒有過去多遠的,就像送一個朋友,他的背影剛消失在林蔭彎道,夏天在那裏熱熱地一閃,天就悄然來臨。春天的小辣椒苗,在風中柔弱地抖動,似乎想不到它的枝頭可以結下性格如此暴烈的辣椒。在春天,蟻子會列隊爬上辣椒苗,它們去捕嫩苗上的蚜蟲。實際上也不是捕蚜蟲,它們是到蚜蟲後面,用觸須抽打蚜蟲的臀部,蚜蟲於是就分泌出一滴蜜露,蟻子吸食蚜蟲的蜜露,或裝在食囊裏,帶回去喂給蟻後。在南國,春天的辣椒苗頗是寫意,尤是辣椒花初開,打開了新一年辣椒季節的美意,還有我的想像。
  夏天,是辣椒的成長與收穫季節,太陽有多辣,辣椒就有多辣。天,天高氣爽,風清雲白,在天去摘下最後的辣椒,這個茄科植物、漿果、辣得人想哭泣的東西,沒有它日子就變得極其無味的東西,它來自亞馬遜河流域,來自熱帶,出走出美洲,仍保持個性。辣椒,是凝固之夏,是鄉土之上的野性。
  一點點的小椒,結在葉子漸稀的枝頭上,有些一點點大就紅了,紅得像一顆圓亮的寶石墜子挂在枝頭。摘很久,也摘不多,會將小的辣椒枝和葉子連帶摘下來,紅辣椒和緑辣椒,一粒粒堆積一起。回傢洗了,晾上一晾。椒是可以幹煸,我喜歡先不放油煸,就是一邊炒動一邊用鍋鏟按壓辣椒,這種做法如我做虎皮青椒,漸漸的辣椒的水份被煸出來,辣分子也隨着水份蒸發,廚間是比硝煙還要濃烈的戰爭氛圍。人,似乎與辣椒一道上刑,鍋煸辣椒,辣氣辣人。坊間有一說,辣不是味覺,因為粘膜及皮膚都可以感覺它,辣椒可以把手辣得火燒火燎。但是,人還能吃到其他辛辣物,比如鬍椒、花椒、生薑、蒜、洋蔥,這些辛辣物是吃出來的。在溫州,我還吃到一種辣蠃,這種海蠃的肉質裏面嚼得出與辣椒一樣的辣味。從生物裏面品味辣椒的辣味,令我記住了雁蕩山,也令我堅信辣也是味覺感觸到的。
  把辣椒煸得夠戧,扁了,綿了,沒有脾氣了,起鍋,再放油到鍋裏,將油燒熱了,復將辣椒放回鍋裏去,放點????,設若是喜歡醬味,可以擱一點豆瓣醬,擱一點薑絲,提辣椒的鮮味,這是幹煸小椒。去年天,我從溫州回湖北黃石,見到馬傢堰水庫周邊的椒收摘了,就買了許多,細細地吃。在機修廠的門口,有一個肉攤,每天賣一頭豬的肉。我是食肉族,很快就與攤主熟了,過路都要點頭,成了朋友。與屠夫交朋友,絶非壞事,這位青年屠夫同志,有好的豬肉來,就叫我買,豬肉不甚好,他就叫我別買。一天,他告訴我,今天有了黑毛豬,你多割一些去。就割了三斤前胛肉,黑毛豬,農戶養的,重量180斤左右,它是本質的豬,有濃郁的豬肉之香,現在衹有在小地方尚可以吃到這樣的豬肉了,且要做到有心。
  把小椒煸好,再將豬肉幹燒,燒去肉質中的水分,油中可以放兩粒花椒,三兩片薑,燒到豬肉有十足的韌性,放入小椒合炒。如果是喜歡重味的,擱些"老幹媽"豆瓣醬無妨,早年我喜歡用四川陴縣豆瓣醬,現在感覺它有些偏鹹,故少用了。同類可用的資源,還有四川的"老幹爹"豆瓣醬,它重醬香,"老幹媽"有鹹鮮的傾嚮。將小椒與豬肉味道炒合,擱點????,如擱重醬,????亦可以省去。這種本色的道地之菜,味精是可以省卻的,甚至五香粉和鬍椒粉也可以省卻,擱兩瓣蒜是有必要。
第2節:黲子魚
  椒小燒肉,是動植物兩味的組合,豬肉尤香,此香是從韌質的肉纖維中釋放出來的,肉表有些椒的青味,辣味,醬味以及薑蒜之味,幹鮮之香融合。小椒,有肉香融入,鹹鮮香辣,香馥悠久,小日子的閑適與自得,就在此間獲得。若是能夠找到鄉間農傢自燒的純𠔌酒,用小盅細飲二兩,當然會增添些許快意,再聽窗外的樟樹上的斑鳩鳴叫,那就做一個鄉人吧,這也是歲月中的一樣情境。
  黲子魚
  黲子魚的黲,是很久纔找到,在手工寫作時代,我是見過它的多種寫法,然哪一種寫法也難一統天下。《本草綱目》載:鰷魚,又稱白鰷。《荀子》曰:鰷魚是浮於水面上的魚,最適合腌成片。現在北方仍叫此魚為白鰷,估計屬於正傳,黲子魚是鄂東南的叫法。尋找黲字是頗費力的,一個寫法是魚字旁,右邊配一個餐字,這個寫法有其道理,謂之此魚可餐;一個寫法是川,川的本義是河流,川子魚可曰河流之子,也沒問題;再一個是竄,竄亦無錯,此魚就是到處流竄,或曰隨波逐流;再一個是鰺,但它的讀音是shēn,,是指一種體側扁而高,鱗細,尾柄細小,盛産於亞熱帶海洋的魚。此外還有一些寫法,感覺都有附會,真個是捉一尾魚容易,找一個魚名難,找一個普通魚的魚名是難上加難,我定義它為文化之纍。
  黲,淺青黑色也(《說文》)。黲,黑也(《廣雅》)。這顔色,恰是黲子魚背脊的顔色,淺青黑色。南方多江河湖塘港溪澗,黲子魚悠遊其間,衹見那麽黑的一條,間或飛鏢般一射,也叫穿梭罷,看的是淺青黑色的背脊,以此命名,應是直觀反映。北方叫白鰷,應是平面看魚,平面看它確實是一條銀白色的魚,而且是銀白得很。
  黲子魚在正經魚市是不易見到的,即便在南方江河湖畔的城市之魚市上,小小野魚黲子魚也是聊陪末座,主席是那些鯇、鰱、鯉、鱅諸類"傢魚"的鐵定位置,偶遇賣者,以是框裝,上蓋條狀的緑色水草,就知其從湖中來。在北京,找黲子魚何其不易,現在到八裏橋水鮮市場偶爾能見到蹤影,以前住豐臺時候,則在鐵路橋下能見到,那是一些散賣小魚小蝦的人,間或有鯽魚、翹嘴白、黲子魚和小蝦米。我問他們,從哪捕得這些野魚?他們答是從官廳水庫捕的,稱是偷捕,在鐵路橋下賣是為避工商。那一段時間,我是吃得比較多便宜和新鮮的野魚。我對付黲子魚的方法是先將它油煎了,起鍋,復炒青椒,佐薑絲,近熟時投下煎魚合炒,這魚吃起來焦脆而有內韌,入青椒味,魚肉鮮香微辣,可扒出兩條背脊肉,魚腹肉薄,則是焦脆,煎透之後刺也是酥的。
  在南方,吃黲子魚的機會很多,我用過兩種方法捕它。黲子魚生活在水面,身體修長扁窄,遊速極迅,膽小又反應敏捷,不易捕捉,因此釣是一個方法。釣黲子魚也叫"刷"黲子,用輕柔的手竿,最小一號的細魚綫,最小一號的鈎,不要錫墜,也不要魚漂,到包菜地捉一罐小青蟲做餌。鈎上小青蟲,揮竿往水裏一甩,拖着小青蟲往回收,黲子魚遇上,迅猛地一口咬上,就釣上來了。如沒咬鈎,再甩。若遇成群的黲子魚,能頻頻地釣上來,份量不多,然十足有趣。再一種是下絲網,絲網上面有小浮子,下面有墜子,一般是一指半寬的網眼,網是有二尺寬,長約兩三丈吧,牽到水面上去一橫,黲子魚衝過去,就卡在網上不能過,往回退,綫卡住腮,跑不了啦。那網絲很細的,撞上了黲子魚,上面的小浮子就能見到急劇抖動,可以去摘,也可以一次性收起來摘。
  小時住外婆傢,其時大冶湖尚有漁民,湖中有一種大黲子魚,足有20公分長,黑背,腹部泛黃,或有暗黑花紋,稱做油黲,漁民用絲網係起它來,往往扔到船的烏蓬上曬,曬幹的魚佐蠶豆醬、薑絲與幹紅辣椒蒸,蒸得魚體冒油,有魚油的魚肉,就又多了魚香,肉結,細膩,我們都愛吃它。我在羅橋湖、四棵湖也經常釣到它,有一段時間,我們愛去一個叫做花椒井的地方釣魚,那裏有一條人工河,坡岸是梯級的,依稀岸上還有標語"水利是農業的命脈",那裏漲水時能釣到諸多湖魚,我尤喜歡搭那渡船過河,是二角錢一過。在其它的一些水庫、水塘間或也能釣到黲子魚,據稱它産的子可以隨風飛颺,落水為魚,所以有水的地方,便有黲子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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