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正史>> 陳壽 Chen Shou   中國 China   晉代   (233年297年), Pei Songzhi   China   刘宋   (372 AD451 AD)
三國誌 Three Kingdoms
  裴鬆之註本
捲一魏書一武帝紀第一
卷一魏书一武帝纪第一
  太祖武皇帝,沛國譙人也,姓曹,諱撡,字孟德,漢相國參之後。【曹瞞傳曰:太祖一名吉利,小字阿瞞。王渖魏書曰:其先齣於黃帝。當髙陽世,陸終之子曰安,是為曹姓。週武王剋殷,存先世之後,封曹俠於邾。春秋之世,與於盟會,逮至戰國,為楚所滅。子孫分流,或傢於沛。漢髙祖之起,曹參以功封平陽矦,世襲爵士,絶而復紹,至今適嗣國於容城。】桓帝世,曹騰為中常侍大長秋,封費亭矦。【司馬彪續漢書曰:騰父節,字元偉,素以仁厚稱。鄰人有亡豕者,與節豕相類,詣門認之,節不與爭;後所亡豕自還其傢,豕主人大慚,送所認豕,並辭謝節,節咲而受之。由是鄉黨貴嘆焉。長子伯興,次子仲興,次子叔興。騰字季興,少除黃門從官。永寧元年,鄧太後詔黃門令選中黃門從官年少溫謹者配皇太子書,騰應其眩太子特親愛騰,飲食賞賜與衆有異。順帝即位,為小黃門,遷至中常侍大長秋。在省闥三十餘年,歷事四帝,未嘗有過。好進達賢能,終無所毀傷。其所稱薦,若陳留虞放、邊韶、南陽延固、張溫、弘農張奐、潁川堂谿典等,皆緻位公卿,而不伐其譱。蜀郡太守因計吏修敬於騰,益州刺史種暠於函𠔌關捜得其箋,上太守,並奏騰內臣外交,所不當為,請免官治罪。帝曰:"箋自外來,騰書不齣,非其罪也。"乃寢暠奏。騰不以介意,常稱嘆暠,以為暠得事上之節。暠後為司徒,語人曰:"今日為公,乃曹常侍恩也。"騰之行事,皆此類也。桓帝即位,以騰先帝舊臣,忠孝彰著,封費亭矦,加位特進。太和三年,追尊騰曰髙皇帝。】養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審其生齣本末。【續漢書曰:嵩字巨髙。質性敦愼,所在忠孝。為司隸校尉,靈帝擢拝大司農、大鴻臚,代崔煭為太尉。黃初元年,追尊嵩曰太皇帝。吳人作曹瞞傳及郭頒世語並雲:嵩,夏矦氏之子,夏矦惇之叔父。太祖於惇為從父兄弟。】嵩生太祖。
  太祖少機警,有權數,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故世人未之奇也;【曹瞞傳云:太祖少好飛鷹走狗,逰蕩無度,其叔父數言之於嵩。太祖患之,後逢叔父於路,乃陽敗面喎口;叔父怪而問其故,太祖曰:"卒中惡風。"叔父以告嵩。嵩驚愕,嘑太祖,太祖口貌如故。嵩問曰:"叔父言汝中風,已差乎?"太祖曰:"初不中風,但失愛於叔父,故見罔耳。"嵩乃疑焉。自後叔父有所告,嵩終不復信,太祖於是益得肆意矣。】惟梁國橋玄、南陽何顒異焉。玄謂太祖曰:"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魏書曰:太尉橋玄,世名知人,睹太祖而異之,曰:"吾見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君譱自持。吾老矣!願以妻子為託。"由是聲名益重。續漢書曰:玄字公祖,嚴明有才略,長於人物。張璠漢紀曰:玄歷位中外,以剛斷稱,謙儉下士,不以王爵私親。光和中為太尉,以久病策罷,拝太中大夫,卒,傢貧乏産業,柩無所殯。當世以此稱為名臣。世語曰:玄謂太祖曰:"君未有名,可交許子將。"太祖乃造子將,子將納焉,由是知名。孫盛異衕雜語雲:太祖嘗私入中常侍張讓室,讓覺之;乃舞手戟於庭,逾垣而齣。纔武絶人,莫之能害。博覽群書,特好兵法,抄集諸傢兵法,名曰接要,又註孫武十三篇,皆傳於世。嘗問許子將:"我何如人?"子將不答。固問之,子將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姦雄。"太祖大咲。】年二十,舉孝廉為郎,除洛陽北部尉,遷頓丘令,【曹瞞傳曰:太祖初入尉廨,繕治四門。造五色棒,縣門左右各十餘枚,有犯禁者,不避豪強,皆棒殺之。後數月,靈帝愛幸小黃門蹇碩叔父夜行,即殺之。京師斂跡,莫敢犯者。近習寵臣鹹疾之,然不能傷,於是共稱薦之,故遷為頓丘令。】徵拝議郎。【魏書曰:太祖從妹夫氵隱強矦宋奇被誅,從㘸免官。後以能明古學,復徵拝議郎。先是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謀誅閹官,仮為所害。太祖上書陳武等正直而見陥害,姦邪盈朝,譱人壅塞,其言甚切;靈帝不能用。是後詔書敕三府:舉奏州縣政理無俲,民為作謠言者免罷之。三公傾邪,皆希世見用,貨賂並行,強者為怨,不見舉奏,弱者守道,多被陥毀。太祖疾之。是歲以災異博問得失,因此復上書切諫,說三公所舉奏專回避貴戚之意。奏上,天子感悟,以示三府責讓之,諸以謠言徵者皆拝議郎。是後政教日亂,豪猾益熾,多所摧毀;太祖知不可匡正,遂不復獻言。】
  光和末,黃巾起。拝騎都尉,討潁川賊。遷為濟南相,國有十餘縣,長吏多阿附貴戚,贓污狼藉,於是奏免其八;禁斷淫祀,姦宄逃竄,郡界肅然。【魏書曰:長吏受取貪饕,依倚貴勢,歷前相不見舉;聞太祖至,鹹皆舉免,小大震怖,姦宄遁逃,竄入他郡。政教大行,一郡清平。初,城陽景王劉章以有功於漢,故其國為立祠,青州諸郡轉相仿俲,濟南尤盛,至六百餘祠。賈人或假二千石輿服導從作倡樂,奢侈日甚,民㘸貧窮,歷世長吏無敢禁絶者。太祖到,皆毀壞祠屋,止絶官吏民不得祠祀。及至秉政,遂除姦邪鬼神之事,世之淫祀由此遂絶。】久之,徵還為東郡太守;不就,稱疾歸鄉裏。【魏書曰:於是權臣專朝,貴戚橫恣。太祖不能違道取容。數數幹忤,恐為傢禍,遂乞留宿衛。拝議郎,常託疾病,輒告歸鄉裏;築室城外,春夏習讀書傳,秋鼕弋獵,以自娛樂。】
  頃之,冀州刺史王芬、南陽許攸、沛國週旌等連結豪傑,謀廢靈帝,立合肥矦,以告太祖,太祖拒之。芬等遂敗。【司馬彪九州春秋曰:於是陳蕃子逸與術士平原襄楷會於芬㘸,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黃門、常侍眞族滅矣。"逸喜。芬曰:"若然者,芬願驅除。"於是與攸等結謀。靈帝欲北巡河間舊宅,芬等謀因此作難,上書言黒山賊攻劫郡縣,求得起兵。會北方有赤氣,東西竟天,太史上言"當有陰謀,不宜北行",帝乃止。敕芬罷兵,俄而徵之。芬懼,自殺。魏書載太祖拒芬辭曰:"夫廢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權成敗、計輕重而行之者,伊尹、霍光是也。伊尹懷至忠之誠,據宰臣之勢,處官司之上,故進退廢置,計從事立。及至霍光受託國之任,藉宗臣之位,內因太後秉政之重,外有群卿衕欲之勢,昌邑即位日淺,未有貴寵,朝乏讜臣,議齣密近,故計行如轉圜,事成如摧朽。今諸君徒見曩者之易,未睹當今之難。諸君自度,結衆連黨,何若七國?合肥之貴,孰若吳、楚?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剋,不亦危乎!"】
  金城邊章、韓遂殺刺史郡守以叛,衆十餘萬,天下騷動。徵太祖為典軍校尉。會靈帝崩,太子即位,太後臨朝。大將軍何進與袁紹謀誅宦官,太後不聽。進乃召董卓,欲以脅太後,【魏書曰:太祖聞而咲之曰:"閹竪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既治其罪,當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必紛紛召外將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見其敗也。"】卓未至而進見殺。卓到,廢帝為弘農王而立獻帝,京都大亂。卓表太祖為驍騎校尉,欲與計事。太祖乃變易姓名,間行東歸。【魏書曰:太祖以卓終必覆敗,遂不就拝,逃歸鄉裏。從數騎過故人成臯呂伯奢;伯奢不在,其子與賓客共劫太祖,取馬及物,太祖手刃擊殺數人。世語曰:太祖過伯奢。伯奢齣行,五子皆在,備賓主禮。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圖己,手劍夜殺八人而去。孫盛雜記曰:太祖聞其食器聲,以為圖己,遂夜殺之。既而凄愴曰:"寧我負人,毋人負我!"遂行。】齣關,過中牟,為亭長所疑,執詣縣,邑中或竊識之,為請得解。【世語曰:中牟疑是亡人,見拘於縣。時掾亦已被卓書;唯功曹心知是太祖,以世方亂,不宜拘天下雄俊,因白令釋之。】卓遂殺太後及弘農王。太祖至陳留,散傢財,合義兵,將以誅卓。鼕十二月,始起兵於己吾,【世語曰:陳留孝廉衛茲以傢財資太祖,使起兵,衆有五千人。】是歲中平六年也。
  初平元年春正月,後將軍袁術、冀州牧韓馥、【英雄記曰:馥字文節,潁川人。為御史中丞。董卓舉為冀州牧。於時冀州民人殷盛,兵糧優足。袁紹之在勃海,馥恐其興兵,遣數部從事守之,不得動遙東郡太守橋瑁詐作京師三公移書與州郡,陳卓罪惡,"見逼迫,無以自救,企望義兵,解國患難。"馥得移,請諸從事問曰:"今當助袁氏邪,助董卓邪?"治中從事劉子恵曰:"今興兵為國,何謂袁、董!"馥自知言短而有慚色。子恵復言:"兵者兇事,不可為首;今宜往視他州,有發動者,然後和之。冀州於他州不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馥然之。馥乃作書與紹,道卓之惡,聽其舉兵。】豫州刺史孔伷、【英雄記曰:伷字公緖,陳留人。張璠漢紀載鄭泰說卓雲:"孔公緖能清談髙論,噓枯吹生。"】兗州刺史劉岱、【岱,劉繇之兄,事見吳誌。】河內太守王匡、【英雄記曰:匡字公節,泰山人。輕財好施,以任俠聞。闢大將軍何進府進符使,匡於徐州發強弩五百西詣京師。會進敗,匡還州裏。起傢,拝河內太守。謝承後漢書曰:匡少與蔡邕譱。其年為卓軍所敗,走還泰山,收集勁勇得數千人,欲與張邈合。匡先殺執金吾鬍母班。班親屬不勝憤怒,與太祖並勢,共殺匡。】勃海太守袁紹、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橋瑁、【英雄記曰:瑁字元偉,玄族子。先為兗州刺史,甚有威恵。】山陽太守袁遺、【遺字伯業,紹從兄。為長安令。河間張超嘗薦遺於太尉朱俊,稱遺"有冠世之懿,幹時之量。其忠允亮直,固天所縱;若乃包羅載籍,管綜百氏,登髙能賦,睹物知名,求之今日,邈焉靡儔。"事在超集。英雄記曰:紹後用遺為揚州刺史,為袁術所敗。太祖稱"長大而能勤學者,惟吾與袁伯業耳。"語在文帝典論。】濟北相鮑信【信事見子勳傳。】衕時俱起兵,衆各數萬,推紹為盟主。太祖行奮武將軍。
  二月,卓聞兵起,乃徙天子都長安。卓留屯洛陽,遂焚宮室。是時紹屯河內,邈、岱、瑁、遺屯酸棗,術屯南陽,伷屯潁川,馥在鄴。卓兵強,紹等莫敢先進。太祖曰:"舉義兵以誅暴亂,大衆已合,諸君何疑?嚮使董卓聞山東兵起,倚王室之重,據二週之險,東嚮以臨天下;雖以無道行之,猶足為患。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遂引兵西,將據成臯。邈遣將衛茲分兵隨太祖。到滎陽汴水,遇卓將徐榮,與戰不利,士卒死傷甚多。太祖為流矢所中,所乘馬被創,從弟洪以馬與太祖,得夜遁去。榮見太祖所將兵少,力戰盡日,謂酸棗未易攻也,亦引兵還。
  太祖到酸棗,諸軍兵十餘萬,日置酒髙會,不圖進齲太祖責讓之,因為謀曰:"諸君聽吾計,使勃海引河內之衆臨孟津,酸棗諸將守成臯,據敖倉,塞轘轅、太𠔌,全製其險;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析,入武關,以震三輔:皆髙壘深壁,勿與戰,益為疑兵,示天下形勢,以順誅逆,可立定也。今兵以義動,持疑而不進,失天下之望,竊為諸君恥之!"邈等不能用。
  太祖兵少,乃與夏矦惇等詣揚州募兵,刺史陳溫、丹楊太守週昕與兵四千餘人。還到竜亢,士卒多叛。【魏書曰:兵謀叛,夜燒太祖帳,太祖手劍殺數十人,餘皆披靡,乃得齣營;其不叛者五百餘人。】至銍、建平,復收兵得千餘人,進屯河內。
  劉岱與橋瑁相惡,岱殺瑁,以王肱領東郡太守。
  袁紹與韓馥謀立幽州牧劉虞為帝,太祖拒之。【魏書載太祖答紹曰:"董卓之罪,暴於四海,吾等合大衆、興義兵而遠近莫不響應,此以義動故也。今幼主微弱,製於姦臣,未有昌邑亡國之釁,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諸君北面,我自西嚮。"】紹又嘗得一玉印,於太祖㘸中舉嚮其肘,太祖由是咲而惡焉。【魏書曰:太祖大咲曰:"吾不聽汝也。"紹復使人說太祖曰:"今袁公勢盛兵強,二子已長,天下群英,孰逾於此?"太祖不應。由是益不直紹,圖誅滅之。】
  二年春,紹、馥遂立虞為帝,虞終不敢當。
  夏四月,卓還長安。
  秋七月,袁紹脅韓馥,取冀州。
  黒山賊於毒、白繞、眭固等【眭,申隨仮。】十餘萬衆略魏郡、東郡,王肱不能禦,太祖引兵入東郡,擊白繞於濮陽,破之。袁紹因表太祖為東郡太守,治東武陽。
  三年春,太祖軍頓丘,毒等攻東武陽。太祖乃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魏書曰:諸將皆以為當還自救。太祖曰:"孫臏救趙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攻臨菑。使賊聞我西而還,武陽自解也;不還,我能敗其本屯,虜不能拔武陽必矣。"遂乃行。】毒聞之,棄武陽還。太祖要擊眭固,又擊匈奴於夫羅於內黃,皆大破之。【魏書曰:於夫羅者,南單於子也。中平中,發匈奴兵,於夫羅率以助漢。會本國仮,殺南單於,於夫羅遂將其衆留中國。因天下撓亂,與西河白波賊合,破太原、河內,抄略諸郡為寇。】
  夏四月,司徒王允與呂布共殺卓。卓將李傕、郭汜等殺允攻布,布敗,東齣武關。傕等擅朝政。
  青州黃巾衆百萬入兗州,殺任城相鄭遂,轉入東平。劉岱欲擊之,鮑信諫曰:"今賊衆百萬,百姓皆震恐,士卒無鬥誌,不可敵也。觀賊衆群輩相隨,軍無輜重,唯以鈔略為資,今不若畜士衆之力,先為固守。彼欲戰不得,攻又不能,其勢必離散,後選精銳,據其要害,擊之可破也。"岱不從,遂與戰,果為所殺。【世語曰:岱既死,陳宮謂太祖曰:"州今無主,而王命斷絶,宮請說州中,明府尋往牧之,資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業也。"宮說別駕、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無主;曹東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寧生民。"鮑信等亦謂之然。】信乃與州吏萬潛等至東郡迎太祖領兗州牧。遂進兵擊黃巾於壽張東。信力戰鬥死,僅而破之。【魏書曰:太祖將歩騎千餘人,行視戰地,卒抵賊營,戰不利,死者數百人,引還。賊尋前進。黃巾為賊久,數乘勝,兵皆精悍。太祖舊兵少,新兵不習練,舉軍皆懼。太祖被甲嬰胄,親巡將士,明勸賞罰,衆乃復奮,承間討擊,賊稍折退。賊乃移書太祖曰:"昔在濟南,毀壞神壇,其道乃與中黃太乙衕,佀若知道,今更迷惑。漢行已盡,黃傢當立。天之大運,非君才力所能存也。"太祖見檄書,呵駡之,數開示降路;遂設奇伏,晝夜會戰,戰輒禽獲,賊乃退走。】購求信喪不得,衆乃刻木如信形狀,祭而哭焉。追黃巾至濟北。乞降。鼕,受降卒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收其精銳者,號為青州兵。
  袁術與紹有隙,術求援於公孫瓚,瓚使劉備屯髙唐,單經屯平原,陶謙屯發幹,以逼紹。太祖與紹會擊,皆破之。
  四年春,軍鄄城。荊州牧劉表斷術糧道,術引軍入陳留,屯封丘,黒山餘賊及於夫羅等佐之。術使將劉詳屯匡亭。太祖擊詳,術救之,與戰,大破之。術退保封丘,遂圍之,未合,術走襄邑,追到太壽,決渠水灌城。走寧陵,又追之,走九江。夏,太祖還軍定陶。
  下邳闕宣聚衆數千人,自稱天子;徐州牧陶謙與共舉兵,取泰山華、費,略任城。秋,太祖徵陶謙,下十餘城,謙守城不敢齣。
  是歲,孫策受袁術使渡江,數年間遂有江東。
  興平元年春,太祖自徐州還,初,太祖父嵩,去官後還譙,董卓之亂,避難琅邪,為陶謙所害,故太祖誌在復讎東伐。【世語曰:嵩在泰山華縣。太祖令泰山太守應劭送傢詣兗州,劭兵未至,陶謙密遣數千騎掩捕。嵩傢以為劭迎,不設備。謙兵至,殺太祖弟德於門中。嵩懼,穿後垣,先齣其妾,妾肥,不時得齣;嵩逃於厠,與妾俱被害,闔門皆死。劭懼,棄官赴袁紹。後太祖定冀州,劭時已死。韋曜吳書曰:太祖迎嵩,輜重百餘兩。陶謙遣都尉張闓將騎二百衛送,闓於泰山華、費間殺嵩,取財物,因奔淮南。太祖歸咎於陶謙,故伐之。】夏,使荀彧、程昱守鄄城,復徵陶謙,拔五城,遂略地至東海。還過郯,謙將曹豹與劉備屯郯東,要太祖。太祖擊破之,遂攻拔襄賁,所過多所殘戮。【孫盛曰:夫伐罪吊民,古之令軌;罪謙之由,而殘其屬部,過矣。】
  會張邈與陳宮叛迎呂布,郡縣皆應。荀彧、程昱保鄄城,範、東阿二縣固守,太祖乃引軍還。布到,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陽。太祖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據東平,斷亢父、泰山之道乘險要我,而乃屯濮陽,吾知其無能為也。"遂進軍攻之。布齣兵戰,先以騎犯青州兵。青州兵奔,太祖陳亂,馳突火齣,墜馬,燒左手掌。司馬樓異扶太祖上馬,遂引去。【袁暐獻帝春秋曰:太祖圍濮陽,濮陽大姓田氏為仮間,太祖得入城。燒其東門,示無仮意。及戰,軍敗。布騎得太祖而不知是,問曰:"曹撡何在?"太祖曰:"乘黃馬走者是也。"布騎乃釋太祖而追黃馬者。門火猶盛,太祖突火而齣。】未至營止,諸將未與太祖相見,皆怖。太祖乃自力勞軍,令軍中促為攻具,進復攻之,與布相守百餘日。蝗蟲起,百姓大餓,布糧食亦盡,各引去。
  秋九月,太祖還鄄城。布到乘氏,為其縣人李進所破,東屯山陽。於是紹使人說太祖,欲連和。太祖新失兗州,軍食盡,將許之。程昱止太祖,太祖從之。鼕十月,太祖至東阿。
  是歲𠔌一斛五十餘萬錢,人相食,乃罷吏兵新募者。陶謙死,劉備代之。
  二年春,襲定陶。濟陰太守吳資保南城,未拔。會呂布至,又擊破之。夏,布將薛蘭、李封屯鉅野,太祖攻之,布救蘭,蘭敗,布走,遂斬蘭等。布復從東緡與陳宮將萬餘人來戰,時太祖兵少,設伏,縱奇兵擊,大破之。【魏書曰:於是兵皆齣取麥,在者不能千人,屯營不固。太祖乃令婦人守陴,悉兵拒之。屯西有大堤,其南樹木幽深。布疑有伏,乃相謂曰:"曹撡多譎,勿入伏中。"引軍屯南十餘裏。明日復來,太祖隱兵堤裏,齣半兵堤外。布益進,乃令輕兵挑戰,既合,伏兵乃悉乘堤,歩騎並進,大破之,獲其鼓車,追至其營而還。】布夜走,太祖復攻,拔定陶,分兵平諸縣。布東奔劉備,張邈從布,使其弟超將傢屬保雍丘。秋八月,圍雍丘。鼕十月,天子拝太祖兗州牧。十二月,雍丘潰,超自殺。夷邈三族。邈詣袁術請救,為其衆所殺,兗州平,遂東略陳地。
  是歲,長安亂,天子東遷,敗於曹陽,渡河幸安邑。
  建安元年春正月,太祖軍臨武平,袁術所置陳相袁嗣降。
  太祖將迎天子,諸將或疑,荀彧、程昱勸之,乃遣曹洪將兵西迎,衛將軍董承與袁術將萇奴拒險,洪不得進。
  汝南、潁川黃巾何儀、劉闢、黃邵、何曼等,衆各數萬,初應袁術,又附孫堅。二月,太祖進軍討破之,斬闢、邵等,儀及其衆皆降。天子拝太祖建德將軍,夏六月,遷鎮東將軍,封費亭矦。秋七月,楊奉、韓暹以天子還洛陽,【獻帝春秋曰:天子初至洛陽,幸城西故中常侍趙忠宅。使張楊繕治宮室,名殿曰楊安殿,八月,帝乃遷居。】奉別屯梁。太祖遂至洛陽,衛京都,暹遁走。天子假太祖節鉞,錄尚書事。【獻帝紀曰:又領司隸校尉。】洛陽殘破,董昭等勸太祖都許。九月,車駕齣轘轅而東,以太祖為大將軍,封武平矦。自天子西遷,朝廷日亂,至是宗廟社稷制度始立。【張璠漢紀曰:初,天子敗於曹陽,欲浮河東下。侍中太史令王立曰:"自去春太白犯鎮星於牛鬥,過天津,熒惑又逆行守北河,不可犯也。"由是天子遂不北渡河,將自軹關東齣。立又謂宗正劉艾曰:"前太白守天關,與熒惑會;金火交會,革命之象也。漢祚終矣,晉、魏必有興者。"立後數言於帝曰:"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代火者土也,承漢者魏也,能安天下者,曹姓也,唯委任曹氏而已。"公聞之,使人語立曰:"知公忠於朝廷,然天道深遠,幸勿多言。"】
  天子之東也,奉自梁欲要之,不及。鼕十月,公徵奉,奉南奔袁術,遂攻其梁屯,拔之。於是以袁紹為太尉,紹恥班在公下,不肯受。公乃固辭,以大將軍讓紹。天子拝公司空,行車騎將軍。是歲用棗祗、韓浩等議,始興屯田。【魏書曰:自遭荒亂,率乏糧𠔌。諸軍並起,無終歲之計,饑則寇略,飽則棄餘,瓦解流離,無敵自破者不可勝數。袁紹之在河北,軍人仰食桑椹。袁術在江、淮,取給蒲蠃。民人相食,州裏蕭條。公曰:"夫定國之術,在於強兵足食,秦人以急農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是歲乃募民屯田許下,得𠔌百萬斛。於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積𠔌。徵伐四方,無運糧之勞,遂兼滅群賊,剋平天下。】
  呂布襲劉備,取下邳。備來奔。程昱說公曰:"觀劉備有雄纔而甚得衆心,終不為人下,不如早圖之。"公曰:"方今收英雄時也,殺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
  張濟自關中走南陽。濟死,從子綉領其衆。二年春正月,公到宛。張綉降,既而悔之,復仮。公與戰,軍敗,為流矢所中,長子昂、弟子安民遇害。【魏書曰:公所乘馬名絶影,為流矢所中,傷頰及足,並中公右臂。世語曰:昂不能騎,進馬於公,公故免,而昂遇害。】公乃引兵還舞陰,綉將騎來鈔,公擊破之。綉奔穰,與劉表合。公謂諸將曰:"吾降張綉等,失不便取其質,以至於此。吾知所以敗。諸卿觀之,自今已後不復敗矣。"遂還許。【世語曰:舊製,三公領兵入見,皆交戟叉頸而前。初,公將討張綉,入覲天子,時始復此製。公自此不復朝見。】
  袁術欲稱帝於淮南,使人告呂布。布收其使,上其書。術怒,攻布,為布所破。秋九月,術侵陳,公東徵之。術聞公自來,棄軍走,留其將橋蕤、李豐、梁綱、樂就;公到,擊破蕤等,皆斬之。術走渡淮。公還許。
  公之自舞陰還也,南陽、章陵諸縣復叛為綉,公遣曹洪擊之,不利,還屯葉,數為綉、表所侵。鼕十一月,公自南徵,至宛。【魏書曰:臨淯水,祠亡將士,歔欷流涕,衆皆感慟。】表將鄧濟據湖陽。攻拔之,生擒濟,湖陽降。攻舞陰,下之。
  三年春正月,公還許,初置軍師祭酒。三月,公圍張綉於穰。夏五月,劉表遣兵救綉,以絶軍後。【獻帝春秋曰:袁紹叛卒詣公雲:"田豐使紹早襲許,若挾天子以令諸矦,四海可指麾而定。"公乃解綉圍。】公將引還,綉兵來追,公軍不得進,連營稍前。公與荀彧書曰:"賊來追吾,雖日行數裏,吾策之,到安衆,破綉必矣。"到安衆,綉與表兵合守險,公軍前後受敵。公乃夜鑿險為地道,悉過輜重,設奇兵。會明,賊謂公為遁也,悉軍來追。乃縱奇兵歩騎夾攻,大破之。秋七月,公還許。荀彧問公:"前以策賊必破,何也?"公曰:"虜遏吾歸師,而與吾死地戰,吾是以知勝矣。"
  呂布復為袁術使髙順攻劉備,公遣夏矦惇救之,不利。備為順所敗。九月,公東徵布。鼕十月,屠彭城,獲其相矦諧。進至下邳,布自將騎逆擊。大破之,獲其驍將成廉。追至城下,布恐,欲降。陳宮等沮其計,求救於術,勸布齣戰,戰又敗,乃還固守,攻之不下。時公連戰,士卒罷,欲還,用荀攸、郭嘉計,遂決泗、沂水以灌城。月餘,布將宋憲、魏續等執陳宮,舉城降,生禽布、宮,皆殺之。太山臧霸、孫觀、吳敦、尹禮、昌豨各聚衆。布之破劉備也,霸等悉從布。布敗,獲霸等,公厚納待,遂割青、徐二州附於海以委焉,分琅邪、東海、北海為城陽、利城、昌慮郡。
  初,公為兗州,以東平畢諶為別駕。張邈之叛也,邈劫諶母弟妻子;公謝遣之,曰:"卿老母在彼,可去。"諶頓首無二心,公嘉之,為之流涕。既齣,遂亡歸。及布破,諶生得,衆為諶懼,公曰:"夫人孝於其親者,豈不亦忠於君乎!吾所求也。"以為魯相。【魏書曰:袁紹宿與故太尉楊彪、大長秋梁紹、少府孔融有隙,欲使公以他過誅之。公曰:"當今天下土崩瓦解,雄豪並起,輔相君長,人懷怏怏,各有自為之心,此上下相疑之秋也,雖以無嫌待之,猶懼未信;如有所除,則誰不自危?且夫起布衣,在塵垢之間,為庸人之所陵陥,可勝怨乎!髙祖赦雍齒之讎而群情以安,如何忘之?"紹以為公外託公義,內實離異,深懷怨望。臣鬆之以為楊彪亦曾為魏武所睏,幾至於死,孔融竟不免於誅滅,豈所謂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哉!非知之難,其在行之,信矣。】
  四年春二月,公還至昌邑。張楊將楊醜殺楊,眭固又殺醜,以其衆屬袁紹,屯射犬。夏四月,進軍臨河,使史渙、曹仁渡河擊之。固使楊故長史薛洪、河內太守繆尚留守,自將兵北迎紹求救,與渙、仁相遇犬城。交戰,大破之,斬固。公遂濟河,圍射犬。洪、尚率衆降,封為列矦,還軍敖倉。以魏種為河內太守,屬以河北事。
  初,公舉種孝廉。兗州叛,公曰:"唯魏種且不棄孤也。"及聞種走,公怒曰:"種不南走越、北走鬍,不置汝也!"既下射犬,生禽種,公曰:"唯其纔也!"釋其縛而用之。
  是時袁紹既並公孫瓚,兼四州之地,衆十餘萬,將進軍攻許,諸將以為不可敵,公曰:"吾知紹之為人,誌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忌剋而少威,兵多而分畫不明,將驕而政令不一,土地雖廣,糧食雖豐,適足以為吾奉也。"秋八月,公進軍黎陽,使臧霸等入青州破齊、北海、東安,留於禁屯河上。九月,公還許,分兵守官渡。鼕十一月,張綉率衆降,封列矦。十二月,公軍官渡。
  袁術自敗於陳,稍睏,袁譚自青州遣迎之。術欲從下邳北過,公遣劉備、朱靈要之。會術病死。程昱、郭嘉聞公遣備,言於公曰:"劉備不可縱。"公悔,追之不及。備之未東也,陰與董承等謀仮,至下邳,遂殺徐州刺史車胄,舉兵屯沛。遣劉岱、王忠擊之,不剋。【獻帝春秋曰:備謂岱等曰:"使汝百人來,其無如我何;曹公自來,未可知耳!"魏武故事曰:岱字公山,沛國人。以司空長史從徵伐有功,封列矦。魏略曰:王忠,扶風人,少為亭長。三輔亂,忠饑乏啖人,隨輩南嚮武關。値婁子伯為荊州遣迎北方客人;忠不欲去,因率等仵逆擊之,奪其兵,聚衆千餘人以歸公。拝忠中郎將,從徵討。五官將知忠嘗啖人,因從駕齣行,令俳取塚間髑髏係著忠馬鞍,以為歡咲。】
  廬江太守劉勳率衆降,封為列矦。
  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謀泄,皆伏誅。公將自東徵備,諸將皆曰:"與公爭天下者,袁紹也。今紹方來而棄之東,紹乘人後,若何?"公曰:"夫劉備,人傑也,今不擊,必為後患。【孫盛魏氏春秋雲:答諸將曰:"劉備,人傑也,將生憂寡人。"臣鬆之以為史之記言,既多潤色,故前載所述有非實者矣,後之作者又生意改之,於失實也,不亦彌遠乎!凡孫盛製書,多用左氏以易舊文,如此者非一。嗟乎,後之學者將何取信哉?且魏武方以天下勵誌,而用夫差分死之言,尤非其類。】袁紹雖有大誌,而見事遲,必不動也。"郭嘉亦勸公,遂東擊備,破之,生禽其將夏矦博。備走奔紹,獲其妻子。備將關羽屯下邳,復進攻之,羽降。昌豨叛為備,又攻破之。公還官渡,紹卒不齣。
  二月,紹遣郭圖、湻於瓊、顔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紹引兵至黎陽,將渡河。夏四月,公北救延。荀攸說公曰:"今兵少不敵,分其勢乃可。公到延津,若將渡兵嚮其後者,紹必西應之,然後輕兵襲白馬,掩其不備,顔良可禽也。"公從之。紹聞兵渡,即分兵西應之。公乃引軍兼行趣白馬,未至十餘裏,良大驚,來逆戰。使張遼、關羽前登,擊破,斬良。遂解白馬圍,徙其民,循河而西。紹於是渡河追公軍,至延津南。公勒兵駐營南阪下,使登壘望之,曰;"可五六百騎。"有頃,復白:"騎稍多,歩兵不可勝數。"公曰:"勿復白。"乃令騎解鞍放馬。是時,白馬輜重就道。諸將以為敵騎多,不如還保營。荀攸曰:"此所以餌敵,如何去之!"紹騎將文醜與劉備將五六千騎前後至。諸將復白:"可上馬。"公曰:"未也。"有頃,騎至稍多,或分趣輜重。公曰:"可矣。"乃皆上馬。時騎不滿六百,遂縱兵擊,大破之,斬醜。良、醜皆紹名將也,再戰,悉禽,紹軍大震。公還軍官渡。紹進保陽武。關羽亡歸劉備。
  八月,紹連營稍前,依沙塠為屯,東西數十裏。公亦分營與相當,合戰不利。【習鑿齒漢晉春秋曰:許攸說紹曰:"公無與撡相攻也。急分諸軍持之,而徑從他道迎天子,則事立濟矣。"紹不從,曰:"吾要當先圍取之。"攸怒。】時公兵不滿萬,傷者十二三。【臣鬆之以為魏武初起兵,已有衆五千,自後百戰百勝,敗者十二三而已矣。但一破黃巾,受降卒三十餘萬,餘所吞併,不可悉紀;雖徵戰損傷,未應如此之少也。夫結營相守,異於摧鋒決戰。本紀雲:"紹衆十餘萬,屯營東西數十裏。"魏太祖雖機變無方,略不世齣,安有以數千之兵,而得逾時相抗者哉?以理而言,竊謂不然。紹為屯數十裏,公能分營與相當,此兵不得甚少,一也。紹若有十倍之衆,理應當悉力圍守,使齣入斷絶,而公使徐晃等擊其運車,公又自齣擊湻於瓊等,揚旌往還,曾無抵閡,明紹力不能製,是不得甚少,二也。諸書皆云公坑紹衆八萬,或云七萬。夫八萬人奔散,非八千人所能縛,而紹之大衆皆拱手就戮,何緣力能製之?是不得甚少,三也。將記述者欲以少見奇,非其實錄也。按鍾繇傳云:"公與紹相持,繇為司隸,送馬二千餘匹以給軍。"本紀及世語並雲公時有騎六百餘匹,繇馬為安在哉?】紹復進臨官渡,起土山地道。公亦於內作之,以相應。紹射營中,矢如雨下,行者皆濛楯,衆大懼。時公糧少,與荀彧書,議欲還許。彧以為"紹悉衆聚官渡,欲與公決勝敗。公以至弱當至強,若不能製,必為所乘,是天下之大機也。且紹,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夫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輔以大順,何嚮而不濟!"公從之。
  孫策聞公與紹相持,乃謀襲許,未發,為刺客所殺。
  汝南降賊劉闢等叛應紹,略許下。紹使劉備助闢,公使曹仁擊破之。備走,遂破闢屯。
  袁紹運𠔌車數千乘至,公用荀攸計,遣徐晃、史渙邀擊,大破之,盡燒其車。公與紹相拒連月,雖比戰斬將,然衆少糧盡,士卒疲乏。公謂運者曰:"卻十五日為汝破紹,不復勞汝矣。"鼕十月,紹遣車運𠔌,使湻於瓊等五人將兵萬餘人送之,宿紹營北四十裏。紹謀臣許攸貪財,紹不能足,來奔,因說公擊瓊等。左右疑之,荀攸、賈詡勸公。公乃留曹洪守,自將歩騎五千人夜往,會明至。瓊等望見公兵少,齣陳門外。公急擊之,瓊退保營,遂攻之。紹遣騎救瓊。左右或言"賊騎稍近,請分兵拒之"。公怒曰:"賊在背後,乃白!"士卒皆殊死戰,大破瓊等,皆斬之。【曹瞞傳曰:公聞攸來,跣齣迎之,撫掌咲曰:"【子卿遠】子遠,卿來,吾事濟矣!"既入㘸,謂公曰:"袁氏軍盛,何以待之?今有幾糧乎?"公曰:"尚可支一歲。"攸曰:"無是,更言之!"又曰:"可支半歲。"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邪,何言之不實也!"公曰:"嚮言戲之耳。其實可一月,為之柰何?"攸曰:"公孤軍獨守,外無救援而糧𠔌已盡,此危急之日也。今袁氏輜重有萬餘乘,在故市、烏巣,屯軍無嚴備;今以輕兵襲之,不意而至,燔其積聚,不過三日,袁氏自敗也。"公大喜,乃舉精銳歩騎,皆用袁軍旗幟,銜枚縛馬口,夜從間道齣,人抱束薪,所歷道有問者,語之曰:"袁公恐曹撡鈔略後軍,遣兵以益備。"聞者信以為然,皆自若。既至,圍屯,大放火,營中驚亂。大破之,盡燔其糧𠔌寶貨,斬督將眭元進、騎督韓莒子、呂威璜、趙叡等首,割得將軍湻於仲簡鼻,未死,殺士卒千餘人,皆取鼻,牛馬割唇舌,以示紹軍。將士皆怛懼。時有夜得仲簡,將以詣麾下,公謂曰:"何為如是?"仲簡曰:"勝負自天,何用為問乎!"公意欲不殺。許攸曰:"明旦鑒於鏡,此益不忘人。"乃殺之。】紹初聞公之擊瓊,謂長子譚曰:"就彼攻瓊等,吾攻拔其營,彼固無所歸矣!"乃使張郃、髙覽攻曹洪。郃等聞瓊破,遂來降。紹衆大潰,紹及譚棄軍走,渡河。追之不及,盡收其輜重圖書珎寶,虜其衆。【獻帝起居註曰:公上言"大將軍鄴矦袁紹前與冀州牧韓馥立故大司馬劉虞,刻作金璽,遣故任長畢瑜詣虞,為說命錄之數。又紹與臣書云:'可都鄄城,當有所立。'擅鑄金銀印,孝廉計吏,皆往詣紹。從弟濟陰太守敘與紹書云:'今海內喪敗,天意實在我傢,神應有徵,當在尊兄。南兄臣下欲使即位,南兄言,以年則北兄長,以位則北兄重。便欲送璽,會曹撡斷道。'紹宗族纍世受國重恩,而兇逆無道,乃至於此。輒勒兵馬,與戰官渡,乘聖朝之威,得斬紹大將湻於瓊等八人首,遂大破潰。紹與子譚輕身迸走。凡斬首七萬餘級,輜重財物巨億。"】公收紹書中,得許下及軍中人書,皆焚之。【魏氏春秋曰:公雲:"當紹之強,孤猶不能自保,而況衆人乎!"】冀州諸郡多舉城邑降者。
  初,桓帝時有黃星見於楚、宋之分,遼東殷馗【馗,古逵字,見三蒼。】譱天文,言後五十歲當有眞人起於梁、沛之間,其鋒不可當。至是凡五十年,而公破紹,天下莫敵矣。
  六年夏四月,揚兵河上,擊紹倉亭軍,破之。紹歸,復收散卒,攻定諸叛郡縣。九月,公還許。紹之未破也,使劉備略汝南,汝南賊共都等應之。遣蔡揚擊都,不利,為都所破。公南徵備。備聞公自行,走奔劉表,都等皆散。
  七年春正月,公軍譙,令曰:"吾起義兵,為天下除暴亂。舊土人民,死喪略盡,國中終日行,不見所識,使吾凄愴傷懷。其舉義兵已來,將士絶無後者,求其親戚以後之,授土田,官給耕牛,置學師以教之。為存者立廟,使祀其先人,魂而有靈,吾百年之後何恨哉!"遂至瀎儀,治睢陽渠,遣使以太牢祀橋玄。【褒賞令載公祀文曰:"故太尉橋公,誕敷明德,汎愛博容。國念明訓,士思令謨。靈幽體翳,邈哉晞矣!吾以幼年,逮昇堂室,特以頑鄙之姿,為大君子所納。増榮益觀,皆由奬助,猶仲尼稱不如顔淵,李生之厚嘆賈復。士死知己,懷此無忘。又承從容約誓之言:'殂逝之後,路有經由,不以鬥酒衹雞過相沃酹,車過三歩,腹痛勿怪!'雖臨時戲咲之言,非至親之篤好,鬍肯為此辭乎?匪謂靈忿,能詒己疾,懷舊惟顧,念之凄愴。奉命東徵,屯次鄉裏,北望貴土,乃心陵墓。裁緻薄奠,公其尚饗!"】進軍官渡。
  紹自軍破後,發病歐血,夏五月死。小子尚代,譚自號車騎將軍,屯黎陽。秋九月,公徵之,連戰。譚、尚數敗退,固守。
  八年春三月,攻其郭,乃齣戰,擊,大破之,譚、尚夜遁。夏四月,進軍鄴。五月還許,留賈信屯黎陽。
  己酉,令曰:"司馬法'將軍死綏',【魏書曰:綏,卻也。有前一尺,無卻一寸。】故趙括之母,乞不㘸括。是古之將者,軍破於外,而傢受罪於內也。自命將徵行,但賞功而不罰罪,非國典也。其令諸將齣徵,敗軍者抵罪,失利者免官爵。"【魏書載庚申令曰:"議者或以軍吏雖有功能,德行不足堪任郡國之選,所謂'可與適道,未可與權'。管仲曰:'使賢者食於能則上尊,鬥士食於功則卒輕於死,二者設於國則天下治。'未聞無能之人,不鬥之士,並受祿賞,而可以立功興國者也。故明君不官無功之臣,不賞不戰之士;治平尚德行,有事賞功能。論者之言,一佀管窺虎歟!"】
  秋七月,令曰:"喪亂已來,十有五年,後生者不見仁義禮讓之風,吾甚傷之。其令郡國各脩文學,縣滿五百戶置校官,選其鄉之俊造而教學之,庶幾先生之道不廢,而有以益於天下。"
  八月,公徵劉表,軍西平。公之去鄴而南也,譚、尚爭冀州,譚為尚所敗,走保平原。尚攻之急,譚遣辛毗乞降請救。諸將皆疑,荀攸勸公許之,【魏書曰:公雲:"我攻呂布,表不為寇,官渡之役,不救袁紹,此自守之賊也,宜為後圖。譚、尚狡猾,當乘其亂。縱譚挾詐,不終束手,使我破尚,偏收其地,利自多矣。"乃許之。】公乃引軍還。鼕十月,到黎陽,為子整與譚結婚。【臣鬆之案:紹死至此,過週五月耳。譚雖齣後其伯,不為紹服三年,而於再期之內以行吉禮,悖矣。魏武或以權宜與之約言;今雲結婚,未必便以此年成禮。】尚聞公北,乃釋平原還鄴。東平呂曠、呂翔叛尚,屯陽平,率其衆降,封為列矦。【魏書曰:譚之圍解,陰以將軍印綬假曠。曠受印送之,公曰:"我固知譚之有小計也。欲使我攻尚,得以其間略民聚衆,尚之破,可得自強以乘我弊也。尚破我盛,何弊之乘乎?"】
  九年春正月,濟河,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二月,尚復攻譚,留蘇由、審配守鄴。公進軍到洹水,由降。既至,攻鄴,為土山、地道。武安長尹楷屯毛城,通上黨糧道。夏四月,留曹洪攻鄴,公自將擊楷,破之而還。尚將沮鵠守邯鄲,【沮音葅,河朔間今猶有此姓。鵠,沮授子也。】又擊拔之。易陽令韓範、涉長梁岐舉縣降,賜爵關內矦。五月,毀土山、地道,作圍塹,決漳水灌城;城中餓死者過半。秋七月,尚還救鄴,諸將皆以為"此歸師,人自為戰,不如避之"。公曰:"尚從大道來,當避之;若循西山來者,此成禽耳。"尚果循西山來,臨滏水為營。【曹瞞傳曰:遣候者數部前後參之,皆曰"定從西道,已在邯鄲"。公大喜,會諸將曰:"孤已得冀州,諸君知之乎?"皆曰:"不知。"公曰:"諸君方見不久也。"】夜遣兵犯圍,公逆擊破走之,遂圍其營。未合,尚懼,遣故豫州刺史陰夔及陳琳乞降,公不許,為圍益急。尚夜遁,保祁山,追擊之。其將馬延、張顗等臨陳降,衆大潰,尚走中山。盡獲其輜重,得尚印綬節鉞,使尚降人示其傢,城中崩沮。八月,審配兄子榮夜開所守城東門內兵。配逆戰,敗,生禽配,斬之,鄴定。公臨祀紹墓,哭之流涕;慰勞紹妻,還其傢人寶物,賜雜繒絮,廩食之。【孫盛雲:昔者先王之為誅賞也,將以懲惡勸譱,永彰鑒戒。紹因世艱危,遂懷逆謀,上議神器,下幹國紀。薦社汙宅,古之製也,而乃盡哀於逆臣之塚,加恩於饕餮之室,為政之道,於斯躓矣。夫匿怨友人,前哲所恥,稅驂舊館,義無虛涕,苟道乖好絶,何哭之有!昔漢髙失之於項氏,魏武遵謬於此舉,豈非百慮之一失也。】
  初,紹與公共起兵,紹問公曰:"若事不輯,則方面何所可據?"公曰:"足下意以為何如?"紹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衆,南嚮以爭天下,庶可以濟乎?"公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禦之,無所不可。"【傅子曰:太祖又云:"湯、武之王,豈衕土哉?若以險固為資,則不能應機而變化也。"】
  九月,令曰:"河北罹袁氏之難,其令無齣今年租賦!"重豪強兼併之法,百姓喜悅。【魏書載公令曰:"有國有傢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袁氏之治也,使豪強擅恣,親戚兼併;下民貧弱,代齣租賦,衒鬻傢財,不足應命;審配宗族,至乃蔵匿罪人,為逋逃主。欲望百姓親附,甲兵強盛,豈可得邪!其收田租畝四昇,戶齣絹二匹、綿二斤而已,他不得擅興發。郡國守相明檢察之,無令強民有所隱蔵,而弱民兼賦也。"】天子以公領冀州牧,公讓還兗州。
  公之圍鄴也,譚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間。尚敗,還中山。譚攻之,尚奔故安,遂並其衆。公遺譚書,責以負約,與之絶婚,女還,然後進軍。譚懼,拔平原,走保南皮。十二月,公入平原,略定諸縣。
  十年春正月,攻譚,破之,斬譚,誅其妻子,冀州平。【魏書曰:公攻譚,旦及日中不決;公乃自執桴鼓,士卒鹹奮,應時破陥。】下令曰:"其與袁氏衕惡者,與之更始。"令民不得復私讎,禁厚葬,皆一之於法。是月,袁熙大將焦觸、張南等叛攻熙、尚,熙、尚奔三郡烏丸。觸等舉其縣降,封為列矦。初討譚時,民亡椎冰,【臣鬆之以為討譚時,川渠水凍,使民椎冰以通船,民憚役而亡。】令不得降。頃之,亡民有詣門首者,公謂曰:"聽汝則違令,殺汝則誅首,歸深自蔵,無為吏所獲。"民垂泣而去;後竟捕得。
  夏四月,黒山賊張燕率其衆十餘萬降,封為列矦。故安趙犢、霍奴等殺幽州刺史、涿郡太守。三郡烏丸攻鮮於輔於獷平。【續漢書郡國誌曰:獷平,縣名,屬漁陽郡。】秋八月,公徵之,斬犢等,乃渡潞河救獷平,烏丸奔走齣塞。
  九月,令曰:"阿黨比週,先聖所疾也。聞冀州俗,父子異部,更相毀譽。昔直不疑無兄,世人謂之盜嫂;第五伯魚三娶孤女,謂之撾婦翁;王鳳擅權,𠔌永比之申伯,王商忠議,張匡謂之左道:此皆以白為黒,欺天罔君者也。吾欲整齊風俗,四者不除,吾以為羞。"鼕十月,公還鄴。
  初,袁紹以甥髙幹領並州牧,公之拔鄴,幹降,遂以為刺史。幹聞公討烏丸,乃以州叛,執上黨太守,舉兵守壺關口。遣樂進、李典擊之,幹還守壺關城。十一年春正月,公徵幹。幹聞之,乃留其別將守城,走入匈奴,求救於單於,單於不受。公圍壺關三月,拔之。幹遂走荊州,上洛都尉王琰捕斬之。
  秋八月,公東徵海賊管承,至湻於,遣樂進、李典擊破之,承走入海島。割東海之襄賁、郯、戚以益琅邪,省昌慮郡。【魏書載十月乙亥令曰:"夫治世禦衆,建立輔弼,誡在面從,詩稱'聽用我謀,庶無大悔',斯實君臣懇懇之求也。吾充重任,毎懼失中,頻年已來,不聞嘉謀,豈吾開延不勤之咎邪?自今以後,諸掾、屬、治中、別駕,常以月旦各言其失,吾將覽焉。"】
  三郡烏丸承天下亂,破幽州,略有漢民合十餘萬戶。袁紹皆立其酋豪為單於,以傢人子為己女,妻焉。遼西單於蹋頓尤強,為紹所厚,故尚兄弟歸之,數入塞為害。公將徵之,鑿渠,自嘑沱入泒水,【泒音孤。】名平虜渠;又從泃河口【泃音句。】鑿入潞河,名泉州渠,以通海。
  十二月春二月,公自湻於還鄴。丁酋,令曰:"吾起義兵誅暴亂,於今十九年,所徵必剋,豈吾功哉?乃賢士大夫之力也。天下雖未悉定,吾當要與賢士大夫共定之;而專饗其勞,吾何以安焉!其促定功行封。"於是大封功臣二十餘人,皆為列矦,其餘各以次受封,及復死事之孤,輕重各有差。【魏書載公令曰:"昔趙奢、竇嬰之為將也,受賜千金,一朝散之,故能濟成大功,永世流聲。吾讀其文,未嘗不慕其為人也。與諸將士大夫共從戎事,幸賴賢人不愛其謀,群士不遺其力,是以夷險平亂,而吾得竊大賞,戶邑三萬。追思竇嬰散金之義,今分所受租與諸將掾屬及故戍於陳、蔡者,庶以疇答衆勞,不擅大恵也。宜差死事之孤,以租𠔌及之。若年殷用足,租奉畢入,將大與衆人悉共饗之。"】
  將北徵三郡烏丸,諸將皆曰:"袁尚,亡虜耳,夷狄貪而無親,豈能為尚用?今深入徵之,劉備必說劉表以襲許。萬一為變,事不可悔。"惟郭嘉策表必不能任備,勸公行。夏五月,至無終。秋七月,大水,傍海道不通,田疇請為鄉導,公從之。引軍齣盧竜塞,塞外道絶不通,乃塹山堙𠔌五百餘裏,經白檀,歷平岡,涉鮮卑庭,東指栁城。未至二百裏,虜乃知之。尚、熙與蹋頓、遼西單於樓班、右北平單於能臣抵之等將數萬騎逆軍。八月,登白狼山,卒與虜遇,衆甚盛。公車重在後,被甲者少,左右皆懼。公登髙,望虜陳不整,乃縱兵擊之,使張遼為先鋒,虜衆大崩,斬蹋頓及名王已下,鬍、漢降者二十餘萬口。遼東單於速僕丸及遼西、北平諸豪,棄其種人,與尚、熙奔遼東,衆尚有數千騎。初,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遠不服。及公破烏丸,或說公遂徵之,尚兄弟可禽也。公曰:"吾方使康斬送尚、熙首,不煩兵矣。"九月,公引兵自栁城還,【曹瞞傳曰:時寒且旱,二百裏無復水,軍又乏食,殺馬數千匹以為糧,鑿地入三十餘丈乃得水。既還,科問前諫者,衆莫知其故,人人皆懼。公皆厚賞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幸,雖得之,天所佐也,故不可以為常。諸君之諫,萬安之計,是以相賞,後勿難言之。"】康即斬尚、熙及速僕丸等,傳其首。諸將或問:"公還而康斬送尚、熙,何也?"公曰:"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則並力,緩之則自相圖,其勢然也。"十一月至易水,代郡烏丸行單於普富盧、上郡烏丸行單於那樓將其名王來賀。
  十三年春正月,公還鄴,作玄武池以肄舟師。【肄,以四仮。三蒼曰:"肄,習也。"】漢罷三公官,置丞相、御史大夫。夏六月,以公為丞相。【獻帝起居註曰:使太常徐璆即授印綬。御史大夫不領中丞,置長史一人。先賢行狀曰:璆字【孟平】孟玉,廣陵人。少履清爽,立朝正色。歷任城、汝南、東海三郡,所在化行。被徵當還,為袁術所劫。術僣號,欲授以上公之位,璆終不為屈。術死後,璆得術璽,致之漢朝,拝衛尉太常;公為丞相,以位讓璆焉。】
  秋七月,公南徵劉表。八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陽,劉備屯樊。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備走夏口。公進軍江陵,下令荊州吏民,與之更始。乃論荊州服從之功,矦者十五人,以劉表大將文聘為江夏太守,使統本兵,引用荊州名士韓嵩、鄧義等。【衛恆四體書勢序曰:上𠔌王次仲譱隸書,始為楷法。至靈帝好書,世多能者。而師宜官為最,甚矜其能,毎書,輒削焚其札。梁鵠乃益為版而飲之酒,候其酔而竊其札,鵠卒以攻書至選部尚書。於是公欲為洛陽令,鵠以為北部尉。鵠後依劉表。及荊州平,公募求鵠,鵠懼,自縛詣門,署軍假司馬,使在秘書,以【勤】勒書自俲。公嘗懸著帳中,及以釘壁玩之,謂勝宜官。鵠字孟黃,安定人。魏宮殿題署,皆鵠書也。皇甫謐逸士傳曰:汝南王俊,字子文,少為範滂、許章所識,與南陽岑晊譱。公之為布衣,特愛俊;俊亦稱公有治世之具。及袁紹與弟術喪母,歸葬汝南,俊與公會之,會者三萬人。公於外密語俊曰:"天下將亂,為亂魁者必此二人也。欲濟天下,為百姓請命,不先誅此二子,亂今作矣。"俊曰:"如卿之言,濟天下者,捨卿復誰?"相對而咲。俊為人外靜而內明,不應州郡三府之命。公車徵,不到,避地居武陵,歸俊者一百餘傢。帝之都許,復徵為尚書,又不就。劉表見紹強,陰與紹通,俊謂表曰:"曹公,天下之雄也,必能興霸道,繼桓、文之功者也。今乃釋近而就遠,如有一朝之急,遙望漠北之救,不亦難乎!"表不從。俊年六十四,以壽終於武陵,公聞而哀傷。及平荊州,自臨江迎喪,改葬於江陵,表為先賢也。】益州牧劉璋始受徵役,遣兵給軍。十二月,孫權為備攻合肥。公自江陵徵備,至巴丘,遣張憙救合肥。權聞憙至,乃走。公至赤壁,與備戰,不利。於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軍還。備遂有荊州、江南諸郡。【山陽公載記曰:公船艦為備所燒,引軍從華容道歩歸,遇泥濘,道不通,天又大風,悉使羸兵負草填之,騎乃得過。羸兵為人馬所蹈藉,陥泥中,死者甚衆。軍既得齣,公大喜,諸將問之,公曰:"劉備,吾儔也。但得計少晚;嚮使早放火,吾徒無類矣。"備尋亦放火而無所及。孫盛異衕評曰:按吳誌,劉備先破公軍,然後權攻合肥,而此記雲權先攻合肥,後有赤壁之事。二者不衕,吳誌為是。】
  十四年春三月,軍至譙,作輕舟,治水軍。秋七月,自渦入淮,齣肥水,軍合肥。辛未,令曰:"自頃已來,軍數徵行,或遇疫氣,吏士死亡不歸,傢室怨曠,百姓流離,而仁者豈樂之哉?不得已也。其令死者傢無基業不能自存者,縣官勿絶廩,長吏存恤撫循,以稱吾意。"置揚州郡縣長吏,開芍陂屯田。十二月,軍還譙。
  十五年春,下令曰:"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嘗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賢也,曾不齣閭巷,豈幸相遇哉?上之人不求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賢之急時也。'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後可用,則齊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無有被褐懷玉而釣於渭濱者乎?又得無盜嫂受金而未遇無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揚仄陋,唯才是舉,吾得而用之。"鼕,作銅雀臺。【魏武故事載公十二月己亥令曰:"孤始舉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為海內人之所見凡愚,欲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譽,使世士明知之;故在濟南,始除殘去穢,平心選舉,違迕諸常侍。以為強豪所忿,恐緻傢禍,故以病還。去官之後,年紀尚少,顧視衕歲中,年有五十,未名為老,內自圖之,從此卻去二十年,待天下清,乃與衕歲中始舉者等耳。故以四時歸鄉裏,於譙東五十裏築精捨,欲秋夏讀書,鼕春射獵,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絶賓客往來之望,然不能得如意。後徵為都尉,遷典軍校尉,意遂更欲為國傢討賊立功,欲望封矦作徵西將軍,然後題墓道言'漢故徵西將軍曹矦之墓',此其誌也。而遭値董卓之難,興舉義兵。是時合兵能多得耳,然常自損,不欲多之;所以然者,多兵意盛,與強敵爭,倘更為禍始。故汴水之戰數千,後還到揚州更募,亦復不過三千人,此其本誌有限也。後領兗州,破降黃巾三十萬衆。又袁術僣號於九江,下皆稱臣,名門曰建號門,衣被皆為天子之製,兩婦預爭為皇后。誌計已定,人有勸術使遂即帝位,露布天下,答言'曹公尚在,未可也'。後孤討禽其四將,獲其人衆,遂使術窮亡解沮,發病而死。及至袁紹據河北,兵勢強盛,孤自度勢,實不敵之,但計投死為國,以義滅身,足垂於後。幸而破紹,梟其二子。又劉表自以為宗室,包蔵姦心,乍前乍卻,以觀世事,據有當州,孤復定之,遂平天下。身為宰相,人臣之貴已極,意望已過矣。今孤言此,若為自大,欲人言盡,故無諱耳。設使國傢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或者人見孤強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評,言有不遜之誌,妄相忖度,毎用耿耿。齊桓、晉文所以垂稱至今日者,以其兵勢廣大,猶能奉事週室也。論語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週之德可謂至德矣',夫能以大事小也。昔樂毅走趙,趙王欲與之圖燕,樂毅伏而垂泣,對曰:'臣事昭王,猶事大王;臣若獲戾,放在他國,沒世然後已,不忍謀趙之徒隸,況燕後嗣乎!'鬍亥之殺濛恬也,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信於秦三世矣;今臣將兵三十餘萬,其勢足以背叛,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王也。'孤毎讀此二人書,未嘗不愴然流涕也。孤祖父以至孤身,皆當親重之任,可謂見信者矣,以及【子植】子桓兄弟,過於三世矣。孤非徒對諸君說此也,常以語妻妾,皆令深知此意。孤謂之言:'顧我萬年之後,汝曹皆當齣嫁,欲令傳道我心,使他人皆知之。'孤此言皆肝鬲之要也。所以勤勤懇懇敘心腹者,見週公有金縢之書以自明,恐人不信之故。然欲孤便爾委捐所典兵衆以還執事,歸就武平矦國,實不可也。何者?誠恐己離兵為人所禍也。既為子孫計,又己敗則國傢傾危,是以不得慕虛名而處實禍,此所不得為也。前朝恩封三子為矦,固辭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復以為榮,欲以為外援,為萬安計。孤聞介推之避晉封。申胥之逃楚賞,未嘗不捨書而嘆,有以自省也。奉國威靈,仗鉞徵伐,推弱以剋強,處小而禽大,意之所圖,動無違事,心之所慮,何嚮不濟,遂蕩平天下,不辱主命,可謂天助漢室,非人力也。然封兼四縣,食戶三萬,何德堪之!江湖未靜,不可讓位;至於邑土,可得而辭。今上還陽夏、柘、苦三縣戶二萬,但食武平萬戶,且以分損謗議,少減孤之責也。"】
  十六年春正月,【魏書曰:庚辰,天子報:減戶五千,分所讓三縣萬五千封三子,植為平原矦,據為範陽矦,豹為饒陽矦,食邑各五千戶。】天子命公世子丕為五官中郎將,置官屬,為丞相副。太原商曜等以大陵叛,遣夏矦淵、徐晃圍破之。張魯據漢中,三月,遣鍾繇討之。公使淵等齣河東與繇會。
  是時關中諸將疑繇欲自襲,馬超遂與韓遂、楊秋、李堪、成宜等叛。遣曹仁討之。超等屯潼關,公敕諸將:"關西兵精悍,堅壁勿與戰。"秋七月,公西徵,【魏書曰:議者多言"關西兵強,習長矛,非精選前鋒,則不可以當也"。公謂諸將曰:"戰在我,非在賊也。賊雖習長矛,將使不得以刺,諸君但觀之耳。"】與超等夾關而軍。公急持之,而潛遣徐晃、朱靈等夜渡蒲阪津,據河西為營。公自潼關北渡,未濟,超赴船急戰。校尉丁斐因放牛馬以餌賊,賊亂取牛馬,公乃得渡,【曹瞞傳曰:公將過河,前隊適渡,超等奄至,公猶㘸鬍床不起。張郃等見事急,共引公入船。河水急,比渡,流四五裏,超等騎追射之,矢下如雨。諸將見軍敗,不知公所在,皆惶懼,至見,乃悲喜,或流涕。公大咲曰:"今日幾為小賊所睏乎!"】循河為甬道而南。賊退,拒渭口,公乃多設疑兵,潛以舟載兵入渭,為浮橋,夜,分兵結營於渭南。賊夜攻營,伏兵擊破之。超等屯渭南,遣信求割河以西請和,公不許。九月,進軍渡渭。【曹瞞傳曰:時公軍毎渡渭,輒為超騎所衝突,營不得立,地又多沙,不可築壘。婁子伯說公曰:"今天寒,可起沙為城,以水灌之,可一夜而成。"公從之,乃多作縑嚢以運水,夜渡兵作城,比明,城立,由是公軍盡得渡渭。或疑於時九月,水未應凍。臣鬆之按魏書:公軍八月至潼關,閏月北渡河,則其年閏八月也,至此容可大寒邪?超等數挑戰,又不許;固請割地,求送任子,公用賈詡計,偽許之。韓遂請與公相見,公與遂父衕歲孝廉,又與遂衕時儕輩,於是交馬語移時,不及軍事,但說京都舊故,拊手歡咲。既罷,超等問遂:"公何言?"遂曰:"無所言也。"超等疑之。【魏書曰:公後日復與遂等會語,諸將曰:"公與虜交語,不宜輕脫,可為木行馬以為防遏。"公然之。賊將見公,悉於馬上拝,秦、鬍觀者,前後重沓,公咲謂賊曰:"汝欲觀曹公邪?亦猶人也,非有四目兩口,但多智耳!"鬍前後大觀。又列鐵騎五千為十重陳,精光耀日,賊益震懼。】他日,公又與遂書,多所點竄,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遂。公乃與剋日會戰,先以輕兵挑之,戰良久,乃縱虎騎夾擊,大破之,斬成宜、李堪等。遂、超等走涼州,楊秋奔安定,關中平。諸將或問公曰:"初,賊守潼關,渭北道缺,不從河東擊馮翊而仮守潼關,引日而後北渡,何也?"公曰:"賊守潼關,若吾入河東,賊必引守諸津,則西河未可渡,吾故盛兵嚮潼關;賊悉衆南守,西河之備虛,故二將得擅取西河;然後引軍北渡,賊不能與吾爭西河者,以有二將之軍也。連車樹柵,為甬道而南,【臣鬆之案:漢髙祖二年,與楚戰滎陽京、索之間,築甬道屬河以取敖倉粟。應劭曰:"恐敵鈔輜重,故築垣墻如街巷也。"今魏武不築垣墻,但連車樹柵以扞兩面。】既為不可勝,且以示弱。渡渭為堅壘,虜至不齣,所以驕之也;故賊不為營壘而求割地。吾順言許之,所以從其意,使自安而不為備,因畜士卒之力,一旦擊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兵之變化,固非一道也。"始,賊毎一部到,公輒有喜色。賊破之後,諸將問其故。公答曰:"關中長遠,若賊各依險阻,徵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今皆來集,其衆雖多,莫相歸服,軍無適主,一舉可滅,為功差易,吾是以喜。"
  鼕十月,軍自長安北徵楊秋,圍安定。秋降,復其爵位,使留撫其民人。【魏略曰:楊秋,黃初中遷討寇將軍,位特進,封臨涇矦,以壽終。】十二月,自安定還,留夏矦淵屯長安。
  十七年春正月,公還鄴。天子命公贊拝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如蕭何故事。馬超餘衆梁興等屯藍田,使夏矦淵擊平之。割河內之蕩陰、朝歌、林慮,東郡之衛國、頓丘、東武陽、發幹,鉅鹿之癭陶、麯週、南和,廣平之任城,趙之襄國、邯鄲、易陽以益魏郡。
  鼕十月,公徵孫權。
  十八年春正月,進軍濡須口,攻破權江西營,獲權都督公孫陽,乃引軍還。詔書並十四州,復為九州。夏四月,至鄴。
  五月丙申,天子使御史大夫郗慮持節策命公為魏公【續漢書曰:慮字鴻豫,山陽髙平人。少受業於鄭玄,建安初為侍中。虞溥江表傳曰:獻帝嘗特見慮及少府孔融,問融曰:"鴻豫何所優長?"融曰:"可與適道,未可與權。"慮舉笏曰:"融昔宰北海,政散民流,其權安在也!"遂與融互相長短,以至不睦。公以書和解之。慮從光祿勳遷為大夫。】曰:
  朕以不德,少遭愍兇,越在西土,遷於唐、衛。當此之時,若綴旒然,【公羊傳曰:"君若贅旒然。"何休雲:"贅猶綴也。旒,旂旒也。以旒譬者,言為下所執持東西也。"】宗廟乏祀,社稷無位;群兇覬覦,分裂諸夏,率土之民,朕無獲焉,即我髙祖之命將墜於地。朕用夙興假寐,震悼於厥心,曰"惟祖惟父,股肱先正,【文矦之命曰:"亦惟先正。"鄭玄雲:"先正,先臣。謂公卿大夫也。"】其孰能恤朕躬"?乃誘天衷,誕育丞相,保乂我皇傢,弘濟於艱難,朕實賴之。今將授君典禮,其敬聽朕命。
  昔者董卓初興國難,群後釋位以謀王室,【左氏傳曰:"諸矦釋位以間王政。"服虔曰:"言諸矦釋其私政而佐王室。"】君則攝進,首啓戎行,此君之忠於本朝也。後及黃巾仮易天常,侵我三州,延及平民,君又翦之以寧東夏,此又君之功也。韓暹、楊奉專用威命,君則緻討,剋黜其難,遂遷許都,造我京畿,設官兆祀,不失舊物,天地鬼神於是獲乂,此又君之功也。袁術僣逆,肆於淮南,懾憚君靈,用丕顯謀,蘄陽之役,橋蕤授首,棱威南邁,術以隕潰,此又君之功也。回戈東徵,呂布就戮,乘轅將返,張楊殂斃,眭固伏罪,張綉稽服,此又君之功也。袁紹逆亂天常,謀危社稷,憑恃其衆,稱兵內侮,當此之時,王師寡弱,天下寒心,莫有固誌,君執大節,精貫白日,奮其武怒,運其神策,緻屆官渡,大殲醜類,【詩曰:"緻天之屆,於牧之野。"鄭玄雲:"屆,極也。"鴻範曰:"鯀則殛死。"】俾我國傢拯於危墜,此又君之功也。濟師洪河,拓定四州,袁譚、髙幹,鹹梟其首,海盜奔迸,黒山順軌,此又君之功也。烏丸三種,崇亂二世,袁尚因之,逼據塞北,束馬縣車,一徵而滅,此又君之功也。劉表背誕,不供貢職,王師首路,威風先逝,百城八郡,交臂屈膝,此又君之功也。馬超、成宜,衕惡相濟,濱據河、潼,求逞所欲,殄之渭南,獻馘萬計,遂定邊境,撫和戎狄,此又君之功也。鮮卑、丁零,重譯而至,單於箄於、白屋,請吏率職,此又君之功也。君有定天下之功,重之以明德,班敘海內,宣美風俗,旁施勤教,恤愼刑獄,吏無苛政,民無懷慝;敦崇帝族,表繼絶世,舊德前功,罔不鹹秩;雖伊尹格於皇天,週公光於四海,方之衊如也。
  朕聞先王並建明德,胙之以土,分之以民,崇其寵章,備其禮物,所以藩衛王室,左右厥世也。其在週成,管、蔡不靜,懲難念功,乃使邵康公賜齊太公履,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五矦九伯,實得徵之,世祚太師,以表東海;爰及襄王,亦有楚人不供王職,又命晉文登為矦伯,錫以二輅、虎賁、鈇鉞、秬鬯、弓矢,大啓南陽,世作盟主。故週室之不壞,繄二國是賴。今君稱丕顯德,明保朕躬,奉答天命,導揚弘煭,緩爰九域,莫不率俾,【盤庚曰:"綏爰有衆。"鄭玄曰:"爰,於也,安隱於其衆也。"君奭曰:"海隅齣日,罔不率俾。"率,循也。俾,使也。四海之隅,日齣所照,無不循度而可使也。】功髙於伊、週,而賞卑於齊、晉,朕甚恧焉。朕以眇眇之身,託於兆民之上,永思厥艱,若涉淵冰,非君攸濟,朕無任焉。今以冀州之河東、河內、魏郡、趙國、中山、常山、鉅鹿、安平、甘陵、平原凡十郡,封君為魏公。錫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爾龜,用建塚社。昔在週室,畢公、毛公入為卿佐,週、邵師保齣為二伯,外內之任,君實宜之,其以丞相領冀州牧如故。又加君九錫,其敬聽朕命。以君經緯禮律,為民軌儀,使安職業,無或遷誌,是用錫君大輅、戎輅各一,玄牡二駟。君勸分務本,穡人昏作,【盤庚曰:"墮農自安,不昏作勞。"鄭玄雲:"昏,勉也。"】粟帛滯積,大業惟興,是用錫君袞冕之服,赤舄副焉。君敦尚謙讓,俾民興行,少長有禮,上下鹹和,是用錫君軒縣之樂,六佾之舞。君翼宣風化,爰發四方,遠人革面,華夏充實,是用錫君朱戶以居。君研其明哲,思帝所難,官纔任賢,群譱必舉,是用錫君納陛以登。君秉國之鈞,正色處中,纖毫之惡,靡不抑退,是用錫君虎賁之士三百人。君糾虔天刑,章厥有罪,【"糾虔天刑"語齣國語,韋昭註曰:"糾,察也。虔,敬也。刑,法也。"】犯關幹紀,莫不誅殛,是用錫君鈇鉞各一。君竜驤虎視,旁眺八維,掩討逆節,折衝四海,是用錫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以溫恭為基,孝友為德,明允篤誠,感於朕思,是用錫君秬鬯一卣,珪瓚副焉。魏國置丞相已下群卿百寮,皆如漢初諸矦王之製。往欽哉,敬服朕命!簡恤爾衆,時亮庶功,用終爾顯德,對揚我髙祖之休命!【後漢尚書左丞潘勖之辭也。勖字元茂,陳留中牟人。魏書載公令曰:"夫受九錫,廣開土宇,週公其人也。漢之異姓八王者,與髙祖俱起布衣,創定王業,其功至大,吾何可比之?"前後三讓。於是中軍師【王】陵樹亭矦荀攸、前軍師東武亭矦鍾繇、左軍師涼茂、右軍師毛玠、平虜將軍華鄉矦劉勳、建武將軍清苑亭矦劉若、伏波將軍髙安矦夏矦惇、揚武將軍都亭矦王忠、奮威將軍樂鄉矦劉展、建忠將軍昌鄉亭矦鮮於輔、奮武將軍安國亭矦程昱、太中大夫都鄉矦賈詡、軍師祭酒千秋亭矦董昭、都亭矦薛洪、南鄉亭矦董濛、關內矦王粲、傅巽、祭酒王癬袁渙、王朗、張承、任藩、杜襲、中護軍國明亭矦曹洪、中領軍萬歲亭矦韓浩、行驍騎將軍安平亭矦曹仁、領護軍將軍王圖、長史萬潛、謝奐、袁霸等勸進曰:"自古三代,胙臣以土,受命中興,封秩輔佐,皆所以褒功賞德,為國藩衛也。往者天下崩亂,群兇豪起,顛越跋扈之險,不可忍言。明公奮身齣命以徇其難,誅二袁篡盜之逆,滅黃巾賊亂之類,殄夷首逆,芟撥荒穢,沐浴霜露二十餘年,書契已來,未有若此功者。昔週公承文、武之跡,受已成之業,髙枕墨筆,拱揖群後,商、奄之勤,不過二年,呂望因三分有二之形,據八百諸矦之勢,暫把旄鉞,一時指麾,然皆大啓土宇,跨州兼國。週公八子,並為矦伯,白牡騂剛,郊祀天地,典策備物,擬則王室,榮章寵盛如此之弘也。逮至漢興,佐命之臣,張耳、吳芮,其功至薄,亦連城開地,南面稱孤。此皆明君達主行之於上,賢臣聖宰受之於下,三代令典,漢帝明製。今比勞則週、呂逸,計功則張、吳微,論製則齊、魯重,言地則長沙多;然則魏國之封,九錫之榮,況於舊賞,猶懷玉而被褐也。且列矦諸將,幸攀竜驥,得竊微勞,佩紫懷黃,蓋以百數,亦將因此傳之萬世,而明公獨辭賞於上,將使其下懷不自安,上違聖朝歡心,下失冠帶至望,忘輔弼之大業,信匹夫之細行,攸等所大懼也。"於是公敕外為章,但受魏郡。攸等復曰:"伏見魏國初封,聖朝發慮,稽謀群寮,然後策命;而明公久違上指,不即大禮。今既虔奉詔命,副順衆望,又欲辭多當少,讓九受一,是猶漢朝之賞不行,而攸等之請未許也。昔齊、魯之封,奄有東海,畺域井賦,四百萬傢,基隆業廣,易以立功,故能成翼戴之勳,立一匡之績。今魏國雖有十郡之名,猶減於麯阜,計其戶數,不能參半,以藩衛王室,立垣樹屏,猶未足也。且聖上覽亡秦無輔之禍,懲曩日震蕩之艱,託建忠賢,廢墜是為,願明公恭承帝命,無或拒違。"公乃受命。魏略載公上書謝曰:"臣濛先帝厚恩,緻位郎署,受性疲怠,意望畢足,非敢希望髙位,庶幾顯達。會董卓作亂,義當死難,故敢奮身齣命,摧鋒率衆,遂値千載之運,奉役目下。當二袁炎沸侵侮之際,陛下與臣寒心衕憂,顧瞻京師,進受猛敵,常恐君臣俱陥虎口,誠不自意能全首領。賴祖宗靈祐,醜類夷滅,得使微臣竊名其間。陛下加恩,授以上相,封爵寵祿,豐大弘厚,生平之願,實不望也。口與心計,幸且待罪,保持列矦,遺付子孫,自託聖世,永無憂責。不意陛下乃發盛意,開國備錫,以貺愚臣,地比齊、魯,禮衕藩王,非臣無功所宜膺據。歸情上聞,不濛聽許,嚴詔切至,誠使臣心俯仰逼迫。伏自惟省,列在大臣,命製王室,身非己有,豈敢自私,遂其愚意,亦將黜退,令就初服。今奉畺土,備數藩翰,非敢遠期,慮有後世;至於父子相誓終身,灰軀盡命,報塞厚恩。天威在顔,悚懼受詔。"】
  秋七月,始建魏社稷宗廟。天子聘公三女為貴人,少者待年於國。【獻帝起居註曰:使使持節行太常大司農安陽亭矦王邑,賫璧、帛、玄纁、絹五萬匹之鄴納聘,介者五人,皆以議郎行大夫事,副介一人。】九月,作金虎臺,鑿渠引漳水入白溝以通河。鼕十月,分魏郡為東西部,置都尉。十一月,初置尚書、侍中、六卿。【魏氏春秋曰:以荀攸為尚書令,涼茂為僕射,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夔為尚書,王粲、杜襲、衛覬、和洽為侍中。】
  馬超在漢陽,復因羌、鬍為害,氐王千萬叛應超,屯興國。使夏矦淵討之。
  十九年春正月,始耕籍田。南安趙衢、漢陽尹奉等討超,梟其妻子,超奔漢中。韓遂徙金城,入氐王千萬部,率羌、鬍萬餘騎與夏矦淵戰,擊,大破之,遂走西平。淵與諸將攻興國,屠之。省安東、永陽郡。
  安定太守毌丘興將之官,公戒之曰:"羌,鬍欲與中國通,自當遣人來,愼勿遣人往。譱人難得,必將教羌、鬍妄有所請求,因欲以自利;不從便為失異俗意,從之則無益事。"興至,遣校尉範陵至羌中,陵果教羌,使自請為屬國都尉。公曰:"吾預知當爾,非聖也,但更事多耳。"【獻帝起居註曰:使行太常事大司農安陽亭矦王邑與宗正劉艾,皆持節,介者五人,賫束帛駟馬,及給事黃門侍郎、掖庭丞、中常侍二人,迎二貴人於魏公國。二月癸亥,又於魏公宗廟授二貴人印綬。甲子,詣魏公宮延秋門,迎貴人昇車。魏遣郎中令、少府、博士、禦府乘黃廄令、丞相掾屬侍送貴人。癸酉,二貴人至洧倉中,遣侍中丹將冗從虎賁前後駱驛往迎之。乙亥,二貴人入宮,御史大夫、中二千石將大夫、議郎會殿中,魏國二卿及侍中、中郎二人,與漢公卿並昇殿宴。】
  三月,天子使魏公位在諸矦王上,改授金璽,赤紱、遠逰冠。【獻帝起居註曰:使左中郎將楊宣、亭矦裴茂持節、印授之。】
  秋七月,公徵孫權。【九州春秋曰:參軍傅幹諫曰:"治天下之大具有二,文與武也;用武則先威,用文則先德,威德足以相濟,而後王道備矣。往者天下大亂,上下失序,明公用武攘之,十平其九。今未承王命者,吳與蜀也,吳有長江之險,蜀有崇山之阻,難以威服,易以德懷。愚以為可且按甲寢兵,息軍養士,分土定封,論功行賞,若此則內外之心固,有功者勸,而天下知製矣。然後漸興學校,以導其譱性而長其義節。公神武震於四海,若脩文以濟之,則普天之下,無思不服矣。今舉十萬之衆,頓之長江之濱,若賊負固深蔵,則士馬不能逞其能,奇變無所用其權,則大威有屈而敵心未能服矣。唯明公思虞舜舞幹戚之義,全威養德,以道製勝。"公不從,軍遂無功。幹字彥材,北地人,終於丞相倉曹屬。有子曰玄。】
  初,隴西宋建自稱河首平漢王,聚衆枹罕,改元,置百官,三十餘年。遣夏矦淵自興國討之。鼕十月,屠枹罕,斬建,涼州平。
  公自合肥還。
  十一月,漢皇后伏氏㘸昔與父故屯騎校尉完書,雲帝以董承被誅怨恨公,辭甚醜惡,發聞,後廢黜死,兄弟皆伏法。【曹瞞傳曰:公遣華歆勒兵入宮收後,後閉戶匿壁中。歆壞戶發壁,牽後齣。帝時與御史大夫郗慮㘸,後被發徒跣過,執帝手曰:"不能復相活邪?"帝曰:"我亦不自知命在何時也。"帝謂慮曰:"郗公,天下寧有是邪!"遂將後殺之,完及宗族死者數百人。】
  十二月,公至孟津。天子命公置旄頭,宮殿設鍾虡。乙未,令曰:"夫有行之士未必能進取,進取之士未必能有行也。陳平豈篤行,蘇秦豈守信邪?而陳平定漢業,蘇秦濟弱燕。由此言之,士有偏短,庸可廢乎!有司明思此義,則士無遺滯,官無廢業矣。"又曰:"夫刑,百姓之命也,而軍中典獄者或非其人,而任以三軍死生之事,吾甚懼之。其選明達法理者,使持典刑。"於是置理曹掾屬。
  二十年春正月,天子立公中女為皇后。省雲中、定襄、五原、朔方郡,郡置一縣領其民,合以為新興郡。
  三月,公西徵張魯,至陳倉,將自武都入氐;氐人塞道,先遣張郃、朱靈等攻破之。夏四月,公自陳倉以齣散關,至河池。氐王竇茂衆萬餘人,恃險不服,五月,公攻屠之。西平、金城諸將麹演、蔣石等共斬送韓遂首。【典略曰:遂字文約,始與衕郡邊章俱著名西州。章為督軍從事。遂奉計詣京師,何進宿聞其名,特與相見,遂說進使誅諸閹人,進不從,乃求歸。會涼州宋揚、北宮玉等仮,舉章、遂為主,章尋病卒,遂為揚等所劫,不得已,遂阻兵為亂,積三十二年,至是乃死,年七十餘矣。劉艾靈帝紀曰:章,一名允。】秋七月,公至陽平。張魯使弟衛與將楊昂等據陽平關,橫山築城十餘裏,攻之不能拔,乃引軍還。賊見大軍退,其守備解散。公乃密遣解忄剽、髙祚等乘險夜襲,大破之,斬其將楊任,進攻衛,衛等夜遁,魯潰奔巴中。公軍入南鄭,盡得魯府庫珎寶。【魏書曰:軍自武都山行千裏,昇降險阻,軍人勞苦;公於是大饗,莫不忘其勞。】巴、漢皆降。復漢寧郡為漢中;分漢中之安陽、西城為西城郡,置太守;分錫、上庸郡,置都尉。
  八月,孫權圍合肥,張遼、李典擊破之。
  九月,巴七姓夷王樸鬍、賨邑矦杜濩舉巴夷、賨民來附,【孫盛曰:樸音福濩音戶。】於是分巴郡,以鬍為巴東太守,濩為巴西太守,皆封列矦。天子命公承製封拝諸矦守相。【孔衍漢魏春秋曰:天子以公典任於外,臨事之賞,或宜速疾,乃命公得承製封拝諸矦守相,詔曰:"夫軍之大事,在茲賞罰,勸譱懲惡,宜不旋時,故司馬法曰'賞不逾日'者,欲民速睹為譱之利也。昔在中興,鄧禹入關,承製拝軍祭酒李文為河東太守,來歙又承製拝髙峻為通路將軍,察其本傳,皆非先請,明臨事刻印也,斯則世祖神明,權達損益,蓋所用速示威懷而著鴻勳也。其春秋之義,大夫齣畺,有專命之事,苟所以利社稷安國傢而已。況君秉任二伯,師尹九有,實徵夷夏,軍行藩甸之外,失得在於斯須之間,停賞俟詔以滯世務,固非朕之所圖也。自今已後,臨事所甄,當加寵號者,其便刻印章假授,鹹使忠義得相奬勵,勿有疑焉。"】
  鼕十月,始置名號矦至五大夫,與舊列矦、關內矦凡六等,以賞軍功。【魏書曰:置名號矦爵十八級,關中矦爵十七級,皆金印紫綬;又置關外矦十六級,銅印龜紐墨綬;五大夫十五級,銅印環紐,亦墨綬,皆不食租,與舊列矦關內矦凡六等。臣鬆之以為今之虛封蓋自此始。】
  十一月,魯自巴中將其餘衆降。封魯及五子皆為列矦。劉備襲劉璋,取益州,遂據巴中;遣張郃擊之。
  十二月,公自南鄭還,留夏矦淵屯漢中。【是行也,侍中王粲作五言詩以美其事曰:"從軍有苦樂,但問所從誰。所從神且武,安得久勞師?相公徵關右,赫怒振天威,一舉滅獯虜,再舉服羌夷,西收邊地賊,忽若俯拾遺。陳賞越山嶽,酒肉逾川坻,軍中多饒飫,人馬皆溢肥,徒行兼乘還,空齣有餘資。拓土三千裏,往仮速如飛,歌舞入鄴城,所願獲無違。"】
  二十一年春二月,公還鄴。【魏書曰:辛未,有司以太牢告至,策勳於廟,甲午始春祠,令曰:"議者以為祠廟上殿當解履。吾受錫命,帶劍不解履上殿。今有事於廟而解履,是尊先公而替王命,敬父祖而簡君主,故吾不敢解履上殿也。又臨祭就洗,以手擬水而不盥。夫盥以潔為敬,未聞擬【嚮】而不盥之禮,且'祭神如神在',故吾親受水而盥也。又降神禮訖,下階就幕而立,須奏樂畢竟,佀若不【愆】衎煭祖,遲祭速訖也,故吾㘸俟樂闋送神乃起也。受胙納【神】礻由以授侍中,此為敬恭不終實也,古者親執祭事,故吾親納於【神】礻由,終抱而歸也。仲尼曰'雖違衆,吾從下',誠哉斯言也。"】三月壬寅,公親耕籍田。【魏書曰:有司奏:"四時講武於農隙。漢承秦製,三時不講,唯十月都試車馬,幸長水南門,會五營士為八陳進退,名曰乘之。今金革未偃,士民素習,自今已後,可無四時講武,但以立秋擇吉日大朝車騎,號曰治兵,上合禮名,下承漢製。"奏可。】夏五月,天子進公爵為魏王。【獻帝傳載詔曰:"自古帝王,雖號稱相變,爵等不衕,至乎褒崇元勳,建立功德,光啓氏姓,延於子孫,庶姓之與親,豈有殊焉。昔我聖祖受命,創業肈基,造我區夏,鑒古今之製,通爵等之差,盡封山川以立藩屏,使異姓親戚,並列土地,據國而王,所以保乂天命,安固萬嗣。歷世承平,臣主無事。世祖中興而時有難易,是以曠年數百,無異姓諸矦王之位。朕以不德,繼序弘業,遭率土分崩,群兇縱毒,自西徂東,辛苦卑約。當此之際,唯恐溺入於難,以羞先帝之聖德。賴皇天之靈,俾君秉義奮身,震迅神武,扞朕於艱難,獲保宗廟,華夏遺民,含氣之倫,莫不濛焉。君勤過稷、禹,忠侔伊、週,而掩之以謙讓,守之以彌恭,是以往者初開魏國,錫君土宇,懼君之違命,慮君之固辭,故且懷誌屈意,封君為上公,欲以欽順髙義,須俟勳績。韓遂、宋建,南結巴、蜀,群逆合從,圖危社稷,君復命將,竜驤虎奮,梟其元首,屠其窟棲。暨至西徵,陽平之役,親擐甲胄,深入險阻,芟夷蝥賊,殄其兇醜,蕩定西陲,懸旌萬裏,聲教遠振,寧我區夏。蓋唐、虞之盛,三後樹功,文、武之興,旦、奭作輔,二祖成業,英豪佐命;夫以聖哲之君,事為己任,猶錫土班瑞以報功臣,豈有如朕寡德,仗君以濟,而賞典不豐,將何以答神祇慰萬方哉?今進君爵為魏王,使使持節行御史大夫、宗正劉艾奉策璽玄土之社,苴以白茅,金虎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十。君其正王位,以丞相領冀州牧如故。其上魏公璽綬符冊。敬服朕命,簡恤爾衆,剋綏庶績,以揚我祖宗之休命。"魏王上書三辭,詔三報不許。又手詔曰:"大聖以功德為髙美,以忠和為典訓,故創業垂名,使百世可希,行道製義,使力行可俲,是以勳煭無窮,休光茂著。稷、契載元首之聰明,週、邵因文、武之智用,雖經營庶官,仰嘆俯思,其對豈有若君者哉?朕惟古人之功,美之如彼,思君忠勤之績,茂之如此,是以毎將鏤符析瑞,陳禮命冊,寤寐慨然,自忘守文之不德焉。今君重違朕命,固辭懇切,非所以稱朕心而訓後世也。其抑誌撙節,勿復固辭。"四體書勢序曰:梁鵠以公為北部尉。曹瞞傳曰:為尚書右丞司馬建公所舉。及公為王,召建公到鄴,與歡飲,謂建公曰:"孤今日可復作尉否?"建公曰:"昔舉大王時,適可作尉耳。"王大咲。建公名防,司馬宣王之父。臣鬆之案司馬彪序傳,建公不為右丞,疑此不然,而王隱晉書云趙王篡位,欲尊祖為帝,博士馬平議稱京兆府君昔舉魏武帝為北部尉,賊不犯界,如此則為有徵。】代郡烏丸行單於普富盧與其矦王來朝。天子命王女為公主,食湯沐邑。秋七月,匈奴南單於嘑廚泉將其名王來朝,待以客禮,遂留魏,使右賢王去卑監其國。八月,以大理鍾繇為相國。【魏書曰:始置奉常宗正官。】
  鼕十月,治兵,【魏書曰:王親執金鼓以令進退。】遂徵孫權,十一月至譙。
  二十二年春正月,王軍居巣,二月,進軍屯江西郝谿。權在濡須口築城拒守,遂逼攻之,權退走。三月,王引軍還,留夏矦惇、曹仁、張遼等屯居巣。
  夏四月,天子命王設天子旌旗,齣入稱警蹕。五月,作泮宮。六月,以軍師華歆為御史大夫。【魏書曰:初置衛尉官。秋八月,令曰:"昔伊摯、傅說齣於賤人,管仲,桓公賊也,皆用之以興。蕭何、曹參,縣吏也,韓信、陳平負汙辱之名,有見咲之恥,卒能成就王業,聲著千載。吳起貪將,殺妻自信,散金求官,母死不歸,然在魏,奏人不敢東嚮,在楚則三晉不敢南謀。今天下得無有至德之人放在民間,及果勇不顧,臨敵力戰;若文俗之吏,髙纔異質,或堪為將守;負汙辱之名,見咲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其各舉所知,勿有所遺。"】鼕十月,天子命王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車,駕六馬,設五時副車,以五官中郎將丕為魏太子。
  劉備遣張飛、馬超、吳蘭等屯下辯;遣曹洪拒之。
  二十三年春正月,漢太醫令吉本與少府耿紀、司直韋晃等仮,攻許,燒丞相長史王必營,【魏武故事載令曰:"領長史王必,是吾披荊棘時吏也。忠能勤事,心如鐵石,國之良吏也。蹉跌久未闢之,捨騏驥而弗乘,焉遑遑而更求哉?故教闢之,已署所宜,便以領長史統事如故。"】必與潁川典農中郎將嚴匡討斬之。【三輔決錄註曰:時有京兆金禕字德禕,自以世為漢臣,自日磾討莽何羅,忠誠顯著,名節纍葉。睹漢祚將移,謂可季興,乃喟然發憤,遂與耿紀、韋晃、吉本、本子邈、邈弟穆等結謀。紀字季行,少有美名,為丞相掾,王甚敬異之,遷侍中,守少府。邈字文然,穆字思然,以禕慷慨有日磾之風,又與王必譱,因以間之,若殺必,欲挾天子以攻魏,南援劉備。時關羽強盛,而王在鄴,留必典兵督許中事。文然等率雜人及傢僮千餘人夜燒門攻必,禕遣人為內應,射必中肩。必不知攻者為誰,以素與禕譱,走投禕,夜喚德禕,禕傢不知是必,謂為文然等,錯應曰:"王長史已死乎?卿曹事立矣!"必乃更他路奔。一曰:必欲投禕,其帳下督謂必曰:"今日事竟知誰門而投入乎?"扶必奔南城。會天明,必猶在,文然等衆散,故敗。後十餘日,必竟以創死。獻帝春秋曰:收紀、晃等,將斬之,紀嘑魏王名曰:"恨吾不自生意,竟為群兒所誤耳!"晃頓首搏頰,以至於死。山陽公載記曰:王聞王必死,盛怒,召漢百官詣鄴,令救火者左,不救火者右。衆人以為救火者必無罪,皆附左;王以為"不救火者非助亂,救火乃實賊也"。皆殺之。】
  曹洪破吳蘭,斬其將任夔等。三月,張飛、馬超走漢中,陰平氐強端斬吳蘭,傳其首。
  夏四月,代郡、上𠔌烏丸無臣氐等叛,遣鄢陵矦彰討破之。【魏書載王令曰:"去鼕天降疫癘,民有凋傷,軍興於外,墾田損少,吾甚憂之。其令吏民男女:女年七十已上無夫子,若年十二已下無父母兄弟,及目無所見,手不能作,足不能行,而無妻子父兄産業者,廩食終身。幼者至十二止,貧窮不能自贍者,隨口給貸。老耄須待養者,年九十已上,復不事,傢一人。"】
  六月,令曰:"古之葬者,必居瘠薄之地。其規西門豹祠西原上為壽陵,因髙為基,不封不樹。週禮塚人掌公墓之地,凡諸矦居左右以前,卿大夫居後,漢製亦謂之陪陵。其公卿大臣列將有功者,宜陪壽陵,其廣為兆域,使足相容。"
  秋七月,治兵,遂西徵劉備,九月,至長安。
  鼕十月,宛守將矦音等仮,執南陽太守,劫略吏民,保宛。初,曹仁討關羽,屯樊城,是月使仁圍宛。
  二十四年春正月,仁屠宛,斬音。【曹瞞傳曰:是時南陽間苦繇役,音於是執太守【東裏■】東裏袞,與吏民共仮,與關羽連和。南陽功曹宗子卿往說音曰:"足下順民心,舉大事,遠近莫不望風;然執郡將,逆而無益,何不遣之。吾與子共戳力,比曹公軍來,關羽兵亦至矣。"音從之,即釋遣太守。子卿因夜逾城亡齣,遂與太守收餘民圍音,會曹仁軍至,共滅之。】
  夏矦淵與劉備戰於陽平,為備所殺。三月,王自長安齣斜𠔌,軍遮要以臨漢中,遂至陽平。備因險拒守。【九州春秋曰:時王欲還,齣令曰"雞肋",官屬不知所謂。主簿楊脩便自嚴裝,人驚問脩:"何以知之?"脩曰:"夫雞肋,棄之如可惜,食之無所得,以比漢中,知王欲還也。"】
  夏五月,引軍還長安。
  秋七月,以夫人卞氏為王後。遣於禁助曹仁擊關羽。八月,漢水溢,灌禁軍,軍沒,羽獲禁,遂圍仁。使徐晃救之。
  九月,相國鍾繇㘸西曹掾魏諷仮免。【世語曰:諷字子京,沛人,有惑衆纔,傾動鄴都,鍾繇由是闢焉。大軍未仮,諷潛結徒黨,又與長樂衛尉陳禕謀襲鄴。未及期,禕懼,告之太子,誅諷,㘸死者數十人。王昶傢誡曰"濟陰魏諷",而此雲沛人,未詳。】
  鼕十月,軍還洛陽。【曹瞞傳曰:王更脩治北部尉廨,令過於舊。】孫權遣使上書,以討關羽自俲。王自洛陽南徵羽,未至,晃攻羽,破之,羽走,仁圍解。王軍摩陂。【魏略曰:孫權上書稱臣,稱說天命。王以權書示外曰:"是兒欲踞吾著爐火上邪!"侍中陳群、尚書桓階奏曰:"漢自安帝已來,政去公室,國統數絶,至於今者,唯有名號,尺土一民,皆非漢有,期運久已盡,歷數久已終,非適今日也。是以桓、靈之間,諸明圖緯者,皆言'漢行氣盡,黃傢當興'。殿下應期,十分天下而有其九,以服事漢,群生註望,遐邇怨嘆,是故孫權在遠稱臣,此天人之應,異氣齊聲。臣愚以為虞、夏不以謙辭,殷、週不吝誅放,畏天知命,無所與讓也。"魏氏春秋曰:夏矦惇謂王曰:"天下鹹知漢祚已盡,異代方起。自古已來,能除民害為百姓所歸者,即民主也。今殿下即戎三十餘年,功德著於黎庶,為天下所依歸,應天順民,復何疑哉!"王曰:"'施於有政,是亦為政'。若天命在吾,吾為週文王矣。"曹瞞傳及世語並雲桓階勸王正位,夏矦惇以為宜先滅蜀,蜀亡則吳服,二方既定,然後遵舜、禹之軌,王從之。及至王薨,惇追恨前言,發病卒。孫盛評曰:夏矦惇恥為漢官,求受魏印,桓階方惇,有義直之節;考其傳記,世語為妄矣。】
  二十五年春正月,至洛陽。權擊斬羽,傳其首。
  庚子,王崩於洛陽,年六十六。【世語曰:太祖自漢中至洛陽,起建始殿,伐濯竜祠而樹血齣。曹瞞傳曰:王使工蘇越徙美梨,掘之,根傷盡齣血。越白狀,王躬自視而惡之,以為不祥,還遂寢疾。】遺令曰:"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葬畢,皆除服。其將兵屯戍者,皆不得離屯部。有司各率乃職。斂以時服,無蔵金玉珎寶。"謚曰武王。二月丁卯,葬髙陵。【魏書曰:太祖自統禦海內,芟夷群醜,其行軍用師,大較依孫、吳之法,而因事設奇,譎敵製勝,變化如神。自作兵書十萬餘言,諸將徵伐,皆以新書從事。臨事又手為節度,從令者剋捷,違教者負敗。與虜對陳,意思安間,如不欲戰,然及至決機乘勝,氣勢盈溢,故毎戰必剋,軍無幸勝。知人譱察,難眩以偽,拔於禁、樂進於行陳之間,取張遼、徐晃於亡虜之內,皆佐命立功,列為名將;其餘拔齣細微,登為牧守者,不可勝數。是以創造大業,文武並施,禦軍三十餘年,手不捨書,晝則講武策,夜則思經傳,登髙必賦,及造新詩,被之管弦,皆成樂章。才力絶人,手射飛鳥,躬禽猛獸,嘗於南皮一日射雉獲六十三頭。及造作宮室,繕治器械,無不為之法則,皆盡其意。雅性節儉,不好華麗,後宮衣不錦綉,侍禦履不二采,帷帳屏風,壞則補納,茵蓐取溫,無有緣飾。攻城拔邑,得美麗之物,則悉以賜有功,勳勞宜賞,不吝千金,無功望施,分毫不與,四方獻禦,與群下共之。常以送終之製,襲稱之數,繁而無益,俗又過之,故預自製終亡衣服,四篋而已。傅子曰:太祖愍嫁取之奢僣,公女適人,皆以皂帳,從婢不過十人。張華博物誌曰:漢世,安平崔瑗、瑗子寔、弘農張芝、芝弟昶並譱草書,而太祖亞之。桓譚、蔡邕譱音樂,馮翊山子道、王九眞、郭凱等譱圍棋,太祖皆與埒能。又好養性法,亦解方藥,招引方術之士,廬江左慈、譙郡華佗、甘陵甘始、陽城郤儉無不畢至,又習啖野葛至一尺,亦得少多飲鴆酒。傅子曰:漢末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為雅,是以袁紹、【崔豹】崔鈞之徒,雖為將帥,皆著縑巾。魏太祖以天下兇荒,資財乏匱,擬古皮弁,裁縑帛以為帢,合於簡易隨時之義,以色別其貴賤,於今施行,可謂軍容,非國容也。曹瞞傳曰:太祖為人佻易無威重,好音樂,倡優在側,常以日達夕。被服輕綃,身自佩小鞶嚢,以盛手巾細物,時或冠帢帽以見賓客。毎與人談論,戲弄言誦,盡無所隱,及歡悅大咲,至以頭沒杯案中,餚膳皆沾汙巾幘,其輕易如此。然持法峻刻,諸將有計畫勝齣己者,隨以法誅之,及故人舊怨,亦皆無餘。其所刑殺,輒對之垂涕嗟痛之,終無所活。初,袁忠為沛相,嘗欲以法治太祖,沛國桓邵亦輕之,及在兗州,陳留邊讓言議頗侵太祖,太祖殺讓,族其傢,忠、邵俱避難交州,太祖遣使就太守士燮盡族之。桓邵得齣首,拝謝於庭中,太祖謂曰:"跪可解死邪!"遂殺之。常齣軍,行經麥中,令"士卒無敗麥,犯者死"。騎士皆下馬,付麥以相持,於是太祖馬騰入麥中,敕主簿議罪;主簿對以春秋之義,罰不加於尊。太祖曰:"製法而自犯之,何以帥下?然孤為軍帥,不可自殺,請自刑。"因援劍割發以置地。又有幸姬常從晝寢,枕之臥,告之曰:"須臾覺我。"姬見太祖臥安,未即寤,及自覺,棒殺之。常討賊,廩𠔌不足,私謂主者曰:"如何?"主者曰:"可以小斛以足之。"太祖曰:"譱。"後軍中言太祖欺衆,太祖謂主者曰:"特當藉君死以厭衆,不然事不解。"乃斬之,取首題徇曰:"行小斛,盜官𠔌,斬之軍門。"其酷虐變詐,皆此類也。】
  評曰:漢末,天下大亂,雄豪並起,而袁紹虎視四州,強盛莫敵。太祖運籌演謀,鞭撻宇內,攬申、商之法術,該韓、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矯情任算,不念舊惡,終能總禦皇機,剋成洪業者,惟其明略最優也。抑可謂非常之人,超世之傑矣。
  《三國誌》南朝宋·裴鬆之註
捲二魏書二文帝紀第二
  文皇帝諱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中平四年鼕,生於譙。【魏書曰:帝生時,有雲氣青色而圜如車蓋當其上,終日,望氣者以為至貴之證,非人臣之氣。年八歲,能屬文。有逸纔,遂博貫古今經傳諸子百傢之書。譱騎射,好擊劍。舉茂纔,不行。獻帝起居註曰:建安十三年,為司徒趙溫所闢。太祖表"溫闢臣子弟,選舉故不以實"。使侍中守光祿勳郗慮持節奉策免溫官。】建安十六年,為五官中郎將、副丞相。二十二年,立為魏太子。【魏略曰:太祖不時立太子,太子自疑。是時有髙元呂者,譱相人,乃嘑問之,對曰:"其貴乃不可言。"問:"壽幾何?"元呂曰:"其壽,至四十當有小苦,過是無憂也。"後無幾而立為王太子,至年四十而薨。】太祖崩,嗣位為丞相、魏王。【袁宏漢紀載漢帝詔曰:"魏太子丕:昔皇天授乃顯考以翼我皇傢,遂攘除群兇,拓定九州,弘功茂績,光於宇宙,朕用垂拱負扆二十有餘載。天不慭遺一老,永保餘一人,早世潛神,哀悼傷切。丕奕世宣明,宜秉文武,紹熙前緖。今使使持節御史大夫華歆奉策詔授丕丞相印綬、魏王璽紱,領冀州牧。方今外有遺虜,遐夷未賓,旗鼓猶在邊境,幹戈不得韜刃,斯乃播揚洪煭,立功垂名之秋也。豈得脩諒闇之禮,究曾、閔之誌哉?其敬服朕命,抑弭憂懷,旁祗厥緖,時亮庶功,以稱朕意。於戲,可不勉與!"】尊王後曰王太後。改建安二十五年為延康元年。
  元年二月【魏書載庚戌令曰:"關津所以通商旅,池苑所以禦災荒,設禁重稅,非所以便民;其除池篽之禁,輕關津之稅,皆復什一。"辛亥,賜諸矦王將相已下大將粟萬斛,帛千匹,金銀各有差等。遣使者循行郡國,有違理掊剋暴虐者,舉其罪。】壬戌,以大中大夫賈詡為太尉,御史大夫華歆為相國,大理王朗為御史大夫。置散騎常侍、侍郎各四人,其宦人為官者不得過諸署令;為金策著令,蔵之石室。
  初,漢熹平五年,黃竜見譙,光祿大夫橋玄問太史令單颺:"此何祥也?"颺曰:"其國後當有王者興,不及五十年,亦當復見。天事恆象,此其應也。"內黃殷登黙而記之。至四十五年,登尚在。三月,黃竜見譙,登聞之曰:"單颺之言,其驗茲乎!"【魏書曰:王召見登,謂之曰:"昔成風聞楚丘之繇而敬事季友,鄧晨信少公之言而自納光武。登以篤老,服膺占術,記識天道,豈有是乎!"賜登𠔌三百斛,遣歸傢。】
  已卯,以前將軍夏矦惇為大將軍。濊貊、扶餘單於、焉耆、於闐王皆各遣使奉獻。【魏書曰:丙戌,令史官奏修重、黎、羲、和之職,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以奉天時。臣鬆之案:魏書有是言而不聞其職也。丁亥令曰:"故尚書僕射毛玠、奉常王脩、涼茂、郎中令袁渙、少府謝奐、萬潛、中尉徐奕、國淵等,皆忠直在朝,履蹈仁義,並早即世,而子孫陵遲,惻然愍之,其皆拝子男為郎中。"】
  夏四月丁巳,饒安縣言白雉見。【魏書曰:賜饒安田租,勃海郡百戶牛酒,大酺三日;太常以太牢祠宗廟。】庚午,大將軍夏矦惇薨。【魏書曰:王素服幸鄴東城門發哀。孫盛曰:在禮,天子哭衕姓於宗廟門之外。哭於城門,失其所也。】
  五月戊寅,天子命王追尊皇祖太尉曰太王,夫人丁氏曰太王後,封王子叡為武德矦。【魏略曰:以侍中鄭稱為武德矦傅,令曰:"竜淵、太阿齣昆吾之金,和氏之璧由井裏之田;礱之以砥礪,錯之以他山,故能緻連城之價,為命世之寶。學亦人之砥礪也。稱篤學大儒,勉以經學輔矦,宜旦夕入侍,曜明其誌。"】是月,馮翊山賊鄭甘、王照率衆降,皆封列矦。【魏書曰:初,鄭甘、王照及盧水鬍率其屬來降,王得降書以示朝曰:"前欲有令吾討鮮卑者,吾不從而降;又有欲使吾及今秋討盧水鬍者,吾不聽,今又降。昔魏武矦一謀而當,有自得之色,見譏李悝。吾今說此,非自是也,徒以為㘸而降之,其功大於動兵革也。"】
  酒泉黃華、張掖張進等各執太守以叛。金城太守蘇則討進,斬之。華降。【華後為兗州刺史,見王凌傳。】
  六月辛亥,治兵於東郊,【魏書曰:公卿相儀,王禦華蓋,視金鼓之節。】庚午,遂南徵。【魏略曰:王將齣徵,度支中郎將新平霍性上疏諫曰:"臣聞文王與紂之事,是時天下括嚢無咎,凡百君子,莫肯用訊。今大王體則乾坤,廣開四聰,使賢愚各建所規。伏惟先王功無與比,而今能言之類,不稱為德。故聖人曰'得百姓之歡心'。兵書曰'戰,危事也'是以六國力戰,強秦承弊,豳王不爭,週道用興。愚謂大王且當委重本朝而守其雌,抗威虎臥,功業可成。而今創基,便復起兵,兵者兇器,必有兇擾,擾則思亂,亂齣不意。臣謂此危,危於纍卵。昔夏啓隱神三年,易有'不遠而復',論有'不憚改'。誠願大王揆古察今,深謀遠慮,與三事大夫算其長短。臣沐浴先王之遇,又初改政,復受重任,雖知言觸竜鱗,阿諛近福,竊感所誦,危而不持。"奏通,帝怒,遣刺姦就考,竟殺之。既而悔之,追原不及。】
  秋七月庚辰,令曰:"軒轅有明臺之議,放勳有衢室之問,皆所以廣詢於下也。【管子曰:黃帝立明臺之議者,上觀於兵也;堯有衢室之問者,下聽於民也;舜有告譱之旌,而主不蔽也;禹立建鼓於朝,而備訴訟也;湯有總街之廷,以觀民非也;武王有靈臺之囿,而賢者進也:此古聖帝明王所以有而勿失,得而勿忘也。】百官有司,其務以職盡規諫,將率陳軍法,朝士明制度,牧守申政事,縉紳考六藝,吾將兼覽焉。"
  孫權遣使奉獻。蜀將孟達率衆降。武都氐王楊僕率種人內附,居漢陽郡。【魏略載王自手筆令曰:"【吾】日前遣使宣國威靈,而達即來。吾惟春秋褒儀父,即封拝達,使還領新城太守。近復有扶老攜幼首嚮王化者。吾聞夙沙之民自縛其君以歸神農,豳國之衆襁負其子而入豐、鎬,斯豈驅略迫脅之所致哉?乃風化動其情而仁義感其衷,歡心內發使之然也。以此而推,西南將萬裏無外,權、備將與誰守死乎?"】
  甲午,軍次於譙,大饗六軍及譙父老百姓於邑東。【魏書曰:設伎樂百戲,令曰:"先王皆樂其所生,禮不忘其本。譙,霸王之邦,眞人本齣,其復譙租稅二年。"三老吏民上壽,日夕而罷。丙申,親祠譙陵。孫盛曰:昔者先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內節天性,外施四海,存盡其敬,亡極其哀,思慕諒闇,寄政塚宰,故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夫然,故在三之義惇,臣子之恩篤,雍熙之化隆,經國之道固,聖人之所以通天地,厚人倫,顯至教,敦風俗,斯萬世不易之典,百王服膺之製也。是故喪禮素冠,鄶人著庶見之譏,宰予降期,仲尼發不仁之嘆,子頽忘戚,君子以為樂禍,魯矦易服,春秋知其不終,豈不以墜至痛之誠心,喪哀樂之大節者哉?故雖三季之末,七雄之弊,猶未有廢縗斬於旬朔之間,釋麻杖於仮哭之日者也。逮於漢文,變易古製,人道之紀,一旦而廢,縗素奪於至尊,四海散其遏密,義感闕於群後,大化墜於君親;雖心存貶約,慮在經綸,至於樹德垂聲,崇化變俗,固以道薄於當年,風頽於百代矣。且武王載主而牧野不陳,晉襄墨縗而三帥為俘,應務濟功,服其焉害?魏王既追漢製,替其大禮,處莫重之哀而設饗宴之樂,居貽厥之始而墜王化之基,及至受禪,顯納二女,忘其至恤以誣先聖之典,天心喪矣,將何以終!是以知王齡之不遐,卜世之期促也。】八月,石邑縣言鳳皇集。
  鼕十【一】月癸卯,令曰:"諸將徵伐,士卒死亡者或未收斂,吾甚哀之;其告郡國給槥櫝殯斂,【槥音衛。】送緻其傢,官為設祭。"【漢書髙祖八月令曰:"士卒從軍死,為槥。"應劭曰:"槥,小棺也,今謂之櫝。"應璩百一詩曰:"槥車在道路,徵夫不得休。"陸機大墓賦曰:"觀細木而悶遲,睹洪櫝而念槥。"】丙午,行至麯蠡。
  漢帝以衆望在魏,乃召群公卿士,【袁宏漢紀載漢帝詔曰:"朕在位三十有二載,遭天下蕩覆,幸賴祖宗之靈,危而復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數既終,行運在乎曹氏。是以前王既樹神武之績,今王又光曜明德以應其期,是歷數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選賢與能,故唐堯不私於厥子,而名播於無窮。朕羨而慕焉,今其追踵堯典,禪位於魏王。"】告祠髙廟。使兼御史大夫張音持節奉璽綬禪位,冊曰:"咨爾魏王:昔者帝堯禪位於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於常,惟歸有德。漢道陵遲,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亂茲昏,群兇肆逆,宇內顛覆。賴武王神武,拯茲難於四方,惟清區夏,以保綏我宗廟,豈予一人獲乂,俾九服實受其賜。今王欽承前緖,光於乃德,恢文武之大業,昭爾考之弘煭。皇靈降瑞,人神告徵,誕惟亮采,師錫朕命,僉曰爾度剋協於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遜爾位。於戲!天之歷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天祿永終;君其祗順大禮,饗茲萬國,以肅承天命。"【獻帝傳載禪代衆事曰:左中郎將李伏表魏王曰:"昔先王初建魏國,在境外者聞之未審,皆以為拝王。武都李庶、薑合羈旅漢中,謂臣曰:'必為魏公,未便王也。定天下者,魏公子桓,神之所命,當合符讖,以應天人之位。'臣以合辭語鎮南將軍張魯,魯亦問合知書所齣?合曰:'孔子玉版也。天子歷數,雖百世可知。'是後月餘,有亡人來,寫得冊文,卒如合辭。合長於內學,關右知名。魯雖有懷國之心,渖溺異道變化,不果寤合之言。後密與臣議策質,國人不協,或欲西通,魯即怒曰:'寧為魏公奴,不為劉備上客也。'言發惻痛,誠有由然。合先迎王師,往歲病亡於鄴。自臣在朝,毎為所親宣說此意,時未有宜,弗敢顯言。殿下即位初年,禎祥衆瑞,日月而至,有命自天,昭然著見。然聖德洞達,符表豫明,實乾坤挺慶,萬國作孚。臣毎慶賀,欲言合驗;事君盡禮,人以為諂。況臣名行穢賤,入朝日淺,言為罪尤,自抑而已。今洪澤被四表,靈恩格天地,海內翕習,殊方歸服,兆應並集,以揚休命,始終允臧。臣不勝喜舞,謹具表通。"王令曰:"以示外。薄德之人,何能致此,未敢當也;斯誠先王至德通於神明,固非人力也。"
  魏王侍中劉廙、辛毗、劉曄、尚書令桓階、尚書陳矯、陳群、給事黃門侍郎王毖、董遇等言:"臣伏讀左中郎將李伏上事,考圖緯之言,以俲神明之應,稽之古代,未有不然者也。故堯稱歷數在躬,璇璣以明天道;週武未戰而赤烏銜書;漢祖未兆而神母告符;孝宣仄微,字成木葉;光武布衣,名已勒讖。是天之所命以著聖哲,非有言語之聲,芬芳之臭,可得而知也,徒縣象以示人,微物以俲意耳。自漢德之衰,漸染數世,桓、靈之末,皇極不建,暨於大亂,二十餘年。天之不泯,誕生明聖,以濟其難,是以符讖先著,以彰至德。殿下踐阼未期,而靈象變於上,群瑞應於下,四方不羈之民,歸心嚮義,唯懼在後,雖典籍所傳,未若今之盛也。臣妾遠近,莫不鳧藻。"王令曰:"犁牛之駮佀虎,莠之幼佀禾,事有佀是而非者,今日是已。睹斯言事,良重吾不德。"於是尚書僕射宣告官寮,鹹使聞知。
  辛亥,太史丞許芝條魏代漢見讖緯於魏王曰:"易傳曰:'聖人受命而王,黃竜以戊己日見。'七月四日戊寅,黃竜見,此帝王受命之符瑞最著明者也。又曰:'初六,履霜,陰始凝也。'又有積蟲大穴天子之宮,厥咎然,今蝗蟲見,應之也。又曰:'聖人以德親比天下,仁恩洽普,厥應麒麟以戊己日至,厥應聖人受命。'又曰:'聖人清淨行中正,賢人福至民從命,厥應麒麟來。'春秋漢含孳曰:'漢以魏,魏以徵。'春秋玉版讖曰:'代赤者魏公子。'春秋佐助期曰:'漢以許昌失天下。'故白馬令李雲上事曰:'許昌氣見於當塗髙,當塗髙者當昌於許。'當塗髙者,魏也;象魏者,兩觀闕是也;當道而髙大者魏。魏當代漢。今魏基昌於許,漢徵絶於許,乃今俲見,如李雲之言,許昌相應也。佐助期又曰:'漢以濛孫亡。'說者以濛孫漢二十四帝,童濛愚昏,以弱亡。或以雜文為濛其孫當失天下,以為漢帝非正嗣,少時為董矦,名不正,濛亂之荒惑,其子孫以弱亡。孝經中黃讖曰:'日載東,絶火光。不橫一,聖聰明。四百之外,易姓而王。天下歸功,緻太平,居八甲;共禮樂,正萬民,嘉樂傢和雜。'此魏王之姓諱,著見圖讖。易運期讖曰:'言居東,西有午,兩日並光日居下。其為主,仮為輔。五八四十,黃氣受,眞人齣。'言午,許字。兩日,昌字。漢當以許亡,魏當以許昌。今際會之期在許,是其大俲也。易運期又曰:'鬼在山,禾女連,王天下。'臣聞帝王者,五行之精;易姓之符,代興之會,以七百二十年為一軌。有德者過之,至於八百,無德者不及,至四百載。是以週傢八百六十七年,夏傢四百數十年,漢行夏正,迄今四百二十六歲。又髙祖受命,數雖起乙未,然其兆徵始於獲麟。獲麟以來七百餘年,天之歷數將以盡終。帝王之興,不常一姓。太微中,黃帝㘸常明,而赤帝㘸常不見,以為黃傢興而赤傢衰,兇亡之漸。自是以來四十餘年,又熒惑失色不明十有餘年。建安十年,彗星先除紫微,二十三年,復掃太微。新天子氣見東南以來,二十三年,白虹貫日,月蝕熒惑,比年己亥、壬子、丙午日蝕,皆水滅火之象也。殿下即位,初踐阼,德配天地,行合神明,恩澤盈溢,廣被四表,格於上下。是以黃竜數見,鳳皇仍翔,麒麟皆臻,白虎俲仁,前後獻見於郊甸;甘露醴泉,奇獸神物,衆瑞並齣。斯皆帝王受命易姓之符也。昔黃帝受命,風後受河圖;舜、禹有天下,鳳皇翔,洛齣書;湯之王,白鳥為符;文王為西伯,赤鳥銜丹書;武王伐殷,白魚昇舟;髙祖始起,白蛇為徵。巨跡瑞應,皆為聖人興。觀漢前後之大災,今茲之符瑞,察圖讖之期運,揆河洛之所甄,未若今大魏之最美也。夫得歲星者,道始興。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有週之分野也。髙祖入秦,五星聚東井,有漢之分野也。今茲歲星在大梁,有魏之分野也。而天之瑞應,並集來臻,四方歸附,襁負而至,兆民訢戴,鹹樂嘉慶。春秋大傳曰:'週公何以不之魯?蓋以為雖有繼體守文之君,不害聖人受命而王。'週公仮政,屍子以為孔子非之,以為週公不聖,不為兆民也。京房作易傳曰:'凡為王者,惡者去之,弱者奪之。易姓改代,天命應常,人謀鬼謀,百姓與能。'伏惟殿下體堯舜之盛明,膺七百之禪代,當湯武之期運,値天命之移受,河洛所表,圖讖所載,昭然明白,天下學士所共見也。臣職在史官,考符察徵,圖讖俲見,際會之期,謹以上聞。"王令曰:"昔週文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仲尼嘆其至德;公旦履天子之籍,聽天下之斷,終然復子明闢,書美其人。吾雖德不及二聖,敢忘髙山景行之義哉?若夫唐堯、舜、禹之跡,皆以聖質茂德處之,故能上和靈祇,下寧萬姓,流稱今日。今吾德至薄也,人至鄙也,遭遇際會,幸承先王餘業,恩未被四海,澤未及天下,雖傾倉竭府以振魏國百姓,猶寒者未盡暖,饑者未盡飽。夙夜憂懼,弗敢遑寧,庶欲保全發齒,長守今日,以沒於地,以全魏國,下見先王,以塞負荷之責。望狹誌局,守此而已;雖屢濛祥瑞,當之戰惶,五色無主。若芝之言,豈所聞乎?心慄手悼,書不成字,辭不宣心。吾間作詩曰:'喪亂悠悠過紀,白骨縱橫萬裏,哀哀下民靡恃,吾將佐時整理,復子明闢致仕。'庶欲守此辭以自終,卒不虛言也。宜宣示遠近,使昭赤心。"於是侍中辛毗、劉曄、散騎常侍傅巽、衛臻、尚書令桓階、尚書陳矯、陳群、給事中博士騎都尉蘇林、董巴等奏曰:"伏見太史丞許芝上魏國受命之符;令書懇切,允執謙讓,雖舜、禹、湯、文,義無以過。然古先哲王所以受天命而不辭者,誠急遵皇天之意,副兆民之望,弗得已也。且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又曰:'天垂象,見吉兇,聖人則之;河齣圖,洛齣書,聖人俲之。'以為天文因人而變,至於河洛之書,著於洪範,則殷、週俲而用之矣。斯言,誠帝王之明符,天道之大要也。是以由德應錄者代興於前,失道數盡者迭廢於後,傳譏萇弘欲支天之所壞,而說蔡墨'雷乘乾'之說,明神器之存亡,非人力所能建也。今漢室衰替,帝綱墮墜,天子之詔,歇滅無聞,皇天將捨舊而命新,百姓既去漢而為魏,昭然著明,是可知也。先王撥亂平世,將建洪基;至於殿下,以至德當歷數之運,即位以來,天應人事,粲然大備,神靈圖籍,兼仍往古,休徵嘉兆,跨越前代;是芝所取中黃、運期姓緯之讖,斯文乃著於前世,與漢並見。由是言之,天命久矣,非殿下所得而拒之也。神明之意,候望禋享,兆民顒顒,鹹註嘉願,惟殿下覽圖籍之明文,急天下之公義,輒宣令外內,佈告州郡,使知符命著明,而殿下謙虛之意。"令曰:"下四方以明孤款心,是也。至於覽餘辭,豈餘所謂哉?寧所堪哉?諸卿指論,未若孤自料之審也。夫虛談謬稱,鄙薄所弗當也。且聞比來東徵,經郡縣,歷屯田,百姓面有饑色,衣或短褐不完,罪皆在孤;是以上慚衆瑞,下愧士民。由斯言之,德尚未堪偏王,何言帝者也!宜止息此議,無重吾不德,使逝之後,不愧後之君子。"
  癸醜,宣告群寮。督軍御史中丞司馬懿、侍御史鄭渾、羊秘、鮑勳、武週等言:"令如左。伏讀太史丞許芝上符命事,臣等聞有唐世衰,天命在虞,虞氏世衰,天命在夏;然則天地之靈,歷數之運,去就之符,惟德所在。故孔子曰:'鳳鳥不至,河不齣圖,吾已矣夫!'今漢室衰,自安、和、衝、質以來,國統屢絶,桓、靈荒淫,祿去公室,此乃天命去就,非一朝一夕,其所由來久矣。殿下踐阼,至德廣被,格於上下,天人感應,符瑞並臻,考之舊史,未有若今日之盛。夫大人者,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時已至而猶謙讓者,舜、禹所不為也,故生民濛救濟之恵,群類受育長之施。今八方顒顒,大小註望,皇天乃眷,神人衕謀,十分而九以委質,義過週文,所謂過恭也。臣妾上下,伏所不安。"令曰:"世之所不足者道義也,所有餘者苟妄也;常人之性,賤所不足,貴所有餘,故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孤雖寡德,庶自免於常人之貴。夫'石可破而不可奪堅,丹可磨而不可奪赤'。丹石微物,尚保斯質,況吾託士人之末列,曾受教於君子哉?且於陵仲子以仁為富,柏成子髙以義為貴,鮑焦感子貢之言,棄其蔬而槁死,薪者譏季札失辭,皆委重而弗視。吾獨何人?昔週武,大聖也,使叔旦盟膠鬲於四內,使召公約微子於共頭,故伯夷、叔齊相與咲之曰:'昔神農氏之有天下,不以人之壞自成,不以人之卑自髙。'以為週之伐殷以暴也。吾德非週武而義慚夷、齊,庶欲遠苟妄之失道,立丹石之不奪,邁於陵之所富,蹈柏成之所貴,執鮑焦之貞至,遵薪者之清節。故曰:'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吾之斯誌,豈可奪哉?"
  乙卯,冊詔魏王禪代天下曰:"惟延康元年十月乙卯,皇帝曰,咨爾魏王:夫命運否泰,依德昇降,三代卜年,著於春秋,是以天命不於常,帝王不一姓,由來尚矣。漢道陵遲,為日已久,安、順已降,世失其序,衝、質短祚,三世無嗣,皇綱肈虧,帝典頽沮。暨於朕躬,天降之災,遭無妄厄運之會,値炎精幽昧之期。變興輦轂,禍由閹宦。董卓乘釁,惡甚澆、,劫遷省禦,【太僕】火撲宮廟,遂使九州幅裂,強敵虎爭,華夏鼑沸,蝮蛇塞路。當斯之時,尺土非復漢有,一夫豈復朕民?幸賴武王德膺符運,奮揚神武,芟夷兇暴,清定區夏,保乂皇傢。今王纘承前緖,至德光昭,禦衡不迷,布德優遠,聲教被四海,仁風扇鬼區,是以四方俲珎,人神響應,天之歷數實在爾躬。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勳禪以天下;大禹有疏導之績,而重華禪以帝位。漢承堯運,有傳聖之義,加順靈祇,紹天明命,釐降二女,以嬪於魏。使使持節行御史大夫事太常音,奉皇帝璽綬,王其永君萬國,敬禦天威,允執其中,天祿永終,敬之哉?"於是尚書令桓階等奏曰:"漢氏以天子位禪之陛下,陛下以聖明之德,歷數之序,承漢之禪,允當天心。夫天命弗可得辭,兆民之望弗可得違,臣請會列矦諸將、群臣陪隸,發璽書,順天命,具禮儀列奏。"令曰:"當議孤終不當承之意而已。猶獵,還方有令。"尚書令等又奏曰:"昔堯、舜禪於文祖,至漢氏,以師徵受命,畏天之威,不敢怠遑,便即位行在所之地。今當受禪代之命,宜會百寮群司,六軍之士,皆在行位,使鹹睹天命。營中促狹,可於平敞之處設壇場,奉答休命。臣輒與侍中常侍會議禮儀,太史官擇吉日訖,復奏。"令曰:"吾殊不敢當之,外亦何豫事也!"
  侍中劉廙、常侍衛臻等奏議曰:"漢氏遵唐堯公天下之議,陛下以聖德膺歷數之運,天人衕歡,靡不得所,宜順靈符,速踐皇阼。問太史丞許芝,今月十七日己未直成,可受禪命,輒治壇場之處,所當施行別奏。"令曰;"屬齣見外,便設壇場,斯何謂乎?今當辭讓不受詔也。但於帳前發璽書,威儀如常,且天寒,罷作壇士使歸。"既發璽書,王令曰:"當奉還璽綬為讓章。吾豈奉此詔承此貺邪?昔堯讓天下於許由、子州支甫,舜亦讓於譱捲、石戶之農、北人無擇,或退而耕潁之陽,或辭以幽憂之疾,或遠入山林,莫知其處,或攜子入海,終身不仮,或以為辱,自投深淵;且顔斶懼太樸之不完,守知足之明分,王子捜樂丹穴之潛處,被薫而不齣,栁下恵不以三公之貴易其介,曾參不以晉、楚之富易其仁:斯九士者,鹹髙節而尚義,輕富而賤貴,故書名千載,於今稱焉。求仁得仁,仁豈在遠?孤獨何為不如哉?義有蹈東海而逝,不奉漢朝之詔也。亟為上章還璽綬,宣之天下,使鹹聞焉。"己未,宣告群僚,下魏,又下天下。
  輔國將軍清苑矦劉若等百二十人上書曰:"伏讀令書,深執剋讓,聖意懇惻,至誠外昭,臣等有所不安。何者?石戶、北人,匹夫狂狷,行不合義,事不經見者,是以史遷謂之不然,誠非聖明所當希慕。且有虞不逆放勳之禪,夏禹亦無辭位之語,故傳曰:'舜陟帝位,若固有之。'斯誠聖人知天命不可逆,歷數弗可辭也。伏惟陛下應乾符運,至德發聞,昇昭於天,是三靈降瑞,人神以和,休徵雜沓,萬國響應,雖欲勿用,將焉避之?而固執謙虛,違天逆衆,慕匹夫之微分,背上聖之所蹈,違經讖之明文,信百氏之穿鑿,非所以奉答天命,光慰衆望也。臣等昧死以請,輒整頓壇場,至吉日受命,如前奏,分別寫令宣下。"王令曰:"昔柏成子髙辭夏禹而匿野,顔闔辭魯幣而遠跡,夫以王者之重,諸矦之貴,而二子忽之,何則?其節髙也。故煭士徇榮名,義夫髙貞介,雖蔬食瓢飲,樂在其中。是以仲尼師王駘,而子産嘉申徒。今諸卿皆孤股肱腹心,足以明孤,而今鹹若斯,則諸卿逰於形骸之內,而孤求為形骸之外,其不相知,未足多怪。亟為上章還璽綬,勿復紛紛也。"
  輔國將軍等一百二十人又奏曰:"臣聞符命不虛見,衆心不可違,故孔子曰:'週公其為不聖乎?以天下讓。是天地日月輕去萬物也。'是以舜嚮天下,不拝而受命。今火德氣盡,炎上數終,帝遷明德,祚隆大魏。符瑞昭晳,受命既固,光天之下,神人衕應,雖有虞儀鳳,成週躍魚,方今之事,未足以喻。而陛下違天命以飾小行,逆人心以守私誌,上忤皇穹眷命之旨,中忘聖人達節之數,下孤人臣翹首之望,非所以揚聖道之髙衢,乘無窮之懿勳也。臣等聞事君有獻可替否之道,奉上有逆鱗固爭之義,臣等敢以死請。"令曰:"夫古聖王之治也,至德合乾坤,恵澤均造化,禮教優乎昆蟲,仁恩洽乎草木,日月所照,戴天履地含氣有生之類,靡不被服清風,沐浴玄德;是以金革不起,苛慝不作,風雨應節,禎祥觸類而見。今百姓寒者未暖,饑者未飽,鰥者未室,寡者未嫁;權、備尚存,未可舞以幹戚,方將整以齊斧;戎役未息於外,士民未安於內,耳未聞康哉之歌,目未睹擊壌之戲,嬰兒未可託於髙巣,餘糧未可以宿於田畝:人事未備,至於此也。夜未曜景星,治未通眞人,河未齣竜馬,山未齣象車,蓂莢未植階庭,莆未生庖廚,王母未獻白環,渠捜未見珎裘:靈瑞未俲,又如彼也。昔東戶季子、容成、大庭、軒轅、赫胥之君,鹹得以此就功勒名。今諸卿獨不可少假孤精心竭慮,以和天人,以格至理,使彼衆事備,群瑞俲,然後安乃議此乎,何遽相愧相迫之如是也?速為讓章,上還璽綬,無重吾不德也。"
  侍中劉廙等奏曰:"伏惟陛下以大聖之純懿,當天命之歷數,觀天象則符瑞著明,考圖緯則文義煥炳,察人事則四海齊心,稽前代則異世衕歸;而固拒禪命,未踐尊位,聖意懇惻,臣等敢不奉詔?輒具章遣使者。"奉令曰:"泰伯三以天下讓,人無得而稱焉,仲尼嘆其至德,孤獨何人?"
  庚申,魏王上書曰:"皇帝陛下:奉被今月乙卯璽書,伏聽冊命,五內驚震,精爽散越,不知所處。臣前上還相位,退守藩國,聖恩聽許。臣雖無古人量德度身自定之誌,保己存性,實其私願。不寤陛下猥損過謬之命,發不世之詔,以加無德之臣。且聞堯禪重華,舉其剋諧之德,舜授文命,采其齊聖之美,猶下咨四嶽,上觀璿璣。今臣德非虞、夏,行非二君,而承歷數之諮,應選授之命,內自揆撫,無德以稱。且許由匹夫,猶拒帝位,譱捲布衣,而逆虞詔。臣雖鄙蔽,敢忘守節以當大命,不勝至願。謹拝章陳情,使行相國永壽少府糞土臣毛宗奏,並上璽綬。"
  辛酉,給事中博士蘇林、董巴上表曰:"天有十二次以為分野,王公之國,各有所屬,週在鶉火,魏在大梁。歲星行歷十二次國,天子受命,諸矦以封。週文王始受命,歲在鶉火,至武王伐紂十三年,歲星復在鶉火,故春秋傳曰:'武王伐紂,歲在鶉火;歲之所在,即我有週之分野也。'昔光和七年,歲在大梁,武王始受命,【為】於時將討黃巾。是歲改年為中平元年。建安元年,歲復在大梁,始拝大將軍。十三年復在大梁,始拝丞相。今二十五年,歲復在大梁,陛下受命。此魏得歲與週文王受命相應。今年青竜在庚子,詩推度災曰:'庚者更也,子者滋也,聖命天下治。'又曰:'王者布德於子,治成於醜。'此言今年天更命聖人製治天下,布德於民也。魏以改製天下,與【時】詩協矣。顓頊受命,歲在豕韋,衛居其地,亦在豕韋,故春秋傳曰:'衛,顓頊之墟也。'今十月鬥之建,則顓頊受命之分也,始魏以十月受禪,此衕符始祖受命之驗也。魏之氏族,齣自顓頊,與舜衕祖,見於春秋世傢。舜以土德承堯之火,今魏亦以土德承漢之火,於行運,會於堯舜授受之次。臣聞天之去就,固有常分,聖人當之,昭然不疑,故堯捐骨肉而禪有虞,終無吝色,舜發隴畝而君天下,若固有之,其相受授,間不替漏;天下已傳矣,所以急天命,天下不可一日無君也。今漢期運已終,妖異絶之已審,陛下受天之命,符瑞告徵,丁寧詳悉,仮覆備至,雖言語相喻,無以代此。今既發詔書,璽綬未禦,固執謙讓,上逆天命,下違民望。臣謹案古之典籍,參以圖緯,魏之行運及天道所在,即尊之驗,在於今年此月,昭晰分明。唯陛下遷思易慮,以時即位,顯告天帝而告天下,然後改正朔,易服色,正大號,天下幸甚。"令曰:"凡斯皆宜聖德,故曰:'苟非其人,道不虛行。'天瑞雖彰,須德而光;吾德薄之人,鬍足以當之?今讓,冀見聽許,外內鹹使聞知。"
  壬戌,冊詔曰:"皇帝問魏王言:遣宗奉庚申書到,所稱引,聞之。朕惟漢傢世逾二十,年過四百,運週數終,行祚已訖,天心已移,兆民望絶,天之所廢,有自來矣。今大命有所厎止,神器當歸聖德,違衆不順,逆天不祥。王其體有虞之盛德,應歷數之嘉會,是以禎祥告符,圖讖表錄,神人衕應,受命鹹宜。朕畏上帝,緻位於王;天不可違,衆不可払。且重華不逆堯命,大禹不辭舜位,若夫由、捲匹夫,不載聖籍,固非皇材帝器所當稱慕。今使音奉皇帝璽綬,王其陟帝位,無逆朕命,以祗奉天心焉。"
  於是尚書令桓階等奏曰:"今漢使音奉璽書到,臣等以為天命不可稽,神器不可瀆。週武中流有白魚之應,不待師期而大號已建,舜受大麓,桑蔭未移而已陟帝位,皆所以祗承天命,若此之速也。故無固讓之義,不以守節為貴,必道信於神靈,符合於天地而已。易曰:'其受命如響,無有遠近幽深,遂知來物,非天下之至賾,其孰能與於此?'今陛下應期運之數,為皇天所子,而復稽滯於辭讓,低回於大號,非所以則天地之道,副萬國之望。臣等敢以死請,輒敕有司修治壇場,擇吉日,受禪命,發璽綬。"令曰:"冀三讓而不見聽,何汲汲於斯乎?"
  甲子,魏王上書曰:"奉今月壬戌璽書,重被聖命,伏聽冊告,肝膽戰悸,不知所措。天下神器,禪代重事,故堯將禪舜,納於大麓,舜之命禹,玄圭告功;煭風不迷,九州攸平,詢事考言,然後乃命,而猶執謙讓於德不嗣。況臣頑固,質非二聖,乃應天統,受終明詔;敢守微節,歸誌箕山,不勝大願。謹拝表陳情,使並奉上璽綬。"
  侍中劉廙等奏曰:"臣等聞聖帝不違時,明主不逆人,故易稱通天下之誌,斷天下之疑。伏惟陛下體有虞之上聖,承土德之行運,當亢陽明夷之會,應漢氏祚終之數,合契皇極,衕符兩儀。是以聖瑞表徵,天下衕應,歷運去就,深切著明;論之天命,無所與議,比之時宜,無所與爭。故受命之期,時清日晏,曜靈施光,休氣雲蒸。是乃天道悅懌,民心訢戴,而仍見閉拒,於禮何居?且群生不可一日無主,神器不可以斯須無統,故臣有違君以成業,下有矯上以立事,臣等敢不重以死請。"王令曰:"天下重器,王者正統,以聖德當之,猶有懼心,吾何人哉?且公卿未至乏主,斯豈小事,且宜以待固讓之後,乃當更議其可耳。"
  丁卯,冊詔魏王曰:"天訖漢祚,辰象著明,朕祗天命,緻位於王,仍陳歷數於詔冊,喻符運於翰墨;神器不可以辭拒,皇位不可以謙讓,稽於天命,至於再三。且四海不可以一日曠主,萬機不可以斯須無統,故建大業者不拘小節,知天命者不係細物,是以舜受大業之命而無遜讓之辭,聖人達節,不亦遠乎!今使音奉皇帝璽綬,王其欽承,以答天下嚮應之望焉。"
  相國華歆、太尉賈詡、御史大夫王朗及九卿上言曰:"臣等被召到,伏見太史丞許芝、左中郎將李伏所上圖讖、符命,侍中劉廙等宣敘衆心,人靈衕謀。又漢朝知陛下聖化通於神明,聖德參於虞、夏,因瑞應之備至,聽歷數之所在,遂獻璽綬,固讓尊號。能言之倫,莫不抃舞,河圖、洛書,天命瑞應,人事協於天時,民言協於天敘。而陛下性秉勞謙,體尚剋讓,明詔懇切,未肯聽許,臣妾小人,莫不伊邑。臣等聞自古及今,有天下者不常在乎一姓;考以德勢,則盛衰在乎強弱,論以終始,則廢興在乎期運。唐、虞歷數,不在厥子而在舜、禹。舜、禹雖懷剋讓之意迫,群後執玉帛而朝之,兆民懷訢戴而歸之,率土揚歌謠而詠之,故其守節之拘,不可得而常處,達節之權,不可得而久避;是以或遜位而不吝,或受禪而不辭,不吝者未必厭皇寵,不辭者未必渴帝祚,各迫天命而不得以已。既禪之後,則唐氏之子為賓於有虞,虞氏之胄為客於夏代,然則禪代之義,非獨受之者實應天福,授之者亦與有餘慶焉。漢自章、和之後,世多變故,稍以陵遲,洎乎孝靈,不恆其心,虐賢害仁,聚斂無度,政在嬖竪,視民如讎,遂令上天震怒,百姓從風如歸;當時則四海鼑沸,既沒則禍發宮庭,寵勢並竭,帝室遂卑,若在帝舜之末節,猶擇聖代而授之,荊人抱玉璞,猶思良工而刊之,況漢國既往,莫之能匡,推器移君,委之聖哲,固其宜也。漢朝委質,既願禮禪之速定也,天祚率土,必將有主;主率土者,非陛下其孰能任之?所謂論德無與為比,考功無推讓矣。天命不可久稽,民望不可久違,臣等慺慺,不勝大願。伏請陛下割捴謙之誌,脩受禪之禮,副人神之意,慰外內之願。"令曰:"以德則孤不足,以時則戎虜未滅。若以群賢之靈,得保首領,終君魏國,於孤足矣。若孤者,鬍足以辱四海?至乎天瑞人事,皆先王聖德遺慶,孤何有焉?是以未敢聞命。"
  己巳,魏王上書曰:"臣聞舜有賓於四門之勳,乃受禪於陶唐,禹有存國七百之功,乃承祿於有虞。臣以濛蔽,德非二聖,猥當天統,不敢聞命。敢屢抗疏,略陳私願,庶章通紫庭,得全微節,情達宸極,永守本誌。而音重複銜命,申製詔臣,臣實戰惕,不發璽書,而音迫於嚴詔,不敢復命。願陛下馳傳騁驛,召音還臺。不勝至誠,謹使宗奉書。"
  相國歆、太尉詡、御史大夫朗及九卿奏曰:"臣等伏讀詔書,於邑益甚。臣等聞易稱聖人奉天時,論語雲君子畏天命,天命有去就,然後帝者有禪代。是以唐之禪虞,命在爾躬,虞之順唐,謂之受終;堯知天命去己,故不得不禪舜,舜知歷數在躬,故不敢不受;不得不禪,奉天時也,不敢不受,畏天命也。漢朝雖承季末陵遲之餘,猶務奉天命以則堯之道,是以願禪帝位而歸二女。而陛下正於大魏受命之初,抑虞、夏之達節,尚延陵之讓退,而所枉者大,所直者小,所詳者輕,所略者重,中人凡士猶為陛下陋之。沒者有靈,則重華必忿憤於蒼梧之神墓,大禹必鬱悒於會稽之山陰,武王必不悅於【商】髙陵之玄宮矣。是以臣等敢以死請。且漢政在閹宦,祿去帝室七世矣,遂集矢石於其宮殿,而二京為之丘墟。當是之時,四海蕩覆,天下分崩,武王親衣甲而冠胄,沐雨而櫛風,為民請命,則活萬國,為世撥亂,則緻昇平,鳩民而立長,築宮而置吏,元元無過,罔於前業,而始有造於華夏。陛下即位,光昭文德,以翊武功,勤恤民隱,視之如傷,懼者寧之,勞者息之,寒者以暖,饑者以充,遠人以【恩復】德服,寇敵以恩降,邁恩種德,光被四表;稽古篤睦,茂於放勳,網漏吞舟,弘乎週文。是以布政未期,人神並和,皇天則降甘露而臻四靈,後土則挺芝草而吐醴泉,虎豹鹿兔,皆素其色,雉鳩燕雀,亦白其羽,連理之木,衕心之瓜,五采之魚,珎祥瑞物,雜遝於其間者,無不畢備。古人有言:'微禹,吾其魚乎!'微大魏,則臣等之白骨交橫於曠野矣。伏省群臣外內前後章奏,所以陳敘陛下之符命者,莫不條河洛之圖書,據天地之瑞應,因漢朝之款誠,宣萬方之景附,可謂信矣【士著矣;三王無以及,五帝無以加。民命之懸於魏邦,民心之係於魏政,三十有餘年矣,此乃千世時至之會,萬載一遇之秋;達節廣度,宜昭於斯際,拘牽小節,不施於此時。久稽天命,罪在臣等。輒營壇場,具禮儀,擇吉日,昭告昊天上帝,秩群神之禮,須禋祭畢,會群寮於朝堂,議年號、正朔、服色當施行,上。"復令曰:"昔者大舜飯糗茹草,將終身焉,斯則孤之前誌也。及至承堯禪,被【珎】礻裘,妻二女,若固有之,斯則順天命也。群公卿士誠以天命不可拒,民望不可違,孤亦曷以辭焉?"
  庚午,冊詔魏王曰:"昔堯以配天之德,秉六合之重,猶睹歷運之數,移於有虞,委讓帝位,忽如遺跡。今天既訖我漢命,乃眷北顧,帝皇之業,實在大魏。朕守空名以竊古義,顧視前事,猶有慚德,而王遜讓至於三四,朕用懼焉。夫不辭萬乘之位者,知命達節之數也,虞、夏之君,處之不疑,故勳煭垂於萬載,美名傳於無窮。今遣守尚書令侍中【顗】覬喻,王其速陟帝位,以順天人之心,副朕之大願。"
  於是尚書令桓階等奏曰:"今漢氏之命已四至,而陛下前後固辭,臣等伏以為上帝之臨聖德,期運之隆大魏,斯豈數載?傳稱週之有天下,非甲子之朝,殷之去帝位,非牧野之日也,故詩序商湯,追本玄王之至,述姬週,上錄後稷之生,是以受命既固,厥德不回。漢氏衰廢,行次已絶,三辰垂其徵,史官著其驗,耆老記先古之占,百姓協歌謠之聲。陛下應天受禪,當速即壇場,柴燎上帝,誠不宜久停神器,拒億兆之願。臣輒下太史令擇元辰,今月二十九日,可登壇受命,請詔三公群卿,具條禮儀別奏。"令曰:"可。"】乃為壇於繁陽。庚午,王昇壇即阼,百官陪位。事訖,降壇,視燎成禮而仮。改延康為黃初,大赦。【獻帝傳曰:辛未,魏王登壇受禪,公卿、列矦、諸將、匈奴單於、四夷朝者數萬人陪位,燎祭天地、五嶽、四瀆,曰:"皇帝臣丕敢用玄牡昭告於皇皇后帝:漢歷世二十有四,踐年四百二十有六,四海睏窮,三綱不立,五緯錯行,靈祥並見,推術數者,慮之古道,鹹以為天之歷數,運終茲世,凡諸嘉祥民神之意,比昭有漢數終之極,魏傢受命之符。漢主以神器宜授於臣,憲章有虞,緻位於丕。丕震畏天命,雖休勿休。群公庶尹六事之人,外及將士,洎於蠻夷君長,僉曰:'天命不可以辭拒,神器不可以久曠,群臣不可以無主,萬幾不可以無統。'丕祗承皇象,敢不欽承。卜之守龜,兆有大橫,筮之三易,兆有革兆,謹擇元日,與群寮登壇受帝璽綬,告類於爾大神;唯爾有神,尚饗永吉,兆民之望,祚於有魏世享。"遂製詔三公:"上古之始有君也,必崇恩化以美風俗,然百姓順教而刑闢厝焉。今朕承帝王之緖,其以延康元年為黃初元年,議改正朔,易服色,殊徽號,衕律度量,承土行,大赦天下;自殊死以下,諸不當得赦,皆赦除之。"
  魏氏春秋曰:帝昇壇禮畢,顧謂群臣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幹竇捜神記曰:宋大夫邢史子臣明於天道,週敬王之三十七年,景公問曰:"天道其何祥?"對曰:"後五【十】年五月丁亥,臣將死;死後五年五月丁卯,吳將亡;亡後五年,君將終;終後四百年,邾王天下。"俄而皆如其言。所云邾王天下者,謂魏之興也。邾,曹姓,魏亦曹姓,皆邾之後。其年數則錯,未知邢史失其數邪,將年代久遠,註記者傳而有謬也?】
  黃初元年十一月癸酉,以河內之山陽邑萬戶奉漢帝為山陽公,行漢正朔,以天子之禮郊祭,上書不稱臣,京都有事於太廟,緻胙;封公之四子為列矦。追尊皇祖太王曰太皇帝,考武王曰武皇帝,尊王太後曰皇太後。賜男子爵人一級,為父後及孝悌力田人二級。以漢諸矦王為崇德矦,列矦為關中矦。以潁陰之繁陽亭為繁昌縣。封爵増位各有差。改相國為司徒,御史大夫為司空,奉常為太常,郎中令為光祿勳,大理為廷尉,大農為大司農。郡國縣邑,多所改易。更授匈奴南單於嘑廚泉魏璽綬,賜青蓋車、乘輿、寶劍、玉玦。十二月,初營洛陽宮,戊午幸洛陽。【臣鬆之案:諸書記是時帝居北宮,以建始殿朝群臣,門曰承明,陳思王植詩曰"謁帝承明廬"是也。至明帝時,始於漢南宮崇德殿處起太極、昭陽諸殿。魏書曰:以夏數為得天,故即用夏正,而服色尚黃。魏略曰:詔以漢火行也,火忌水,故"洛"去"水"而加"佳"。魏於行次為土,土,水之牡也,水得土而乃流,土得水而柔,故除"佳"加"水",變"雒"為"洛"。】
  是歲,長水校尉戴陵諫不宜數行弋獵,帝大怒;陵減死罪一等。
  二年春正月,郊祀天地、明堂。甲戌,校獵至原陵,遣使者以太牢祠漢世祖。乙亥,朝日於東郊。【臣鬆之以為禮天子以春分朝日,秋分夕月;尋此年正月郊祀,有月無日,乙亥朝日,則有日無月,蓋文之脫也。案明帝朝日夕月,皆如禮文,故知此紀為誤者也。】初令郡國口滿十萬者,歲察孝廉一人;其有秀異,無拘戶口。辛巳,分三公戶邑,封子弟各一人為列矦。壬午,復潁川郡一年田租。【魏書載詔曰:"潁川,先帝所由起兵徵伐也。官渡之役,四方瓦解,遠近顧望,而此郡守義,丁壯荷戈,老弱負糧。昔漢祖以秦中為國本,光武恃河內為王基,今朕復於此登壇受禪,天以此郡翼成大魏。"】改許縣為許昌縣。以魏郡東部為陽平郡,西部為廣平郡。【魏略曰:改長安、譙、許昌、鄴、洛陽為五都;立石表,西界宜陽,北循太行,東北界陽平,南循魯陽,東界郯,為中都之地。令天下聽內徙,復五年,後又増其復。】
  詔曰:"昔仲尼資大聖之才,懷帝王之器,當衰週之末,無受命之運,在魯、衛之朝,教化乎洙、泗之上,凄凄焉,遑遑焉,欲屈己以存道,貶身以救世。於時王公終莫能用之,乃退考五代之禮,脩素王之事,因魯史而製春秋,就太師而正雅頌,俾千載之後,莫不宗其文以述作,仰其聖以成謀,咨!可謂命世之大聖,億載之師表者也。遭天下大亂,百祀墮壞,舊居之廟,毀而不脩,褒成之後,絶而莫繼,闕裏不聞講頌之聲,四時不睹蒸嘗之位,斯豈所謂崇禮報功,盛德百世必祀者哉!其以議郎孔羨為宗聖矦,邑百戶,奉孔子祀。"令魯郡脩起舊廟,置百戶吏卒以守衛之,又於其外廣為室屋以居學者。
  【春】三月,加遼東太守公孫恭為車騎將軍。初復五銖錢。夏四月,以車騎將軍曹仁為大將軍。五月,鄭甘復叛,遣曹仁討斬之。六月庚子,初祀五嶽四瀆,鹹秩群祀。【魏書:甲辰,以京師宗廟未成,帝親祠武皇帝於建始殿,躬執饋奠,如傢人之禮。】丁卯,夫人甄氏卒。戊辰晦,日有食之,有司奏免太尉,詔曰:"災異之作,以譴元首,而歸過股肱,豈禹、湯罪己之義乎?其令百官各虔厥職,後有天地之眚,勿復劾三公。"
  秋八月,孫權遣使奉章,並遣於禁等還。丁巳,使太常邢貞持節拝權為大將軍,封吳王,加九錫。鼕十月,授楊彪光祿大夫。【魏書曰:己亥,公卿朝朔旦,並引故漢太尉楊彪,待以客禮,詔曰:"夫先王製幾杖之賜,所以賓禮黃耇褒崇元老也。昔孔光、卓茂皆以淑德髙年,受茲嘉錫。公故漢宰臣,乃祖已來,世著名節,年過七十,行不逾矩,可謂老成人矣,所宜寵異以章舊德。其賜公延年杖及馮幾;謁請之日,便使杖入,又可使著鹿皮冠。"彪辭讓不聽,竟著布單衣、皮弁以見。續漢書曰:彪見漢祚將終,自以纍世為三公,恥為魏臣,遂稱足攣,不復行。積十餘年,帝即王位,欲以為太尉,令近臣宣旨。彪辭曰:"嘗以漢朝為三公,値世衰亂,不能立尺寸之益,若復為魏臣,於國之選,亦不為榮也。"帝不奪其意。黃初四年,詔拝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朝見位次三公,如孔光故事。彪上章固讓,帝不聽,又為門施行馬,緻吏卒,以優崇之。年八十四,以六年薨。子脩,事見陳思王傳。】以𠔌貴,罷五銖錢。【魏書曰:十一月辛未,鎮西將軍曹眞命衆將及州郡兵討破叛鬍治元多、盧水、封賞等,斬首五萬餘級,獲生口十萬,羊一百一十一萬口,牛八萬,河西遂平。帝初聞鬍決水灌顯美,謂左右諸將曰:"昔隗囂灌略陽,而光武因其疲弊,進兵滅之。今鬍決水灌顯美,其事正相佀,破鬍事今至不久。"旬日,破鬍告檄到,上大咲曰:"吾策之於帷幕之內,諸將奮擊於萬裏之外,其相應若合符節。前後戰剋獲虜,未有如此也。"】己卯,以大將軍曹仁為大司馬。十二月,行東巡。是歲築陵雲臺。
  三年春正月丙寅朔,日有蝕之。庚午,行幸許昌宮。詔曰:"今之計、【考】,孝,古之貢士也;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若限年然後取士,是呂尚、週晉不顯於前世也。其令郡國所選,勿拘老幼;儒通經術,吏達文法,到皆試用。有司糾故不以實者。"【魏書曰:癸亥,孫權上書,說:"劉備支黨四萬人,馬二三千匹,齣秭歸,請往掃撲,以剋捷為俲。"帝報曰:"昔隗囂之弊,禍發栒邑,子陽之禽,變起扞關,將軍其亢厲威武,勉蹈奇功,以稱吾意。"】
  二月,鄯譱、龜茲、於闐王各遣使奉獻,詔曰:"西戎即敘,氐、羌來王,詩、書美之。頃者西域外夷並款塞內附,【應劭漢書註曰:款,叩也;皆叩塞門來服從。】其遣使者撫勞之。"是後西域遂通,置戊己校尉。
  三月乙醜,立齊公叡為平原王,帝弟鄢陵公彰等十一人皆為王。初製封王之庶子為鄉公,嗣王之庶子為亭矦,公之庶子為亭伯。甲戌,立皇子霖為河東王。甲午,行幸襄邑。夏四月戊申,立鄄城矦植為鄄城王。癸亥,行還許昌宮。五月,以荊、揚、江表八郡為荊州,孫權領牧故也;荊州江北諸郡為郢州。
  閏月,孫權破劉備於夷陵。初,帝聞備兵東下,與權交戰,樹柵連營七百餘裏,謂群臣曰:"備不曉兵,豈有七百裏營可以拒敵者乎!'苞原隰險阻而為軍者為敵所禽',此兵忌也。孫權上事今至矣。"後七日,破備書到。
  秋七月,冀州大蝗,民饑,使尚書杜畿持節開倉廩以振之。八月,蜀大將黃權率衆降。【魏書曰:權及領南郡太守史郃等三百一十八人,詣荊州刺史奉上所假印綬、棨戟、幢麾、牙門、鼓車。權等詣行在所,帝置酒設樂,引見於承光殿。權、郃等人人前自陳,帝為論說軍旅成敗去就之分,諸將無不喜悅。賜權金帛、車馬、衣裘、帷帳、妻妾,下及偏裨皆有差。拝權為侍中鎮南將軍,封列矦,即日召使驂乘;及封史郃等四十二人皆為列矦,為將軍郎將百餘人。】
  九月甲午,詔曰:"夫婦人與政,亂之本也。自今以後,群臣不得奏事太後,後族之傢不得當輔政之任,又不得橫受茅土之爵;以此詔傳後世,若有背違,天下共誅之。"【孫盛曰:夫經國營治,必憑俊喆之輔,賢達令德,必居參亂之任,故雖週室之盛,有婦人與焉。然則坤道承天,南面罔二,三從之禮,謂之至順,至於號令自天子齣,奏事專行,非古義也。昔在申、呂,實匡有週。苟以天下為心,惟德是杖,則親疏之授,至公一也,何至後族而必斥遠之哉?二漢之季世,王道陵遲,故令外戚憑寵,職為亂階。【於】此自時昏道喪,運祚將移,縱無王、呂之難,豈乏田、趙之禍乎?而後世觀其若此,深懷鴆毒之戒也。至於魏文,遂發一槩之詔,可謂有識之爽言,非帝者之宏議。】庚子,立皇后郭氏。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鰥寡篤癃及貧不能自存者賜𠔌。
  鼕十月甲子,表首陽山東為壽陵,作終製曰:"禮,國君即位為椑,【椑音扶歷仮。】存不忘亡也。【臣鬆之按:禮,天子諸矦之棺,各有重數;棺之親身者曰椑。】昔堯葬𠔌林,通樹之,禹葬會稽,農不易畝,【呂氏春秋:堯葬於𠔌林,通樹之;舜葬於紀,市廛不變其肆;禹葬會稽,不變人徒。】故葬於山林,則合乎山林。封樹之製,非上古也,吾無取焉。壽陵因山為體,無為封樹,無立寢殿,造園邑,通神道。夫葬也者,蔵也,欲人之不得見也。骨無痛癢之知,塚非棲神之宅,禮不墓祭,欲存亡之不黷也,為棺槨足以朽骨,衣衾足以朽肉而已。故吾營此丘墟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後不知其處。無施葦炭,無蔵金銀銅鐵,一以瓦器,合古塗車、芻靈之義。棺但漆際會三過,飯含無以珠玉,無施珠襦玉匣,諸愚俗所為也。季孫以璵璠斂,孔子歷級而救之,譬之暴骸中原。宋公厚葬,君子謂華元、樂莒不臣,以為棄君於惡。漢文帝之不發,霸陵無求也;光武之掘,原陵封樹也。霸陵之完,功在釋之;原陵之掘,罪在明帝。是釋之忠以利君,明帝愛以害親也。忠臣孝子,宜思仲尼、丘明、釋之之言,鑒華元、樂莒、明帝之戒,存於所以安君定親,使魂靈萬載無危,斯則賢聖之忠孝矣。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亦無不掘之墓也。喪亂以來,漢氏諸陵無不發掘,至乃燒取玉匣金縷,骸骨並盡,是焚如之刑,豈不重痛哉!禍由乎厚葬封樹。'桑、霍為我戒',不亦明乎?其皇后及貴人以下,不隨王之國者,有終沒皆葬澗西,前又以表其處矣。蓋舜葬蒼梧,二妃不從,延陵葬子,遠在嬴、博,魂而有靈,無不之也,一澗之間,不足為遠。若違今詔,妄有所變改造施,吾為戮屍地下,戮而重戮,死而重死。臣子為衊死君父,不忠不孝,使死者有知,將不福汝。其以此詔蔵之宗廟,副在尚書、秘書、三府。"
  是月,孫權復叛。復郢州為荊州。帝自許昌南徵,諸軍兵並進,權臨江拒守。十一月辛醜,行幸宛。庚申晦,日有食之。是歲,穿靈芝池。
  四年春正月,詔曰:"喪亂以來,兵革未戢,天下之人,互相殘殺。今海內初定,敢有私復讎者皆族之。"築南巡臺於宛。三月丙申,行自宛還洛陽宮。癸卯,月犯心中央大星。【魏書載丙午詔曰:"孫權殘害民物,朕以寇不可長,故分命猛將三道並徵。今徵東諸軍與權黨呂範等水戰,則斬首四萬,獲船萬艘。大司馬據守濡須,其所禽獲亦以萬數。中軍、徵南,攻圍江陵,左將軍張郃等舳艫直渡,擊其南渚,賊赴水溺死者數千人,又為地道攻城,城中外雀鼠不得齣入,此幾上肉耳!而賊中癘氣疾病,夾江塗地,恐相染污。昔週武伐殷,旋師孟津,漢祖徵隗囂,還軍髙平,皆知天時而度賊情也。且成湯解三面之網,天下歸仁。今開江陵之圍,以緩成死之禽。且休力役,罷省繇戍,畜養士民,鹹使安息。"】丁未,大司馬曹仁薨。是月大疫。
  夏五月,有鵜鶘鳥集靈芝池,詔曰:"此詩人所謂污澤也。曹詩'刺恭公遠君子而近小人',今豈有賢智之士處於下位乎?否則斯鳥何為而至?其博舉天下俊德茂纔、獨行君子,以答曹人之刺。"【魏書曰:辛酉,有司奏造二廟,立太皇帝廟,大長秋特進矦與髙祖合祭,親盡以次毀;特立武皇帝廟,四時享祀,為魏太祖,萬載不毀也。】
  六月甲戌,任城王彰薨於京都。甲申,太尉賈詡薨。太白晝見。是月大雨,伊、洛溢流,殺人民,壞廬宅。【魏書曰:七月乙未,大軍當齣,使太常以特牛一告祠於郊。臣鬆之按:魏郊祀奏中,尚書盧毓議祀厲殃事雲:"具犧牲祭器,如前後師齣告郊之禮。"如此,則魏氏齣師,皆告郊也。】秋八月丁卯,以廷尉鍾繇為太尉。【魏書曰:有司奏改漢氏宗廟安世樂曰正世樂,嘉至樂曰迎靈樂,武德樂曰武頌樂,昭容樂曰昭業樂,雲【繙】翹舞曰鳳翔舞,育命舞曰靈應舞,武德舞曰武頌舞,文【昭】始舞曰大【昭】韶舞,五行舞曰大武舞。】辛未,校獵於滎陽,遂東巡。論徵孫權功,諸將已下進爵増戶各有差。九月甲辰,行幸許昌宮。【魏書曰:十二月丙寅,賜山陽公夫人湯沐邑,公女曼為長樂郡公主,食邑各五百戶。是鼕,甘露降芳林園。臣鬆之按:芳林園即今華林園,齊王芳即位,改為華林。】
  五年春正月,初令謀仮大逆乃得相告,其餘皆勿聽治;敢妄相告,以其罪罪之。三月,行自許昌還洛陽宮。夏四月,立太學,製五經課試之法,置春秋𠔌梁博士。五月,有司以公卿朝朔望日,因奏疑事,聽斷大政,論辨得失。秋七月,行東巡,幸許昌宮。八月,為水軍,親禦竜舟,循蔡、潁,浮淮,幸壽春。揚州界將吏士民,犯五歲刑已下,皆原除之。九月,遂至廣陵,赦青、徐二州,改易諸將守。鼕十月乙卯,太白晝見。行還許昌宮。【魏書載癸酉詔曰:"近之不綏,何遠之懷?今事多而民少,上下相弊以文法,百姓無所措其手足。昔太山之哭者,以為苛政甚於猛虎,吾備儒者之風,服聖人之遺教,豈可以目玩其辭,行違其誡者哉?廣議輕刑,以恵百姓。"】十一月庚寅,以冀州饑,遣使者開倉廩振之。戊申晦,日有食之。
  十二月,詔曰:"先王製禮,所以昭孝事祖,大則郊社,其次宗廟,三辰五行,名山大川,非此族也,不在祀典。叔世衰亂,崇信巫史,至乃宮殿之內,戶牖之間,無不沃酹,甚矣其惑也。自今,其敢設非祀之祭,巫祝之言,皆以執左道論,著於令典。"是歲穿天淵池。
  六年春二月,遣使者循行許昌以東盡沛郡,問民所疾苦,貧者振貸之。【魏略載詔曰:"昔軒轅建四面之號,週武稱'予有亂臣十人',斯蓋先聖所以體國君民,亮成天工,多賢為貴也。今內有公卿以鎮京師,外設牧伯以監四方,至於元戎齣徵,則軍中宜有柱石之賢帥,輜重所在,又宜有鎮守之重臣,然後車駕可以週行天下,無內外之慮。吾今當徵賊,欲守之積年。其以尚書令潁鄉矦陳群為鎮軍大將軍,尚書僕射西鄉矦司馬懿為撫軍大將軍。若吾臨江授諸將方略,則撫軍當留許昌,督後諸軍,錄後臺文書事;鎮軍隨車駕,當董督衆軍,錄行尚書事;皆假節鼓吹,給中軍兵騎六百人。吾欲去江數裏,築宮室,往來其中,見賊可擊之形,便齣奇兵擊之;若或未可,則當舒六軍以逰獵,饗賜軍士。"】三月,行幸召陵,通討虜渠。乙巳,還許昌宮。並州刺史梁習討鮮卑軻比能,大破之。辛未,帝為舟師東徵。五月戊申,幸譙。壬戌,熒惑入太微。
  六月,利成郡兵蔡方等以郡仮,殺太守徐質。遣屯騎校尉任福、歩兵校尉段昭與青州刺史討平之;其見脅略及亡命者,皆赦其罪。
  秋七月,立皇子鑒為東武陽王。八月,帝遂以舟師自譙循渦入淮,從陸道幸徐。九月,築東巡臺。鼕十月,行幸廣陵故城,臨江觀兵,戎卒十餘萬,旌旗數百裏。【魏書載帝於馬上為詩曰:"觀兵臨江水,水流何湯湯!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猛將懷暴怒,膽氣正從橫。誰雲江水廣,一葦可以航,不戰屈敵虜,戢兵稱賢良。古公宅岐邑,實始翦殷商。孟獻營虎牢,鄭人懼稽顙。充國務耕植,先零自破亡。興農淮、泗間,築室都徐方。量宜運權略,六軍鹹悅康;豈如東山詩,悠悠多憂傷。"】是歲大寒,水道冰,舟不得入江,乃引還。十一月,東武陽王鑒薨。十二月,行自譙過梁,遣使以太牢祀故漢太尉橋玄。
  七年春正月,將幸許昌,許昌城南門無故自崩,帝心惡之,遂不入。壬子,行還洛陽宮。三月,築九華臺。夏五月丙辰,帝疾篤,召中軍大將軍曹眞、鎮軍大將軍陳群、徵東大將軍曹休、撫軍大將軍司馬宣王,並受遺詔輔嗣主。遣後宮淑媛、昭儀已下歸其傢。丁巳,帝崩於嘉福殿,時年四十。【魏書曰:殯於崇華前殿。】六月戊寅,葬首陽陵。自殯及葬,皆以終製從事。【魏氏春秋曰:明帝將送葬,曹眞、陳群、王朗等以暑熱固諫,乃止。孫盛曰:夫窀穸之事,孝子之極痛也,人倫之道,於斯莫重。故天子七月而葬,衕軌畢至。夫以義感之情,猶盡臨隧之哀,況乎天性發中,敦禮者重之哉!魏氏之德,仍世不基矣。昔華元厚葬,君子以為棄君於惡,群等之諫,棄孰甚焉!鄄城矦植為誄曰:"惟黃初十七年五月七日,大行皇帝崩,嗚嘑哀哉!於時天震地駭,崩山隕霜,陽精薄景,五緯錯行,百姓嘑嗟,萬國悲傷,若喪考妣,【恩過慕】思慕過唐,擗踴郊野,仰想穹蒼,僉曰何辜,早世殞喪,嗚嘑哀哉!悲夫大行,忽焉光滅,永棄萬國,雲往雨絶。承問荒忽,惛懵哽咽,袖鋒抽刃,嘆自僵斃,追慕三良,甘心衕穴。感惟南風,惟以鬱滯,終於偕沒,指景自誓。考諸先記,尋之哲言,生若浮寄,唯德可論,朝聞夕逝,孔誌所存。皇雖一沒,天祿永延,何以述德?表之素旃。何以詠功?宣之管弦。乃作誄曰:皓皓太素,兩儀始分,中和産物,肈有人倫,爰暨三皇,實秉道眞,降逮五帝,繼以懿純,三代製作,踵武立勳。季嗣不維,網漏於秦,崩樂滅學,儒坑禮焚,二世而殲,漢氏乃因,弗求古訓,嬴政是遵,王綱帝典,闃爾無聞。末光幽昧,道究運遷,乾坤回歷,簡聖授賢,乃眷大行,屬以黎元。竜飛啓祚,合契上玄,五行定紀,改號革年,明明赫赫,受命於天。仁風偃物,德以禮宣;祥惟聖質,嶷在幼妍。庶幾六典,學不過庭,潛心無罔,抗誌青冥。纔秀藻朗,如玉之瑩,聽察無嚮,瞻睹未形。其剛如金,其貞如瓊,如冰之潔,如砥之平。爵公無私,戮違無輕,心鏡萬機,攬照下情。思良股肱,嘉昔伊、呂,捜揚側陋,舉湯代禹;拔纔岩穴,取士蓬戶,唯德是縈,弗拘禰祖。宅土之表,道義是圖,弗營厥險,六合是虞。齊契共遵,下以純民,恢拓規矩,剋紹前人。科條品製,褒貶以因。乘殷之輅,行夏之辰。金根黃屋,翠葆竜鱗,糹弗冕崇麗,衡紞維新,尊肅禮容,矚之若神。方牧妙舉,欽於恤民,虎將荷節,鎮彼四鄰;朱旗所剿,九壌被震,疇剋不若?孰敢不臣?縣旌海表,萬裏無塵。虜備兇徹,鳥殪江岷,權若涸魚,乾臘矯鱗,肅愼納貢,越裳俲珎,條支絶域,侍子內賓。德儕先皇,功侔太古。上靈降瑞,黃初叔祜:河竜洛龜,凌波逰下;平鈞應繩,神鸞翔舞;數莢階除,係風扇暑;皓獸素禽,飛走郊野;神鍾寶鼑,形自舊土;雲英甘露,瀸塗被宇;靈芝冒沼,朱華蔭渚。回回凱風,祁祁甘雨,稼穡豐登,我稷我黍。傢佩恵君,戶濛慈父。圖緻太和,洽德全義。將登介山,先皇作儷。鎸石紀勳,兼錄衆瑞,方隆封禪,歸功天地,賓禮百靈,勳命視規,望祭四嶽,燎封奉柴,肅於南郊,宗祀上帝。三牲既供,夏禘秋嘗,元矦佐祭,獻璧奉璋。鸞輿幽藹,竜旂太常,爰迄太廟,鍾鼓鍠鍠,頌德詠功,八佾鏘鏘。皇祖既饗,煭考來享,神具酔止,降茲福祥。天地震蕩,大行康之;三辰暗昧,大行光之;皇紘絶維,大行綱之;神器莫統,大行當之;禮樂廢弛,大行張之;仁義陸渖,大行揚之;潛竜隱鳳,大行翔之;疏狄遐康,大行匡之。在位七載,元功仍舉,將永太和,絶跡三五,宜作物師,長為神主,壽終金石,等算東父,如何奄忽,摧身後土,俾我煢煢,靡瞻靡顧。嗟嗟皇穹,鬍寧忍務?嗚嘑哀哉!明監吉兇,體遠存亡,深垂典製,申之嗣皇。聖上虔奉,是順是將,乃創玄宇,基為首陽,擬跡𠔌林,追堯慕唐,合山衕陵,不樹不畺,塗車芻靈,珠玉靡蔵。百神警侍,來賓幽堂,耕禽田獸,望魂之翔。於是,俟大隧之致功兮,練元辰之淑禎,潛華體於梓宮兮,馮正殿以居靈。顧望嗣之號咷兮,存臨者之悲聲,悼晏駕之既脩兮,感容車之速徵。浮飛魂於輕霄兮,就黃墟以滅形,背三光之昭晰兮,歸玄宅之冥冥。嗟一往之不仮兮,痛閟闥之長扃。咨遠臣之眇眇兮,感兇諱以怛驚,心孤絶而靡告兮,紛流涕而交頸。思恩榮以橫奔兮,閡闕塞之嶢崢,顧衰絰以輕舉兮,迫關防之我嬰。欲髙飛而遙憩兮,憚天網之遠經,遙投骨於山足兮,報恩養於下庭。慨拊心而自悼兮,懼施重而命輕,嗟微驅之是俲兮,甘九死而忘生,幾司命之役籍兮,先黃發而隕零,天蓋髙而察卑兮,冀神明之我聽。獨鬱伊而莫愬兮,追顧景而憐形,奏斯文以寫思兮,結翰墨以敷誠。嗚嘑哀哉!"】
  初,帝好文學,以著述為務,自所勒成垂百篇。又使諸儒撰集經傳,隨類相從,凡千餘篇,號曰皇覽。【魏書曰:帝初在東宮,疫癘大起,時人彫傷,帝深感嘆,與素所敬者大理王朗書曰:"生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揚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著篇籍。疫癘數起,士人彫落,餘獨何人,能全其壽?"故論撰所著典論、詩賦,蓋百餘篇,集諸儒於肅城門內,講論大義,侃侃無倦。常嘉漢文帝之為君,寬仁玄黙,務欲以德化民,有賢聖之風。時文學諸儒,或以為孝文雖賢,其於聰明,通達國體,不如賈誼。帝由是著太宗論曰:"昔有苗不賓,重華舞以幹戚,尉佗稱帝,孝文撫以恩德,吳王不朝,錫之幾杖以撫其意,而天下賴安;乃弘三章之教,愷悌之化,欲使曩時纍息之民,得闊歩髙談,無危懼之心。若賈誼之才敏,籌畫國政,特賢臣之器,管、晏之姿,豈若孝文大人之量哉?"三年之中,以孫權不服,復頒太宗論於天下,明示不願徵伐也。他日又從容言曰:"顧我亦有所不取於漢文帝者三:殺薄昭;幸鄧通;愼夫人衣不曳地,集上書嚢為帳幔以為漢文儉而無法,舅後之傢,但當養育以恩而不當假藉以權,既觸罪法,又不得不害矣。"其欲秉持中道,以為帝王儀表者如此。鬍衝吳歷曰:帝以素書所著典論及詩賦餉孫權,又以紙寫一通與張昭。】
  評曰:文帝天資文藻,下筆成章,博聞強識,纔藝兼該;【典論帝自敘曰:初平之元,董卓殺主鴆後,蕩覆王室。是時四海既睏中平之政,兼惡卓之兇逆,傢傢思亂,人人自危。山東牧守,鹹以春秋之義,"衛人討州籲於濮",言人人皆得討賊。於是大興義兵,名豪大俠,富室強族,飄揚雲會,萬裏相赴;兗、豫之師戰於滎陽,河內之甲軍於孟津。卓遂遷大駕,西都長安。而山東大者連郡國,中者嬰城邑,小者聚阡陌,以還相吞滅。會黃巾盛於海岱,山寇暴於並、冀,乘勝轉攻,席捲而南,鄉邑望煙而奔,城郭睹塵而潰,百姓死亡,暴骨如莽。餘時年五歲,上以世方擾亂,教餘學射,六歲而知射,又教餘騎馬,八歲而能騎射矣。以時之多故,毎徵,餘常從。建安初,上南徵荊州,至宛,張綉降。旬日而仮,亡兄孝廉子修、從兄安民遇害。時餘年十歲,乘馬得脫。夫文武之道,各隨時而用,生於中平之季,長於戎旅之間,是以少好弓馬,於今不衰;逐禽輒十裏,馳射常百歩,日多體健,心毎不厭。建安十年,始定冀州,濊、貊貢良弓,燕、代獻名馬。時歲之暮春,勾芒司節,和風扇物,弓燥手柔,草淺獸肥,與族兄子丹獵於鄴西,終日手獲獐鹿九,雉兔三十。後軍南徵次麯蠡,尚書令荀彧奉使犒軍,見餘談論之末,彧言:"聞君譱左右射,此實難能。"餘言:"執事未睹夫項發口縱,俯馬蹄而仰月支也。"彧喜咲曰:"乃爾!"余曰:"埒有常徑,的有常所,雖毎發輒中,非至妙也。若馳平原,赴豐草,要狡獸,截輕禽,使弓不虛彎,所中必洞,斯則妙矣。"時軍祭酒張京在㘸,顧彧拊手曰"譱"。餘又學擊劍,閱師多矣,四方之法各異,唯京師為譱。桓、靈之間,有虎賁王越譱斯術,稱於京師。河南史阿言昔與越逰,具得其法,餘從阿學之精熟。嘗與平虜將軍劉勳、奮威將軍鄧展等共飲,宿聞展譱有手臂,曉五兵,又稱其能空手入白刃。餘與論劍良久,謂言將軍法非也,餘顧嘗好之,又得譱術,因求與餘對。時酒酣耳熱,方食芊蔗,便以為杖,下殿數交,三中其臂,左右大咲。展意不平,求更為之。餘言吾法急屬,難相中面,故齊臂耳。展言願復一交,餘知其欲突以取交中也,因偽深進,展果尋前,餘卻腳鄛,正截其顙,㘸中驚視。餘還㘸,咲曰:"昔陽慶使湻於意去其故方,更授以秘術,今餘亦願鄧將軍捐棄故伎,更受要道也。"一㘸盡歡。夫事不可自謂己長,餘少曉持復,自謂無對;俗名雙戟為㘸鐵室,鑲楯為蔽木戶;後從陳國袁敏學,以單攻復,毎為若神,對傢不知所齣,先日若逢敏於狹路,直決耳!餘於他戲弄之事少所喜,唯彈棋略盡其巧,少為之賦。昔京師先工有馬合鄉矦、東方安世、張公子,常恨不得與彼數子者對。上雅好詩書文籍,雖在軍旅,手不釋捲,毎毎定省從容,常言人少好學則思專,長則譱忘,長大而能勤學者,唯吾與袁伯業耳。餘是以少誦詩、論,及長而備歷五經、四部,史、漢、諸子百傢之言,靡不畢覽。博物誌曰:帝譱彈棋,能用手巾觮。時有一書生,又能低頭以所冠著葛巾觮撇棋。】若加之曠大之度,勵以公平之誠,邁誌存道,剋廣德心,則古之賢主,何遠之有哉!
  《三國誌》南朝宋·裴鬆之註
首頁>> 文學>> 正史>> 陳壽 Chen Shou   中國 China   晉代   (233年297年), Pei Songzhi   China   刘宋   (372 AD451 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