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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雲路把脈當代婚戀:誰的靈魂更可悲
  這是我從文二十多年來的第一本隨筆集。都是這兩年的作品,並無陳年老賬。寫這類雜文隨筆,我的宗旨很簡單。一是全說真事,不要半點虛的。能用事說明的道理,把事說了就得。讀者都不弱智,不要一詠三嘆。過去年代那些太高大的說道和太放眼的抒懷要不得,現在年代那些過分聰明的調侃也會讓人覺得矯情。再一個,若真有點議論要發,一定是有感而發。無感而發的命題文章一篇都不寫。三是文字衹求平實,不拿捏.不擺出一個寫什麽寫什麽的大架式。衹說些平常故事平常話。寫了二十多年,越來越知道平實的文字其實最好。這本隨筆集涉及的事情五花八門,大致歸類,有政治社會、生命關懷、婚戀教育、文學藝術、生活雜談、修身養性等。
第1節:“相對貧睏”的驅動與睏擾
  第一輯 政治社會(精選)
  (1)“相對貧睏”的驅動與睏擾
  我喜歡傅彪,喜歡他銀幕上一個個鮮活樸實的形象。報上說,傅彪生活中也是個厚道老實的人,可惜,他那麽快就走了。
  演藝界朋友和影迷們為他送行,場面蔚為大觀。
  說起他的離去,差不多的輿論是:他純粹是纍的,第一次手術後就該好好歇着,不能再玩命出場。發出議論的人似乎比傅彪清醒。還有人說,傅彪拍了那麽多戲,按說掙的錢不算少了,再拼命不值。有人便解釋,他也不光為掙錢,更是因為熱愛藝術。但生命衹有一次,即使為了更大成就,也不值得貼上命幹。報上又說,傅彪貸款買了大房子,作為名牌演員,攤子不小,耗資也大,都得靠拍片撐着。
  聰明人會說,何苦呢?攤子小點,房子小點,不就都有了嗎?
  那麽,傅彪為何看不清呢?
  著名製片人張紀中在傅彪走後說,社會要關心藝人,他們面對的壓力非常人可以想像。你在這個圈子裏混,就不可能掙脫圈內的許多遊戲規則。
  一般人會覺得這話不得要領。演藝明星又非弱勢群體,沒有人拿鞭子抽着他們去拍戲,是他自己鞭策着自己去拍戲。說來說去,演藝明星或者各行各業精英要學會自己愛護自己。
  可是,這年頭為什麽愛護自己很難做到?明明命是自己的,為什麽都忘了?
  這就不得不研究一下我們手中驅趕自己的那根鞭子了。
  鞭子好像握在自己手裏,其實又握在社會手裏。
  每個人都不由自主鞭策自己,因為社會的競爭在督促你。在小百姓看來,傅彪成了明星,可以悠着點了。孰不知,他和所有人一樣,比下有餘了但還可能比上不足。他眼裏一定還有比他更有成就的藝人。一個人總往高處比,內心就難免不平衡,就有對自己現狀的不滿,就有繼續奮戰的動力。
  其實全社會大小人物都如此。
  人人都處在比下有餘比上不足的狀態中。人人都在不平衡。人人都因為不滿而充滿了玩兒命的動力。在幾十年前那種“一大二公”的平均主義農村裏,農民可能吃不飽肚子,但是,傢傢戶戶窮着,也就沒有什麽不平衡。現在溫飽有餘,看着村裏村外的人有了錢,特別是看到城裏那些更富得多的人,內心自然就不平衡了。想勤勞致富的有,想謀取不義之財的也有,這在經濟學上說,是人們不能忍受的“相對貧睏”。
  當一個人活得比別人差比別人窮時,當一個人相對別人社會等級低時,心理失衡是難以忍受的痛苦。為了消除這種痛苦,人們纔有了積極進取的動力。
  誰被這種不平衡折磨得厲害,誰追求成功的動力就強。
  那些生來富貴高人幾等的小孩,長大動力相對就小。
  中國時下處在發展中,人們充滿發財的夢想,相互攀比十分刺激。在每一個城市,每一個領域,包括每一個企業,都交織着密集的“不平衡”。不管多麽成功的人,都有比上不足之處。一個領域內頂級成功的人,還會因更頂級人物的成功而不平衡。人人都活在“相對貧睏”中,知足常樂成了古董。
  這樣,我們就可以回到對傅彪的惋惜上了。
  他明明已經是相當成功的明星,為什麽生病之後還歇不下來?
  在這事上,都可能當事者迷,誰也不要做旁觀者清的聰明人。不信,到那些大公司看看,那些已經做到董事、總監或者部門經理的年輕人,明明纍到已經爬不動樓了,也絶不聽別人的勸,幹事時悠着點。為什麽?與其忍受比上不足的痛苦,他寧肯這樣纍着。哪怕纍得身體差點,也不能比別人升遷慢,比別人月薪少,比別人買房買車難。
  人人都是這麽幹的。
  傅彪病後,親朋好友肯定也勸過他多歇歇,但沒能勸住他。現在,我們想勸全社會的人都從容一點,愛護生命,也未必勸得住。在目前的文化背景下,人們忍受不平衡的耐受力差,心靈脆弱,許多人寧肯透支生命,都不願在活得不如別人的相對貧睏中難受。
  衹有從社會文化入手,讓人們知道,生活的質量等級除了金錢成功之外,還有一定的悠閑與自由,善待自己是成功不可或缺的要素,人們的盲目纔可能減少。這時,關愛藝人才有可能多少變成一句實在話。
  關鍵在文化。
第2節:沒有貓狗的村莊(1)
  (2)沒有貓狗的村莊
  關於生態環境的持續惡化,媒體做過大量報道,以為這方面的神經已幾近麻木。
  近日讀《市場報》記者羅慶華和鬍雪良的文章《樂清生態環境“污”雲籠罩》,還是再度感到憤懣。報道說,樂清是著名的低壓電器生産基地,2005年,低壓電器總産值達400多億元,占全國市場份額的六成以上。被冠以“低壓電器之都”、“鑽頭産業基地”、“電子元器件生産基地”、“精密模具生産基地”等稱謂,其創造的産值高居溫州各縣之首。然而,在經濟高速發展的背後,環境卻付出了高昂代價。1.4萬畝淡水養殖場被嚴重污染,69個村莊發生大面積貝類死亡;更令人揪心的是,在一個緊鄰電鍍廠的村莊,19人患上同一種病癥,已有15人相繼病故。經北京農林科學院、浙江大學化學研究所對水樣、土樣的檢測,顯示多種有害重金屬嚴重超標。被污染的上好耕地大部分已經撂荒,成熟的農産品村民不敢食用,迫於生計,違心地拿到集市上賣掉。
  不錯,中國用二三十年的時間走完了發達國傢近百年的工業化之路,許多人已習慣將“大國地位”、“大國心態”挂在嘴邊。今天的中國人外出旅遊,已成為衆多時尚之都最受歡迎的消費者。城市的規模越來越大,高速路四通八達,小汽車已成為普通家庭的代步工具。這一切似乎都逼近中國人一直以來的夢想。
  然而,路修得再寬,是讓人走的。房子蓋得再大,是讓人住的。
  以人為本,永遠應該是第一位的。
  我的一個朋友出生在河北著名的産棉區,據他講,小時候的故鄉“水坑”星羅棋布,夏日孩子們脫光了衣服在“水坑”裏嬉戲,至今仍是他最快樂的回憶。“水坑”盛産一種八寸長的金紅色鯉魚,農民們下“坑”撈魚根本不用工具,衹穿短褲徒手下到坑裏,幾分鐘就可摸到幾條活蹦亂跳的鯉魚。更奇的是,到井裏擔水,一桶水提上來,總有幾條寸長的小魚遊在其間。然而,幾年前他再度回鄉,村莊早已不復童年時的模樣。曾經閃着波光、跳躍着金紅色鯉魚的“水坑”早已幹涸,長着沒人高的荒草。因為棉花招蟲,大劑量使用農藥,所有的溝渠井水均遭污染,婦女喝到四十歲就開始掉牙,顯出老態。農藥戰勝了蟲害,蒼蠅蚊子幾近絶跡,這或許是好事,但貓狗也無一逃生。
  沒有了貓狗的村莊有些異樣的寂靜。
  上世紀九十年代,白洋澱曾重現舊日蕩漾的碧波,我曾兩次去那裏遊玩。闊大的水面,高高的蘆葦蕩,搖着船槳的漁傢,算得上名副其實的“華北明珠”。但兩年前再去,水位下降,許多湖面已無法行船,且污染嚴重,散發着惡臭。
  由此,我不再吃曾經非常喜歡的白洋澱産鹹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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