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百科全书>> 潘永因 Pan Yongyin   中國 China   南唐   (?1669年), 李宗孔 Li Zongkong   中國 China   清代   (1620年1689年)
宋稗類鈔
  《宋稗類鈔》,小說筆記類叢書。作者是清初的李宗孔,一說是潘永因,共三十六捲,一說為八捲。
  
  潘永因,字長吉,江蘇常熟(今江蘇省常熟市人),生卒年及生平均不可考。衹知他是潘永元之弟。清康熙元年,因為清朝官吏藉口通海而大肆逮捕無辜居民,藉以敲詐,故而潘永因逃至平陵,埋頭著書,編有《明稗類鈔》,到康熙八年,即公元1669年,編成《宋稗類鈔》八捲。
  
  至於作者倒底是誰,目前無資料顯示確鑿無疑是誰,但相對傾嚮於潘永因的觀點較占上風。本人才疏學淺,姑且並列二人,以俟名傢考據出結果。不過我認為作者是誰並不是很重要的,關鍵還是看書的內容。
  
  這本書的剪裁也有二種意見,《清史稿·藝文志》中載為八捲,而宣統三年上海藜光社刊行石印本為三十六捲,但二書內容基本一致,捲數不同,無關大局,為敘述方便,本文從八捲本進行探討。
  
  《宋稗類鈔》,顧名思義,也就是匯集有關宋代的稗官野史,從中摘抄分類而輯成,一共分為十九門,最後一門為《搜遺》,乃將各種難以確定其歸屬的幾條摘抄彙聚而成。其他各類分別是:捲一,包括《君範》、《符命》、《吏治》、《武備》、《遭際》、《異數》、《誅謫》共七類。專記歷代宋帝治國方略、大臣升降擢黜,符命歸屬,以及名臣宿將文治武功等事,其中《符命》一類,鼓吹“帝王之典,蓋有天定”。收集了五十二則福由命定、禍乃天譴的事例,說得神乎其神。如第十八則說:“邊鎬為謝靈運後身,故小字康樂。範淳夫為鄧仲華後身,故名祖禹。張平子後身為蔡伯喈,鄒陽後身為東坡居士,即其習氣,似皆不誣也”。說得言之鑿鑿,其實乃荒誕之極。
  
  捲二,包括《讒險》、《諂媚》、《科名》、《隱逸》、《躁競》、《奢汰》、《叛逆》等七類,所述皆有宋一代,各種人情世故,性格怪異之談。其中《奢汰》類第九記徽宗建艮嶽事,篇幅較長,記載詳細,尤其是各種美石,將其名一一道來,又述其位置、特點,堪稱是一部宋代的園林資料實錄。其後幾則說得是建造艮嶽時運輸、採購石木的巨大浪費,可見“花石綱”為害之巨。
  
  捲三包括《厚德》、《雅量》、《鑒識》、《才幹》、《品行》、《忠義》、《貞烈》七類。歷敘上自士大夫,下至百姓的各種優良品德、傳聞軼事,以圖褒揚忠直、奬掖節義。
  
  捲四包括《傢範》、《志尚》、《豪曠》、《放誕》、《權譎》、《頤養、;閑情》、《異稟》等八類,所記及宋代家庭與個人中處理傢政,人情交往,各種性格人士地離奇之事等。如它說米芾在寫信時,結尾署上“米元章再拜”後,就真得起身離座衝書信作兩拜,果然是真名士,不風流處也風流。又說石曼卿謫貶海州時,使人拾桃核數斛。人們都不明白,不知這位傲士又有何奇行,誰知他卻攜帶桃核,到山中,用彈弓嚮人跡不到處彈桃核,結果沒有三年,山𠔌中就遍處桃花,人鹹以為奇。今天看來,此可為“飛播造林”之始祖。而石曼卿之“磊落奇材”,也可籍此略窺其一斑,正所謂大手筆,不風流處造風流。
  
  本捲還有許多傳說和迷信,皆荒誕不經,如《異稟》郭中言“國初,文知州善啖。太祖賜犢,食盡。腰有聲,疑其腹裂。明日問之,曰臣苦饑,以帛束之,昨賜飽,不覺帛斷”。更有甚者,他還把一些權臣說成是妖精變化而成,如楊戩是個“大幾充床、兩目如金、光彩註射的”大蝦蟆。盛勳是個“金鱗紅鬣的大鯉魚”。米芾是個能“呼風喚雨”的蟒精。讓人不明白作者是從哪兒得到這些資料的。
  
  捲五包括《文苑》、《博識》、《詩話》、《詩品》、《儷語》、《辭命》、《尚論》、《格言》等八類,專門談文學方面的奇聞軼事,也著錄一批有文才和善寫作的文人。如《文苑》中談到:梅詢為翰林學士,一日書詔頗多,屬思甚苦,忽見一老卒臥於日中,欠伸甚適,梅忽嘆曰:“暢哉”,徐問之識字乎,答曰否,梅曰:“更快活”。反映有文化人的苦惱,和蘇東坡的“人生憂患識字始”有異麯同工之妙。但更多的還是談文學創作的技巧和意境,如文中說“作詩要健字撐拄,要活字斡旋,“頗有見解。又舉“紅入桃花嫩、青歸柳葉新”為例說明之。入、歸皆撐柱也,有此,則全句澹然不俗。又如歐陽修說其“三上”惟文。該捲《儷語》類中,所記皆對聯或對仗之句,往往說出其來源和好處、使人明白和理解其中奧妙。對句為古代文人學士初習必修的課程,既是入學的門徑,又能顯出其人才思之敏捷、學習之淺深。故而人們都很喜歡它,甚至在南宋末年,亡命海上時,仍能寫出“雖鳥獸之跡,不無交於中國之時,然馬牛其風,何嘗及諸南海之遠”。其文亦莊亦諧,頗為可觀。通過作者對宋代儷語的集錄,我們可以從中瞭解宋代的文風、才子、佳作。很有裨益。
  
  捲六包括《箴規》、《稱謄》、《詆毀》、《詼諧》、《紕繆》、《尤悔》、《傷逝》等七類,為記言之作,專門講述宋代的名人名言。其《詼諧》一捲可稱得上一個笑話小集,很耐尋味,且琢摩越久、意味越深,並非一笑了之。如文中石中立觀獅,聞日給羊肉十五斤。有的大臣感嘆道“吾輩忝於郎曹,乃不及一獸”。石中立乃說:“汝何不知分,吾等員外郎,敢望園中獅乎”。滿座絶倒。又如丁晉公被貶崖州參軍後還鄉,與人談論天下何處地望最為雄盛,丁說“崖州”,衆人不解何以偏處海角天涯的崖州地望最盛,丁說:“宰相衹作彼州司戶參軍,他州何可及”。一句小戲謔話,就把宋代統治者的無情寡義揭露得淋漓盡致而又不露絲毫怨枉之色。
  
  《捲七》和《捲八》為記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以及草木蟲蛇,古玩書畫的內容。如《宗乘》、《道教》、《報應》、《神鬼》、《怪異》、《工藝》、《飲食》、《古玩》、《八法》、《丹青》、《草木》、《鳥獸》、《搜遺》等共十五類。是資料最豐富也是最寶貴的,是一部研究宋代社會科學技術發展、自然環境變遷的原始資料。如敘述著名建築工藝師喻皓、天文學家張思訓等。喻皓所造開寶寺塔是著名的斜塔,比意大利比薩斜塔早上百年,更重要的是比薩斜塔乃造作不良所致、而開寶寺塔乃有意造斜以禦海風,二者不可同日而語。張思訓造上渾儀,巧奪天工,比前代更為巧捷。這些都反映出我國宋代科技之發達,西洋人遠遠望塵莫及。
  
  宋代金石學開始興起,一大批金石學家和著作涌現。《宋稗類鈔》中也有大量篇幅描寫這方面事情,其《古玩》類,敘事簡明扼要而不失其精髓,所談如何辯別古代青銅和陶瓷,分類詳細、特徵敘述清晰,列舉古代青銅器紋飾竟達四十餘種,可見當時金石之學發展已達很高境界,就是在今天對鑒定古玩也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宋代書法也極一時之盛,上自帝王,下至百姓,無不喜歡玩筆弄墨。因而特闢《八法》一類記載。所談大都是書法要訣和一些著名書法傢談用筆,蘇黃米蔡一個不少。又闢《丹青》一類。記宋代,主要是北宋畫師的成就,其中有一篇專門講述自唐至宋各種畫派流傳、發展的歷史及其特點,並摘錄了唐代彥遠所著《歷代名畫記》中《論畫六法》、《論畫體工用拓寫》二文之精華和宋代郭若虛著《圖畫見聞志》中《論製作楷模》、《論氣韻非師》、《論用筆得失》等三文。其他諸如鄧椿的《畫繼》,米芾《畫史》等也多用徵引,內容異常豐富,可說集中了唐宋兩代繪畫藝術總結的大成,其資料性和學術性都很可觀。
  
  《草木》和《鳥獸》二類記有植物栽培技術,如嫁接、移種等,尤其對花卉、果木的品種、習性有詳細記述。是宋代園林技術的全部反映。還記有各種動物的一些傳奇,甚至近似於迷信,如彭蠡小竜護船,神異駿馬替主報仇等,不可取。綜觀該書,內容絶大部分是關於人事的、涵蓋極為廣泛,諸如政治、經濟、軍事、文化、日常生活等無所不見。其來源是各種稗官野史,但作者並不一昧追求奇異,而是將各種有助於後人瞭解先賢事跡、洞察人情世態的材料、典政,彙聚在一起,讓後人作為一種談資和陶冶性情的砥礪。因此該書並不註重史料的真實可靠性,有的甚至是道聽途說的。加上作者沒有註明資料的出處,因而大大影響了其書的流傳。清人作學問講究尋章摘句,無一句一字無出處,除此而外還講究“例不十法不立、孤例不立”。
  
  對於《宋稗類鈔》這樣的匯編往往不屑一顧。該書的編排序次以及分門別類明顯地受《世說新語》的影響,比如《讒險》、《雅量》、《傷逝》等分類就與《世說新語》一模一樣。其文風也受《世說》影響,追求清淡雋永,有時未免辭不達意,甚至會因為單純追求文辭優美而擅改史實。再加上該書內容多為常見之事,少有僻書逸典,因而資料價值本身就不為人所重視,衹能供人采摭類事,以為宴淡之資。同時在文中也有一些采摭不當,致使體例上屢有竄誤,閱讀時要認真對待。如在捲四《異數訂》中所記盧延讓之事發生於唐末,距宋尚隔五代:捲三《武備門》中鄧弼之事卻下逮唐代,更有甚者,捲五《諂媚門》中所記徐學詩彈駭姦相嚴嵩事乃明中葉發生,如此不嚴整,可能是作者審校不嚴所致,當然,以一人之力從事如此浩繁的工作,難免要有這樣那樣的疏漏。
  
  此書在清乾隆年間修《四庫全書》時,被列為禁書。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宋代史事難免要涉及女真族和宋金之戰,必將觸動清代統治者諱飾其祖先的敏感神經。另一方面,清代禁止私史流傳,特別是各種稗官野史,所禁尤其嚴厲。因而《宋稗類鈔》也難逃厄運。據說,此文所以出現二個作者,混淆不清的原因,也是此次毀禁所致。
  
  但事情往往總是物極必反,越是嚴禁的東西反而流傳廣,《宋稗類鈔》也是如此,今天則更加易得,書目文獻出版社將其標點排印(點校者是劉卓英先生),十分方便讀者查詢、閱讀。衹不過該書將作者直接定為潘永因,省了不少口舌。
宋稗序
  金沙潘子大生前年有讀史津逮之刻餘既僭為之序矣一日者其弟長吉手一編示予曰此予所輯有宋一代人物掌故名為宋稗者也予受而讀之大約探未見之書聚可喜之事事以類分類復年次大者幹城名教精者裨益身心微者淺者亦可以增擴見聞資?嗢噱誠有令人愛玩而忘倦者宋史庸穢蕪冗極為不堪有明巨公如歸震川湯臨川諸先生皆有志更定而未見成書學者憾焉今得長吉此編如饑年嘉𠔌屬厭飽滿學者亦何幸乎予因語長吉禮義悅心芻豢悅口生人之所同然而君秘之枕中猶香積天?之富而一人獨飫之也仁者顧如是耶長吉曰公之同好吾志也子其為我一言識之抑予聞大生更有明稗一書誠得好事者並行之如車之兩輪人之聯璧不更快人意哉後之有事於宋明兩代之史者必將取材於二編也故書以俟之
  康熙己酉清和月上浣湖上
  李漁笠翁撰
  凡例
  一茲編盡采稗史其或有正史一二間出者以事載稗編故亦加采擇雖事同而文實異也
  一事以類分雖原本世說然彼辭尚簡要令雋永可味茲體欲詳贍俾本末粲然?代有升降則文有損益難以強同故間有鴻篇大章亦加采擇不敢妄截鶴頸緻削英華
  一諸傢所載有同一事而筆有高下詞有煩簡茲字櫛句比必期於當有一條之內竄易四五而後定者頗費苦心非止照本謄錄也
  一條中間有蕪句冗字略加裁節或前後賓主顛倒紊次亦為更定至於一應波瀾點綴關金疌段落不敢妄動使文氣勿屬
  一事取關維風化裨益身心或搜羅遺佚足補正史或采擇新奇可助談資遠及梯航載紀下自委巷叢談其有一技?長片言居要凡耳目所經俱勤加匯輯惟恐或遺
  一正史稱謂義例一定茲則或以名或以字或以官爵地謚俱本原文取其錯綜互見凡正人君子雖稱名益光蔡京秦檜?即加以魯公太師之目實益難副或一事之美惡前後同符其係師承與夫暗合俱不可知茲必匯集一處以便後人上下定論非止易於觀覽
  一詩詞之類若止采名篇佳什與選詩選詞何異茲必因事附出方加采錄
  一或事可入此兼可入彼必斟定所重以從焉非漫無主見任其兩岐惟有一則之中前事既以類從後或問有綴以他事不復過為分截貽割裂之譏也
  一事有足采而本文冗長頗費裁剪或已經後人演為小說撰為傳奇凡茶坊酒肆販夫牧竪俱已習見習聞不復混入以繁筆墨間有一二偶存以其事可師可法有?名教不忍棄置也
  一事有非關趙宋而前後相符或足備參考亦間存之附於每條之下以往證今粲然可觀
  一宋室以理學?長然程型朱範止堪羽翼經傳不關稗乘風流故勿混入
  一兵燹之後藏書蕩然多方購獲得一善本如饑獲太牢雖隆鼕不憚呵凍盛暑不辭揮箑勤事編次所列采用書目尚有十之二三止據節文未?全本若盡發二酉之藏以供三餘之用當更有可觀茲不無遺憾雲
  一述而不作奏功似易然考較群籍含英咀華醇疵可否斟酌去取五載於茲?經數脫方始成編亦云難矣
  一類中復?時代但約略先後為之編次庶幾有條不紊若責以分毫無爽則有編年之書在
  一茲編告成旋有明稗之役凡庚申君末政有與開創相啓?者俱列於明稗前中分元事於宋明前後似為得體
捲之一
  潘永因長吉氏編輯
  金沙
  兄永圜大生氏訂定
  君範
  堯階舜踐禹級湯升.似星環極.一火傳燈改頻步玉.矩衹高曾.驕君冶躍.中主武繩.政之淑慝.國以廢典.集君範.
  藝祖受命之三年.密鎸一碑.立於太廟寢殿之夾室.謂之誓碑.用銷金黃幔蔽之.門鑰封閉甚嚴.因敕有司.自後時享.及新天子即位.謁廟禮畢.奏請恭讀誓詞.獨一小黃門不識字者一人從.餘皆遠立庭中.不敢仰視.上至碑前再拜.跪瞻默誦訖.復再拜而出.群臣及近侍.皆不知所誓何事.自後列聖相承.皆踵故事.歲時伏謁.恭讀如儀.不敢泄漏.靖康之變.悉取禮樂祭祀諸法物而去.門皆洞開.人得縱觀.碑止高七八尺.闊四尺餘.誓詞三行.一云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縱犯謀逆.止於獄中賜盡.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連坐支屬.一云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一云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後建炎中.曹勳自金回.太上寄語.祖宗誓碑在太廟.恐今天子不及知雲.
  藝祖御筆.用南人為相.殺諫官.非吾子孫.刻石東京內中.雖人才之出無定處.其後王荊公變法.呂惠卿為謀主.章惇.蔡京.蔡卞繼之.卒緻大亂.聖言誠如日矣.一云.太祖親寫南人不得坐吾此堂.刻石政事堂上.自王文穆大拜後.吏輩故壞壁.因移石他處.後寖不知所在.既而王安石.章惇相繼用事.為人竊去雲.
  太祖得天下.破上黨.取李筠.徵維揚.誅李重進.皆一舉蕩滅.知兵力可用.僣偽可平矣.嘗語太宗曰.中國自五代以來.兵連禍結.帑廩虛竭.必先取西川.次及荊廣江南.則國用富饒矣.今之勍敵.正在契丹.自開運以後.益輕中國.河東正扼兩蕃.若遽取河東.便與兩蕃接境.莫若且存繼元為我屏翰.俟我完實.取之未晚.故太祖末年始徵河東.太宗即位.即舉平晉也.廟算如此.正如高棋布子.着着爭先.
  錢俶初入朝.既而賜歸國.群臣多請留俶.而使之獻地.太祖曰.吾方徵江南.俾俶歸治兵以攻其後.則吾之兵力可減半.江南若下.俶敢不歸乎?既而皆如所處.
  三徐名著江左.皆以博洽聞.而騎省鉉又其嶽嶽者也.會修述職之貢.騎省實來.及境.例差官押伴.朝臣皆以辭令不及為憚.宰相亦難其選.請於藝祖.曰.姑退朝.朕自擇之.有頃.左璫傳宣殿前司.具殿侍中不識字者十人.以名入.宸筆點其中一人曰.此人可.在廷皆驚.中書不敢請.趨使行.殿侍者茫不知所由.弗獲巳竟往.渡江始燕.騎省詞鋒如雲.傍觀駭愕.其人不能答.徒唯唯.騎省叵測.聒而與之言.居數日.既無酬復者.騎省亦倦且默矣.其亦不戰而屈人兵之上策歟! 【 三徐.衛尉卿延休.騎省鉉.內史鍇】
  承平時.國傢與遼歡盟.文禁甚寬.輅客者往來.率以談謔詩文相娛樂.元佑間.東坡實膺是選.遼使素聞其名.思以奇睏之.其國有一對曰.三光日月星.凡以數言者.必犯其上一字.於是遍國中無能屬者.有以請於坡.坡唯唯.謂其介曰.我能而君不能.亦非所以全大國之體.四詩風雅頌.天生對也.盍先以此復之.介如言.方共嘆愕.坡徐曰.某亦有一對.曰.四德元亨利.使睢盰欲起辯.坡曰.而謂我忘其一耶?謹閟而言.兩朝兄弟邦.卿為外臣.此固仁宗之廟諱.使臣出意外.大駭服.既又有所談.輒為坡逆敓.使自媿弗如.及白溝往返.齚舌不敢復言矣.
  太祖初命曹武惠彬討江南.潘美副之.將行.賜宴於講武殿.酒三行.彬等起跪於榻前.乞面授處分.上懷中出一實封文字付彬曰.處分在其間.自潘美以下有罪.但開此竟斬之.不必奏議.二臣股慄而退.迄江南平.無一犯律者.比還.復賜宴講武殿.酒再行.二臣起跪於榻前.奏.臣等幸無敗事.昨面授文字.不敢藏諸傢.即納於上前.上徐自發封示之.乃白紙一張也.上神武機權如此.初特以是申軍令耳.使果犯.而發封見為空紙.則必入覆請.亦不至於專僇矣.
  太祖天性不好殺.其取江南也.戒曹秦王.潘鄭王曰.江南木無罪.但朕欲大一統.容他不得.卿等勿妄殺人.曹潘兵臨城久不下.乃奏曰.兵久無功.不殺無以立威.太祖覽之赫怒.批還其奏曰.朕寧不得江南.不可妄殺.詔至.城已破.計城破日.乃批狀時.天人相感如此.
  唐李淳風作《推背圖》.五季之亂.王侯崛起.人有幸心.故其學益熾.開口張弓之讖.吳越至以偏名其子.而不知兆昭武基命之烈也.宋興受命之符.尤為着明.藝祖即位.始詔禁讖書.懼其惑民志以繁刑闢.然圖傳巳數百年.民間多有藏本.不可復收拾.有司患之.一日.趙韓王以開封具獄奏.因言犯者至衆.不可勝誅.上曰.不必多禁.正當混之耳.乃命取舊本.自巳驗之外.皆紊其次而雜書之.凡為百本.使與存者並行.於是傳者懵其先後.莫知其偽訛.間有存者.不復驗.亦棄弗藏矣.
  開寶戊辰.藝祖初修汴京大其城.址麯而宛如蚓詘焉.耆老相傳.謂趙中令鳩工奏圖.初取方直.四面皆有門.坊市經緯.其間井井繩列.上覽而怒.自取筆塗之.命以幅紙作大圈.紆麯縱斜.旁註曰.依此修築.時人鹹罔測.多病其不宜於觀美.熙寧乙卯.神宗在位.思欲改作.鑒苑中牧豚.及內作坊之事.卒不敢更.第增陴而巳.及政和間.蔡京擅國.亟奏廣其規.以便宮室苑囿之奉.命宦侍董其役.凡周旋數十裏.一撤而方之如矩.墉堞樓櫓.雖甚藻飾.而蕩然無曩時之堅樸矣.一時張皇.侈其功賞.靖康金人南侵.粘罕斡離不揚鞭城下.有得色曰.是易攻.下令植炮四隅.隨方而擊之.城既引直.一炮所望.一壁皆不可立.竟以此失守.沉幾遠睹.至是始驗.
  開寶初.車駕親徵偽漢.引汾水灌太原城.時盛夏.藝祖露臂跣足.亦不褁頭.手持刀坐黃蓋下.督兵吏運土築堤.以堰汾河.城上望見.矢石雨坌不避也.水浸城者.僅餘數版.且乘舟載炬.焚其譙門.幾陷.會班師焉.其後遼有使於偽漢者.見水退而城始大圯.乃笑曰.南朝但知壅水灌城之利.更不知灌而央之.則無太原矣.
  王審琦微時.與太祖相善.後以佐命功.尤為親近.性不能飲.太祖每燕近臣.常盡歡.而審琦但持空杯.太祖意不愜.一日酒酣.舉杯祝曰.審琦布衣之舊.方共享富貴.酒者天之美祿.惜不令飲之.祝畢.顧審琦曰.天必賜汝酒量.可試飲.審琦受詔.不得已.輒連引滿.盡釂無苦.自是每侍燕輒飲.可與衆輩.退還私第則如故.
  太宗始嗣位.思有以帖服中外者.一日輦下市肆有丐者不得乞.因倚門大駡.主人遜謝.久不得解.即有數十百衆方擁門聚觀.中忽一人躍出.以刀刺丐者死.遺其刀而去.會日已暮.追捕莫獲.翊日奏聞.太宗大怒.謂猶仍五季亂習.乃敢中都白晝殺人.即嚴索捕.期必得.有司懼罪.久之.跡其事.是乃主人不勝其憤而殺之耳.獄將具.太宗喜曰.卿能用心若是.雖然.第為朕更一覆.毋枉焉.且攜其刀來.不數日.尹再登對.以獄詞並刀上.太宗問.審乎?曰.審矣.於是顧旁小內侍.取吾鞘來.小內侍惟命.即奉刀內鞘中.因拂袖而起.入曰.如此寧不妄殺人.
  太平興國中.諸降王薨.其群臣或宣怨言.太宗盡收置之館閣.使修群書如《册府元龜》.《文苑英華》.《太平御覽》.《廣記》之類.捲帙既浩博.並豊其廩膳贍給.以役其心.後多老死於文字之間雲.
  學士院玉堂.太宗曾親幸其所.至今惟學士上日許正坐.他日皆不敢獨坐.故事堂中設視草臺.每草製.則其衣冠據臺而坐.今不復如此.但存空臺而已.玉堂東承旨閣子窗欞上.有火燃處.太宗嘗夜幸玉堂.蘇易簡為學士.已寢.遽起無燭.不可覓衫帶.宮嬪乃自窗欞中引燭入照之.至今不欲易.以為玉堂一盛事.
  真宗在儲宮.太宗勖令學草書.乃再拜曰.臣聞王者事業.功侔日月.一照使隱微盡曉.草書之跡.誠為秘妙.然達者蓋寡.儻臨事或誤.則罪有所歸焉.豈一照之心哉?謹願罷之.太宗大喜.顧謂之曰.他日英主也.
  真宗好文.雖以文辭取士.然必視其器識.每禦崇政殿賜進士及第.必召其高第三.四人並列於庭.更察其形神磊落者.始賜第一人及第.或取其所試文辭有理趣者.徐奭鑄《鼎象物賦》雲.足惟下正.詎聞公餗之欹傾.鉉乃上居.實取王臣之威重.遂置第一.蔡齊《置器賦》雲.安天下於覆孟.其功可大.亦冠多士.
  鹹平五年.南省試進士《有教無類賦》.王沂公為第一.賦盛行於世.其警句有雲.神竜異稟.猶耆欲之可求.纖草何知.尚熏蕕而相假.時有輕薄子擬作四句云.相國寺前.熊翻筋鬥.望春門外.驢舞柘枝.議者以為言雖鄙俚.亦着題也.
  真宗祀汾而還.駕過伊闕.親灑宸翰.為銘勒石.文不加點.群臣皆呼萬歲.其文曰.夫結而為山.融而為𠔌.設險阻於地理.資守拒於國都.足以表坤載之無疆.示神州之大壯者也.矧復洪源南導.高岸中分.夏禹瀎川.初闢關塞.間成相宅.肇建王城.風雨所交.形勢斯在.靈葩珍木.接畛而揚芬.盤石檻泉.奔流而激響.寶塔千尺.蒼崖萬尋.秘等覺之真身.刻大雄之尊像.豈獨勝遊之是屬.故亦景貺之潛符.躬薦兩圭.祝汾陰而祈民福.言旋六轡.臨雒宅而觀土風.既周覽於名區.乃刊文於真銘曰.高闕巍峨.群山迤邐.乃固王域.是通伊水.形勝居多.英靈萃止.蠃髻遍摩.鴈塔高峙.奠玉河濱.回輿山趾.嗚蹕再臨.貞(石民)斯紀.
  仁宗聖性仁恕.尤惡深文獄官.有失入人罪者.終身不復進用.至於仁民愛物.孜孜惟恐不及.一日晨興語近臣曰.昨夜因不寐而甚饑.思食燒羊.侍臣曰.何不降旨取索.仁宗曰.比聞禁中每有取索.外面遂以為例.誠恐自此.逐夜宰殺.以備非時供應.則歲月之久.害物多矣.豈可不忍一夕之餒.而啓無窮之殺也.時左右皆呼萬歲.至有感泣者.又嘗春日步苑中.屢回顧.皆莫測聖意.及還官中.顧嬪禦曰.渴甚.可速進熱水.嬪禦進水.且曰.大傢何不外面取水.而致久渴耶?仁宗曰.吾屢顧不見鐐子.苟問之.即有抵罪者.故忍渴而歸.聖性仁恕如此.
  慶歷中.郎官呂覺者.勘公事回.因登對.自陳衣緋巳久.乞改章服.上曰.待別差遣與卿換.朕不欲因鞫獄與人恩澤.慮刻薄之徒.望風希進.加入人罪耳.
  王素為諫官.論王德用所進女口.仁宗初詰之曰.此宮禁事.卿何從知?素曰.臣職在風聞.有之則陛下當改.無之則為妄傳.何必詰其從來也?仁宗笑曰.朕真宗子.卿王旦子.與他人不同.自有世契.德用所進女口.實有之.在朕左右亦甚親近.且留之如何?素曰.若在疏遠.雖留可也.臣之所論.正恐親近.仁宗色動.呼近璫曰.王德用所進女口.各支錢三百貫.即今令出內東門了急來.遂涕下.素曰.陛下既以臣奏為然.亦不須如此之遽.且入禁中徐遣之.上曰.朕雖為帝王.然人情同耳.苟見其涕泣不忍出.則恐朕亦不能出之.卿且留此以待報.素曰.陛下從諫.古哲王所未有.天下社稷幸甚.久之.中使奏宮女巳出門矣.上復動容而起.
  貝州卒王則據城叛.詔明鎬往討.久無功.參知政事文彥博請行.仁宗欣然遣之.且曰.貝字加文為敗.卿必擒則矣.未逾月而捷報聞.
  蜀中一舉子獻詩太守雲.把斷劍門燒棧道.成都別是一乾坤.守械其人奏之.仁宗曰.此乃老秀纔急於仕宦而為之不.足治也.可授以司戶參軍.其人到任不一年.慚恧而死.
  故事郊而肆赦.奉祠不敬.不以赦論.治平中.郎中易知素貪饕.賜食大官.醉飽失容.御史以不敬聞.韓魏公請論如律.謂不行後將廢禮.英宗不許曰.寧以他事坐之.士以飲食得罪.使何面目見士大夫乎?
  秦國大長公主薨.神考賜輓詞三首曰.海闊三山路.香輪定不歸.帳深空翡翠.佩冷失珠璣.明月留歌扇.殘霞散舞衣.都門送車返.宿草自春菲.又曰.曉發城西道.靈車望更遙.春風空魯館.明月斷秦簫.塵入羅衣暗.香隨玉篆銷.芳魂飛北渚.那復可為招.又曰.慶自天源發.恩從國愛申.歌鐘雖在館.桃李不成春.水折空還沁.樓高影隔秦.區區會稽市.無復獻珠人.聖製如此.雖穆王《黃竹》.漢高《大風》之詞.莫可擬其仿佛.噫.豈持前代帝王.況古今詞章之工者.無此作也.
  神宗皇帝一日行後苑.見牧猳豬者.問何所用?牧者對曰.自祖宗以來長令畜之.自稚養之以至大.則殺之.更養稚者.前朝不敢易.竟不知果安用.神宗沉思久之.詔付有司.禁中自今不得復畜.居數月.衛士忽獲妖人.急欲血澆之.禁中卒不能緻.方悟太祖之遠略.熙寧中.作坊以門巷委狹.請直而寬廣之.神宗以太祖創始.當有遠慮.不許.既而衆工作苦.持兵奪門.欲出為亂.一老卒閉而拒之.遂不得出.捕之皆獲.
  神宗病甚不能言.宣仁謂曰.我欲為汝改某事某事.凡二十餘條.神宗皆點頭.獨至青苗法.再三問.終不應.熙寧初.神宗與二王禁中打球子.上問.二王欲賭何物?徐王曰.臣不賭別物.若嬴時.衹告罷了青苗法.
  承平時.揚州郡治之東廡.扃鎖屋數間.上有建隆元年朱漆金書牌雲.非有緩急.不得輒開.宣和元年.盜起浙西.詔以童貫提師討之.道出淮西見之.焚香再拜.啓視之.乃弓弩各千.愛護甚至.儼然如新.貫命弦以試之.其力倍後來.而製作精妙.不可跂及.士卒皆嘆服.施之於用.以致成功.此乃太祖皇帝親徵李重進時所製者.仰知經武之略.明見於二百年之前如此.
  政和四年六月戊寅.御筆取會到入內.內侍省所轄苑東門藥庫.所藏鴆鳥蛇頭葫蔓藤鈎吻草毒汁之類.品數尚多.皆屬川廣所貢.典掌官吏三十餘人.契勘元無支遣.顯屬虛設.蓋自五季亂離.紀綱頽廢.多用此物以剿不臣者.沿襲至本朝.自藝祖以來.好生之德.洽於人心.若幹憲網.莫不明寘典刑.誅殛市朝.何嘗用此.自今可悉罷.貢額並行停進.仍廢此庫.放散官吏.比附安排應毒藥.並盛貯器皿.並交付軍器所.仰於新城門外.曠闊回野處.焚棄其灰燼.於官地埋瘞分明.封堠標識.無使人畜近犯.疾速措置施行.仰見佑陵仁厚之心.德及豚魚如此.
  祖宗開國以來.西北兵革既定.故寬其賦役.民間生業.每三畝之地.止取一畝之稅.緣此公私富庶.人不思亂.政和間.謀利之臣建議.以為彼處減匿稅賦.乃創置一司.號西城所.命內侍李彥主治之.盡行根刷拘催.專供御前支用.州縣官吏.無郄顧之心.竭澤而漁.急如星火.其推行為尤者.京東漕臣王宓劉寄是也.人不堪命.遂皆去而為盜.鬍馬未南牧.河北蜂起.遊宦商賈.已不可行.至靖康初.智勇俱睏.有啓於欽宗者.命斬彥竄宓寄以徇.下寬恤之詔.然無鄉從之心矣.其後散為巨寇於江淮間.如張遇.曹成.鍾相.李成之徒.皆其人也.
  高宗好養鵓鴿.躬自收放.有士人題詩曰.鵓鴿飛騰繞帝都.暮收朝放費工夫.何如養個南來雁.沙漠能傳二帝書.高宗聞之.召見士人.即補以官.
  高宗在德壽宮.每進膳.必置匙箸兩副.食前多品.擇取欲食者.以別箸取置一器中.食之必盡.飯則以別匙減而後食.吳後嘗問其故.對曰.不欲以殘食與宮人食也.
  南渡後.有司降樣下外郡置禦爐炭.鬍桃紋鵓鴣色者若幹斤.知婺州王居正論奏.高宗曰.朕平居衣服飲食.且不擇美惡.隆鼕附火.止取溫暖.豈問炭之紋色也.詔罷之.宣和間.宗室圍爐次.索炭.既至.訶斥左右雲.炭質紅.今黑非是.蓋嘗供熟火也.以此類推之.豈識世事艱難.
  高宗嘗語呂頤浩曰.朕在宮中.每天下奏案至.莫不熟閱再三.求其生路.有至夜分.卿可以此意戒刑寺官.凡於治獄.切當留心.勿草草.頤浩再拜賀.即以上旨喻之.
  紹興壬子.詔知大宗正事安定郡王令疇.訪求宗室伯字號七歲以下者十人.入宮備選.十人中又擇二人焉.一肥一癯.乃留肥而遣癯.賜銀三百兩以謝之.未及出.思陵忽雲.更子細觀.乃令二人叉手並立.忽一貓走前.肥者以足蹴之.上曰.此貓偶爾而過.何為遽踢之?輕易如此.安能任重耶?遂留癯而逐肥者.癯者乃阜陵也.肥者名伯浩.後終於溫州都監.
  孝宗居高宗喪.百日後尚進素膳.毀瘠特甚.吳夫人者.潛邸舊人也.屢以過損為言.上堅不從.夫人一日密諭尚食內侍.潛以雞汁等雜素饌中以進.上食之覺爽口.詢所以然.內侍恐甚.以實告.上大怒.皇太後聞之.過宮力解.乃出吳夫人於外.內侍等罷職有差.廟號曰孝.宜矣.
  孝宗初年.恢復之志甚銳.而於時謀臣猛將.雕喪略盡.財屈兵弱.卒不得逞.厥後畜積稍羨.又嘗有意用兵.祭酒芮國器奏曰.陛下衹是被數文腥錢作使.何不試打算.了得幾番犒賞.上曰.朕未之知也.待打算報卿.後打算.衹了得十三番犒賞.於是用兵之意又寢.
  孝宗銳志大功.新進逢意.務為可喜.惇熙中.土益明習國傢事.老成鄉用.一日躬朝德壽.從容燕飲.玉音曰.天下事不必乘快.要在堅忍.終於有成而巳.上再拜請書紳.歸而大字揭於選德殿壁.辛醜廷策多士.有一捲首曰.天下未嘗有難成之事.人主不可無堅忍之心.上覽而是之.遂為第一.蓋親擢也.
  壽皇在宮中.常攜一漆拄杖.宦官宮妾.莫敢睨視.嘗遊後苑.偶忘攜焉.特命小黃門取之.二人竭力曳以來.蓋精鐵也.上方有意中原.故陰自習勞苦如此.劉恭甫奏事便殿.見一馬在殿前不動.問王公明.曰.此木刻者.上於萬幾之暇.禦以習據鞍騎射也.
  淳熙己酉.孝宗退居重華宮.有淨室.終日宴坐其間.幾上惟書籍及筆墨楮研而已.近璫嘗奏.高宗皇帝留下寶器圖畫.陛下盍時取觀?壽皇曰.先帝中興.功德盛大.故宜享此.朕豈敢自比先帝!皆鎖閉不開.
  符命
  帝王之興.蓋由天定.哭蛇神母.言豈無稽.夾馬香孩.瑞終有應.即如真人白水.名以錢流.王者丹徒.兆從藥贈.赤符足觀.班論堪聽.然必非讖而獲罪.毋乃近誣而好佞.集符命 【 附先兆.轉生】
  王樸仕周為樞密使.五代自朱梁以用武得天下.政事皆歸樞密院.至今言二府.當時宰相.行文書而巳.時緣用兵.樸多宿禁中.一日謁見世宗.屏人顰蹙.且倉皇嗟嘆曰.禍起不久矣.世宗因問之.曰.臣觀元象大異.所以不敢不言.世宗雲.如何?曰.事在宗社.陛下不能免.而臣亦先當之.今夕請陛下觀之.可以自見.是夜與世宗微行.自厚載門出.至野次.止於五丈河旁.中夜後.指謂世宗曰.陛下見隔河如漁燈者否?世宗隨亦見之.一燈熒熒然.迤邐甚近.則漸大.至隔岸.火如車輪矣.其間一小兒如三四歲.引手相指.既近岸.樸曰.陛下速拜之.既拜.漸遠而沒.樸泣曰.陛下既見.無復可言.後數日.樸於李𠔌坐上得疾而死.世宗既伐幽燕.道被病而殂.至明年而天授皇宋矣.火輪小兒.蓋國朝火德之兆雲.
  藝祖受命元年秋.三佛齊來貢.時尚不知皇宋受禪也.貢物有通天犀.中有形如竜擎一蓋.其竜形騰上.而尾少嚮左.成(宀(上山下巾))形.其文即宋字也.真主受命.豈偶然哉.藝祖即以此犀為帶.每郊廟則係之.
  郭祖微時.與馮暉同裏閈.相善也.椎埋無賴.靡所不至.既而各竄赤籍.一日有道士過之.業雕刺.二人因令刺之.乃於郭項右作雀.左作𠔌.馮則以臍作甕.中作雁數衹.戒曰.爾曹各於項臍自愛.異日雀銜𠔌.鴈出甕.此亨顯之符也.郭祖秉鉞之後.雀𠔌稍近.及踐祚.雀遂銜𠔌焉.馮之雁亦自甕中纍纍而出.果位方鎮.
  太祖徵李筠.以太宗為大內都點檢.都民驚曰.點檢作天子矣.更為一天子地耶.此又人口木簡也.
  藝祖在周朝.受命北徵.至陳橋驛.為三軍推戴.時太後眷屬以下.盡在定力文院.有司將搜捕.主僧悉令登閣.而固其扃鑰.俄而大搜索.主僧紿曰.皆散走不知所之.甲士入寺.升梯.且發鑰.見蛛網絲布滿其上.而塵埃凝積若纍年不曾開者.乃相告曰.是安得有人?遂皆返去.有頃.藝祖巳踐祚矣.
  梁寶志銅牌記.多識未來事.雲.有真人在冀州.閉口張弓左右邊.子子孫孫萬萬年.江南中主.名其子曰宏冀.吳越錢鏐諸子.皆連宏字.期以應之.而宜祖諱正當之也 【 宣祖太祖父.名宏殷】.
  曹翰圍江州三年.城將破.太祖嘉其盡節於所事.遣使諭翰.城下日.拒命之人盡赦之.使人至獨木渡.大風數日不可濟.及風止而濟.則翰巳屠江州無遺類.適一日矣.唐吏部尚書張嘉福奉使河北.逆韋之亂.有敕處斬.尋遣使人赦之.使人馬上昏睡.遲行一驛.比至巳斬訖.與此相類.
  楊文公之生.其胞蔭始脫.則見兩鶴翅交.掩塊物而蠕動.其毋急令密棄諸溪流.始出戶.而祖母迎見.啓視之.則兩翅欻開.中有玉嬰轉側而啼.舉傢驚異.非常器也.
  張乖崖成都還日.臨行.封一紙軸付僧文鑒大師.上題雲.請於乙卯歲五月二十一日開.後至祥符八年.當其歲也.時凌侍郎策知成都.文鑒至是日.持見凌公曰.先尚書嚮以此囑某.已若幹年.不知何物也.乞公開之.洎開.乃所畫野服攜笻黃短褐一小真也.題其旁雲.依此樣寫於仙遊閣上.兼自作贊雲.乖則違衆.崖不利物.乖崖之名.聊以表德.徒勞丹青.繪寫凡質.欲明此心.垂之無斁.凌公奇之.於大慈寺閣龕以祠焉.蓋公以祥符七年甲寅五月二十一日薨.開真之日.當小祥也.
  王冀公欽若.微時薄遊臨川.寄食蔡參政門館.天寒.冀公無被夜中凍甚.竊入僕魁陳超被中.睡定.超方夢.有數人叱曰.宰相睡.何得同床耶?即舁至戶外.超甚驚愕.不敢近冀公.自此謹待之.兼盡力相助.公後貴顯.所以存問於超者甚至.超子亦舉進士 【 王欽若字定國新喻人封冀國公謚文穆】.
  仁宗晚年不豫.漸復康平.忽一日.命宮嬪妃王遊後苑.乘小輦.東嚮欲登城堞.遙見小亭.榜曰.迎曙.帝不說.即時回輦.翼日上仙.而英宗登極.蓋曙乃英宗禦名也.又哲宗朝.嘗創一堂.退繹萬幾.學士進名.皆不可意.乃自製曰.迎端.意謂迎事端而治之.未幾.徽宗由端邸即大位.
  仁宗嘗禦便殿.有二近侍爭辨.仁宗問之.曰.甲言貴賤在命.乙言由至尊.帝默然.即以二小金合.各書數字藏於中.曰.先到者保奏給事有勞推恩.封閉甚嚴.先命乙攜一往東門司.約及半道.命甲攜一繼往.無何.內東門司保奏甲推恩.問之.乃是乙半道傷足.甲遂先到.帝嘆曰.信有命哉.鬍宿每語後進曰.萬事真實有命.人力計較不得.吾平生未嘗幹人.他安能陶鑄我?自有命在.枉費卻閑工夫.枉用卻閑心力.信得命.便養得氣.不挫折也.元豐中.王岐公珪作宰相.王和父安禮尹京.上眷甚渥.且將大用.岐公乘間奏曰.京師術者.皆言王安禮明年二月作執政.神宗怒曰.執政除拜由朕.豈由術者之言?他日縱當次補.特且遲之.明春.安禮果拜左丞.珪曰.陛下乃違前言.何也?上默然久之.曰.朕偶忘記.信知果是命耶.
  撫之臨川北郭二十裏間.有地名曰虎頭洲.郡人死不能葬者.必詣其所焚之.因揚骸灰於水中.治平元年.撫人李權夢親朋張樂送至洲上.甚不悅.告人曰.吾其死乎?俄而被鄉薦.遂登第.調處州司理.乃悟虎頭為處字.而洲為州也.
  歐陽文忠公慶歷末.夜泊采石渡.舟人鼾睡.潮至月黑.公滅燭方寢.微聞呼聲曰.去未!舟尾答曰.有參政宿此.不可擅去.齋料幸攜至.公私念曰.舟尾逼浦.且無從人.必鬼也.通宵不寐.五鼓.聞岸上獵獵馳驟聲.舟尾曰.齋料幸見還.岸上且行且答曰.道場不淨.竟無所得而歸.公異之.後日遊金山.與長老瑞新語此事.驚曰.某夜有施主設水陸.攜室人至.方拜.忽乳一子.俄腥風滅燭.一衆盡恐.乃公宿采石之夜也.公後果參大政.自參知政事除蔡州.而公求退之銳者.亦其前知然耶?黃魯直熙寧初.宿石塘寺.寺有鬼靈異.僧敬信之.一夕夢曰.分寧黃刑部至.僧曰.侍郎乎?尚書乎?曰.侍郎也.魯直南遷巳六十.親故憂其禍大.又南方瘴霧.非菜肚老人所宜.魯直笑曰.宜州者.所以宜於人也.且石塘鬼侍郎之言.豈欺我哉?魯直竟歿於宜州.較采石之鬼.何愚智相去三十裏.豈魯直癡絶.故欺之耶?
  穎川一異僧.能知人宿命.時歐陽永叔領郡事.見一妓口氣常作蓮花香.心頗異之.舉以問僧.僧曰.此妓前生為尼.好轉《妙法蓮花經》.三十年不廢.以一念之差.墮身娼賤.後因郡會.妓適侍傍.公因以僧語告之.且問今亦曾轉蓮經否?妓曰.某不幸為妓.日事應接.何暇轉經?公命取《蓮經》令讀.一閱如流.宛若素習.試以他經.則不能也.公益異之 【 一作公婢.名鬍媚娘】.
  王元之禹稱在黃日.作《竹樓與無慍齋記》.其未雲.後人公退之餘.召高僧道侶.烹茶煉藥則可矣.若易為廄庫廚傳.則非吾徒也.後安信可至.訪之.則樓且半圯.而齋巳更為馬廄矣.求其記.則庖人亦取刻石壓羊肉.信可嘆曰.元之豈前知耶?抑其言遂為讖耶?於是樓與齋皆葺如舊.而以其記龕之於壁.
  中大夫徽猷閣安詠信可.宣和初守齊安.下車訪東坡雪堂.遺址雖存.堂瓦木已為兵馬都監拆而為教場亭子矣.信可即呼都監責之.且命復新之.堂成.多燕飲其上.信可亦善為詩.在黃有詩云.萬古戰爭餘赤壁.一時形勝屬黃岡.
  韓魏公慶歷中以資政殿學士帥淮南.一日後園中有芍藥.一幹分四岐.岐各一花.上下紅.中間黃蕊間之.名金纏腰.又謂之金帶圍.初無種.有時而出.則城中當有宰相.公異之.開一會.欲招四客以賞之.以應四花之瑞.時王岐公珪為大理寺評事.通判王荊公安石為大理評事僉判.皆召之.尚少一客.以州鈐轄諸司使.忘其名.官最長.遂取以充數.明日早衙.鈐轄者申狀.暴泄不至.尚缺其一.命取過客歷.求一朝官足之.過客中無朝官.惟有陳秀公升之.時為大理寺丞.遂命同會.至中筵.剪四花.四客各簪一花.甚為盛集.後三十年間.四人皆為宰相.
  洛中士人張起宗.以訓蒙為生.居於會節園側.年四十餘.一日行於內.前見有西來行李甚盛.問之.曰.文樞密知成都回也.姬侍皆騎馬.錦綉蘭麝.溢人眼鼻.起宗自嘆曰.同丙午生.相遠如此.傍有瞽者輒曰.秀纔我與汝算命.因與藉地.卜者出算子約百餘布地上.幾長丈餘.凡閱兩時.曰.好笑諸事不同.但三十年後.有某星臨某所.兩人皆同當並案而食者九個月.起宗後七十餘歲.時文公亦居於洛.起宗視其交遊飲宴者.皆一時貴人.自疑曰.餘安得並案而食乎?一日.公獨遊會節園.問園側教學者為誰?左右以張對.公命請至.及見大喜問.其甲子.又與之同.因呼為會節先生.公每召客.必預召.赴人會.無先生則不往.公為主人.則拐於左.公為客.則拐於右.並案而食者將及九月.公之子及甫知河陽府.公往視之.公所居私第.地名東田.有小姬四人.謂之東田小籍.共升大車隨行.祖於城西.有伶人素不平之.因為口號曰.東田小籍.己登油壁之車.會節先生.暫別玳筵之宴.坐客微笑.自此潞公復歸洛.不復召之矣.
  邊鎬為謝靈運後身.故小字康樂.範淳夫為鄧仲華後身.故名祖禹.張平子後身為蔡伯喈.鄒陽後身為東坡居士.即其習氣.似皆不誣也.
  東坡在儋耳.語其子過曰.我决不為海外人.近日頗覺有還中州氣象.乃滌研焚香.寫平日所作八賦.當不脫誤一字以卜之.寫畢.大喜曰.吾歸無疑矣.後數日.廉州之命至.八賦墨跡初歸梁師成.後入禁中.
  《閩中記》言南臺沙合.必出宰輔.至和中.閩人潘有實為省郎.自負王佐纔.每遇鄉人.必問南臺江可褰裳過否?或云未.則色不悅.迨章郇公入樞府之明年.沙始交.遂大拜.尋而吳丞相育.曾侍中公亮.陳丞相升之.皆相繼輔弼.惟曾公泉人.他皆建人.吳章皆浦城人.又其後如章子厚諸公.繼踵而起.盛哉!古傳沙合出相.比年遂為洲.蓋名世賚弼.殆天啓然.
  章郇公得象守洪州.嘗因晏客.擲骰賭酒.乃自默占.如異日登臺輔.即成貴采.一擲得佛面浮圖.遂緘秘其骰.至為相猶在.
  世傳山𠔌老人前身為女子.雲.山𠔌自有記.刻石於涪陵江上.石至春夏為江水所浸.故世未有模傳者.其記言山𠔌與東坡先生同謁清老.清語坡是五祖戒和尚後身.而山𠔌前身則一女子.我不能詳語.俟異日學士至涪陵.自有告者.山𠔌意謂涪陵非遷謫不至.既坐黨籍.再貶涪陵.未幾.夢一女子告之雲.某生前誦《法華經》.發願後身為男子.得大智慧.為一時名人.今學士.某前身也.學士年來患腋氣者.緣某所葬棺朽.有蟻居於兩腋之下.故緻斯疾耳.今此地後山有某墓.學士能啓之.除去蟻聚.則腋患可愈也.既覺.果訪得之.因如其言.且為再易棺.修掩甫畢.而腋氣果不藥而除.
  神祖幸秘書省.閱江南李主像.見其人物儼雅.再三嘆訝.而徽宗生.生時夢李主來謁.然其文採風流.過李主百倍.及北狩.女真亦用江南國主見藝祖故事.徽宗夢錢王再三乞還兩浙.明日與鄭後言.朕夜來被錢王索取兩浙甚急.鄭後奏雲.昨妾夢亦然.須臾報韋妃誕高宗.既三日.徽宗臨視.戲妃曰.酷似浙臉.蓋妃籍雖貫開封.而原占於浙.亦遂成南渡之讖雲 【 錢王壽八十一.高宗亦壽八十一.以夢讖參之.良不誣矣】.
  哲宗在位既久.而皇嗣未立.密遣中貴往泰州天慶觀問徐神翁.徐但書吉人二字付之.既還奏呈.左右皆無知其說者.又元符以來.殿庭朝會.及常起居.看班捨人.必秉笏巡視班列.懼有不盡恭者.連聲雲.端笏立.既而哲宗升遐.徽宗以端邸入承大統.而吉人二字.乃潛藩之名. 【 徐神翁.字太更.名守信.泰州海陵人.居衝真坊樂真橋之側.嘉佑初.執役天慶觀.持帚灑掃十數年.人無識者.止呼為徐二翁.蔣之奇號為神翁.】
  宣和中.燕諸王於禁中.高宗以睏於酒.倦甚.小憩幄次.徽宗忽詢康王何在?左右告以故.徽宗幸其所視之.甫入即返.驚愕默然.內侍請於上.上雲.適揭簾之次.但見金竜丈餘.蜿蜒榻上.不欲呼之.所以亟出.嘆息久之.雲.此天命也.由是異待焉.
  顯仁太後在沙漠.尚未知高宗即位.嘗用象戲局子.褁以蔩羅.書康王字貼於將上.焚香禱曰.今三十二子俱擲於局.若康王字入九宮者.必得天位.一擲.其將子果入九宮.他子皆不近.後以手加額.喜甚.即具奏.徽廟大喜.復謂後曰.瑞卜昭應異常.可無慮矣.
  陰陽傢流.窮五行術數.不得為亡.至一切聽之.反棄人事.斯失矣.是以古人行道而委命.不敢用億中以為信也.蔡元長生慶歷之丁亥.其月當壬寅.日當壬辰.時為辛亥.在昔幼時.言命者或不多取之.及逢時遇主.位極人臣.而後操術者爭談格局之高.推富貴之繇.徒足發賢者之一笑耳.大觀改元.歲復丁亥.東都順城門內有鄭氏者.貨粉於市.傢頗贍給.俗號鄭粉傢.偶以正月五日亥時生一子.歲月日時.適與魯公合.其傢大喜.極意撫愛.謂且必貴.時人亦為之傾聳.長則恣其所欲為.鬥雞走犬.一切不禁也.始年十有八春未.攜妓從浮浪人躍犬馬遊金明.自苑中歸.上下悉大醉.馬忽躍入波水中.浸而死.五行之不足信如此.蔡元度娶王荊公之女.封福國夫人.止一子.談天者多言其壽命不永.元度夫婦憂之.一日.盡呼術者之有名如林開之徒集於傢.相與决其疑.雲.當止三十五歲.元度顧其室雲.吾夫婦老矣.可以放心.豈復見此逆境耶?其子後竟至幹道中.壽八十而終.然其初以恩幸為徽猷閣學士.靖康初.蔡氏既敗.例遭削奪.恰年三十五.蓋其祿盡之歲.繇是而知五行又不可謂盡無也.
  熙寧元豊間.有僧化成以命術聞於京師.蔡元長兄弟始赴省試.同往訪焉.時問命者盈門.彌日方得前.既語以年月.率爾語元長曰.此武官大使臣命也.他時衣食不闕而巳.餘不可望也.語元度曰.此命甚佳.今歲便當登第.十餘年間可為侍從.又十年為執政.然决不為真相.晚年當以使相終.既退.元長大病其言.元度曰.觀其推步鹵莽如此.何足信哉.更俟旬日.再往訪之.僧巳不復記憶.再以年月語之.率爾而言.悉如前說.兄弟相顧大驚.然是年遂同登科.自是相繼貴顯.於元長則大謬如此.而元度終身無一語之差.以此知世所謂命術者.類不可信.其有合者.皆偶中也.
  蔡侍郎準.少年時出入.常有二人見於馬.或肩輿之前.若先驅.或前或卻.問之從者.皆無所見.準甚懼.謂有冤魂.百方禳祛.皆不能遣.既久.亦不以為事.慶歷四年生京.而一人不見.又二年生卞.乃遂俱滅.元符未.都城童謠.有傢中兩個蘿蔔精之語.而其末章雲.撞着潭州海藏神.至崇寧中.賣餕餡者又有一包菜之語.其事皆驗.而京於靖康初.貶死於長沙.豈潭州海藏亦應於此耶?
  元絳.字厚之.初知荊南.嘗夢至仙府.與三人連書名.旁有告之曰.君三人蓋兄弟也.覺而思之.不知所謂.既入翰林為學士.韓持國維.楊元素繪在院.一日書奏列名.三人偏旁皆從絲.始悟夢中兄弟之意.既而持國.元素皆補外.公得尹京兆.後三年.復同元素還職.而鄧文約綰.相繼為直院.則三人之名又皆從絲.蓋始終皆同.以此知升沉進退.决非偶然者.一作元厚之少時.曾夢人告之.異日當為翰林學士.須兄弟數人同在禁林.厚之自思素無兄弟.疑此夢為不然.熙寧中.厚之除學士.同時相先後入學士院.一韓持國維.一陳和叔繹.一鄧文約綰.一楊元素繪.並厚之名絳.五人名皆從絲.始悟兄弟之說.
  陳秀公丞相.與元參政厚之.同日得疾.陳忽寄聲同元安否.曰.參政之疾.當即痊矣.某雖小愈.亦非久世者.續請其說.秀公曰.某病中夢至一所.金碧煥目.室間羅列.甕器甚多.上皆以青帛羃之.具題曰.元參政香飯也.某問其故.有守者謂某曰.元公自少至老.每食度不能盡.則必減別器.未嘗殘一食.此甕所貯.皆其餘也.世人每食不盡.則狼籍委棄.皆為掠剩所罰.至於減算奪祿.無有免者.今元公由此.當更延十年福算也.後數月而秀公薨.元果安享耆壽 【 陳升之.字暘叔.建陽人.封秀國公.謚成肅.深狡多數.善傅會以取富貴.】 .
  張無盡丞相.為河東大漕日.於上黨訪得李長者古墳.為加修治.且發土以驗之.掘地數尺.得一大盤石.石而平瑩.無他銘款.獨鎸天覺二字.故人傳無盡為長者後身 【 張商英.字天覺.別號無盡.蜀州人.謚文忠.授法兜率從悅.長者.名通玄.唐開元時人.屏跡山居.心窮玄奧.着論釋華嚴.二十餘年始成.趺坐而化】 .
  蔡忠懷確持正.少年嘗夢為執政.仍有人告之曰.俟汝父作狀元時.汝為執政也.持政覺而笑曰.鬼物乃相戲乎?吾父老矣.方致仕閑居.乃雲作狀元何也?後持正果作執政.一日侍殿上.聽唱進士第.狀元乃黃裳也.持正不覺失驚.且嘆夢之可信也.持正父名黃裳.乃泉州人.晚年為陳州幕官.遂不復歸.持正年二十許時.傢苦貧.衣服垢敝.一日與郡士人張湜師是同行.張亦貧儒也.俄有道人至.註視持正久之.因謾問曰.先輩狀貌極似李德裕.持正以為戲己.因戲問曰.為相乎?曰.然.南遷乎?曰.然.復相師是曰.當為卿監.傢五十口時.指持正雲.公當死矣.道人既去.二人大笑以為狂.後持正謫新州.凡五年.一日得師是書云.以為司農無補.然闔門五十口.居京師食貧.近蒙恩守汝州.持正讀至此.忽憶道人之言.遂不復讀.數日得疾而卒.
  蔡丞相持正為府界提舉日.有人夢至一官府.堂宇高邃.上有具冕服而坐者四人.傍有指謂之曰.此宋朝宰相次第所坐也.及仰視之.末乃持正也.既寤.了不解.至公有新州之命.始悟過嶺宰相.盧寇下至公為四也.
  王將明黼.父行可.初知臨泉時.將明為編修官.行可問異人王老志.他日官所至?書太乎宰相四字遺之.即以墨塗抹其字.故韓子蒼獻將明生日詩一絶句云.百裏青雲發軔時.驊騮絶足看奔馳.太平宰相何人識.唯有巫鹹得預知.蓋謂此也.
  建炎航海之役.張俊既戰而棄鄞.兀朮入之.即日集賈舟募瀕海之漁者為鄉道.遂將犯蹕.而風濤稽天盤薄不得進.兀朮怒.躬命巨艘張帆徑前.風益猛.桅舞舷側.窘懼欲卻.而未脫諸口也.遙望大洋中隱隱一山.顧問海師此何所?對曰.陽山.兀朮慨然嘆曰.昔唐斥境.極於陰山.吾得至此足矣.遂下令反棹.其日禦舟將如館頭.亦遏於風.不爾幾殆.蓋天褫其魄.而開中興雲.竜舒在淮最殷富.金自亂華.浙江無所不至.獨不入其境.說者謂其語忌.蓋舒之比音輸也.
  昭州山水佳絶.郡圃有亭名天繪.建炎中.呂巫為守.以天繪近金國號.思有以易之.時徐思川避地於昭.呂乞名於徐.久而未獲.復乞於範滋.乃以清暉易之.一日徐策杖過庭.仰視新傍.忽檢得亭記於積壤中.亟滌石觀之.乃丘瀎寺丞所作也.其記雲.餘擇勝得此亭.名曰天繪.取其景物自然.非人力所能摹寫耳.後某年某日.當有俗子易名清暉者.可為一笑.還考範更題之日.竟無毫發差也.丘瀎.徽州黟縣人.歷官殿中丞.因讀《易》悟損益二卦.能通數.知未來興廢.嘗謂傢人曰.吾壽終九九.後果八十一卒.
  程師孟知二州.於府中作靜堂.自愛之.無日不到.為詩題於石曰.每日更忙須一到.夜深還是點燈來.李元規見而笑曰.此無乃是登混詩乎.
  秦會之初得疾.遣前宣州通判李季.設醮於天台相柏觀.季以善奏章自名.行至天姥嶺下.憩小店中.邂逅一士人.頗有俊氣.問李曰.公為太師奏章乎?曰.然.士人搖首曰.徒勞耳.數年閑.張德遠當自樞府再相.劉信叔當總大兵捍邊.若太師不死.安有是事耶?季不敢復與語.即上車去.醮之明日而秦公卒 【 張忠獻瀎.字德遠.劉武穆錡.字信叔】 .
  宣和末.有題字數行於寶籙宮瑤仙殿左扉雲.傢中木蛀盡.南方火不明.吉人歸塞漠.亙木又摧傾.始不可辨.後靖康之變.方知傢中木.宋也.南方火.乃火德.吉人.亙木.乃二帝禦名.宣和元年秋.道德院奏金芝生.車駕幸觀.因幸蔡京傢.鳴鑾堂置酒.時京有詩.徽宗即席賜和曰.道德方今喜迭興.萬邦從化本天成.定知金帝來為主.不待春風便發生.其後女真起海上.滅遼國.抵中原.以金為號.以宣和七年鼕厄京師.以十二月二十五日城破.太史預藉立春.出土牛以迎新歲.竟無助於事.則徽宗賜和之句.甚切其讖.又徽宗崇寧間.曾夢青童從天而下.出一玉牌.上有字曰.丙午昌期.真人當出.上覺.默疏於簡札.謂丙午年是昌盛之時.真人當降.乃預製詔書.具陳夢意.令天下尋訪異人.至乙巳鼕內禪.欽宗即位.意當丙午之期矣.而次年乃有北狩之禍.乃悟曰.丙午是猖獗之期.而女真之人出也 【 道君改元宣和.人或離合其字曰.一旦宋亡.此與梁蕭巋離合後周宣政為宇文亡日同】 .
  楚州有賣魚人姓孫.頗知人災福.時曰孫賣魚.宣和間.上皇聞之.召至京師.館於寶籙宮道院.一日懷蒸餅一枚.坐一小殿.時日高.拜跪既久.上覺微餒.孫見之.即出懷中蒸餅雲.可以點心.上雖訝其異.然未肯接.孫雲.後來此亦難得食也.時莫悟其言.明年.遂有沙漠之行.
  建炎中.錢公載鎮長安.有道人從河東來謁.錢與之言談.問其來故.曰.吾本寓某縣.比有風氣絶不佳.一邑人當有災殃甚劇.故捨去耳.是時邊警方熾.但意其為是而轉徙也.後月餘.得鄰郡報.彼縣白日地陷.居人盡沒.錢嗟異其前知.欲呼語之.會日暮.至平旦乃招之.店人言.道人房正在店墻下.昨夜過半.墻忽頽.遂遭壓死.錢大驚嘆.謂此人能知於前而不能審於後.豈冥數巳定.非智慮算度所可脫耶.
  崔公誼者.鄧州學生.纍舉不第.因舅代賈魏公蔭.補莫州任丘簿.熙寧初.河北地震未己.而公誼秩滿.挈傢巳南行數程.一夕宿孤村馬鋪中.風電陰黑.夜半有急叩門呼問崔主簿在否.言莫州有書.崔披衣遽起.未開門.先問何人書?曰.無書.衹教傳語崔主簿.君合係地動壓殺人數.輒敢擅逃過河.已收魂岱嶽.到傢速來.迨開門.寂無所睹.崔自度必死.乃兼程送其妻孥至壽陽.次日遂卒.時崔妻父陳宗儒知壽州.
  斡離不破汴京.殺太宗子孫幾盡.宋臣有詣其營者.觀其貌絶類藝祖.伯顔下臨安.有識之者.後於帝王廟見周世宗像.分毫不爽.世又傳王介甫為秦王廷美後身.高宗乃錢王後身.
  高宗嘗宴大臣.見張循王俊持一扇.有玉孩兒扇墜.上識是十年前往四明誤墜於水.屢尋不獲.乃詢於循王.對曰.臣於清河坊鋪傢買得.召問鋪傢.雲.得於提籃人.復遣根問.回奏雲.於候潮門外陳宅廚娘處買得.又遣問廚娘.雲.破黃花魚腹中得之.奏聞.上大悅.以為失物復還之兆.鋪傢及提籃人補校尉.廚娘封孺人.循王賞賜甚厚.
  真文忠公德秀.建寧浦城人.起自白屋.先是有道人於山間結庵.煉丹將成.忽一日入定.語童子曰.我去後或十日五日即還.慎勿輕動我屋子.數日勿有叩門者.童子語以師出未還.其人曰.我知汝師死久矣.今巳為冥司所錄.不可歸.留之無益.徒臭腐耳.童子騃甚.不悟其為魔.遂舉而焚之.道者旋出定歸.已無及.繞庵呼號曰.我在何處?如此月餘不絶.鄉落為之不安.適有老僧聞其言.厲聲答之曰.你說尋我.你卻是誰?於是遂絶.時真母方娠.忽見一道者入室.遂産西山.幼穎悟絶人.傢貧無從得書.往往假之他人.及剽學裏儒.為舉子業.未幾登第.終為世儒宗
  史丞相浩與覺長老善.一日邀覺至第.問之曰.和尚與我孰好?覺見其堂中羅綺爛盈.粉黛環列.謾曰.丞相富貴好.老僧何敢比也.既自省曰.此念一差.積歲蒲團功夫盡廢.終當墮落泥滓.一日浩坐廳上.忽見覺突入堂中.使人往寺廉之.則報覺死矣.茶頃.後院弄璋.浩默然.知為覺也.遂以覺為小字.及長.名之曰彌遠.後相兩朝二十六年.權震海內.當時皆謂彌遠是佛位中人.有人作詩規之曰.前身元是覺闍黎.業障紛華總不迷.到此更須睜衹眼.好將慧力運金鎞.彌遠比周楊後.出入宮禁.外議甚嘩.有人作《詠雲詞》譏之曰.往來與月為儔.舒捲和天也蔽.
  王蓋縣丞.福州長溪人.嘉定初宦遊京湖.時方經金寇.殺人至多.積骸如山.有未絶者.夜見炳燭呵殿而來.以為寇也.懼甚.屏息窺之.旋聞按籍呼名.死者輒起應.已復僕.次至王.亦起應之.則又聞其有言曰.此人未當死.乃舉籍唱曰.二十年後.當於辰州伏法.既得免.投僧捨為行者.適郡倅眉山傢坤翁來遊寺中.喜其淳謹而文.曰.肯從我乎?欣然而就.傢人亦愛之.傢有女.適史植齋季溫之子.使從之以往.遂居史.已而史得辰州.欲以自隨.王猛憶前事.具白辭行.史曰.吾為郡守.豈不能庇汝.乃勉從之.至郡逾年.史幼女戲後圃.為蛇所繞.王因擊蛇.並女斃焉.史怒.竟致之法.距聞神言佁二十年.
  宋祖建隆庚申受禪.後聞陳希彝衹怕五更頭之言.命宮中轉六更.方嚴鼓鳴鐘.殊不省庚與更同音也.至理宗景定元年.歷五庚申.越十七年宋亡.而五更頭之數信矣.暨元延佑七年庚申.而至正帝生.帝乃宋少帝合尊子.明兵入燕都遁去.當時人呼庚申帝.後方號順帝雲.由是觀之.則宋祖命轉六更.數亦不爽.
  宋祖以乙亥命曹翰取江州.後三百年乙亥.呂師夔以江州降元.以丙子受江南李煜降.後三百年丙子.少帝為元所擄.以己卯滅漢.混一天下.後三百年己卯.宋亡於崖山.宋祖生於丁亥.而建國於庚申.元太祖之降生.與建國之年亦同.宋興於後以顯德七年.時恭帝八歲.亡於德佑元年.少帝四歲.諱顯.顯德二字.不期而合.又同廟號.亦曰恭帝.周有太後在上.禪位於太祖.宋亦有太後在上.歸命於大元.北客有詠前朝詩云.當日陳橋驛裏時.欺他寡婦與孤兒.誰知三百餘年後.寡婦孤兒亦被欺.又詠汴京青城雲.萬裏風霜空緑樹.百年興廢又青城.蓋金之亡.亦聚其諸王於青城而殺之.
  鹹淳十年.度宗大漸.大內建醮保安.太乙宮唐道錄.素以精虔著名行.持章伏壇.出神層霄.被罡風吹擊.遂排神馭氣.得至魔王界內.又為天花墜壓.乃竭力作法.直造天門.天神又行麾叱.乃默叩祖師雲.自傳法以來.有辭即達.未嘗過差.未審何罪若此?有天丁傳祖師張真君法旨.引至三省.敷陳所奏.始得騰送奏院看詳.呈覆祖師雲.昨奉上帝敕命.不許受宋國表章.但其辭意虔切.難以抑遏.乃命有司引押唐某詣玉階.適逢下界公事.稠衆中見真君引緻一神人.衣妝皆如天帝.但簪下辮發耳.有十數人各荷青册一擔.在庭下伺候.忽傳帝旨雲.宋國人民疆土.付汝執掌.神人祇拜而退.其荷册者皆隨去.傍有天丁謂某言.宋國歷數盡矣.汝章不達由此也.唐還不敢泄露.至元革命.方與人言之.前此相傳徽宗親臨寶籙醮宮.一日啓醮.道士醮醮壇拜章.伏地久之方起.上詰其故.答曰.適至上帝所.值奎宿奏事.良久方畢.始能上其章.上嘆訝問曰.奎宿何神.所奏何事?對曰.所奏不可知.此宿乃本朝蘇軾.上大驚.先是崇觀問.以黨籍禁蘇公文辭.並墨跡而毀之.政和中.不惟弛其禁.且欲玩其文詞墨跡.一時士大夫從風而靡.為是故也.
  至元十一年甲戌.宋之鹹淳十年也.秋七月.元世祖命中書右丞相伯顔總製大軍取宋.諭之曰.朕聞曹彬不嗜殺人.一舉而定江南.汝其體朕心.法彬事.毋使吾赤子橫罹鋒刃.伯顔叩首.奉命惟謹.明年乙亥春.諸郡望風降敗.伯顔遣員外郎石大麟詣闕奏問.世皇喜.顧謂侍臣曰.朕兵已到江南.宋之君臣.必知畏恐.茲若遣使議和.邀索歲幣.想無不從者.遂敕伯顔按兵.乃命禮部尚書廉希賢.侍郎嚴忠範.計議官宋德秀.秘書丞柴紫芝等.賫奉國書使宋.次建康.希賢等藉兵衛送.伯顔曰.方今兩軍相厄.互有設險.宜令行人先往道意.若便擁兵前進.吾恐別生罅隙.則和議之事必難成矣.希賢等堅請.乃簡閱銳卒五百畀之.至獨鬆關.戍關者宋浙西安撫使參議官張濡也.以為北兵叩關.率衆掩擊.殺忠範.希賢被執.病創死.世皇聞之大怒.趣進攻.嗟夫.宋之亡.始以拘留使者.肇敵兵之興.終以誤殺使者.激世皇之怒耳.藉使獨鬆之使不死.宋之存亡未可知.其亦有數也歟.宋未下時.江南謠曰.江南若破.百雁來過.當時莫喻其義.及宋亡.蓋知指丞相伯顔也.
  賈平章魯港之師.嘗與北軍議定歲幣講解.約於來日各退師一捨以示信.既而西風大作.北軍之退西者.旗幟皆東指.孫虎臣意以為北軍順風進師.遂倉忙告急於賈.賈以為北軍失信而相給.遂鳴鑼退師.及知其誤.則軍潰巳不可止矣.是以南軍既退之後.越一宿而北軍始進.蓋以此也.嗚呼天乎!
  少帝入元.封瀛國公.及長.世祖以公主配之.一日與內宴.酒酣.立傍殿楹間.以手搔柱.世祖恍惚見竜爪拿攫狀.時有獻謀巨剪者.世祖疑而未許.公密知之.乃乞為僧.往吐蕃學佛法.因挈公主遁居沙漠.易名合尊.長子亦為僧.名完普.頃之.復誕一子.時明宗為周王.亦潛光沙漠.相與周旋.遂乞公少子.與其妻邁來的為子.長名妥歡帖睦爾.即順帝也.閩人俞應則有詩記其事雲.趙宋第十六飛竜.元朝降封瀛國公.元君召公尚公主.時承錫宴明光宮.酒酣伸手扒金柱.化為竜爪驚天容.元君捨笑語群臣.鳳雛寧與凡禽同.侍臣獻謀將見除.公主泣淚沾酥胸.幸脫虎口走方外.易名合尊沙漠中.是時明宗在沙漠.締交合尊情頗濃.合尊之妻夜生子.明宗隔帳聞笙鏞.乞歸行宮養為嗣.皇考崩時年甫童.元君降詔移南海.五年乃歸居九重.憶昔宋祖受周禪.仁義綽有三代風.至今兒孫主沙漠.籲嗟趙氏何其隆.
  少帝在燕京.凄涼無賴.時汪水雲以黃冠放還.少帝作詩送之雲.寄語林和靖.梅花幾度開.黃金臺下客.應是不歸來.
  元文宗潛邸金陵日.歲當戊辰.適太平興國寺鑄大鐘.為金數萬斤.方在冶.上至其所.取鑲嵌碧珠指環.默祝曰.若天命在躬.此當不壞.即投液中.鐘成.其款有曰.皇帝萬歲珠.宛然在其上.若故識之.而堅固完好.光采明發.不少灼毀.萬目驚睹.歡嘆如一.及登大寶.方與近侍言嚮時視天之讖.
  吏治
  錦裁百裏.鼎燮三臺.無遺菅蒯.可卜????梅.爰增夾袋.悉錄翹材.招隱者蘭由幽馥.羅材者薪積後來.集吏治.
  李文靖為相.其同年馬亮責之曰.外議以兄為無口瓠.公笑曰.吾居政府.別無所長.但中外建議.務更張喜激昂者.一切告罷.聊以此報國耳.今國傢防製纖悉.密若疑脂.苟徇所陳.一一行之.則所傷實多 【 李沆.字太初.洛州肥鄉人.謚文靖】.
  錢若水為同州推官.時有富民女奴逃亡.父母訟於州.州錄事嘗貸於富民不獲.乃劾富民父子共殺女奴.罪皆應死.富民不勝榜楚.自誣服.具獄上州.皆覆實無反異.若水獨疑之.留其獄數日.錄事詣若水詬之曰.若受富民錢欲出其死.若水笑謝曰.今數人當死.豈可不少留.熟觀其獄辭耶?留之且旬日.若水語知州屏人言曰.若水所以留其獄者.密使人訪求女奴.今得之矣.因密送於知州所.知州垂簾.引女奴父母.從簾中推女奴示之.父母持之而泣.乃引富民父子破械縱之.其人號泣不肯去.曰.微使君.則某族滅矣.知州言此推官之賜.其人趨詣若水廳事.若水閉門拒之曰.知州自求得之.我何與焉?其人不得入.繞墻而哭.傾傢資飯僧.為若水祈福.知州欲論奏其功.若水固辭曰.若水止求人不冤死耳.論功非本心也.且朝廷若以此為若水功.當置錄事於何地.知州嘆服.章聖初.王平.字保衡.為許州司理參軍.裏中女乘驢單行.盜殺諸田問.褫其衣而去.驢逸.田旁傢收係之.吏捕得驢.坐以殺人.保衡疑之.以狀白府.州將老吏.素強.了不之聽.趣令具獄.保衡持益堅.守怒曰.掾懦耶.保衡曰.坐懦而奏.不過一免耳.與其阿旨以殺無辜.又陷公於不義.校其輕重.孰為愈耶?州將因不能奪.後數日.河南移逃卒至許劾之.乃實殺女子者.田旁傢得活.後因衆見.州將謝曰.微司理.嚮幾誤殺平人.保衡後為侍御史.生三子俱著名 【 若水.字淡成.河南人.官至同知樞密院事.】 .
  寇萊公知歸州巴東縣.每期會賦役.不出符移.唯具鄉裏姓名揭縣門.民莫敢後者.嘗賦詩.有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之句.時以為若得用.必濟大川.手植雙柏於縣庭.民以比甘棠.謂之萊公柏.
  五代以來.軍卒陵將帥.胥吏陵長官.餘風至宋猶未除.張乖崖為蜀崇陽令.一吏自庫中出.鬢傍中下有一錢.詰之.庫錢也.命杖之.吏勃然曰.一錢何足道而杖.即能杖我.寧能斬我耶?乖崖援筆立判雲.一日一錢.千日一千.繩鋸木斷.水滴石穿.自仗劍下階斬之.申臺府自劾.崇陽人至今傳之.其知益州時.有小吏忤乖崖.乖崖械其頸.吏恚曰.枷即易.脫即難.乖崖曰.脫亦何難?即就枷斬之.吏俱悚懼.呂公弼治成都.政令尚寬.人嫌其少威斷.適有營卒犯法.當杖.扞不受.曰.寧以劍死.公弼曰.杖者國法.劍者自請.既杖而後斬之.軍府肅然. 【 張詠.字復之.鄄城人.謚忠定.別號乖崖】
  張忠定公視事退後.有一小廳子熟睡.公詰之.汝傢有甚事?對.母久病.兄為客未歸.訪之果然.公翼日差場務一名給之.且曰.吾廳上有敢睡者耶.此必幽悶使之然耳.故憫之.
  洪玉甫雲.祖宗時.非特士大夫能立節義.亦自上有以成之耳.張乖崖再任成都日.夜分時.城北門有中貴人到.請鑰開門.既入見.公謂曰.朝廷還知張詠在西否?況川中兩經兵寇.差詠來治亂.今中貴夜分入城.使民驚擾.不知有何急切幹當?中貴曰.銜命往蛾眉燒香.公曰.待要先斬後奏.先奏後斬耶?中貴悚惕曰.念某乍離班行.不知州府事體.公曰.若如此道即是.卻令出西北門宿.來早入衙下榜子云.奉敕往蛾眉山燒香.入內內侍省王某參.公判榜子云.既銜王命.不敢奉留.請於小南門出去.其嚴正如此.
  歐陽公好推輓後學.王嚮少時為三班奉職.勾當滁州一鎮.公守滁日.有書生為學子不行朿修.自往詣之.學子閉門不接.書生訟於嚮.嚮判其牒曰.禮聞來學.不聞往教.先生既巳自屈.弟子寧不少高.盍二物以收威.豈兩辭而造獄.書生不喜嚮判.徑持牒以見歐公.公一閱大稱其纔.遂為延譽.卒成間人.
  歐陽公知開封日.承包孝肅拯政猛之後.一切循理不事風采.或以包之政勵公者.公答曰.凡人材性不一.各有長短.用其所長.事無不舉.強其所短.政必不逮.吾亦任吾所長爾.聞者服其言.
  宋均常言.吏能弘厚.雖貪污放縱.猶無所害.唯苛察之人.身雖廉.而巧黠刻剜.毒加百姓.識者以為確論.
  範文正公用士.多取氣節.而闊略細故.如孫威敏.滕達道.皆所素重.其為帥日.闢置幕客.多取見居謫籍未牽復人.或疑之.公曰.人有才能而無過.朝廷自應用之.若其實有可用之材.不幸陷於吏議深文.不因事起之.則遂為廢人矣.故公所舉多得士.公嘗稱諸葛武侯能用度外人.用人者莫不欲盡天下之才.常患近巳之好惡.而不自知也.能用度外人.然後能周大事. 【 孫沔.字元規.官至觀文殿大學士.謚威敏.】
  皇佑中.吳中大饑.時範文正公領浙西.發粟及募民輸餉.為法甚備.吳人喜競渡.好為佛事.文正縱民競渡.太守日出宴於湖上.居民空巷出遊.大興工役.諸寺鼎興.又新廒倉吏捨.日役千夫.監司奏劾杭州不恤荒政.嬉遊不節.公私興造.傷耗民力.文正乃自條敘.所以宴遊興造.皆欲發有餘之財以惠貧者.服力之人.仰食公私.無慮數萬.荒政之施.莫此為大.是歲兩浙唯杭州晏然.民不流徙. 莆陽一寺建大塔.工費巨萬.或告陳正仲曰.當此荒歲.興無益土木.公盍白郡禁之?正仲笑曰.寺僧能自為塔乎?莫非傭此邦人也.斂於富傢.散於窶輩.是小民藉此得食.而贏得一塔也.當此荒歲.惟恐僧之不為塔耳.
  範文正公嘗立一軍為竜猛軍.皆是招收前後作過黔配的人.後來甚得其用.時人目范公為竜猛指揮使.如滕子京.孫元規之徒.素無節行.范公皆羅致之幕下.後犯法.又極力救解之.如劉滬.張元亦然.雲.做事時須要此等人用.
  趙清獻公閱道抃.治民所在有聲.在成都杭越尤着.熙寧中.以大資政知越州.兩浙旱蝗.米價踴貴.餓死者十六七.諸州皆榜衢路.立告賞.禁人增米價.閱道獨榜衢路.令有米者任增價糶之.於是諸州米商輻輳詣越.米價更賤.民無饑死者.
  明道末.天下早蝗.知通州吳遵路.乘民未饑.募富室得錢幾萬貫.分遣衙校.航海糴米於蘇秀.使物價不增.又使民采薪芻.官為收買.以其直糴官米.至鼕大雪.即以元價易薪芻與民.官不傷財.民且蒙利.又建茅屋百間以處流移.出俸錢置薦席????蔬.日與飯參俵.有疾者給藥以治之.其願歸者.具舟續食.還之本土.是歲諸郡率多轉死.惟通民安堵.不知其兇歲也.故其民愛之若父母.明年範文正公安撫淮浙.上公治狀.頒下諸郡.
  有範延貴者.為殿直.押兵過金陵.張忠定公時為守.因問曰.天使沿路來.曾見好官員否?延貴曰.昨過袁州萍鄉縣.邑宰張希顔著作.雖不識之.知其好官員也.忠定曰.何以見之?延貴曰.自入萍鄉縣見.驛傳橋道皆完葺.田萊墾闢.野無惰農.及至邑.則廛肆無賭博.市易不敢喧爭.夜宿邸中.聞更鼓分明.是以知其必善政也.忠定大笑曰.希顔固善矣.天使亦好官員也.即日同薦於朝.希顔後為發運使.延貴亦閤門祗候.皆以能稱.
  富鄭公為樞密副使.坐石守道詩.自河北宣諭使還.道除知鄆州.徙青州.讒者不已.人皆為公危懼.會河北大饑.流民轉徙東下者六七十萬人.公皆招納之.勸民出粟.自為區畫.散處境內.屋廬飲食醫藥.纖悉無不備.從者如歸市.有勸公非所以處疑弭謗.禍且不測.公傲然弗顧曰.吾豈以一身易此六七十萬人之命哉!卒行之愈力.明年河北二麥大熟.始皆襁負而歸.則公所全活也.於是雖讒公者亦莫不畏服.知不可撓.而疑亦因是浸釋.嘗見其與一所厚書云.在青州二年.偶能全活得數萬人.勝二十四考中書令遠矣.【 富弼.字彥國.封鄭國公.謚文忠】
  南劍尤溪林積.仁宗時為吉州安福令.時有張宗嗣者.挾妖術作符籙.自稱漢師君三十三代孫.率其徒自竜虎山至.謂能卻禍僥福.百姓翕然以從.積視其印文.曰.嘻!此乃漢賊也.昔張陵黃巾之裔.傳至其孫魯.以鬼道教民.自號師君.竊據漢川垂三十年.後敗於曹操.而奔陽平.此印所以稱陽平治都功之文.今有道之世.詎容妖賊苖裔公肆誣罔.以害吾治耶?於是執送於獄.治其罪.且聞於朝.毀其印.而江左妖術遂息.
  仁宗時.光祿卿呂璹.少為漳州漳浦令.為政得人心.既去.邑人為立祠.方在邑時.民有死於虎者.公哀之.於其死處設一阱.立榜其旁曰.害民者速陷此中.明日.阱有虎陷焉.時又有邑媼之子戲於陳將軍廟.盜其所供之果.出門而撲於階下以死.媼哭之甚哀.聽者惻然.公因以文訟於廟.引盜宗廟酒食律.罪當黥.而將軍人臣.宜處以等殺.則盜食供果.益不當死.且蠢愚者法所赦.宜不廢公直也.文既焚.而媼子復蘇.
  曾魯公以侍讀守鄭州.時文潞公自長安召.入鄭.方在晏席.俄報潞公失去銀杯.曾曰.郡人敢爾.必三日可獲.若公之從者自為.則今日必擒.公未以為然.逡巡果捕至.乃從者也.潞公因驚謂曰.君知即獲何也?曾曰.所至有捕盜者.從人單露.必須易敗.潞公以為神明.遂引復翰林.尹開封.至大用.相三朝.位侍中令守太傅使相致仕. 【 曾公亮.字明仲.晉江人.封魯國公.謚宣靖】
  範忠宣純仁尹洛.謝剋傢自河陽來.至白司馬坡.歇店中秣馬.見老翁負暄墻下.有人告曰.黃犢為人所竊矣.翁坐負暄如故.略不嚮問.須臾再以失犢告.翁容色自若.徐曰.爾無求.必鄰傢戲藏爾.謝以為有道者.異而就問曰.翁傢失犢.再告而不顧何也?翁笑曰.范公居此.孰肯為盜?必無此理.已而犢果還.忠宣當時信及百姓如此.【 范纯仁.字堯夫.吳人.文正公仲子.官右僕射.謚忠宣.】
  蔣侍郎堂為江淮轉運使.日屬縣例緻賀鼕至書.皆投書即還.有一縣使人獨不肯去.須責回書.呵逐亦不去.曰.寧得罪.不得書不敢回邑.時蘇子美在坐.頗駭曰.皂隸如此野狠.其令可知.蔣曰.不然.此必健者.能使人不敢慢其令如此.乃為一簡答之.方去.子美歸吳中月餘.得蔣書曰.縣令果健者.遂延譽.後卒為名臣.或云是天章閣侍製杜杞. 【 蔣堂.字希魯.常州宜興人.官至尚書禮部侍郎.】
  國子博士李餘慶知常州.性精強.果於去惡.兇人黠吏.畏之如神.末年得疾甚睏.有州醫博士多過惡.嘗懼為餘慶所發.因其睏.進利藥以毒之.服之洞泄不巳.勢巳危.餘慶察其姦.使人扶舁坐廳事.召醫博士杖殺之.然後歸臥.未及席而死.葬於橫山.人至今畏之.過墓者皆下.有病瘧者.取墓土著床席間輒差.
  謝諫議泌.居官不妄薦士.或薦一人.則焚香捧表.望闕再拜而遣.故所薦雖少.而無不顯者.知襄州日.張密學逸為鄧城縣令.有善政.鄧城去州渡漢水纔十餘裏.泌暇日.多乘小車.從數吏吏漢水.入鄧城界.以觀風謠.或載酒邀張野酌.吟嘯終日而去.其高逸樂善如此.張亦其所薦也.
  李孝壽知開封府.有舉子為僕所陵.忿甚.具牒欲送府.為同捨勸解.久乃釋.自取其狀.戲學孝壽押字判.不用勘案.决臀杖二十.僕翼日持詣府.告其主仿尹書判.私决人.孝壽即令追之.既至.其陳所以.孝壽幡然謂僕曰.如此秀纔所判.正與我同.真不用勘案.命吏就讀其狀.如數决之.是歲舉子會省試於都下數千人.凡僕聞之.皆畏戢無敢肆者.當時莫不稱其敏.宋元獻公庠.罷相守洛.有一舉子行囊中有失稅之物.為僕夫所告.公曰.舉人應舉.孰無所攜.未可深罪.若奴告主.此風鬍可長也.但送稅院倍其稅.仍治其奴罪而遣之.
  羅點春伯為浙西倉.攝平江府.有故主訟其逐僕欠錢者.究問雖得實.而僕黠甚.反欲污其主.乃自陳嘗與其主饋之姬通.實無有也.於是遂令僕自供姦狀甚詳.因判雲.僕既欠主人之錢.又且污染其婢.事之有無.雖未可知.然其自供罪狀巳明.合從姦罪定斷.徒配施行.所有女使.候主人有詞日根究.聞者無不快之.
  王希呂仲衡知紹興.郡舉進士.有為二試卷.異其名.皆中選.黠者不厭.嘩然訴之.王呼其首問曰.爾生幾何年?凡幾試矣?衆謂憐其潦倒.皆以老於場屋對.王曰.曾中選否?曰.正為屢試皆不利也.王忽作色曰.爾曹屢試不一得.彼一試而兩得.而敢訴耶?逐而出之.
  蔡挺為江東提點刑獄.有處州職官譖本州幕掾姦利事.蔡留職官於坐.呼掾面證之.而初無是事.職官慚懼伏罪.蔡責之曰.汝小人也.吾雖可欺.奈何譖無過之人乎?叱去之.自是無復譖毀.而人伏其不可欺也.
  林亭長夏愛重陰.來引茶甌一散襟.忽去卻來蜂個個.自啼還往鳥深深.山傢一尺瀟湘雨.掃盡雲腴齒頰清.驚破午窗箕潁夢.轉為風外一鬆聲.豐城孫妙仲兩絶句也.妙仲名發.崇寧初.尉於撫之崇仁.纔一月.兇民陳平為族人陳遇執以為盜.後二十日.而平之父宗應.老且瞽.遂死.平乃以誣遇之子洵直.以為執己為盜時.其父為洵直以鐵挺擊傷其首.發與覆驗官吳某按之.絶無跡狀.謂平雅與遇有釁.必欲誣遇之子以死.平俟其屍胖脹潰爛.不可別白.後所驗時二十日.然後醉其弟訹之.使斷一手以訴於州.州大驚.不復察其事情.惟以斷手為决有冤.於是帖宜黃簿李涇再覆.涇流外人.專以迎合為事.遂指閱二十日胖脹潰爛之屍.為有跡狀.以傅會之.既而獄具.發辨之不已.州稍悟.然業不可盡變.乃變其情得不殺.而發與吳猶以輕罪罷官.蓋崇仁之民.前此有避刑名.寒逋負.而輒殘其肢體者.平之姦謀既逞.而效之者益衆.始惟山𠔌無賴之民為之.至其後市人舒琦.吏人吳昕輩.亦相繼而作.凡此非因州縣沮抑.或予奪不中.有激而後為.祇欲取必於官司.以濟其姦耳.發因作截臂行以告在位者.庶革其風雲.吾聞兩臂重於天下不可廢.知之不必子華子.愚民氣焚胸.一忿敢趨死.以死視四肢.截臂如去指.嗚呼!巴陵之民何以有此風.疾痛利害人所同.其心一臂捐糞壤.終身廢臥閭閻中.前年截臂渠得理.今年截臂吾亦爾.村南截臂殺平人.村北炰烋還準擬.虺民虺民用心若此非.吾人有冤自可次第訴.毒人何必戕其身?聞者若驚喧.此弊吾能言.其初姑息吏.不與杜其源.嗟哉惡俗傷仁厚.明明有冤宜勿受.一姦不濟百姦消.共緻和平裨在宥.
  張觷初為蔡京子第師.後守南劍.設方略拒範汝為.全活一城.其去行在所也.買寇梳雜碎之物.不可勝數.從者莫測其所以.後過南劍.老稚迎拜者相屬於道.張一一撫勞之.且以所買物分遺之.至今廟食郡中.
  宗汝霖澤.政和初知萊州掖縣.時戶部下提舉司科買牛黃.以供在京惠民和劑局合藥用.督責急於星火.百姓競屠牛以取黃.既不登所科之數.則相與斂錢.以賂上下胥吏丐免.汝霖獨以狀申提舉司.言牛遇歲疫.則病瘠而生黃.今太平巳久.和氣充塞.境內牛皆肥腯.無黃可取.使者不能詰.一縣獲免.
  林德崇嘗為劇縣有聲.其與監司啓雲.鳴琴堂上.將貽不治事之譏.投巫水中.必得擅殺人之罪.劉潛夫宰建陽.亦有一聯雲.每嗟民力.至叔世而張弓.欲竭吏纔.恐聖門之鳴鼓.時以為名言.信宰邑之難也.
  陳良翰在瑞安.瑞安俗號強梗.吏治尚嚴.陳獨撫之以寬.催科不下文符.民競樂榆.聽訟鹹得其情.或問陳何術.答曰.良翰無術.惟公此心如虛堂懸鏡耳.【 良翰.字邦彥.紹興五年進士】
  安晚鄭清之居青田.府鹿食民稻.犬噬殺之.府囑守黥犬主.幕官擬曰.鹿雖帶牌.犬不識字.殺某氏之犬.償鄭府之鹿足矣.守從之. 【 鄭清之.號安晚.】
  浙右有富人捨竹園於鄰寺.其子後貧落.取其筍.僧執為盜.聞於官.守判雲.當初捨園.指望福田.既無福田.還他竹園.
  武備
  武無覿.守堅壁.門庭寇.宜急擊.上馬殺賊下馬檄.若非長子師貞吉.幾何不以國予敵.集武備.
  曹冀王彬.前後帥師徵討.凡降四國王.江南.西川.廣南.湖南也.未嘗殺一無辜.功名顯著.為諸將之冠.諸子賢令.瑋.琮.璨繼領旄鉞.陶弼觀王畫像.有詩曰.搜兵四解降王縛.教子三登上將壇.
  《梅磵詩話》曰.太祖命諸將徵江南.曹彬與諸將約.城破之日.不妄殺一人.載在史册可考也.按曹景建金陵樂官山詩序雲.南唐初下.諸將置酒高會.樂人大慟.殺之.聚瘞此山.因得名.詩云.城破轅門宴賞頻.伶倫執樂淚沾巾.駢頭就戮緣傢國.愧死南朝結綬人.由此觀之.當時果不妄殺耶.
  建隆中.曹彬.潘美伐江南.城既破.李煜白衫紗帽見二公.先見潘.設拜.潘答之.次見曹.設拜.曹使人迎語之曰.介冑在身.拜不及答.識者善之.二公先登舟.召煜飲茶.船前設獨木腳道.煜嚮之國主威儀甚盛.一旦獨登舟.徘徊不能進.曹命左右掖而登焉.既一啜茶.曹命煜歸辦裝.詰旦會於此.同赴京師.未曉.如期而赴焉.潘始甚惑之.曰.詎可放歸.曹曰.適來獨木版尚不能前.畏死甚也.既許其生赴中國矣.焉能取死.衆皆服其識量.時亦有勸藝祖盡誅降王者.以為入則變生.藝祖笑曰.守千裏之國.戰十萬之師.而為我擒.孤身遠客.其能為變乎?可謂君臣同智矣.
  南俗尚鬼.狄武襄青徵儂智高時.大兵始出桂林之南.道旁有一大廟.其神甚靈.武襄駐節禱之.且曰.勝負無以為據.乃取百錢自持之.與神約.果大捷.則投此期盡錢面也.左右諫止.倘不如意.恐阻師.武襄不聽.萬衆方聳視.已揮手倏一擲.則百錢盡紅矣.於是舉軍歡呼.聲震林野.武襄亦大喜.顧左右取百釘來.即隨錢疏密.布地而釘帖之.加諸青紗籠覆.手自封焉.曰.俟凱旋.當謝神取錢.其後破昆侖關.敗智高.平邕管.及師還.如其言取錢.與幕府士大夫其視之.乃兩字錢也.
  寶元元年.党項圍延安七日.鄰於危者數矣.範侍郎雍為帥.憂形於色.有老軍校出.自言曰.某邊人.遭圍城者數次.其勢有近於今日者.敵不善攻.卒不能拔.今日萬萬無虞.某可以保任.若有不測.某甘斬首.範嘉其言壯.人心亦為之小安.事平.此校大蒙賞拔.言知兵善料敵者首稱之.或謂之曰.汝敢肆妄言.萬一言不驗.須伏法.校笑曰.君未思也.若城果陷.何暇殺我.聊欲安衆心耳.
  狄青之徵儂智高也.自過桂林.即以辨色時先鋒行.先鋒既行.青乃出帳.受衙罷.命諸將坐飲酒一卮.小餐然後中軍行.率以為常.及頓軍昆侖關下.翼日將度關.辰起.諸將俟立既久.而青尚未出.殆至日高.親吏疑之.遽入帳周視.則不知青所在.諸將方相顧驚怛.俄有軍候至曰.宣徽傳語諸官.請過關吃食.方知青巳微服同先鋒出關矣.
  儂智高守昆侖關.青至賓州.值上元節.令大張燈燭.首夜宴將佐.次夜宴從軍.三夜饗軍校.首夜樂飲徹曉.次夜二鼓.青忽稱疾.蹔起如內.久之.使人喻孫元規.令蹔主席行酒.少服藥乃出.數使勸勞坐客.至曉未得退.忽有持報者雲.是夜三鼓.青巳奪昆侖.
  寶元中.党項犯寨.時新募萬勝軍未經戰陣.遇寇多北.狄青為將.一日盡取萬勝旗付虎翼軍.使之出戰.寇望其旗易之.全軍徑趨.為虎翼所破.殆無遺類.又青在涇原.嘗以寡當衆.度必以奇勝.預戒軍中盡捨弓弩.皆執短器.令軍中聞鉦一聲則止.再聲則嚴陣而陽卻.鉦聲止則大呼而突之.士卒皆如其教.纔遇敵未接戰.遽聲鉦.士卒皆止.再聲皆卻.敵兵大笑相謂曰.孰謂狄天使勇?鉦聲止.忽前突之.敵兵大亂.相蹂踐死者不可勝計也.又嘗與賊戰.大勝.追奔數裏.賊忽壅遏山路.士卒知其前必遇險.皆欲進擊.青遽鳴鉦止之.賊得引去.驗其處果臨深澗.將佐皆悔不擊.青獨曰.不然.奔亡之寇.忽止而拒我.安知非謀?軍已大勝.殘寇不足利.得之無所加.萬一失利.隳前功矣.後平嶺寇儂智高.亦不乘危深入.青之用兵.主勝而巳.臨利而能戒.其過人處也.
  狄漢臣起行伍.纍戰功緻位樞府.既貴.或請去其面文.笑不答.時特以酒濯面使其文顯.仁廟亦喻滅之.對曰.臣非不能.姑欲留以為天下黥卒之勸.上由此彌重之.
  狄武襄為樞密使.有狄梁公之後.持公畫像.及告身十余道.詣青獻之.以為青之遠祖.青謝曰.一時遭際.安敢自附梁公?厚酬而還之.比之郭崇韜哭汾陽之墓.青所得多矣.
  王德用為定州路總管.日訓練士卒.久之.士殊可用.會契丹有諜者來覘.或請捕殺之.德用曰.吾正欲其以實還告.百戰百勝.不如不戰勝也.明日.故大閱.士皆踴躍思奮.乃陽下令.具糗糧.聽吾旗鼓所嚮.覘者歸告.謂漢兵且大入.遂來議和.
  曹南院瑋知鎮戎軍日.年十九.嘗出戰小捷.賊便引去.瑋偵賊去巳遠.乃緩驅所掠牛羊輜重而還.頗失部伍.賊聞瑋逐利行遲.師又不整.返襲之.瑋愈緩行.得地利處止以待.賊衆將至.使人謂之曰.軍遠來必甚疲.我不欲乘人之怠.請休憩士馬.少選决戰.賊方苦疲甚.皆欣然.嚴軍歇良久.各鼓軍而進.大破之.徐謂其下曰.吾知賊已疲.故為貪利以誘.之比其復來.已行百裏矣.若乘銳便戰.猶有勝負.遠行之人若小憩.則足痹不能立.人氣亦闌.吾以此取之.瑋在軍.能得人死力.乎居甚暇.及用師.出入若神.一日張樂飲僚吏.中坐失瑋所在.明日徐出視事.而賊首巳擲庭下矣.賈同造瑋.欲按邊.邀與俱.同問.從兵安在?曰.已具.既出就騎.見甲士三千環列.初不聞聲.
  曹瑋帥秦州.當趙德明叛.邊庭駭動.瑋方與客對奕.吏報有叛卒投德明者.瑋奕如常.至於再三.徐顧吏曰.此吾所遣.後勿復言.德明聞.殺投者.卒遂不復叛.
  太尉曹南院瑋知渭州日.夏人撓邊.有智將(革朿)鞨與渭對壘.下十餘寨.宿兵十餘萬.夏人歲遣數百騎精銳覘視兩界.曹患(革朿)鞨智勇.計欲間之.令探騎伺彼巡邊兵來.適(革朿)鞨病逾月不能起.曹乃於界首設一大祭.贈賻器物.照曜原野.用祝版雲.大宋具位曹某.昭告於夏國都護某人.公纍以蠟書約提所部歸我大宋.待公之來.不期天喪吉人.事無終始.令百騎守寨下.望其兵近.即舉火自燒.故遺祝文.並所用銀器千餘兩悉皆棄而遁歸.夏兵盡掠祝版祭器而去.後旬日.夏人殺(革朿)鞨.其下二十餘帳反側不安.率衆內附.拓地數百裏,獲生口數萬.牛馬橐駝不可勝計.
  元昊有腹心將號野利王.天都王者.各統精兵.最為毒害.種世衡謀欲去之.野利嘗令浪裏賞乞媚娘三人.詣世衡乞降.世衡知其詐.曰.與其殺之.不若因以為間.留使監稅.出入騎從甚寵.有紫山寺僧法崧.世衡察其堅樸可用.廷緻門下.誘令冠帶.因出師.以獲賊功白於帥府.表授三班階職.充指揮使.又為力辦其傢事.凡居室騎從之具.無不備.崧酗酒狎博.無所不為.世衡待之愈厚.崧既感恩.一日.世衡忽怒謂崧曰.我待汝如子.而陰與賊連.何相負也.械係數十日.極其楚毒.崧終不怨.曰.崧丈夫也.公聽好人言欲見殺.有死耳.居半年.世衡察其不負.為解縛沐浴.延入臥內.厚撫謝之曰.汝無過.聊相試耳.欲使為間.其苦有甚於此者.汝能為我卒不言否.崧泣允之.世衡乃草遺野利書.膏蠟緻衲衣間.密縫之.仍囑之曰.此非濱死不得泄.若泄時.當言負恩不能成將軍之事也.又以畫龜一幅.棗一蔀.遺野利.野利見棗龜.度必有書.索之.崧目左右.又對無有.野利乃封信上元昊.元昊召崧並野利至數百裏外.詰問遺書.崧堅執無書.至棰楚極苦.終不說.又數日.私召至其宮.乃令人問之曰.不速言.死矣.崧終不說.乃命曳出斬之.崧乃大號而言曰.空死不了將軍事矣.吾負將軍.吾負將軍.其人急追問之.崧於是褫衲衣取書進入.移刻命崧就館.而陰遣愛將假為野利使使世衡.世衡疑是元昊使.未即相見.衹令官屬日即館捨勞問.問及興州左右則詳.至野利所部多不悉.適擒生蕃數人.世衡令於隙中密覘之.生蕃因言使者姓名.果元昊使.乃引見使者厚遣之.世衡度使返.崧即還.而野利報死矣.世衡既殺野利.又欲並去天都.因設祭境上.書祭文於版.述二將相結.有意本朝.悼其垂成而敗.其祭文雜紙幣中.有賊至.急爇之以歸.版字不可遽滅.賊得之以獻元昊.天都亦得罪.元昊既失腹心將.悔恨無及.乃定和議.崧復姓為王嵩.後官至諸司使.至今邊人謂之王和尚.
  瀋存中《補筆談》亦載此事.雲.世衡厚遣崧.以軍機密事數條與之.曰.可以此藉手.臨行解所服絮袍贈之.曰.邊地苦寒.以此為別.至彼須萬計求見遇乞 【 即野利王】 非此人無以得其心腹.崧如所教.間關求通.遇邏者覺而疑之.執於有司數日.或發袍領中.得世衡與遇乞書.詞甚款密.崧初不知領中書.元昊苦之備至.終不言情.元昊因疑遇乞.殺之.遷崧於北境.亡歸.事稍異.據《筆談》則領中書並崧不知.崧膽纔壯.似更奇. 【 《東軒筆錄》載所與書云.衹候信回得報.當如期舉兵入界.惟盡以一箱人馬為內應.儻獲元昊.當以靖難軍節使西平王奉賞.雲雲.】
  宋守約為殿帥.自入夏日.輪軍校十數輩捕蟬.不使得聞聲.有鳴於前者.皆重笞之.人頗不堪.神宗一日以問.守約曰.然.上以為過.守約曰.臣豈不知此非理.但軍中以號令為先.臣幸遭承平.總兵殿陛.無所信其號令.故寓之捕蟬耳.蟬鳴固難禁.而臣能使必去.若陛下誤令守一障.庶幾或可使人.上以為然.
  守約開封人.神宗以禁旅驕惰.為簡練之法.屯營可並者並之.守約率先推行.約束嚴峻.或言其持軍太急.帝密戒之.對曰.臣為陛下明紀律.不忍使恩出於臣.而怨歸於上.帝喜.
  雄州北門外民居極稠.而甕城甚窄.刺史李允則欲展之.而嫌於南北通好.恐疑生事.門外有東嶽祠.允則出白金為大香爐及他供器.導以鼓吹.居人爭獻金帛.故不設備.為盜所竊.乃大出募賞.所在張榜.捕賊甚急.久之不獲.遂聲言盜自北至.移文北界.興版築以護神祠.不踰旬而就.遼人不以為怪.既瀎濠.起月堤.歲修褉事.召界河戰棹為競渡.縱北人遊觀.而不知其陰習水戰也.州北舊多陷馬坑.城下起樓為斥堠.望十裏.自罷兵後.人莫敢登.允則曰.南北既講和.安用此為?命徹樓塞坑.為諸軍蔬圃.瀎井疏洫.列畦隴.築短垣.縱橫其中.植以荊棘.而其地益阻隘.因治坊巷徙浮屠北原上.州民旦夕登望三十裏.下令安撫司所治境有隙地.悉種榆.久之榆滿塞下.顧謂僚佐曰.此步兵之地.不利騎戰.豈獨資屋材耶?
  元豐間.劉舜卿知雄州.蕃諜夜竊其關鎖去.吏密以聞.舜卿亦不問.但使易其門(金疌)大之.後數日.蕃諜送盜者並以鎖至.舜卿曰.吾未嘗亡鎖.命加於門.則大數寸.蕃大漸沮.盜者亦得罪.
  王子醇帥熙河日.西戎欲入寇.先使人覘虛實.邏者得之.其衣緣中獲一書.盡記人馬芻糧之數.官屬皆欲支解以徇.子醇判杖背二十.刺面番賊决訖放歸六字縱之.是時適有戍兵.步騎甚衆.芻糧亦富.敵人得諜書.知有備.其謀遂寢.
  建炎中興.張.韓.劉.嶽為將.人自為法.當時有張傢軍.韓傢軍之語.四帥之中.韓.嶽兵尤精.常時於軍中角其勇健者.另為之籍.每旗頭押隊闕.於所籍中.又角其勇力出衆者為之.將副有闕.則於諸隊旗頭押隊內取之.別置親隨軍.謂之背峞.悉於四等人內.角其優者補之.一入背峞.諸軍統製而下與之抗禮.犒賞異常.勇健無比.凡有堅敵.遣背峞軍無有不破者.燕北人呼酒瓶為峞.大將之酒瓶.必令親信人負之行.道中見人有負罍者.則指曰此背峞也.故諸帥用以名軍.峞即罍.北人語訛故云.
  嶽武穆徵群盜.過廬陵.托宿廛市.質明.為主人汛掃門宇.洗滌盆盎而去.郡守供帳餞別於郊.師行將絶.謁未得通.問大將軍何在?殿者對曰.已雜偏裨去矣.
  韓忠武在鎮江.一日抵晚.令帳前提轄王權至金山.仍戒不得用船渡.懇給浮環.偕一卒至西津.遂泅以渡.登岸.寺僧叵測.疑為鬼神.詰得其詳.以手加額.因指適所歷處.皆黿鼉穴.曰.官既不死.他日必貴.權後果建節.
  蘄王每召軍佐飲.巨觥無算.不設果餚.王權一日竊懷一蘿蔔.蘄王見之.大怒曰.小子如此口饞.俾趨前.以手按額.痛不可忍.隨成痕腫.既乃復與之飲.
  紹興末.陸務觀謁陳魯公康伯.留飯未食.而楊郡王存中來白事.魯公留陸便坐見之.時存中方不為朝論所與.陸年少.意亦輕之.趨幕後聽其言.會語及邊事.存中曰.士大夫多謂當列兵守淮北.因圖進取中原.萬一不能支.即守大江未晚.此說非也.士唯氣全乃能堅守.若俟其敗北.則士氣巳喪.非特不可守淮.兼亦不能守江矣.今據大江之險以老彼師.自有可勝之理.若我師剋捷.士氣巳倍.彼奔潰不暇.然後徐進而北圖復中原.其間麯折尚多.兵豈易言哉!陸不覺太息曰.老將要是所長.因退以語朝士.多不解也. 【 陳康伯.字長卿.弋陽人.封魯國公.謚文正.配享孝宗廟廷】
  麯端.字平甫.鎮戎軍人.知書.善屬文.作字奇掉.長於兵略.屢戰有聲.張瀎宣撫川陝.以為都統製.知渭州.與吳玠皆有重名.陜西人為之語曰.有文有武是麯大.有謀有勇是吳大.婁室寇邠州日.端屢戰皆捷.至白店原.撒離喝乘高望師.懼而號泣.金人目之為啼哭郎君.其為敵所畏如此.既而瀎欲大舉.未測其意.先使張彬往覘之.端曰.兵法先較彼己.今敵可勝止婁宿孤軍.然將士輕銳不減前日.我不過止合五路兵耳.然將士無以大異於前.兼敵之入寇.因糧於我.我常為客.彼常為主.今當反之.按兵據險.時出偏師以擾其耕.彼不得耕.必將取糧於河東.是我為主.彼為客.不一二年間.必自睏斃.可一舉而滅也.萬一輕舉.後憂方大.彬以其言復命.瀎不悅.端既與瀎異趣.時王庶為宜撫司參謀.與端有隙.吳玠亦憾端.屢交譖之.瀎入其說.於是徙端恭州置獄.命其仇武臣康隨為提刑鞠治.端既赴逮.知必死.仰天長吁.指其所乘戰馬鐵象雲.天不欲復中原乎.惜哉!泣數行下.左右皆泣.初至獄.即進械.坐之鐵籠.熾火逼之.渴甚求飲.與之酒.九竅流血而死.年四十一.時建炎四年八月也.陜西軍士皆流涕悵恨.多叛去者.瀎尋得罪.詔追復端職.製曰.頃失意於權臣.卒下獄而譴死.恩莫追於三宥.人將贖以百身.其後金歸河南之月.又詔謚壯愍.製曰.屬委任之非人.緻刑誅之橫被.興言及此.流涕何追.端為涇原都統日.有叔為偏將.戰敗.誅之.既乃發喪.祭之以文曰.嗚呼!斬副將者.涇原都統製也.祭叔者.侄麯端也.尚饗.一軍畏服.其紀律極嚴.魏公嘗按視端軍.端執檛以軍禮見.傍無一人.公異之.謂欲點視.端以所部五軍籍進.公命點其一.則於庭開籠縱一鴿以往.而所點之軍隨至.張為愕然.既而欲盡觀.於是悉縱五鴿.則五軍頊刻而集.戈甲煥燦.旗幟精明.魏公雖面奬.而心實忌之.瀎自興州移司閬州.端嘗作詩曰.不嚮關中圖事業.卻來江上泛扁舟.其重得罪以此.端在蜀日.又詩云.破碎江山不足論.何時重到渭南村.一聲長嘯東風裏.多少未歸入斷魂.亦可見其志也.而國史本傳乃曰.麯端之死.時論或以為冤.然觀其狠愎自用.輕視其上.縱使得志.終亦難禦.況動違節制.未有功之可言乎!此雖史臣委麯為魏公庇.然失其實矣.信如所言.則秦檜之殺嶽飛.亦不為過.或又比之孔明斬馬謖.直筆之難也.惜哉!淳熙間.高廟配享.洪景盧舉此為魏公罪.迄不得侑食.
  信庵先生開閫維揚時.偶入教場.取芟草二卒所帶便袋題姓名懸梁間.越兩月.忽俾緝捕呼至.亟命釋縛.飲以大白.時回易庫納息錢二百袋.一袋萬瓶楮也.俾各負一袋.環行三匝.曰.能益乎?曰.能.曰.汝等健兒當力戰取富貴.用叉袋中錢.小篋僅藏三十二楮.豈不辱國?呼盧百萬.大丈夫事也.且各負兩袋去用.用盡再來取.高沙凱還.人睏馬疲.悅道傍假山.令諸軍隨意負歸.衆怒.多棄於半途.其餘至者.秤石輕重.售以銀.而棄石於野.其鼓舞駕馭.有賞徙木傲黔布駡趙將之風.【 趙葵.字南仲.衡山人.方次子.封冀國公.謚忠靖.稱信庵先生.】
  元人鄧弼.身長七尺.目有紫棱.開合閃閃如電.能以力雄人.鄰牛方鬥不可縻.拳其脊.折僕地.市門石鼓.十人舁弗能舉.兩手持之以行.泰定末.德王執法西御史臺.造書數千言袖謁之.閽不為通.鄧曰.若不知關中有鄧伯翊耶?連擊踣數人.聲聞於王.命入.歷問其能.顧左右曰.姑試之.問所須.曰.鐵鎧良馬各一.雌雄劍二.王即命給與.陰戒善槊者五十人馳馬出東門外.然後遣弼往.王自臨觀.弼至.衆槊並進.弼虎吼而奔.人闢易五十步.面目無色.已而煙塵漲天.但見雙劍飛舞雲霧中.連斬馬首墮地.血涔涔滴.王撫髀歡曰.壯士!壯士!命酌酒勞弼.由是名振一時.王薦之於朝.會丞相與王有吝.格不行.弼環視四體.嘆曰.天生一具銅筋鐵骨.不使立功萬裏外.乃稿死牖下.命也.遂入王屋山為道士.
  遭際
  得銅得翁.惟運之通.即為下石.適代呼風.不逢其會.奇數難封.集遭際.
  太尉王公旦.祥符中在中書.聖眷特厚.嘗因便坐奏事.上語及一省郎姓名.且曰.斯人行履才幹.俱有可采.今方典郡.宜與甄擢.公及同列亦皆素知其為人.因共稱薦之.自是屢加嘆賞.即令記錄.亟命別議升陟.既而代還至闕.上復先省記之.會外計缺官.即與同列擬定名氏.約以次日奏補.及晚歸私第.斯人投刺來謁.公方議委使.辭而不見.詰朝入朝.具道本未.請授以轉漕之任.上默然不許.公退而嘆駭.惕息屢日.乃知昨暮造請.雖不之見.已密為伺察者所紏.而此人訖真宗世不復用.公每戒同列以私謁之嫌.當須謹避.庶幾免於吝悔.
  大中祥符間.天書屢降.天子崇信.天下無慮皆神事矣.寇準是時出為外官.又不信天書.上益疏準.最後京兆府都監朱能復獻天書.上以問王旦.旦曰.始不信天書者準也.今天書降準所.當令準上之.則百姓將大服.而疑者不敢不信也.上從之.使中貴人逼準.朱能素事宦者周懷政.而準婿王曙居中.與懷政善.勸準與能合.準始不肯.曙固要準.準因此復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天禧三年也.以王子明之賢.為依回封祀.遂為白璧之瑕.迨後追嘆李文靖之先見.遺令貶損以飾終.已無及矣.獨計以萊公之剛正.何以亦附朱能成此過舉?乃知迫於上命.情事如此.
  丁晉公謂.治第保康門外.楊景宗時以役夫荷土築基.丁後籍沒.而景宗貴.即以其宅賜之.其正寢乃嚮日所築之地也.錢思公惟演嫁女.令銀匠龔美打造裝奩器皿.既而美拜官.思公即取美為妹婿.嚮所打造器皿歸美傢. 【 龔美.明肅太後之外兄也.後無宗族.更以美為兄.改其姓為劉】
  楊景宗.即章睿太後弟.太後既入掖庭.景宗無賴以罪隸軍營務.黥墨其面.至無見膚.真宗幸玉清昭應宮.將還內.而六宮皆乘金車.迎駕於道上.景宗以役卒立禦溝之外.太後車中指景宗.令問其姓氏骨肉.景宗知其女兄在掖庭.疑其是也.遽呼太後小字及行第.太後大哭曰.乃吾弟也.即日上言.官之以右班殿直.後至觀察留守.景宗既貴.遂用藥去其黥痕.無芥粟存者.而肥皙如玉.性恣橫.好以木撾擊人.世謂之楊骨捶雲. 【 明肅太後崩.章睿於仁宗有阿保恩.遺詔尊為皇太後.生母李宸妃亦追尊為章懿太後.】
  章懿李太後始入掖庭.纔十餘歲.唯有一弟七歲.太後臨別.手結刻絲鞶囊與之.拍其肩泣曰.汝雖淪落顛沛.不可棄此囊.異時我若遭遇.必訪汝.以此為物色也.後其弟傭於鑿紙錢傢.常以囊懸於胸臆間.未嘗斯須去身.一日苦下痢.勢將不救.為紙傢棄於道左.有入內院子者.見而憐之.收養於傢.怪其衣服百結.而胸懸鞶囊.因問之.具以告.院子者惄然驚異.蓋嘗受旨於太後.令物色訪其弟也.復問其姓氏小字世係甚悉.遂解其囊.明日持入示太後.是時太後已封宸妃.生仁宗皇帝矣.聞之悲喜.遽以其事白真宗.遂官之為右班殿直.即所謂李用和也.仁宗立.官至殿前都指揮使.領節鉞.贈隴西郡王.世謂之為李國舅雲.王詵為侍禁三班.院差監修主第.語同事曰.吾輩受寒熱修成.不知誰傢廝居此?已而詵尚主.不逾年身居之.正與龔美打銀.楊景宗擔土事同.
  孫何.孫僅.俱以能文馳名一時.僅為陜西轉運使.作驪山詩二篇.其後篇有雲.秦帝墓成陳勝起.明皇宮就祿山來.時方建玉清昭應宮.有惡僅者欲中傷之.因錄其詩以進.真宗閱前篇雲.朱衣吏引上驪山.遽曰.僅小器也.此何足誇?遂棄不復閱.而陳勝祿山之語.卒得不聞.人以為幸也.
  嚮敏中方秉政.其婿皇甫泌少年縱逸.多外寵.往往涉旬不歸.敏中每優容之.其女抱病甚篤.敏中妻深以為憂.且有恚怒之詞.敏中不得已.具札子乞與泌離婚.一日奏事畢.方欲開陳.真宗聖體似不和.遽離扆座.敏中迎前奏曰.臣有女婿皇甫泌.語方至此.真宗連聲曰.甚好.甚好.會得.已還內矣.敏中詞不及畢.莫知聖意如何.已而傳詔.中書皇甫泌特轉兩官.敏中茫然自失.欲翊日論奏.是夕女死.竟不能辨直其事. 【《青箱雜記》作畢文簡士女之婿.】
  範文正公鎮鄱陽.有書生獻詩甚工.自言天下之至寒餓.無在某右.時盛行歐陽率更書薦福寺碑.一本直千錢.公為具紙墨.令榻千本.售於京師.是夕雷擊碎其碑.故時人為之語曰.有客打碑來薦福.無人騎鶴上揚州.又云.時來風送滕王閣.運去雷轟薦福碑.
  壽州張侍中耆.撫州晏丞相殊.俱葬陽翟.地相去數裏.有發塚盜先築室於二塚之間.自其傢窾穴以通隧道.始發張墓.得金寶珠玉甚多.遂完其棺櫬.以揜覆其穴.次發晏墓.有猛獸嗥吼.兵甲鼓噪之聲.盜懼.呼其徒同入.則寂然無響.盜笑曰.丞相之神.盡於是矣.及穿櫬槨.供設之器.皆陶甓為之.又破其棺.唯木胎金褁帶一條.金無數兩.盜失望而恚.遂糜碎其骨而出.既而貨張墓金盂於市.為人擒伏罪.自言其事.世謂均破塚.而張以厚葬完軀.晏以薄葬碎骨.事有不可知如此者.【 張耆即張旻.】
  熙寧中.蔡敏肅挺以樞密直學士帥平涼.初鼕置酒郡齋.偶成喜遷鶯一闋雲.霜天清曉.望紫塞古壘.塞雲衰草.汗馬嘶風.邊鴻翻月.壟上鐵衣寒早.劍歌騎麯悲壯.盡道君恩難報.塞垣樂.盡雙鞬.錦帶山西年少.談笑刁鬥靜.烽火一把.常送平安耗.聖主憂邊.威靈遐布.驕敵且覓天討.歲華嚮晚愁思.誰念玉關人老?太平也.且歡娛.不惜金尊頻倒.詞成.閑步後園.以示其子朦.朦置之袖中.偶遺墜.為譍門老卒得之.老卒不識字.持令筆吏辨之.適郡之娼魁.素與筆吏洽.因授之.會賜衣襖.中使至.敏肅開燕.娼尊前執板歌此.敏肅怒.送獄根治.娼之儕類祈哀於中使.為援於敏肅.敏肅捨之.復令謳焉.中使得其本以歸.達於禁中.宮女輩但見太平也三字.爭相傳授.歌聲遍掖庭.遂徹於宸聽.詰其從來.乃知敏肅所製.裕陵即索紙批出雲.玉關人老.朕甚念之.樞管有缺.留以待汝.曰賜敏肅.未幾遂拜樞密副使.御筆現藏其孫稹傢.
  瀋睿達遼.文通弟也.長於歌詩.尤工翰墨.王荊公.曾文肅學其筆法.荊公得其清勁.而文肅傳其真楷.登科後遊京師.偶為人書裙帶詞.頗不典.流轉鬻於相藍內侍買得之.達於九禁.近幸嬪禦服之.遂塵乙覽.裕陵初嗣位.勵精求治.一見不悅.會監察御史嚮子韶察訪兩浙.臨遣之際.上諭之曰.近日士大夫全無顧藉.有瀋遼者.為娼優書淫冶之辭於裙帶.遂達朕聽.如此等人.豈可不治?子韶抵浙中.適睿達為吳縣令.子韶希旨.以他罪劾奏.時荊公當國.為申解之.上復伸前說.竟不能釋疑.遂坐深文.削籍為民.合蔡肅敏事觀之.人之窮通.信在於天.雖君相亦不得而主矣.
  京都之俗.士夫傢殯莽經由之處.巡檢司例以十數卒持彩旗前導.不待告約.到墓次.但量犒酒炙而已.宣和間.保義郎唐革為城北壁巡檢.有貴璫葬其父.革率衆迎引.頗盛於常時.璫大喜.邀之相見.極口言謝.問革今是何官資?曰.保義郎.又問做得恁差遣?曰.不過兵馬監押耳.曰.可作廉訪乎?革知其不曉外間官秩高下.乃曰.此在朝廷擢用.革豈敢望耶?留飲而去.至十日.中批唐革職事修舉.特與轉修武郎.繼除河北路廉訪使.革駭不敢承.詣璫門求見.守候連日.始喚入.亦不接坐.方欲緻詞敘謝.璫抗聲曰.朝廷用人.何預我事?叱之使出.後宛轉再三懇辭.改知霸州.任滿竟申前命.璫不招恩歸巳.一時流輩中.亦為可嘉.
  高俅者.本東坡先生小史.筆札頗工.東坡自翰苑出帥中山.留以予曾文肅布.文肅以使令已多.辭之.以屬王晉卿.元符末.晉卿為樞密都承旨.時裕陵在潛邸.與晉卿善.在殿廬侍班邂逅.王云.今日偶忘帶篦刀子來.欲假以掠鬢可乎?晉卿從腰間取之.王云.此樣甚新可愛.晉卿言.近創造二副.一猶未用.少刻當以馳內.至晚.遣俅賫往.值王在園中蹴踘.俅候報之際.睥睨不已.王呼令對蹴.深愜王意.大喜.呼隸輩雲.可往傳語都尉.既謝篦刀之貺.並所送人皆輟留矣.由是日見親信.踰月.王登寶位.眷渥甚厚.不次遷拜.其儕類援以祈恩.上曰.汝曹爭如彼好腳跡耶?數年間建節.尋至使相.遍歷三衙者二十年.領殿前司職事.恩幸無比.極其富貴.然不忘蘇氏.每其子弟入都.則給養問恤甚勤.靖康初.裕陵南下.俅從駕至臨淮.以疾篤.辭歸京師.當時侍行如童貫.梁師成輩.皆坐誅.而俅獨死於牖下. 【 《水滸傳》載.高俅由小蘇學士緻身王晉卿.因送玉器及氣球.以知遇徽廟潛日.孰知其為大蘇之小史耶?其事見王明清《揮麈錄》】
  靖康中有解習者.東州人.為郎於朝.未嘗與人接談.金兵南下.擇西北帥守.時相以其謹厚不泄.謂沉鷙有謀.遂除直竜圖知河中府.習別時相雲.某實以訥於言.故尋常不敢妄措辭於朝列.今一旦委付如此.習之一死固不足惜.竊恐朝廷以此擇人.廟謨誤矣.習竟沒於難.世人以饒舌掇禍者多矣.而習乃以箝口喪軀.昔所未聞也.
  建炎苗劉之變.內侍遇害至多.有秦同老者.自揚州被命至荊楚.前一日還行在.尚未得對.亦死焉.又有蕭中道者.日侍左右.忽得罪絀為外郡監.當前一日出城.遂免.
  唐甘露之變.王涯再從弟沐.傢於江南.老且貧.涯為相.跨驢詣之.欲求一簿尉.留長安二歲餘.始得一見.涯待之殊落寞.久之.沐因嬖奴以道所欲.涯許以微官.自是旦夕造涯之門以俟命.及涯傢被收.沐適在其第.與涯俱腰斬.舒元輿有族子守謙.願而敏.元輿愛之.不離左右者十年.一旦忽以非罪譴責.守謙不自安.求歸江南.元輿亦不留.守謙悲嘆而去.夕至昭應.聞元輿收族.守謙獨免.
  紹興中.韓郡王既解樞柄.逍遙傢居.常頂一字巾.跨駁騾.周遊湖山之間.時李晦叔自楚北幕官來改秩.而失舉牘.憂撓無計.當春日.同邸諸人相率往天竺.李辭以意緒無聊.皆曰.正宜適野散悶.強輓之行.各假僦鞍馬.過九裏鬆.值暴雨.衆悉迸避.李奔至冷泉亭.衣袽沾濕.愁坐長嘆.遇韓王亦來.相顧揖.矜其憔悴可憐之狀.作秦音發問曰.官人有何事縈心.而悒悒若此?李雖不識韓.見其姿貌魁異.頗起敬.乃告以實.韓曰.所失文字.不是職司否?答曰.常員也.韓曰.卻得一紙.明日當相贈.命小吏詳問其姓名階位.仍詢居止處.李遜謝感泣.明日.一吏持舉牘授之曰.郡王送來.仍助以錢三百千.李遂升京職.修箋詣韓府.欲展門生之禮.不復見.
  陳了翁之父尚書.與潘良貴義榮之父.情好甚密.潘一日謂陳曰.吾二人官職年齒.種種相似.獨有一事不如公.甚以為恨.陳問之.潘曰.公有三子.我乃無之.陳曰.吾有一婢.已生子矣.當以奉藉.他日生子即見還.既而遣至.即了翁之母也.未幾生良貴.後其母遂往來兩傢焉.一母生二名儒.前所未有.
  隆國黃夫人.湖州德清人.初入魏峻叔高傢.既出.復歸李仁本.媵其女以入榮邸.時嗣王與芮苦無子.一幸而得男.是為度宗.然自處極謙抑.雖處貴盛.每遇邸第親戚.至不敢坐.常以你子自稱.人亦以此多之.秦齊國夫人鬍氏.亦同邑人.相去纔數裏.賈涉濟川製置.少日舟過龜溪.見婦人浣衣者.偶盻之.因至其傢.問夫何在?曰.未歸.語稍洽.調之曰.肯相從乎?欣然惟命.及夫還叩之.亦無難色.遂攜以歸.既而生似道.未幾出嫁為民妻.似道年長.始奉以歸.性極嚴毅.似道畏之.當景定鹹淳間.屢入禁中.隆國至與同寢處.恩寵甚渥.年至八十有三.上方賜秘器及冰腦各五百兩.賻銀絹四千兩匹.命中使護葬.帥漕供費.凡兩輟朝.賜謚柔正.又賜功德寺及田六千畝.可謂盛矣.一邑産二貴女.亦前此所未有也.
  異數
  士感一言.馬鳴一鑒.子陵加足.貴妃捧研.君相忘尊.書生忘賤.集異數.
  和魯公凝.梁貞明三年.薛廷珪榜下第十三人及第.後唐長興四年知貢舉.獨愛範魯公質文.語範曰.君文合在第一.輒屈居第十三人.用傳老夫衣鉢.時以為榮.其後質位至宰相.封魯公.皆與凝同.有贈詩者曰.從此廟廊添故事.登庸衣鉢盡相傳.是時進士多浮薄.喜為喧嘩以動主司.每放榜則圍之以棘.閉省門.絶人出入以為常.凝知貢舉.徹棘開門.而士皆肅然無嘩.所取皆一時之秀.稱為得人.【《五代史》十三作第五.】
  唐御膳以紅綾餅餡為重.昭宗光化中放進士榜.得裴格等二十八人.以為得人.會燕麯江.乃令大官特作二十八餅餤賜之.廬延讓在其間.後人蜀為學士.既老.頗為蜀人所易.延讓詩素平易.近俳.乃作詩云.莫欺零落殘牙齒.曾吃紅綾餅餤來.王衍聞知.遂命供膳亦以餅餤為上品.用紅羅褁之.至今蜀人工為餅餤.而紅羅褁其外.公廚大晏.設為第一.
  錢文僖惟演守西都.梅聖俞.謝希深.尹師魯.歐陽永叔.楊子德.張太素.張堯夫.王幾道同在幕下.號為八友.以文章道義相切劘.率常賦詩飲酒.間以談戲.相得尤樂.洛中山水園庭塔廟佳處.莫不遊覽.一日遊嵩山.自潁陽歸.暮扺竜門香山.俄而雪作.登石樓望都城.各有所懷.忽於煙靄中.有車馬渡伊水來.既至.則文僖遣廚傳歌妓至.傳公語曰.山行良佳.少留竜門賞雪.毋遽歸也.其高曠愛纔如此.文僖既貶漢東.王文康公晦叔曙為代.禦吏如朿濕.諸君多不堪.一日訝幕客俱出遊.責曰.諸公自比寇萊公.萊公尚坐奢縱取禍貶死.況其下者乎?衆不敢對.永叔取手板起立曰.宴飲小過.不足招禍.萊公之責.由老不知退耳.時文康年已高.為之動.
  萊公十九擢進士第.有善相者曰.君相甚貴.但及第太早.恐不善終.若功成早退.庶免深禍.蓋君骨類盧多遜耳.後果如其言.
  工部侍郎鬍則宰邑日.丁晉公為遊客謁之.鬍待之甚厚.丁因投詩索米.明日鬍延晉公.常日所用尊罍悉屏去.但陶器而已.丁失望.以為厭己.輒辭去.鬍往見之.出銀一篋遺丁曰.傢素貧.惟此飲器.願以贈行.丁始喻設陶器之因.甚媿德之.後晉公驟進.竭力推輓.卒至顯位.
  慶歷中.諫官李兢.坐言事謫湖南稅務.內殿承製範亢為黃蔡間都監.以言事官被謫者.後多至顯官.乃悉傾傢物與兢辦行.兢至湖南.少日遂卒.
  宋子京過繁臺街.逢內傢車子.中有褰簾者曰.小宋也.子京歸.作鷓鴣天詞曰.畫轂雕鞍狹路逢.一聲腸斷綉簾中.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金作屋.玉為籠.車如流水馬如竜.劉郎已恨蓬山遠.況隔蓬山幾萬重.此詞都下傳唱.達於禁中.仁宗知之.問內人第幾車子?何人呼小宋?有內人自陳.頃侍宴.見宣翰林學士.左右內臣曰.小宋也.時在車子中偶見之.呼一聲爾.上召子京.從容語及.子京惶懼無地.上笑曰.蓬山不遠.以內人賜之.
  文潞公出鎮西京.奉詔於瓊林苑燕餞.從列皆預.賦詩送行.王禹玉時為內相.詩云.都門秋色滿旌旗.祖帳容陪醉禦卮.功業迥高元佑日.精神如破貝州時.匣中寶劍騰霜鍔.海上仙桃壓露枝.昨日更聞褒詔下.別刊名姓入周彝.時以為警絶.白居易獻裴晉公詩云.聞說風情筋力在.衹如初破蔡州時.禹玉蓋步武此作也.
  範蜀公鎮.每對客.尊嚴靜重.言有條理.客亦不敢慢易.獨敬重蘇子瞻.子瞻來.則掀髯鼓掌.旁若無人. 【 東坡好戲謔.語言或稍過.範淳夫必戒之.東坡每與人戲.必祝曰.勿令範十三知.淳夫行十三也.】
  唐子方為人剛直.既參大政.與王介甫議事.每不協.既而疽發背死.方其病革.車駕幸其第臨問.子方已昏不知人.忽聞上至.開目而言曰.願陛下早覺悟.可惜祖宗社稷.教安石壞卻.上首肯之.問其傢事.無一言.及薨.又幸其第.見其畫像不類.命取禁中舊藏本以賜其傢.上有昭陵禦題直哉若人.為國砥杜八字.印以禦寶.下有昭陵押.
  國朝引試率在八月中.韓魏公當國日.二蘇將就試.黃門忽臥病.魏公知而奏曰.今歲製科之士.惟蘇軾蘇轍最有聲望.今聞轍偶病未可試.如此人兄弟中一人不得就試.甚非衆望.須展限以待之.上許之.黃門病中.魏公數使人問訊.既聞安全方引試.比常例展二十日.自後試科並在九月.呂微仲不知其故.因問製科何以至秋末?東坡乃為呂言之.呂曰.韓忠獻之賢如此哉!
  二蘇赴試.是時同名試者甚多.相國韓公偶與客言曰.二蘇在此.而諸人亦敢與之較試何也?於是不試而去者十八九.
  陳文忠堯叟為樞密.一日日欲沒時.忽有中人宣召.引入禁中.屈麯行甚久.時見簾幃燈燭.皆莫知何處.既而到一小殿.已有數人先至.皆立廷中.殿上垂簾.蠟燭十餘炬而已.相繼而至者凡七人.中使乃奏班齊.唯記文忠.丁謂.杜鎬三人.鎬時尚為館職.良久.乘輿出.燈燭亦不過數十.宴具甚盛.捲簾令不拜.升殿就坐.御座設於席東.諸臣席西.如常人賓主之位.堯叟等皆惶恐不敢就位.上宣諭不已.堯叟懇陳再三.上作色曰.本為太平無事.思與卿等共樂之.若如此.何如就外朝開宴?今日衹是宮中供辦.未嘗命有司.亦不召中書輔臣.以卿等機密及文館職任侍臣無嫌.且欲促坐語笑.不須多辭.堯叟等皆趨下稱謝.上急止之曰.此等禮數.且皆置之.上語笑極歡.膳具中.各出兩絳囊置群臣之前.皆大珠也.上曰.時和歲豐.中外康富.恨不與卿等日夕相會.太平難遇.此物助卿等燕集之費.群臣欲起謝.上雲.且坐.更有如是.酒三行.皆有所賜.悉良金重寶.酒罷.已四鼓.時人謂之天子請客.
  真宗東封.命樞密使陳堯叟為東京留守.馬公知節為大內都巡檢使.駕未行.宣入後苑亭中賜晏.出宮人為侍.真宗與二公皆戴牡丹而行.續有旨令陳盡去戴者.召近御座.上親取頭上一朵為陳簪之.陳跪受拜舞謝.晏罷.二公出.風吹陳花一葉墜地.陳急呼從者拾來.此乃官傢所賜.不可棄.置懷袖中.馬乃戲曰.今日之宴.本為大內都巡檢使.陳雲.若為大內都巡檢使.上何不親為太尉戴花耶?二公各大笑.寇萊公為參政.侍宴.上賜異花.曰.寇準年少.正是戴花吃酒時也.衆人皆以為榮雲.
  王冀公欽若罷參政.真宗朝夕欲見.擇便殿清近.惟資政為優.因以公為本殿大學士.公奏曰.臣雖出於寒賤.不能獨寢.乞除一臣僚兼之.遂以陳文僖彭年並直.一夕公攜一巨榼.方與陳寒夜間飲.忽中人持鑰開扉獨召公.謂陳曰.請同院不須相候.至行在.真宗與公對飲.飲罷.持禁燭送歸.係若列星.陳危坐伺之.已四更.公笑曰.尚未寢乎?曰.恭候司長.豈敢先寢?公喜笑倒載.解襪褫帶.幾不能坦腹.自矜曰.某江南寒生.遭際真主.適主上以巨觥敵飲.抵掌笑語.如僚友之無間.已而遂寢.迨曉盥櫛罷.與陳相揖.覺夜歸數談頗疏漏.自言.夜來沉湎.殊不記歸時之早晚.無乃失容於君子乎?陳曰.無之.但殷勤愧謝.既別.同趨出殿門.執陳乎語之曰.夜來數事.止是同院一人聞之.文僖歸謂子弟曰.大臣慎密.體當如此.
  王岐公在翰林時.中秋有月.上問當直學士是誰?左右以姓名對.命小殿對設二位.召來賜酒.俄頃宣至.設坐.公奏故事無君臣對坐之禮.乞正其席.上雲.月色清美.與其醉聲色.何如與學士論文.若要正席.則外廷賜宴.正欲略去苛禮.放懷飲酒.公固請不已.再拜就坐.上引謝莊賦.李白詩.稱美其纔.又出御制詩示公.公嘆仰聖學高妙.每起.必有內侍扶掖.不令下拜.夜漏三鼓.上悅甚.令左右宮嬪各取領巾裙帶.或團扇手帕求詩.內侍舉牙床.以金鑲水晶研.珊瑚筆格.玉管筆.皆上所用者.公應之.略不停綴.都不蹈襲前人.盡出一時新意.仍稱所長.人人得其歡心.悉以呈上.上雲.須與學士潤筆.遂各取頭上珠花.簪公幞頭.戴不盡者.置公袖中.宮人旋取針綫縫公袖口.宴罷.月將西沉.上命撤金蓮炬.命內侍扶掖歸院.都下盛傳天子請客.明年中秋.公已參政.蔡確為學士.上講故事.命宮嬪求詩.蔡奏才思短澀.酒再行而止.左右不悅雲.這個學士.上何須鐘愛.
  金蓮炬送歸.唐令狐綯已有故事.宋朝凡有三人.王岐公珪.蘇端明軾.史少保浩.
  梁適隨院判盧南金上殿.案中有名次公者.仁宗因問.何名次公?南金以不知對.適曰.漢黃霸.字次公.上曰.卿是何人?曰.詳議官梁適.又問.那個梁傢?曰.祖顥.父固.俱中甲科.上曰.怪卿面貌酷似梁固.他日適奏曰.臣祖父頃事太宗.真宗.不知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天章閣有名臣頭子.朕觀之甚熟.適後除記註知製誥.至翰林學士.除目皆自禦批.不十年至首輔.有誤以為龐莊敏者.非也.
  蘇子瞻為翰林學士.一日鎖院.召至內東門小殿.時子瞻半醉.命以新水漱口解酒.已而入對.宣仁問曰.有一事要問內翰.前年任何官職?曰.汝州團練副使.今為何官?曰.備員翰林學士.曰.何以至此?曰.遭遇陛下.曰.不關老身事.曰.必出自官傢.曰.亦不關官傢事.曰.然則大臣論薦耶?曰.亦不關大臣事.子瞻驚曰.臣雖無狀.不敢由他途以進.曰.此乃先帝之意.先帝當飲食.而停箸看文字.則內人必曰.此蘇軾文字也.先帝每稱曰.奇才!奇才!但未及進用學士而上仙耳.子瞻哭失聲.宣仁與上左右皆泣.已而曰.內翰須盡心事官傢.以報先帝知遇.命撤金蓮燭送歸院.
  江公望.字民表.建中靖國元年.拜左司諫.時內苑稍畜珍禽.公望力諫.他日復言之.帝曰.已縱遣之矣.唯一白鷳畜之久.不肯去.帝以拄杖逐之.終不去.乃刻公望姓名於杖頭以識其諫.
  宣和中.蘇叔黨過遊京師.寓居景德寺.忽見快行傢者同小轎至.傳旨宣召.亟令登車.叔黨不知所以然.不敢拒.纔入則以物障其前.上以小涼傘蔽之.二人肩而行.其疾如飛.約行十餘裏.抵一修廊.內侍一人引之.升一小殿.見上披黃背子.頂青玉冠.宮女環侍.莫知其數.時當六月.積冰如山.噴香若霧.寒不可忍.起居畢.上諭雲.聞卿是蘇軾之子.善畫窠石.適有素壁.欲煩一揮.非有他也.叔黨再拜承命.然後落筆.須臾而成.上起身縱觀.賞嘆再三.命宮人捧賜釂酒一鍾.錫賚極渥.叔黨謝而下.復循廊間澄小輿而出.
  蔡京賜第.有雲鶴堂.高四丈九尺.人行其下.望之如蟻.宏敞過甚.老疾畏寒.幕帟不能禦.遂無設床處.惟撲水少低.間架亦狹.乃即撲水下作臥室.
  蔡攸初以淮南節領相印.徽宗賜麯宴.因語之曰.相公公相子.攸即對曰.人主主人翁.蓋是時京為太師.賜印文曰.公相之印.因自稱公相.童貫亦官至太師.都下人謂之媼相.
  趙高為中丞相.龔澄樞為內太師.猶稍與外庭異.童貫直為太師領樞密院.
  朱勔所衣錦袍.雲.徽宗嘗以手撫之.遂綉禦手於肩上.又勔嘗與內宴.徽宗親握其臂.勔遂以黃帛纏之.與人揖.此臂竟不動.
  靖康元年正月戊辰.金人攻瀎州.徽廟微服出通津門.禦小舟.將次雍丘.阻淺.船不得進.上患之.夜禦駿騾名鵓鴿青.望睢陽而奔.聞雞啼.濱河有小市.民皆酣寢.獨一老姥傢張燈.竹扉半掩.上排戶而入.嫗問上姓氏.曰.姓趙.居東京.已致仕.舉長子自代.衛士皆笑.上徐顧衛士亦笑.嫗進酒.上起受嫗酒.復傳爵與衛士.嫗延上至臥內擁爐.又爇勞薪與上釋襪烘趾.久之.上語衛士.令記嫗傢地名.及竜舟還京.嫗已沒.乃以白金賜其諸孫.
  徽宗靖康初南幸.次京口.駐蹕郡治.曾空青以江南轉運使攝府事.忽宣至行宮.上引至深邃之所.問勞勤渥.命喬貴妃出.上回顧語喬曰.汝在京師.每問曾三.此即是也.特令汝一識耳.蓋空青少日.喜作長短句.多流入中禁故爾.取七寶杯.令喬手擎滿酌.並以杯賜之.空青拜貺而出.空青.名紆.王仲言外祖也.
  建炎庚戌正月.高宗避兵航海.次章安鎮.灘淺閣舟.落帆於金鰲山之福濟寺前以候潮.屏去警蹕.易衣徒步入寺.時仕持僧方升坐道祝聖之詞.帝趾忽前.聞其稱贊之語.甚喜.戒左右勿驚怖而諦聽之.少焉.千乘萬騎畢集.始知為六竜臨幸.野僧不閑禮節.恐怖失措.從行有司.教以起居之儀.山下曰黃椒村.村之婦女.聞天子至.鹹來瞻拜竜顔.歡聲如雷.曰.不圖今日得睹天日.帝喜.敕夫人各自逐便.故至今村婦皆曰.夫人.雖易世.其稱謂尚然不改.
  苗劉作亂時.矯隆佑太後詔.貶竄張魏公瀎.高宗在升暘宮.方啜羹.左右來告.驚懼.羹覆於手.手為之傷.暨復闢.見魏公.泣數行下.舉手示公.痕跡猶存.
  鬍忠簡銓.不獨其忠鯁蓋一時.其作字亦端凝勁挺.孝宗嘗謂之曰.卿寫字宛如卿為人.對曰.臣幼法顔真卿.今自成一傢耳.上又曰.朕前日侍太上皇於德壽宮閣上.治迭書畫.得卿紹興戊午所上封事真跡.太上與朕詳玩久之.喜卿詞意精切.筆法老成.英風義氣.凜然飛動.太上自藏之.曰.留為後代式.但其後為秦檜批抹.污漬者良多.朕啓太上.令王逐行裁去.裝褙之矣.宋之諸帝.高宗最善書.忠簡手筆.為帝所賞愛.則其精可知矣.後世但稱誦其乞斬秦檜之疏.而此則或未知也.夫銓之封事.不為權姦所容.當日金人以千金求其書.又為二帝所重若斯.張魏公言.秦大師專柄十九年.衹成就得一鬍邦衡.諒哉!
  誅謫
  小人易進.君子易退.囚鳳逸梟.枉夫未貸.天之好還.漸不可耐.集誅謫.
  盧相多遜.素與趙韓王不協.韓王為樞密使.盧為翰林學士.一日偶同奏事.上初改元幹德.因言此號從古未有.韓王從旁稱美.盧曰.此偽蜀時號也.帝大驚.遽令檢史視之.信然.遂怒.以筆抹韓王面曰.汝爭得如他.韓王經宿不敢洗面.翼日奉對.帝方命滌去.自此隙益深.以及於禍.多遜朱崖謝表末雲.班超生入玉門.非敢望也.子牟心存魏闕.何日忘之.天下聞而哀焉.
  寇忠愍公之貶也.初以列卿知安州.既而又貶衡州副使.又貶道州別駕.遂貶雷州司戶.時丁晉公與馮相拯在中書.丁當秉筆.初欲貶崖州.而丁忽自疑.語馮曰.崖州再涉鯨波.如何?馮唯唯而已.丁乃徐擬雷州.及丁之貶也.馮遂擬崖州.當時好事者相語曰.若見雷州寇司戶.人生何處不相逢.比丁之南也.寇復移道州.聞丁當來.遣人以蒸羊逆於境上.而收其僮僕.杜門不放出.聞者多以為得體. 【 王文正公嘗曰.好人懷惠.又欲人畏威.皆大臣所宜避.而寇準自以為己任.此其短也.】
  丁晉公既傾李公迪.將草責詞.時宋宣憲知製誥.當直.請其罪名.謂曰.春秋無將.漢法不道.皆其事也.宋不得已從之.詞既成.謂猶嫌其不切.多所改定.其言上前爭議曰.罹此震驚.遂至沉頓.謂所定也.及謂貶朱崖.宋猶掌詞命.即為之詞曰.無將之戒.深着於魯經.不道之誅.難逃於漢法.天下快之.
  杜祁公作相.其婿蘇子美為館職.兼進奏院.每歲院中賽神.例賣故紙錢為燕飲之費.蘇承例賣故紙.因出己錢添助為費.請館閣諸名勝.而分別流品.非其侶者.皆不得與會.李定願與.而蘇不肯.於是盡招兩軍女妓.作樂爛飲.共為傲歌.王直柔句云.欲倒太極遣帝扶.周公孔子驅為奴.諸不與者專探伺敗缺.方聞此句王拱辰即以自上.仁宗大怒.即令中官捉捕.諸公皆已散走逃匿.而上盛怒.捕捉甚峻.韓魏公上言.怒少解.而館閣之士.遂罷一空.
  呂惠卿元佑間貶建州.紹聖初復起.語人曰.吾在謫籍九年.雖冷水亦不敢飲.設有疾病.則好事者必謂吾戚戚所致矣.
  蔡京懷姦固位.屢被逐而不肯退.王黼切忌之.百方欲其去.乃稱旨遣童貫偕其子攸往取表.京以攸被詔同至.乃置酒留貫.攸亦預焉.京以事出不意.一時失措.酒行.自陳曰.京衰老宜去.而不忍遽乞身者.以上恩未報.此二公所知也.時左右聞京並呼其子為公.莫不竊笑.欲取宰輔乞表自京始.嘗考晁錯更漢令.諸侯喧嘩.錯父聞之.從潁川來.謂錯曰.上初即位.公為政用事.侵削諸侯.疏人骨肉.口語多怨公.何謂也?錯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室不安.父曰.劉氏安矣.晁氏危.吾去公歸矣.凡三呼其子為公.史筆書之.亦以表其失言.
  蘇子瞻元豐間赴詔獄.與其長子邁俱行.與之期.送食惟菜與肉.有不測.則撤二物而送魚.使伺外間以為候.邁謹守逾月.忽糧盡.由謀於陳留.委其親戚代送.而忘語其約.親戚偶得魚鮓送之.不兼他物.子瞻大駭.知不免.將以祈哀於上.而無以自達.乃作二詩寄子由.祝獄吏致之.蓋意獄吏不敢隱.則必以聞.已而果然.神宗初固無殺意.見詩益心動.自是遂欲從寬釋.凡為深文者皆拒之.其詩云柏臺霜氣夜凄凄.風動琅璫月嚮低.夢繞雲山心似鹿.魂飛湯火命如雞.額中犀角真吾子.身後牛衣愧老妻.他日神遊定何所.桐鄉應在浙江西.聖主如天萬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了須還債.十口無傢更纍人.是處青山可藏骨.他年夜雨獨傷神.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
  靖康中.蔡元長父子既敗.言者攻之.發其姦惡.不遺餘力.蓋其門下士如楊中立.孫仲益之類是也.李泰發是時為侍御史.獨不露章.且勸勿為太甚.坐謫監汀州酒稅.謝表雲.當垂涕止彎弓之射.人以為狂.然臨危多下石之徒.臣則不敢.士大夫多稱之.
  王黼一日在相國寺行香.見蔡京以太師魯國公揭榜.序立其下.深有羨慕之色.曰.不謂元長有許大官職.或因言太宰若能承當一大事.元長官職不難至.黼識其意.乃身任伐燕之責.後亦緻位大傅楚國公.寵遇埒於京.及事敗.適開封尹聶山有宿怨.遣武吏追躡.戕於雍丘固村民傢.取其首以獻.以遇盜聞.議者惜不與童貫輩明正典刑.同時蔡攸.翛亦賜死.翛聞命.曰.誤國如此.死又何憾!乃飲藥.而攸猶豫不能决.左右授以繩.乃自縊而死.
  蔡攸副童貫出師北伐.徽宗與其父京曰.攸陛辭日.奏功成後.要問朕覓念四.五.都知其英氣如此.京但謝以小子無狀.二人乃上寵嬪.念四者.閻婕妤也.
  童貫既有詔誅之.欽宗諭宰執雲.貫素姦狡.須得熟識其面目者銜命.即所在行刑.庶免差誤.時宰命御史張達明徵持詔行.將至南雄州.達明恐其聞而引决.不及明正典刑.乃先遣親事官一人馳往見貫.至則通謁.拜賀於庭曰.有詔遣中使賜茶藥.宣召大王赴闕.且聞已有河北宣撫之命.主上與大臣熟議.以為有威望習邊事.無如大王者.貫乃大喜.顧左右曰.又卻是少我不得.明日達明乃至.貫既伏誅.其死所忽有物在地如水銀鏡.徑三四尺.俄而斂縮不見.達明復命.函貫首自隨.以生油水銀浸之.而以生牛皮固函.或言勝捷兵有欲奪貫首.達明恐亡之.乃置首於竹轎中.坐其上.然所傳蓋妄也. 【 貫狀貌魁梧.瞻視壯偉.頤下生須十數莖.皮骨勁如鐵.不類閹人.】
  紹興壬戌夏.顯仁太後自沙漠南歸.詔遣參知政事王慶曾次翁與後弟韋淵.迓於境上.時金主亦遣其近臣與內侍凡五輩護後行.既次燕山.北使憚於暑行.後察其意.虞有他變.稱疾.請於金.少須秋涼進發.許之.因稱貸於金之副使.得黃金三百星.且約至對境.倍息以還.後既得金.營辦佛事之餘.盡以犒從者.悉皆歡然.中途無間言.由此力也.既抵境上.金使必欲先得所負然後進.後喻指於韋淵.淵辭以朝廷有大臣在.可徵索之.遂詢於慶曾.初慶曾之行也.事之纖細.悉受指於秦丞相.獨此偶出不料.金使趣金甚急.慶曾雖所賫甚厚.然心懼秦疑其私相結納歸欲攘其位.必貽秦怒.堅執不肯償.相持界上者三日.九重初不知麯折.但與先報後渡淮之日既愆期.人情洶洶.謂金已背盟中變.秦適以疾在告.朝廷遂為備邊計.中外大恐.時王(目奐)以江東轉運副使為奉迎提舉.知事急.力為慶曾言之.不從.(目奐)乃自裒其隨行所有.僅及其數以與之.金使喜.後即日南渡.疑懼釋然.而慶曾不預也.慶曾歸白秦.謂所以然者.以未始稟命.故不敢專.秦以為畏已.果大喜.已而後泣訴於上.王某大臣.不顧國傢利害如此.萬一數日間生變.則使我母子不相見矣.上震怒.欲暴其罪而誅之.秦力為管救回護.時正欲遣柄臣謝金.乃以為報謝使.以避上怒.逮歸.上怒稍霽.然終惡之.秦喻使辭位.遂以職名奉祠.已而引年.安居於四明.秦終憐之.饋問不絶.秦之擅國.凡居政府者.莫不以微過忤其指.例以罪行.獨慶曾以此.情好不替.慶曾卒.特為開陳贈恤加厚.諸子與婿親戚族人.添差浙東者又數人.以便其私.議者謂秦居政府二十年間.終始不二者.獨慶曾一人而已.即此一節.見顯仁之能用智術以回轅.王慶曾之專心於權要.至違命天子之母於患難之際而不恤.秦之威福.能使天子以慈母之故.終不能加誅於一人.時事可知矣.
  史彌遠與楊後謀殺韓侂冑.著作王居安.右丞張鎡.皆與議.已定.始以告參政李璧.時外間已藉藉.一日侂冑在都堂.忽謂李參政曰.聞有人欲變局.相公知否?李疑事泄.面發赤.徐答曰.恐無是事.而王居安在館中.與同捨大言曰.數日之後.耳目當一新矣.其不密如此.彌遠聞之大懼.然亦未决意殺之.更訪於張鎡.鎡曰.勢不兩立.不如殺之無後患.彌遠撫幾曰.君真將種也.吾計决矣.時開禧三年十一月二日.侂冑愛姬號滿頭花者生辰.張鎡素與之通傢.至是移庖侂冑府.酣飲至五鼓.其夕周筠以覆帖告變.時侂冑已被酒.視之曰.這漢又來鬍說.於燭上焚之.明日早朝.筠復白其事.侂冑叱之曰.誰敢.誰敢!升車而去.甫至六部橋.夏震時以中軍統製權殿司公事.選兵三百俟於此.忽聲喏道傍曰.有旨太師罷平章事.日下出國門.侂冑曰.有旨吾何為不知.語未竟.夏挺.王斌等令健卒百餘人.擁其轎以出.至玉津園夾墻內.撾殺之.侂冑既誅.函首送金乞和.當時太學諸生有詩曰.自古和戎有大權.未聞函首可安邊.生靈肝腦空塗地.祖父冤仇共戴天.晁錯已誅終叛漢.於期未遣尚存燕.廟堂自謂萬全策.卻恐防邊未必然.明年.閤門捨人周登出聘.金主令引南使觀忠繆侯墓.且釋曰.忠於為國.繆於為身.詢之乃韓也.
  韓侂冑封平原郡王.官太師.一時獻佞者皆稱師王.時參知政事錢象祖嘗諫用兵.與侂冑有原.史彌遠遂與合謀殺之.寧宗實不知也.都下為之語曰.釋迦佛.中間坐.羅漢神.立兩傍.文殊普賢自鬥.象祖打殺師王.聞者絶倒.
  景定庚申.履齋吳相循州安置.由賈似道憾之.未幾除承節郎.劉宗申知循州.劉江湖士專以口舌嚇迫當路要人.貨賄官爵.士大夫畏其口.姑厚飽彌縫之.其得官亦由此.守循之際.廟堂意責之以黃祖之事.宗申至郡.所以捃摭履齋者無不至.隨行吏僕.以次並亡.或謂置毒所居井中.故飲水者皆患足軟而死.履齋亦不免.暨似道遭鄭虎臣之辱.時趙介如守漳.賈門下客也.宴虎臣於公捨.介如欲客似道.似道不可.口口稱天使唯謹.虎臣不答.似道遂坐於下.介如察其有殺賈意.私命館人以辭挑之.於時似道衣服飲食.皆為鄭減抑.介如作綿衣等饋之.見其行李輜重.令截寄其處.伺得命放回日就取.館人語鄭云.天使今日押送至此.度必無生理.曷若令速殞.免受許多苦惱.鄭即雲.便是這物事受得.欲死而不死.未幾遂殞.趙往哭.鄭不許.趙固爭.鄭怒雲.汝欲檢我耶?趙雲.汝也直得一檢.趙經紀棺斂.且致祭.其辭雲.嗚呼!履齋死循.死於宗申.先生死閩.死於虎臣.天乎人乎.莫得而詢.嗚呼!雲雲.似道遭貶時.人題其壁雲.去年秋.今年秋.湖上人傢樂復憂.西湖依舊流.吳循州.賈循州.十五年間一轉頭.人生放下休.
  吳履齋潛.為人豪雋.代丁大全為相.其兄弟多以附麗登庸.似道與潛有隙.遂為飛謠以上曰.大蜈蚣.小蜈蚣.盡是人間業毒蟲.夤緣攀附百蟲叢.若使飛天能食竜.語聞罷相謫循州.中毒死.
  賈師憲柄國日.嘗夢一金紫人相逢迎.傍有客謂之曰.此人姓鄭.是能製公之死命.時大璫鄭師望方用事.意疑其人.竟以他故擯逐之.及魯港失律.遠謫南荒.就紹興差官押送.則攝山陰尉鄭虎臣也.鄭武弁.嘗為賈所惡.適有是役.遂甘心焉.賈臨行.歷言前夢.且雲.嚮在維揚日.襄鄧間有人善相.一日來.值某跣足臥.因嘆惜再三.私謂客曰.相公位極人臣.而足心內陷.是名猴形.恐異時不免有萬裏行耳.是知今日竄逐之事.雖滿盈招咎.蓋亦有數存焉.及抵清漳之次日.泣謂押行官曰.某夜來得夢大不祥.離此地必死.幸保全之.遂留連三日.逗遛不行.而官吏迫促之.離城方五裏許.小泊木棉庵.竟以疾殂.虎臣有力焉.先是林僉樞存儒久為賈所擯.謫之南州.道死於漳.漳有富民蓄油杉甚佳.林氏子弟欲求之.而價穹不可得.因撫其木曰.收取收取.留與賈丞相自用.蓋一時憤悵之語耳.至是郡守與經營.竟得此木以斂.可謂異矣.一云.秋壑在前.有術者言平章不利姓鄭人.自是凡此姓居位者.多被窘抑.武學生鄭虎臣登科.輒以罪配之.後遇赦得還.秋壑喪師.陳靜觀諸公欲置之死.遂尋其平日極仇者監押.虎臣遂請行.乃假以武功大夫押解.一路備見凌辱.至漳州木棉庵.病泄.虎臣知其服腦子求死.乃雲.好教你衹恁地死.遂趯數下而殂.
  賈似道既敗.事聞.臺臣交章攻之.詔曰.大臣具四海之瞻.罪莫大於誤國.都督專閫外之寄.律尤重於喪師.告九廟以奉辭.詔群工而聽命.具官似道.小纔無取.大道未聞.昔相穆陵.徒以邊將而自詭.逮事先帝.又以國事而自專.謂宜開誠布公.以扶皇極.並謀合智.以盡輿情.乃恣行胸臆.不恤人言.以吏道沮格人材.以兵術剸裁機務.括田之令行.而農不得耕於野.榷利之法變.而旅不願出其途.矧當任閫之驅馳.不度戎事之緩急.戰功曠歲而不舉.兵事愒日而不修.纖悉於文法之搜求.闊略於邊政之急切.遂令戎馬倏度長江.乃者抗表出師.請身戡難.人方期以孔明之志.朕亦望以裴度之功.謂當纓冠而疾趨.何為抱頭而鼠竄.遂致三軍解體.百將離心.彼披甲之謂何?乃聞聲而奔潰.《孟子》曰.吾何畏彼.《左氏》雲.我不成夫.社稷之勢綴旒.是誰之過?縉紳之言切齒.罪安得辭!姑示薄罰.俾爾奉祠於戲.膺戎狄.懲荊舒.無復周公之望.放驩兜.殛伯鯀.尚寬虞典之誅.可罷平章軍國重事.都督諸路軍馬.頃之.謫高州團練使.
  賈秋壑敗後.有人刺以詩曰.深院無人草已荒.漆屏金字尚輝煌.祗知事去身宜去.豈料人亡國亦亡.理考發身端有似.鄭人應夢更何祥.臥竜不肯留渠住.空使晴光滿畫墻.又云.事到窮時計亦窮.此行難倚鄂州功.木棉庵上千年恨.秋壑堂中一夢空.石砌苔稠猿步月.鬆庭葉落鳥呼風.客來未用多惆悵.試嚮吳山望故宮.傷西樓詩云.檀板歌殘陌上花.過墻荊棘刺檐牙.指揮已失鐵如意,賜與寧存玉闢邪,破屋春歸無主燕,壞池雨産在官蛙.木棉庵外尤愁絶.月黑夜深聞鬼車.復有和者雲.榮華富貴等浮花.膂力難為國爪牙.漢世祗知光擁立.唐朝誰識杞姦邪.綺羅化作春風蝶.弦管翻成夜雨蛙.縱有清漳人百死.碧天難輓紫雲車.
  秋壑賜第.正在蘇堤.時有遊騎過其門.每為偵事者密報.必致羅織有官者被黜.有財者被禍.逮世變而後已.近有題其養樂園雲.老壑曾居葛嶺西.遊人誰敢問蘇堤.勢將覆餗不回首.事到出師方噬臍.廢圃久無人作主.敗垣惟有客留題.算來祇有孤山耐.依舊梅花片月低.又過葛嶺二詩云.當年誰敢此經過.相國門前衛士多.諸葛功名猶未滿.周公事業竟如何.雕梁雨蠹藏狐鼠.花礎雲蒸長薜蘿.萬死莫酬亡國恨.空留遺跡在山阿.樓臺突兀妓成圍.正是襄樊失援時.土氣暗隨檀板歇.江山流入玉簫悲.姓名不在功臣傳.傢廟徒存御賜碑.誤國誤民還自誤.滿庭秋草露垂垂.
  開禧用兵.追貶秦檜.周南仲代草製雲.兵於五材.誰能去之?首弛邊疆之禁.臣無二心.天之製也.忍忘君父之仇.又曰.一日縱敵.遂貽數世之憂.百年為墟.誰任諸人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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