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化生活>> 儒家类>> 张载 Zhang Zai   中国 China   北宋   (1020年1077年)
张子正蒙
  北宋张载,字子厚,世称横渠先生。张载提出“太虚即气”的理论,肯定“气”是充塞宇宙的实体,由于“气”的聚散变化,形成了各种的事物现象。张载一生著述颇丰,有《文集》、《易说》、《春秋说》、《经学理窟》等等,《正蒙》是张载经长期思考而撰成的著作,是他的哲学思想的总结
正蒙苏昺序
  先生着正蒙书数万言。一日,从容请曰:「敢以区别成诵何如?」先生曰:「吾之作是书也,譬之枯株,根本枝叶,莫不悉备,充荣之者,其在人功而已。又如晬盘示儿,百物具在,顾取者如何尔。」于是辄就其编,会归义例,略效论语孟子,篇次章句,以类相从,为十七篇。「4」范育序(一)
  子张子校书崇文,未伸其志,退而寓于太白之阴,横渠之阳,潜心天地,参圣学之源,七年而道益明,德益尊,着正蒙书数万言而未出也,间因问答之言,或窥其一二。熙宁丁巳岁,天子召以为礼官,至京师,予始受其书而质问焉。其年秋,夫子复西归,殁于骊山之下,门人遂出其书,传者浸广,至其疑羲独无从取正,十有三年于兹矣。痛乎微言之将绝也!
  友人苏子季明离其书为十七篇以示予。昔者夫子之书盖未尝离也,故有「枯株晬盘」之说,然斯言也,岂待好之者充且择欤?特夫子之所居也。今也离而为书,以推明夫子之道,质万世之传,予无加损焉尔。
  惟夫子之为此书也,有六经之所未载,圣人之所不言,或者疑其盖不必道。若清虚一大之语,适将取訾于末学,予则异焉。
  自孔孟没,学绝道丧千有余年,处士横议,异端间作,若浮屠老子之书,天下共传,与六经并行。而其徒侈其说,以为大道精微之理,儒家之所不能谈,必取吾书为正。世之儒者亦自许曰:「吾之六经未「5」尝语也,孔孟未尝及也」,从而信其书,宗其道,天下靡然同风;无敢置疑于其间,况能奋一朝之辩,而与之较是非曲直乎哉!
  子张子独以命世之宏才,旷古之绝识,参之以博闻强记之学,质之以稽天穷地之思,与尧、舜、孔、孟合德乎数千载之间。闵乎道之不明,斯人之迷且病,天下之理泯然其将灭也,故为此言与浮屠老子辩,夫岂好异乎哉?盖不得已也。
  浮屠以心为法,以空为真,故正蒙辟之以天理之大,又曰:「知虚空即气,则有无、隐显、神化、性命通一无二。」老子以无为为道,故正蒙辟之曰:「不有两则无一。」至于谈死生之际,曰「轮转不息,能脱是者则无生灭」,或曰「久生不死」,故正蒙辟之曰:「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夫为是言者,岂得已哉!
  使二氏者真得至道之耍、不二之理,则吾何为纷纷然与之辩哉?其为辩者,正欲排邪说,归至理,使万伳不惑而已。使彼二氏者,天下信之,出放孔子之前,则六经之言有不道者乎?孟子常勤勤辟杨朱墨翟矣,若浮屠老子之言闻乎孟子之耳,焉有不辟之者乎?故予曰正蒙之言不得已而云也。
  呜呼!道一而已,亘万世,穷天地,理有易乎是哉!语上极乎高明,语下涉乎形器,语大至于无间,语小入于无朕,一有窒而不通,则于理为妄。故正蒙之言,高者抑之,卑者举之,虚者实之,碍者通之,众者一之,合者散之。要之立乎大中至正之矩。天之所以运,地之所以载,日月之所以明,鬼神之所以幽,风云之所以变,江河之所以流,物理以辨,人伦以正,造端者微,成能者着,知德者祟,就业者广,本「6」末上下贯乎一道,过乎此者淫道之狂言也,不及乎此者邪诐之卑说也。推而放诸有形而准,推而放诸无形而准,推而放诸至动而准,推而放诸至静而准,无不包矣,无不尽矣,无大可过矣,无细可遗矣,言若是乎其极矣,道若是乎其至矣,圣人复起,无有间乎斯文矣。
  元佑丁卯岁,予居太夫人忧,苏子又以其书属余为之叙,泣血受书,三年不能为一辞,今也去丧而不死,尚可不为夫子言乎?虽然,爝火之微,培塿之尘,恶乎助太阳之光而益太山之高乎?盖有不得默乎云尔,则亦不得默乎云尔。
  门人范育谨序。
太和篇第一
  太和所谓道,中涵浮沈、升降、动静、相感之性,是生絪缊、相荡、胜负、屈伸之始。其来也几微易简,其究也广大坚固。起知于易者干乎!效法于简者坤乎!散殊而可象为气,清通而不可象为神。不如野马、絪缊,不足谓之太和。语道者知此,谓之知道;学易者见此,谓之见易。不如是,虽周公才美,其智不足称也已。
  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至静无感,性之渊源,有识有知,物交之客感尔。客感客形与无感无形,惟尽性者一之。
  天地之气,虽聚散、攻取百涂,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聚为有象,不失吾常。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已而然也。然则圣人尽道其间,兼体而不异者,存神其至矣。彼语寂灭者往而不反,徇生执有者物而不化,二者虽有间矣,以言乎失道则均焉。
  聚亦吾体,散亦吾体,知死之不亡者,可与言性矣。
  「8」知虚空即气,则有无、隐显、神化、性命通一无二,顾聚散、出入、形不形,能推本所从来,则深于易者也。若谓虚能生气,则虚无穷,气有限,体用殊绝,入老氏「有生于无」自然之论,不识所谓有无混一之常;若谓万象为太虚中所见之物,则物与虚不相资,形自形,性自性,形性、天人不相待而有,陷放浮屠以山河大地为见病之说。此道不明,正由懵者略知体虚空为性,不知本天道为用,反以人见之小因缘天地。明有不尽,则诬世界乾坤为幻化。幽明不能举其要,遂躐等妄意而然。不悟一阴一阳范围天地、通乎昼夜、三极大中之矩,遂使儒、佛、老、庄混然一涂。语天道性命者,不罔于恍惚梦幻,则定以「有生放无」,为穷高极微之论。入德之途,不知择术而求,多见其蔽于诐而陷于淫矣。
  气坱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止息,易所谓「絪缊」,庄生所谓「生物以息相吹」、「野马」者与!此虚实、动静之机,阴阳、刚柔之始。浮而上者阳之清,降而下者阴之浊,其感〈通〉聚〈结〉(一),为风雨,为雪霜,万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结,糟粕煨烬,无非教也。
  气聚则离明得施而有形,气不聚则离明不得施而无形。方其聚也,安得不谓之客(二)?方其散也,安得遽谓之无?故圣人仰观俯察,但云「知幽明之故」,不云「知有无之故」。盈天地之间者,法象而已;文理之察,非离不相睹也。方其形也,有以知幽之因;方其不形也,有以知明之故。
  气之聚散于太虚,犹冰凝释于水,知太虚即气,则无无(三)。故圣人语性与天道之极,尽于「9」参伍之神变易而已。诸子浅妄,有有无之分,非穷理之学也。
  太虚为清,清则无碍,无碍故神;反清为浊,浊则碍,碍则形。
  凡气清则通,昏则壅,清极则神。故聚而有间则风行,〈风行则〉声闻具达,(一)清之验与!不行而至,通之极与!
  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
  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圣者,至诚得天之谓;神者,太虚妙应之目。凡天地法象,皆神化之糟粕尔。
  天道不穷,寒暑〈也〉;众动不穷,屈伸〈也〉;(二)鬼神之实,不越二端而已矣。
  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两体者,虚实也,动静也,聚散也,清浊也,其究一而已。
  感而后有通,不有两则无一。故圣人以刚柔立本,乾坤毁则无以见易。
  游气纷扰,合而成质者,生人物之万殊;其阴阳两端循环不已者,立天地之大义。
  「日月相推而明生,寒暑相推而岁成。」神易无方体,「一阴一阳」,「阴阳不测」,皆所谓「通乎昼夜之道」也。
  昼夜者,天之一息乎!寒暑者,天之昼夜乎!天道春秋分而气易,犹人一寤寐而魂交。魂交成梦,「10」百威纷纭,对寤而言,一身之昼夜也;气交为春,万物糅错,对秋而言,天之昼夜也。(一)
  气本之虚则湛〈一〉(二)无形,感而生则聚而有象。有象斯有对,对必反其为;有反斯有仇,仇必和而解。故爱恶之情同出于太虚,而卒归于物欲,倏而生,忽而成,不容有毫发之间,其神矣夫!
  造化所成,无一物相肖者,以是知万物虽多,其实一物;无无阴阳者,以是知天地变化,二端而已。
  万物形色,神之糟粕,性与天道云者,易而已矣。心所以万殊者,感外物为不一也,天大无外,其为感者絪缊二端而已〈焉〉。(三)物之(四)所以相感者,利用出入,莫知其乡,一万物之妙者与!
  气与志,天与人,有交胜之理。圣人在上而下民咨,气壹之动志也;凤凰仪,志壹之动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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