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化生活>> 春秋类>> 苏舆 Su Yu   中国 China   近代中国   (?~1914年)
春秋繁露义证
  春秋繁露是西汉董仲舒(约公元前一七九——前一O四)的主要著作,一般认为系后人辑录成帙。至有清一代,才出现两个较完善的校注读本。宣统年间,苏州苏与(?——一九一四)字厚菴,兼取廬校凌注,广采前人研究成果,[随时答录],成春秋繁露义证,是目前为止校订春秋繁露较完善的本子。
  此次整理,以一九一O年长沙王先谦原刻本为底本,通校了凌本。
自序
  余少好读董生书,初得凌氏注本,惜其称引繁博,义蕴未究。已而闻有为董氏学者,绎其义例,颇复诧异。乃尽屏诸说,潜心玩索,如是有日,始粗明其旨趣焉。《繁露》非完书也。而其说《春秋》者,又不过十之五六。然而五比偶类,鉴绪屠赘,尚可以多连博贯,是在其人之深思慎述。而缘引傅会,以自成其曲说者,亦未尝不因其书之少也。余因推思董书湮抑之繇,盖武帝崇奉《春秋》本田平津,董生实与之殊趣。生于帝又有以言荧异下吏之嫌,虽其后帝思前言,使其弟子吕步舒以《春秋》义治淮南狱,且辑用生《公羊》议,时复遣大臣就问政典,抑貌敬以为尊经隆儒之节耳。史公称公孙弘以《春秋》白衣为天子三公,天下学士靡然响风。则当日朝野风尚可以概见。其后眭孟以再传弟子误会师说,上书昭帝,卒被刑诛。董云:「难有继体守文之君,不害圣人之受命。」殆谓如孔子受命作《春秋》,行天子之事耳。弘乃请汉帝索求贤人而退,自封百里,是直俗禅位也。故史独称赢公一傅能守师法。当时禁纲严峻,其书殆如后世之遭毁禁,学者益不敢出。乃到劭公释《传》,但述胡毋,不及董生,阶此故已。韵崇古学,今文益微,《公羊》且被讥议,董书更何自存?是以荀爽对策,请颁制度分别;应劭撰集,中有断狱之书。则知易代幸存,都未流布,今并此而佚,惜哉!非隋唐人时见征引,则宋世且无从辑录此书矣。虽真赝糅杂,而珍共球璧,岂不以久晦之故与?国朝嘉道之间,是书大显,缀学之士,益知赞研《公羊》。而如龚自珍、刘逢禄、宋翔凤、戴望之徒,刘宋皆庄存与甥,似不如庄之矜慎。阐发要眇,颇复凿之使深,渐乖本旨。承其后者,沿讹袭谬,流为隐怪,几使董生纯儒蒙世诟厉,岂不异哉!
  《义证》之作,随时札录,宦学多暇,缮写成帙。以呈长沙师,师亟取公钱刊行。舛驳疏舛,自知不免,惟通识君子,恕其愚蒙,匡其阙误,则幸甚。
  宣统己酉十月,平江苏舆敬识于宣武门内小绒线胡同寓庐。
楚庄王第一
  楚庄王杀陈夏征舒,春秋贬其文,不予专讨也。灵王杀齐庆封,而直称楚子,何也?曰:庄王之行颐贤,而舒之罪重。以贤君讨重罪,其于人心善。若不贬,孰知其非正经。《春秋》常于其嫌得者,见其不得也。是故齐桓不予专地而对,晋文不予致王而朝,楚庄弗予专杀而讨。三者不得,则诸侯之得,殆此矣。此楚灵之所以称子而讨也。《春秋》之辞,多所况,是文约而法明也。问者曰:不予诸侯之专封,复见于陈蔡之灭。不予诸侯之专讨,独不复见于庆封之杀,何也?曰:《春秋》之用辞,已明者去之,未明者着之。今诸侯之不得专讨,固已明矣。而庆封之罪未有所见也,故称楚子以伯讨之,着其罪之宜死,以为天下大禁。曰:人臣之行,贬主之位,乱国之臣,虽不篡杀,其罪皆宜死,比于此其云尔也。《春秋》曰:“晋伐鲜虞。”奚恶乎晋而同夷狄也?曰:《春秋》尊礼而重信。信重于地,礼尊于身。何以知其然也?宋伯姬疑礼而死于火,齐桓公疑信而亏其地,《春秋》贤而举之,以为天下法,曰礼而信。不答,施无不报,天之数也。
  今我君臣同姓适女,女无良心,不符号。有恐畏我,何其不夷狄也。公子庆父之乱,鲁危殆亡,而齐侯安之。于彼无亲,尚来扰我,如何与同姓而残贼遇我。《诗》云:“宛彼鸣鸠,翰飞戾天。我心忧伤,念彼先人。明发不味,有怀二人。”人皆有此心也。今晋不以同姓忧我,而强大厌我,我心望焉。故言之不好。谓之晋而已,婉辞也。晋恶而不可亲,公往而不敢到,乃人情耳。君子何耻而称公有疾也?曰:恶无故自来。君子不耻,内省不疚,何忧于志,是已矣。今《春秋》耻之者,昭公有以取之也。臣陵其君,始于文而甚于昭。公受乱陵夷,而无惧惕之心,嚣嚣然轻计妄讨,犯大礼而取同姓,接不义而重自轻也。人之言曰:“国家治,则四邻贺;国家乱,则四邻散。”是故季孙专其位,而大国莫之正。出走八年,死乃得归。身亡子危,困之到也。君子不耻其困,而耻其所以穷。昭公难逢此时,敬不取同姓,谍到于是。虽取同姓,能用孔子自辅,亦不到如是。时难而治简,行枉而无救,是其所以穷也。
  春秋分十二世以为三等:有见,有闻,有传闻。有见三世,有闻四世,有传闻五世。故哀、定、昭,君子之所见也。襄、成、文、宣,君子之所闻也。僖、闵、庄、桓、隐,君子之所传闻也。所见六十一年,所闻八十五年,所传闻九十六年。于所见微其辞,于所闻痛其祸,于传闻杀其恩,与情俱也。是故逐季氏而言又雩,微其辞也。
  子赤杀,弗忍书日,痛其祸也。子般杀而书乙未,杀其恩也。屈伸之志,详略之文,皆应之。吾以其近近而远远,亲亲而疏疏也,亦知其贵贵而贱贱,重重而轻轻也。有知其厚厚而薄薄,善善而恶恶也,有知其阳阳而阴阴,白白而黑黑也。百物皆有合偶,偶之合之,仇之匹之,善矣。《诗》云:“成仪抑抑,德音秩秩。无怨无恶,率由仇匹。”此之谓也。《春秋》,义之大者也。视其温辞,可以知其塞怨。是故于外,道而不显,于内,讳而不隐。于尊亦然,于贤亦然。此其别内外、差贤不肖而等尊卑也。义不讪上,智不危身。故远者以义讳,近者以智畏。畏与义兼,则世逾近而言逾谨矣。此定哀之所以微其辞。以故用则天下平,不用则安其身,《春秋》之道也。
  《春秋》之道,奉天而法古。是故虽有巧手,弗循规矩,不能正方员。虽有察耳,不吹六律,不能定五音。虽有知心,不览先王,不能平天下。亦天下之规矩六律已。故圣者法天,贤者法圣,此其大数也。得大数而治,失大数而乱,此治乱之分也。所闻天下无二道,故圣人异治同理也。
  古今通达,故先贤传其法于后世也。《春秋》之于世事也,善复古,讥易常,欲其法先王也。然而介以一言曰:“王者必改制。”自僻者得此以为辞,曰:古苟可循先王之道,何莫相因?世迷是闻,以疑正道而信邪言,甚可患也。答之曰:人有闻诸侯之君射《狸首》之乐者,于是自断狸首,悬而射之,曰:安在于乐也!此闻其名而不知其实者也。今所谓新王必改制者,非改其道,非变其理,受命于天,易姓更王,非继前王而王也。若一因前制,修故业,而无有所改,是与继前王而王者无以别。受命之君,天之所大显也。事父者承意,事君者仪志。事天亦然。今天大显已,物袭所代而率与同,则不显不明,非天志。故必徙居处、更称号、改正朔、易服色者,无他焉,不敢不顺天志而明白显也。若夫大纲、人伦、道理、政治、教化、习俗、文义尽如故,亦何改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无易道之实。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乎!”言其主尧之道而已。此非不易之效与?问者曰:物改而天授显矣,其必更作乐,何也?曰:乐异乎是。制为应天改之,乐为应人作之。彼之所受命者,必民之所同乐也。是故大改制于初,所以明天命也。更作乐于终,所以见天功也。缘天下之所新乐而为之文曲,且以和政,且以同德。天下未遍合和,王者不虚作乐。乐者,盈于内而动发于外者也。应其治时,制礼作乐以成之。成者,本末质文皆以具矣。是故作乐者必反天下之所始乐于己以为本。舜时,民乐其昭尧之业也,故《韶》。“韶”者,昭也。禹之时,民乐其三圣相继,故《夏》。“夏”者,大也。汤之时,民乐其救之于患害也,故《濩》。“濩”者,救也。文王之时,民乐其同师征伐也,故《武》。“武”者,伐也。四者,天下同乐之,一也,其所同乐之端不可一也。作乐之法,必反本之所乐。所乐不同事,乐安得不世异?是故舜作《韶》而禹作《夏》,汤作《濩》而文王作《武》。四乐殊名,则各顺其民始乐于己也。见其效矣。《诗》云:“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乐之风也。又曰:“王赫斯怒,爰整其旅。”当是时,纣为无道,诸侯大乱,民乐文王之怒而咏歌之也。周人德已洽天下,反本以为乐,谓之《大武》,言民所始乐者武也云尔。故凡乐者,作之于终,而名之以始,重本之义也。此观之,正朔、服色之改,受命应天制礼作乐之异,人心之动也。二者离而复合,所为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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