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竊
1
是夜，皎潔的月光斜着透過玻璃鋪在羅賓的屋子裏。窗外的椿樹靜靜伫立，偶爾落下幾片碩大的葉子，葉子無聲地墜落，直到落地的那一刻，纔發出清脆的聲響。某個時刻，轟隆隆的一陣巨響會把人從夢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心房跳的發狂，稍稍平息——原來是玉米垛倒掉了。
羅賓和幼時的夥伴在洋河上嬉戲，大傢一起在冰面上追逐，時而聽到冰河下面的流水汩汩作響。羅賓越跑越快，腳下隱約見水流過，正滑嚮河中央，冰層中間嚮下凹去，猛然間腳底一滑，身體前傾，羅賓本能地伸出雙手嚮地面撐去，不承想竟壓破了冰面，兩衹胳膊齊刷刷插進冰洞，右臂隨之失去知覺，緊接着冰面開始裂縫、從兩側斷開，中央陷了下去……羅賓一覺驚醒，月光直照在臉上，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粒，右臂麻木不堪，尤四青早已睡熟，呼吸細微，腦袋剛好枕在羅賓的右臂上——
“尤四青，你把我的胳膊枕麻了。”
動物和人相處時間長了，就會受主人生活習慣的影響。
自然界中的動物種群，蟲魚鳥獸，都有各自的語言。語言不一定就是聲音，聲音衹是語言最常用的一種載體，除此之外，還有氣味、顔色、表情、肢體動作等等，這些都可以作為語言的載體，與外界環境進行交流。
動物和人類長期相處，可能會漸漸地喪失其本來的“語言”，以至於它們很難再回到自然當中去，但是他們學得了一套和人類溝通的“外語”。在人類社會當中，他們找到了另一種生存途徑。貓的叫聲，狗把耳朵垂嚮腦後，使勁搖尾巴，雞聞聲前來，兔子圍着轉，它們發出的這些信息，或者嚮人類訴諸友好，或者嚮人類訴求自身的生理需要，人類在與之長時間的接觸當中讀懂了它們的“語言”。
然而，即便馴養的再熟練，人們也不能忽視動物各自特殊的生活習性，人類一味按照個人意願去管教，往往會適得其反，給動物帶來很大傷害，甚至會危及到他們的生存。一些動物，天性當中不服人管製，比如麻雀，麻雀距人類生活最近，平日裏很聒噪，但從不服從人類意志，關進籠子圈養，它們會以死相抗。麻雀雖小，不止五髒俱全，對自由也有很高追求。
事實上，人類與動物在一起生存，生活習慣相互影響，衹不過人類對動物影響的程度相對深一些。
尤四青在羅賓傢生活有8年了，8年對一隻貓來講幾乎已經是一生了，現在的尤四青活動時間越來越短，白天基本上很少活動，晚上出去一夜或者半夜，平時也懶得叫，一個月前尤四青生了四衹小貓，前兩衹生下來就死了，還有一隻是在半個月前死的，最後衹留下一隻小公貓，名叫李小毛，一直呆在她身邊，這是她最後一個後代了。
羅賓伸出手摩挲着尤四青光滑的毛皮，白色的毛發出點點火花，尤四青背着她，尾巴使勁地甩着，腦袋枕在羅賓的手臂上——那是她的枕頭。李小毛一躺下睡覺就會打鼾，尤四青睡覺已經不打鼾了，像老人一樣沉寂。
“尤四青，你把我的胳膊枕麻木了，還是躺在枕頭上吧！”
羅賓緩緩地把尤四青挪到枕頭上，尤四青已然醒來，在枕頭上靠了一會兒就站起身來，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站在原地靜靜地發呆，尾巴伸到羅賓臉上，來回用力地抽着。
“脾氣真大，還是枕我的胳膊吧，不過我要換一下位置。”羅賓輕輕拍了拍尤四青後背，尤四青仍舊揮舞着尾巴，站在原地不動。這時李小毛突然發出尖銳的叫聲，着實把羅賓嚇了一跳，開燈一看，李小毛正蹲在沙土盆裏排便。李小毛快出滿月了，以前吃奶的時候不排便的，最近開始吃些流食，直腸打通，小貓受不了疼痛，排便時忍不住發出凄厲的叫聲，聲音聽起來比當初尤四青生他時還痛苦。尤四青走過去，舔舔李小毛的頭，李小毛身體還小，被尤四青舔得東倒西歪。
“不至於疼成那樣，消停些吧！”尤四青說。
羅賓關上燈繼續睡覺，剛躺下，一個影子從窗前閃過，在院子裏盤旋一圈後撲打着翅膀落在窗臺上，捲起不少飛舞的落葉，尤四青聞聲，“噌”地從門洞裏竄了出去，少頃又從門洞裏伸進腦袋，對羅賓說道，“奧爾在外面等你”。
羅賓坐起身來，隨便披件衣服，下床，“這一夜睡不好了”，他想。
“尤四青，羅賓起來了嗎？我有急事找他。”奧爾在門外輕聲說話。
“他很快出來。”尤四青說完慢慢走嚮西墻，西墻下有塊斷木，尤四青在上面“噌噌”練了練爪，斷木旁就是椿樹，尤四青嚮上縱身一跳，爬上樹幹，連着三次跳躍，跳上樹幹分叉處，爬上枝杈，轉身跳嚮墻頭，踱着優雅的步子在墻上行走，狹長的影子拖在地面的落葉上。
羅賓猛一下床，感覺有點兒頭暈，一開門，奧爾正站在窗臺等他。
“奧爾是你啊，這麽晚了有事情嗎？”羅賓問道，他知道奧爾不會平白無故這麽晚了還來找他。
“不好意思現在還來打攪你，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就在剛纔，百畝樹林裏面發生兩件失竊案。”奧爾說道。
羅賓頓時一驚，“不會吧！以前從沒聽說過百畝樹林被竊，你確信消息真實嗎？”
奧爾說道，“確信。羅伯特東西被偷，是他立刻通知我的。”
“還有誰被偷了？”羅賓問道。
“凱瑞。”奧爾答道。
“是不是有陌生動物來到百畝樹林呢？一會兒回去叫大傢註意安全，保管好各自的東西。”
“我已經通知大傢了。問題是，這兩件失竊案，幾乎是在不同地點同時發生的。”
“那接下來呢？還是別的事情發生麽？”
“暫時沒有。”
“可能是集體作案。”羅賓說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
“告訴大傢小心戒備，你先回去，明天早上我一早過去。”羅賓說道。
“那好吧！我通知他們在我住的那棵槐樹下等你。”
“一言為定。”
2
梧桐樹下有一塊空地，凱瑞把上個星期曬在外面的花生收集起來，挑出一些好的出來裝進口袋，然後拖進樹洞，以備自己近來食用，其餘也用口袋裝起來，準備明天搬到羅伯特的兔子洞裏去，他那裏空間比較大。凱瑞的洞裏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存放了，除了床以外，到處都是她儲備過鼕的食物，有漿果、花生、鬍桃、榛子……空間十分狹小，洞裏充滿了食物的氣味，她住的洞不是很高，所以她可以很輕鬆地把食物拖進洞裏。
晚上睡到午夜十分，月光照進洞裏來，凱瑞被月光照醒，發現門不見了，洞口邊上放的食物也不見了，凱瑞立刻起身，衝出洞去，從樹上跳下，掃視周圍，沒發現任何動靜，耳邊忽聽到腳踩落葉的聲音，深夜寂靜，聲音十分清晰，凱瑞尋聲找去，卻什麽也沒有看到，聲音仿佛就在附近，她繼續往前走，走了很遠，當她即將放棄尋找時，聲音又響了起來。
此時百畝樹林仍在沉睡，月光在地面上搖曳。凱瑞就這樣跟着聲音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覺即將走到百畝樹林邊界，聲音忽然消失了，就在這時凱瑞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身影，她確信那一定是盜賊，盜賊身後有條布滿花紋的尾巴，盜賊好像也看見了她，飛快嚮前跑去，凱瑞在後面奮起直追，沒跑多遠，盜賊背影嗖地消失不見，凱瑞加快速度，繼續嚮前奔跑，風聲在耳邊呼呼響起，她幾乎是浮在草上嚮前穿梭，一會兒眼前忽然開朗，已經跑出了百畝樹林。
凱瑞跳上身邊一棵大樹，舉目遠眺，月光在前面投下百畝樹林的最後一片陰影，再往遠看就是一片光亮，恍惚間看見一個動物站在原地，四處觀望——“原來賊在那裏”，凱瑞自語道。
這次一定要把他捉到，凱瑞記準方向，跳下樹，嚮前跑去，奇怪的是，盜賊似乎也看見了她，這次不僅沒有逃跑，反而轉嚮她這邊跑來，凱瑞因詫異放慢了腳步，盜賊也慢了下來——奇怪，盜賊的耳朵怎麽那麽大，凱瑞心裏想着。突然間眼前一亮，她頓時明白了。
“羅伯特，是你嗎？”
“你是？凱瑞？”
“怎麽會是你？”羅伯特和凱瑞同時質問對方。
“我在追一個小偷，我用來過鼕的食物和門都被小偷偷走了。”凱瑞最先說道，她的嘴比較快。
“我也在追一個小偷，聽到聲音後，立刻從洞裏出來，一路尋着聲音追去，沒想到就碰到了你。你的東西都被偷走了嗎？”
“是啊，我還想明天把花生都放在你那裏，看來沒這個必要了。小偷怎麽會同時偷我們兩個，難道不止一個小偷？”
“不好，我們都跑出來，後面會不會還有小偷的同夥，你出來時候關門沒有？”
“我連門都被小偷偷去了，還怎麽關門。”凱瑞說道。
“那你趕快回去看好傢，我也回去看看，過會兒我去通知奧爾，讓他提醒大傢註意防盜——我想盜賊應該還在百畝樹林裏面。”羅伯特說道。
“好吧！你要小心。”
“你也是。”羅伯特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月色忽明忽暗，天空中飄來幾片雲。羅伯特回去後，洞裏完好無恙，他就直接去找奧爾，奧爾聽後即刻通知了柯剋和伊爾，並在百畝樹林上空盤查了一圈，沒有發現賊人的行蹤。之後他飛去李莊，嚮羅賓告之此事。此時正值後半夜。
凱瑞沒有羅伯特那麽幸運，果然如羅伯特所說，在她出去抓賊的這會兒功夫，盜賊又回來繼續行竊，等她到傢的時候，屋子裏所以預備過鼕的食物都不見了，衹剩下一張床。凱瑞站在門口欲哭無淚，這幾天的勞動全部白費，她還得重新去找過鼕的食物。不過，眼下第一要緊事是防盜，明天想辦法趕緊把門安上，這次一定要把門裝得十分牢固。
3
清晨，羅賓來到百畝樹林，動物們已經聚集在奧爾住的那棵槐樹下面，羅伯特、伊爾、凱瑞、奧爾、都來了。
“柯剋，你怎麽看待這件事情？”羅賓問道。
“總的看來，這是一次有預謀的集體盜竊案，我估計他們可能還在百畝樹林附近，在沒有破獲此次盜竊案件以前，我希望大傢時刻保持警惕，我不想再有其他任何東西被偷。”柯剋鄭重其事地說。
凱瑞說道，“羅賓，我們已經决定請柯剋來查這件案子。”
羅賓點點頭，“很好。柯剋，你繼續說。”
“從羅伯特和凱瑞對案情的描述來看，盜竊犯行為十分詭異而且周密，首先他們不露痕跡地誘使凱瑞和羅伯特從洞裏出來，使他們相遇，致使凱瑞、羅伯特誤以為對方就是盜賊，然後他們趁機逃匿；其次，他們同時在兩個地點行竊，時間上配和的非常一致，這就要求他們對百畝樹林非常的熟悉，換句話說，如果他們不對百畝樹林了如指掌，就不可能如此成功地實施盜竊計劃。可是，仔細回想最近一段時間，似乎沒有任何外來者光顧百畝樹林，也就是說，根本沒有陌生人來這裏搜集過信息，到目前為止，能夠如此清楚地知悉羅伯特和凱瑞生活作息的，衹有我們這幾個人，換句話說——”柯剋環視四周，停頓了一下，“我們當中有人很有可能就是盜竊犯潛伏在百畝樹林的耳目。”
說道這裏，大傢一陣緊張。
“我想，深夜裏，能夠在百畝樹林裏準確找到羅伯特凱瑞住處，除了百畝樹林成員，外人根本不可能做到，更何況，時間剛好是在凱瑞羅伯特將預備過鼕的食物收藏起來的日子，可見盜賊對百畝樹林成員每天的生活狀況也很清楚，除了百畝樹林成員自己，沒人會知道的這麽詳細。”柯剋接着說道。
“百畝樹林裏衹有凱瑞和羅伯特有儲藏食物的習慣，昨晚深夜也衹有他們兩個被竊，說明盜竊犯本身也和凱瑞、羅伯特有相似的生活習性——”柯剋繼續說道。
“食物到處都有，他們不會自己去找嗎？這樣殫精竭慮地盜竊，還不如自己去大自然裏尋找來得天經地義，況且那些東西又不是什麽值錢的寶貝，真搞不懂那些小偷是怎麽想的。”凱瑞無奈地說。
大傢一想，凱瑞說的未嘗不是，除非小偷有盜竊癖，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盯上一隻鬆鼠那點兒可憐的堅果，而羅伯特儲藏的那些東西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不管怎樣，我將要對百畝樹林進行一次全面細緻的搜查，務必要找出盜竊犯作案時遺留下來的痕跡，諸位這幾天晚上盡量少去外面活動，看好各自的傢，一有情況，立刻通知奧爾，奧爾會通知我們大傢的。”柯剋清了清喉嚨，表示話已說完。
“羅賓，你能幫我找把鎖子嗎？一會兒我要去找扇門來重新裝上，我要上把鎖，不想夜裏再被人把門偷走。”凱瑞對羅賓說道。
“好吧，凱瑞，沒問題的，可是你去哪裏找門啊？”羅賓問道。
伊爾忽然說道，“凱瑞你不要去找了，我那裏有多餘的木頭，我可以給你重新做一扇門。”
“太好了，伊爾，太謝謝你了，不過時間很緊的，什麽時候能夠做好啊!”凱瑞說道。
“一會兒回去我就着手去做，可能要到明天或者後天才能做好，我盡可能給你做的牢固一些——今天晚上你就住到我哪裏吧！”伊爾答道。
“謝謝你的好意，我想還是住在羅伯特那裏好些。”凱瑞說道。
“隨便你了，明天你來我這裏，看看還有什麽要求，時間來得及的話，順便給你把門裝上。”
“好啊！伊爾，勞動你了。”凱瑞說到。
動物們就此散開。
柯剋獨自回到沙坡，他沒有住在百畝樹林，而是住在百畝樹林東北嚮的沙坡上面，從昨晚奧爾通知給他消息的時候，他就開始思索竊賊行竊的動機，他現在已經敢肯定竊賊是和羅伯特、凱瑞習性比較接近的一種動物——竊賊既然可以很輕鬆地把凱瑞的門卸去並能夠悄無聲息地進洞行竊，說明那他的體型不會太大，應該是介於凱瑞羅伯特之間——柯剋想到。
柯剋在紙上畫了一個大概輪廓——而且他的身手一定相當敏捷，和凱瑞有些相似，否則他就不會在凱瑞沒有任何知覺的情況下輕鬆行竊——柯剋在輪廓上面添加一對細小的手爪，他要將竊賊的外貌特徵描繪出來。
他的力氣也一定很大——想到這裏柯剋忽然遇到一個無法解釋的問題，凱瑞要把堅果扛進樹洞，必須一袋一袋來搬，很費時間，不可能同時背幾個口袋，但是竊賊——看來他們是成群出動的，一個用來拆門，其他的進來偷取東西，每個竊賊背上一袋就足夠了，那麽至少在凱瑞的樹洞裏行竊的一夥竊賊，應該和凱瑞一般大小，不過還有一點，他們的速度可能比凱瑞快得多，而且背上還扛着東西——
“凱瑞，你確信昨天晚上衹聽到一處有聲音嗎？”柯剋問道，他覺得有必要把凱瑞當日追逐竊賊的情形弄清楚。
凱瑞仔細回想昨天晚上的情形，“是的，柯剋，我衹聽到一處有聲音，之後順着聲音一路跟蹤下去。”
“具體在那個位置？你帶我去看一下。”柯剋說道。
“好吧！”凱瑞答道。
凱瑞領着柯剋來到昨晚案件發生的地點，“我就是從這裏追蹤的，聲音從那個方向傳過來。”
“那個方向朝東，不，稍微有一點點偏南——竊賊是沿着走出百畝樹林最近的方向跑的。”柯剋若有所思。
“然後呢？你有沒有看清楚竊賊的容貌？”柯剋繼續問道。
“沒有，柯剋，我已經說過，我衹是隱隱看到他的尾巴，好像有花紋——”
“哦，我想起來了——”柯剋轉過身看着凱瑞的尾巴，摸了摸，“竊賊有可能是你的同類。”
“你說我昨晚看到的是一隻鬆鼠？”凱瑞驚道。
“你回頭看一下你的尾巴！是不是和昨晚看到的一樣。”柯剋說道。
凱瑞回過頭，把自己的尾巴掰到前面來，“我也說不清，晚上看不清楚，或許是吧，好像沒有這麽大——”
“那可能是因為你離他遠的緣故。”柯剋說道，“他把尾巴伸到你面前來，或許比這個還大。”
“有道理，不過，我還是感覺不怎麽像。”凱瑞說道。
“對了，凱瑞，你當時是用最快速度追他的嗎？”
“是的，柯剋。”凱瑞肯定地回答。
“可是竊賊還是把你甩了。”
“沒錯，柯剋，那聲音和前面的影子幾乎同時消失了。”
“然後你就跑出了百畝樹林。”
“嗯！”
“如果沒錯的話，我想你追的是竊賊的誘餌，他們為了誘你離開樹洞，而故意設的迷魂陣，那聲音和你所看到的身影都是假的。”
“我也有這種感覺，柯剋，可是我沒想到自己後來追的竟然是羅伯特。”
“當你爬上樹，沒有看到周圍有什麽異樣嗎？”
“周圍都是樹木的影子，光綫很暗——我沒有看清楚。”
“你確信之後看到的那個影子是羅伯特嗎？”
“不能確信，柯剋，直到我和羅伯特在一起碰頭我都無法相信。”
“看來我得找羅伯特瞭解那段時間發生在他那裏的情況了——如有其他問題我還會來找你的。”
“沒關係，柯剋，不過羅伯特一早就出去了，我估計下午他纔會回來。”
“多謝提醒，你現在準備去哪裏？”柯剋說道。
“伊爾在幫我做門，我要過去看看。”說罷，凱瑞轉身嚮南邊走去。
4
柯剋利用這段時間獨自在百畝樹林裏面盤查。
——在凱瑞發現竊賊的時候，他們應該是先四散奔逃，不可能朝同一個方向逃去，否則就會被凱瑞發現，不可能沒留一點兒痕跡——柯剋把剛纔站的位置做圓心，嚮四周放大，他要證實自己的猜測，連着轉了兩圈——奇怪，怎麽連一點腳印的痕跡都沒有呢？竊賊總不可能從空中飛走了，如果真是那樣，反而會很容易發現的。柯剋開始隱隱感覺到不安——凱瑞的話是不是都是真實的，或者她還隱瞞些什麽？
下午羅伯特剛好在傢，柯剋過去找他繼續瞭解失竊案的情況。
“你能把時間說的更準確些嗎？”柯剋說道。
“應該在夜裏兩點前後，我和凱瑞分手後，回來的時間是2：20。”
“你是怎麽發現東西被盜的，食物不就在你居住的這個洞內？”柯剋質疑道。羅伯特的洞比較特殊，從地面上嚮下延伸，走到一半出，分成兩個岔口，一個是羅伯特用來居住的，一個是用來儲藏食物。因為通道不是絶對筆直的，在夜裏根本不會通過通道看到有人進來。盜賊從另一個岔口出去時，衹要聲音不是很大，一般不會被發現的。
“原來如此，我一直以為兔子洞僅僅是個很深的洞穴”柯剋說道。
“我的耳朵比較靈敏，或許是小偷在把口袋往外托的時候拉出了聲音，我就被驚醒了，醒來之後，感覺情況不對，立刻從洞裏爬出去。”
“有沒有看見盜賊的模樣？”
“沒有，很遠處看到一個影子，很快就消失了——或許是他們隱藏起來了。”羅伯特說道。
“那你怎麽追出去的，是朝那個方向？”
“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我就順着聲音的方向追去。”
羅伯特的洞在百畝樹林邊上，他有好幾個洞，這衹是其中之一。
“你說的聲音方向來自百畝樹林東邊，東邊是平原，你就嚮平原跑去？”
“沒錯，是這樣的。”
“沒在百畝樹林裏面追蹤嗎？”
羅伯特搖了搖頭，“沒走多遠，聲音就消失了，然後我停下來，四處觀望……”
“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和凱瑞兩個誰跑的更快？”
“我們沒有比賽過，我也不太清楚，為什麽問這個？”
“我知道了，不為什麽，羅伯特，我想你晚上也經常去外面活動吧！”
“不經常。”羅伯特說道。
柯剋感覺案件有些眉目了，回去之後早早睡下，一直睡到深夜，一覺醒來，時間是1：30分，柯剋起床，提盞燈出來，站在沙坡上，外面月色如華。下了沙坡，徑直往百畝樹林方向走去，走了好久，來到白天他和凱瑞談話的地方，將凱瑞所指的路綫重新再走一遍——羅伯特和凱瑞所描述的有幾處顯然對不上，如果凱瑞看見的真是條花紋的尾巴，但是——柯剋看見月色下面斑駁的影子——兔子的尾巴也可以是斑駁的了，這麽高的草除了可以掩飾一隻兔子，一隻鬆鼠之外，還可以掩飾什麽動物呢？——柯剋沉思了好久——毫無疑問，羅伯特要比凱瑞跑步速度要快，他肯定在有意掩飾什麽？”
第二天柯剋來到凱瑞住得梧桐樹下，伊爾已經幫忙把門裝好了，早上羅賓在百畝樹林散步，順便把鎖子給凱瑞帶來，凱瑞正在門口裝鎖。
“要不要我來幫忙。”柯剋在下面叫道。
“是你啊，不用了，我自己能夠裝好，你看羅賓給我找的鎖——好像真是專門給鬆鼠量身定做的一樣。”凱瑞把鎖子指給柯剋看。
“不知道能不能防盜。”柯剋輕聲說道。
“無所謂了，實在不行，我就和羅伯特一起去住。”
“對了，羅伯特比你跑得快嗎？”
“那當然了，他的體型比我大很多，走起來不覺得，跑起來一步頂我三步。”
“可以提高速度趕上他。”
“除非給我裝一對像奧爾那樣的翅膀，我才能趕上他。”凱瑞說道。
“事發之前，羅伯特知道你要把食物藏到他那裏嗎？”
“他早就知道了，他還幫我裝過口袋，要不是因為那天他沒有把洞清理出來，恐怕當天就把食物放到他那裏去了。”
“原來如此。”
“那你那天晚上追的那個盜賊，體型應該比你要大嘍？”
“如果單從尾巴上看，體型是要比我大些——可是我的尾巴也不小啊。”
“那天晚上你和羅伯特碰過面之後，回來看見洞裏的東西全被偷光，確認就是在你去追逐盜賊的那個時間段嗎？”
“是的，柯剋。羅伯特叫我回來看，可是已經晚了——你是不是懷疑羅伯特，他不可能是百畝樹林的姦細。”
“不要緊張，凱瑞，沒有發現證據之前，我不會下任何定論，不過，有一點始終是確定的：這件事情，肯定和百畝樹林中某個成員有關。”
“誰會有可能嗎？”
“誰都有可能。”
“你有可能嗎？”凱瑞忽然問道。
“有可能。”柯剋堅定地說。
接下來柯剋離開了凱瑞的梧桐樹，嚮奧爾傢走去，奧爾正在睡覺，柯剋來到樹下叫了好久，奧爾纔出來開門。
“打擾你了，奧爾，不知道你現在睡覺。”柯剋說道。
“早上活動的時間太長了，回來時睏得不得了，案件偵察的怎麽樣了，昨天一天沒看到你。”
“基本上理出頭緒來了，但是缺乏證據。”
“什麽證據？需要我幫忙嗎？”奧爾問道。
“具體我也說不清楚，你是最早來的百畝樹林吧！”
“不好說，如果尤四青也是百畝樹林成員的話，那她應該算是最早的了。我剛來這裏的時候還小，那天凌晨我飛到李莊，停在一顆枯樹上，叫了幾聲，沒想到把附件的動物驚動了。未幾，尤四青竄上墻頭，幾個跳躍爬上了枯樹，速度快的不可思憶，好在我反應及時，要不就被她撲了下去。飛起不遠，尤四青在後面喊，‘我不會傷害你的，就是不想讓你驚醒別人，你是百畝樹林新來的吧？’——”
“看來尤四青早就註意到你了。”柯剋說道。
“沒錯，當時我沒想到，尤四青竟會對百畝樹林了如指掌，後來我知道她沒有敵意，就飛了回來，以後的事情，不說你也應該知道吧！”
“從未聽你提起過這些——對了，羅伯特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的。”
“應該是我來這裏兩年以後吧，認識羅伯特的同時也認識凱瑞了，那時侯他們兩個好像也是剛剛認識的。”
“那你知不知道羅伯特有什麽親戚朋友一起過來的嗎？”
奧爾想了想，“印象當中，好像有一年鼕天下大雪，他曾經和幾衹西南山下來的野兔在洋河邊追逐——呵呵，柯剋，你應該知道羅伯特是在幹什麽吧！”
“噢。”柯剋似乎有些失望。
“我想起來了，他好像每年鼕天下雪的時候都會在洋河上追逐其他兔子。你忘了，去年羅賓說他看到羅伯特穿過農田嚮西山跑去，羅賓喊他沒有聽見，後來羅賓讓伊爾纔把羅伯特追回來的——伊爾也真是了得，平時看起來無精打采的，沒想到跑起來風馳電掣一般，連我都追不上，真是深藏不露。”
“伊爾是最晚一個來的百畝樹林？”
“是的”
“他以前在那裏住着？”
“白莊。”
“白莊是他的老傢嗎？”
“應該是的，他曾說過他出生在那裏。”
“哦。”
柯剋從奧爾那裏回來之後，直接轉嚮洋河北岸，這幾天他被這些事情搞得有些疲勞，到目前為止沒有找到一點證據——看來盜賊真是了不起的高手，事情遮掩的如此密不透風，案件漸漸明朗化了，可就是缺乏證據——柯剋想了想，已沒有地方可去了，沿着沙坡走回傢，早早地睡去——或許每天或許會有轉機。
天不亮的時候，“篤篤”聽到外面有人敲門，柯剋睜開雙眼，看見奧爾站在窗外，立刻跳起身，心想奧爾一定發現了新情況，開門便說，“發現綫索了嗎？”
“可以這麽說，我在百畝樹林北岸發現的。昨天晚上，我本想——”
“咱們邊走邊說。”
柯剋關好門，起身和奧爾一同下了沙坡。
“……剛纔我在百畝森林北邊盤旋，隱隱看到附近地面上與以往不太一樣，好像丟了好些東西，落下來仔細一看，沒想到竟是散開的蘿蔔、菜梗等各種幹菜，還有一個口袋，口袋裏面已經有一半倒出來了。”
“那是羅伯特的東西。”柯剋眼睛一亮。
“嗯，我也這樣想的。”
一會兒他們來到奧爾發現綫索的地點。
“就是這些，附件還有麽？奧爾。”柯剋問道。
“沒有了，就這些了。你看這個就是剛纔我說的那個口袋。”
“很顯然，這正是羅伯特用過的口袋。”
“嗯，但是怎麽會衹有一個口袋呢？我有些想不通，我也在附件找過，可是再也沒有找到。”奧爾疑惑道。
“我想，口袋裏面的東西都倒了出去，口袋空了，很輕，很容易被風吹走。”柯剋說道。
“有這種可能——對了，我去通知羅伯特，讓他過來認領，否則再過會兒，這些幹菜什麽的也會被風吹走的。”奧爾說道。
“等等，奧爾——不對，你想過這是誰扔的嗎？如果是盜賊，他為什麽把贓物丟在這裏，究竟是什麽目的？”柯剋問道。
奧爾搖了搖頭。
柯剋陷入沉思，他要快速整理一下綫索——羅伯特的尾巴沒有那麽長的，如果凱瑞看見的是羅伯特的尾巴，她應該能認出來的。可是，為什麽羅伯特會出現在事發現場呢？帶有花紋的尾巴——
“奧爾，請能幫我做兩件事好嗎？”
“你說吧！柯剋，衹要我能做得到。”
“第一，要保守這個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發現羅伯特丟失的東西。”
“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現在不好對你說，奧爾，因為我缺乏證據，不過，衹要把秘密保守到今天晚上就行了。”
“哦，還有一個任務是什麽？”
“這個嘛，你今天那裏也不要去，幫我去‘保護’羅伯特。”
“你認為他會有危險嗎？”
“隨你怎麽想，可能會有。不過，你千萬不要暴露和他在一起的真正原因，你衹要像平常一樣和他在一起閑聊就可以了，衹要讓他不在眼前消失即可，他要是找藉口離開，你也要暗暗地跟蹤他，看他做些什麽。”
“我明白了，柯剋，我會不露痕跡地保護羅伯特安全的，你放心，可是這些東西，該怎麽處理呢？”
“收起來，在這附近找個坑就地掩埋，這裏距你傢不遠，你去拿幾個口袋過來，我把這些東西裝起去埋掉。”
柯剋把東西埋掉之後，東方已經變亮，北風吹的有些發抖。
柯剋望着東方，腦海裏忽然一個閃念，他確信這次一定能夠找到。
“那你今天準備去哪裏尋找綫索呢？”奧爾問道。
“羅賓傢。”
5
柯剋來到羅賓傢的時候剛好是早晨七點，羅賓正在洗漱。
“柯剋，案情怎麽樣了，有進展麽？”羅賓問道。
柯剋搖了搖頭，“每發現一個新綫索就要重新理清思路，障礙太多了。”
“哦，需要我幫忙嗎？”羅賓問道。
“謝謝你，羅賓，我來找尤四青，我想她或許能幫得上忙，她現在在嗎？”
“剛回來，正在桌子上臥着。”
“對了，羅賓，案發當晚奧爾通知你的時間是什麽時候。”
“大概是四點前後吧！我記得那會兒月亮就要下山了。”
“哦，那好吧，我進去找尤四青去了。”說完，柯剋轉身進了裏屋。
尤四青四肢縮在一起，蹲在桌子上，閉着眼睛，好像是在靜坐，聽見柯剋推門進來，耳朵動了動，眼睛啓開一條縫。
“尤四青，昨晚去哪裏玩去了。”柯剋問道。
“沒走多遠，就在李莊南邊，有其它要問的嗎——？”尤四青站起身，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案發那天晚上你有沒有出去？”柯剋開門見山問道。
“有的。”
“時間是在什麽時候？”
“我很早就出去了，具體時間記不清楚。”
“那你回來以後沒多久，奧爾就來了吧！”
“嗯，大約有一個多小時。”尤四青沉吟道。
“那晚你去過百畝樹林？”
“嗯，是的。”
“在梧桐樹附近？”
“有去過那裏，那邊能找到很多小田鼠。”
“噢，結果從百畝樹林跑出來的？”
“看來你已經想到了，柯剋，我原以為我在其中不會和案情有什麽關聯。”
“錯了，尤四青，你知道凱瑞說的那個帶花紋的尾巴嗎？就是那衹尾巴誤使我幾次走嚮與案情截然不同的方向上，我甚至懷疑過那是羅伯特的尾巴。”
“羅伯特的尾巴在夜裏很難看清楚的。”尤四青說道。
“是的！因為很牽強，所以我一直在懷疑自己的猜測。”
“你怎麽會被凱瑞追逐的？”柯剋忽然問道。
“那時我正蹲在一棵樹下，樹旁邊有個鼠洞，我就在鼠洞門口守着，先是看到羅伯特從北面過來，轉了一圈就回去了。”
“等等，你是說，事發之前羅伯特的確出現過，那他一定是去凱瑞那裏了，時間是什麽時候？”
“羅伯特回去沒多久，凱瑞就在樹洞口大喊有賊。”
“那你有沒有看見盜賊？”
“凱瑞一喊，我就立刻警覺起來，看到不遠處有個身影忽然消失了，我就順着那個方向追去，一直追出百畝樹林。”尤四青說道。
“追出百畝樹林，影子就消失了嗎？”
“沒有，我看到影子忽然轉嚮南邊，追了沒幾步看見它又溜進百畝樹林，隱藏在草叢中，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找到它。”
“那你當初怎麽沒去通知百畝樹林，而是悄悄回傢，事後也沒嚮我們提起。”
“這還用說嗎？我當初和你現在想的一樣，羅伯特作為盜賊的嫌疑最大，可是誰又會相信呢？除非有確鑿的證據證實。”
“那麽你在追逐盜賊的時候，一定留有餘地，或者說，你衹想看清楚盜賊的模樣，而不一定非要抓住他。”
“你很聰明，如果在那種場合下換作是你，你該怎麽辦？”
“的確不好辦。我們關係一直很好，即便真是如此——關鍵是，羅伯特為什麽偏偏在那時候出現。”
尤四青說道，“或許，這僅僅是個誤會。”
“我敢保證，你當時追逐的對象，决不可能是羅伯特，當時羅伯特在東北方向，你也應該是往東北方向跑去的，然而出了百畝樹林後，你卻折嚮南，而此時羅伯特仍在原來的位置，接下來，後面跟着的凱瑞就和前面迎來的羅伯特打了照面。”
“照你這樣推斷，盜賊另有其人，衹可惜，我在追的時候連盜賊的背影也沒瞧清楚。”
“不過你確實提供了一條強有力的綫索，，你現在就帶我尋找當晚嚮南追逐盜賊的路綫吧！我想實地證實一下。”
尤四青又伸了個懶腰——“下午吧！我現在實在太睏了，我得先休息一會兒。”
“那好吧！我就在這裏等你。對了，李小毛呢？”
“剛纔還在，可能出去玩去了。”說完，尤四青跳到床上，蜷成一團合眼睡去。
柯剋感覺自己也有些睏意，一早被奧爾叫醒，之後又去掩埋羅伯特丟失的東西，然後又跑到李莊，忙了一早晨，柯剋從屋裏出來，外面陽光正好，就地臥倒，閉上眼睛。
下午，百畝樹林裏面隱隱綽綽，正值夏末初秋，太陽南移，影子漸漸拉長。尤四青領着柯剋來到百畝樹林。
“沒錯，和凱瑞說的一樣，是在這個位置。對了，尤四青，你守的那棵樹的位置，還有羅伯特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
尤四青輕輕巧巧走到一棵榆樹下面，然後指了指偏北面。
……
“從這裏再往南就是伊爾的木棚了，影子是在這裏消失的嗎？”柯剋指着影子消失的位置。
“就是這個地方，草很高，我進去都被草給淹沒了。”尤四青說。
柯剋尤四青繼續往前走去，伊爾的木棚越來越近。
“這裏是有奔跑踐踏後留下的痕跡。”柯剋一陣驚喜，尤四青繼續往裏面走去，步履輕盈，一會兒停在一處，用鼻子嗅了嗅，柯剋過來一看，“這是口袋拖過的痕跡。”
“這裏還有一枚鬆果。”尤四青說道。
柯剋撿起來——“這是查案以來拿到的第一個物證。”柯剋興奮地說道。可是當他和尤四青走到伊爾木棚的後墻時候，綫索又丟失了，他們繞着木棚轉了半天再也沒有找到，柯剋說道，“我們去看一下伊爾，看他能提供什麽綫索？”說完，和尤四青來到伊爾的門前，敲了敲門，沒有什麽動靜，柯剋踮起腳尖，順着門縫望進去，伊爾不在。這時百畝樹林已經暗了下了。柯剋拍了拍身上的土，“謝謝你，尤四青，沒有你的幫助，我自己無法找到這些綫索。”尤四青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和柯剋在百畝樹林南端分開，柯剋目送尤四青離去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迷霧中。柯剋現在要趕到奧爾哪兒去，他要知道羅伯特這一天來的消息。
6
“纍死我了，柯剋，我給羅伯特做了一天的苦力。今天一早他就去人工渠南邊的菜地裏拾荒，他撿，我裝包，然後往回運，來回跑了五趟，我說實在不行了，明天再幹吧！他倒是很勤勞，我差點告訴他：‘羅伯特你不必這麽沒命地勞動了，你的東西我們已經幫你找到。’”
“奇怪——他沒有把你支開嗎？或者和平常有些不同？”柯剋問道.
“沒有啊，他說要去尋找更多食物用來過鼕，曬幹後，他會把這些幹菜埋在地下。”
柯剋忽然感到大腦一陣混亂。
“柯剋，要不要把今天早上埋掉的東西還給羅伯特，這樣他就不會辛苦勞作了，我也可以解脫了。”
“好吧！”我現在就去告訴他。
柯剋來到羅伯特的兔子洞口，裏面漆黑一片，羅伯特不在。洞口周圍都是晾着的菜葉，柯剋低下頭，啄食一口，菜葉不幹不濕，卡在食道裏咽下不去，衹好吐了出來，這時羅伯特回來了。
“柯剋，是你啊。我剛纔去把玉米挂到樹枝上了，看到你過來，就趕回來了。”
“不用忙了，奧爾找到你被偷的食物了，就在百畝樹林北邊。”
“真的嗎？是太好，你真了不起，柯剋。不過，我撿了這麽多東西回來，找不找到無所謂了，衹是凱瑞，她的那些堅果鬆仁可不好找。”
“是啊——你明天去找奧爾，他會帶你找到藏東西的地點。”
“是誰放在哪裏的？”
“你去找他，他會告訴你的。”
柯剋轉身消失在夜色中，回到沙坡的時候，天完全黑了下來。翻過沙坡頂的時候，一眼望見東邊被炊煙籠罩着的李莊——衹有尤四青提供的綫索是有價值的，我還得再去那裏一趟。
第二天早晨天剛剛亮，柯剋就起身出去了，找到尤四青領他去的地方，地上的痕跡還在，柯剋準備拜訪一下伊爾，結果伊爾仍舊不在傢——伊爾昨天去哪裏了？看來晚上沒有回來。
柯剋又轉嚮去了凱瑞傢。
“我剛剛去過伊爾的木棚，他不在傢，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柯剋說道。
“那天他給我裝門的時候說，說要出去幾天，他說有個朋友叫他過去。”凱瑞說道。
“你看這個是你掉得嗎？”柯剋把鬆果遞給凱瑞。
“我這裏曾經有很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掉的哪些，你從哪裏找到的。”
“伊爾木棚後面。”
“怎麽會在哪裏？”
“還在調查，你知道伊爾往那個方向去了？”
“應該是往南吧，他說要走很遠的路，大概今天下午就能回來吧！”
“哦，我明白了！”柯剋說道。
離開凱瑞傢，柯剋往南行走，再次路過伊爾的木棚，柯剋順着木棚前面的小徑慢慢走下去，走出百畝樹林，繼續往南，快到人工渠橋的時候，意外撿到兩枚鬆果，還有半個核桃，確切地說是半個核桃殼。過了橋，一直走下去，走了很遠，走到白莊村口，人來人往，柯剋不方便過去，就轉身回來，一路上風兒吹起，樹上的葉子慢慢變黃變紅——遙望百畝樹林真是愜意。
回來時路過人工渠的時候，柯剋猛然發現人工渠內側的一棵水麯柳上挂着一個木牌，迎着風來回晃動，走近仔細一看，發現有點兒面熟。柯剋加快腳步，跑進百畝樹林，把凱瑞叫了出來，飛一般地把她帶來到發現木牌的地方。
“你看這個東西是不是你的。”柯剋指着挂在水麯柳上的木牌。
凱瑞跳上樹桿，爬上樹枝。
“柯剋，這個就是我丟的那扇門啊！你是怎麽發現的。”凱瑞高興地叫道。
“無意中發現的。”
“可是伊爾已經幫我另外做了一扇門，這個已經沒有用了——我要不要把它弄下來。”
“既然沒用了，那就讓它繼續挂在上面吧！凱瑞，案件差不多要結束了。”
“你已經找到盜賊了嗎？”
“還沒有，需要一個人來幫忙，衹有他在，我才能把盜賊捉到手。”
“那個人是誰呢？”
“伊爾”
7
柯剋把大傢召集在一起，地點就在人工渠橋上。
“凱瑞和羅伯特是這起失竊案的受害者，大傢都已經很清楚了。問題的關鍵是盜賊的作案動機，盜賊的目標是凱瑞和羅伯特，由此可以斷定盜賊是一種體型不大，反應靈敏，奔跑速度極快的嚙齒類動物，這是對盜賊的初步判斷。接下來，我就要進行調查取證，證據當然得來自於受害當事人，可是令人疑惑不解的事，凱瑞和羅伯特兩個對事發經過的描述，絲毫未提供任何有力的綫索，似乎作案兇手是個天外來客，未曾留下一點痕跡。我想了好久，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我意識到，當時衹有羅伯特和凱瑞作為當事人出現在現場，如果他們提供的信息不全是真實的，其中有一個必然提供了假的證詞，或者雙方都有，那麽這個案件可能就僅局限於百畝樹林，許多解釋不了的問題反而能夠迎刃而解，我想背後一定有人想通過失竊案來實現某種輕易實現不了目的——目的或許針對我們當中某個人。”柯剋說道這裏，環視周圍一圈。
奧爾皺眉到，“怎麽會那樣，柯剋，這沒有可能啊！”
柯剋繼續說道，“換句話說，這其中的一切更像是羅伯特和凱瑞給我們開的一個玩笑，這樣我就能夠明白為什麽盜賊不留一點兒證據，因為盜賊本身就在羅伯特和凱瑞中間。”
“那我們做案的動機在那裏？”凱瑞問道。
“不要緊張，凱瑞，聽我往下說。你剛纔問到動機，是的，就是因為我無法找到你和羅伯特共同作案的動機，所以後來我纔放棄這個假設——但是，案件仍舊是一團迷霧。後來我再次找凱瑞進行談話，我們試着重現了那天晚上的情形，凱瑞說她看見了帶花紋的尾巴，我於是就想，盜賊很可能就是凱瑞的同類，因為百畝樹林裏面，衹有凱瑞自己的尾巴是帶花紋的，而且還很大，即使在夜裏也會很顯眼，那麽，凱瑞傢的失竊，就是同類所為。我們簡單重現一下當時的情景，衹要有六衹鬆鼠就可以完成行竊，一個負責把凱瑞的門卸下來，然後一個進洞偷東西，還有兩個在樹下接應，最後兩個掩護，製造迷魂陣，待凱瑞發覺後，兩衹用來掩護的鬆鼠，一個在遠處發出聲音，一個在近處露出帶有花紋的尾巴——”
“可是羅伯特被偷又怎麽解釋呢？”凱瑞問道。
“沒錯，羅伯特的失竊，比凱瑞的更加蹊蹺，事發當夜羅伯特住在百畝樹林邊上的地洞裏，東邊就是平原，按羅伯特平日的奔跑速度不可能看不到盜賊的身影，但他偏偏沒有看到，他或許有意要掩飾什麽。與此同時，羅伯特居然也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這個聲音引着他嚮平原跑去，他強調他沒有在百畝樹林奔跑過，大傢註意，凱瑞也說她聽見了一個聲音，可是當凱瑞追逐盜賊跑出百畝樹林的時候，聲音就消失了。我們知道，凱瑞和羅伯特住得並不遠，凱瑞說聲音很明顯地從一個方向傳來，而把羅伯特引出去的聲音卻在百畝樹林外邊，這是個明顯的矛盾，他們兩個誰也沒有聽到對方說的那個聲音，這就證明我的假設是錯誤的——凱瑞和羅伯特不可能是同謀。
案發第二天晚上1：30，我又去了一次凱瑞追逐盜賊的地點，當時就我想，凱瑞說的那個帶花紋的尾巴，本來是沒有花紋的，衹是因為那夜是有月色的，在樹木斑駁的影子下穿梭，看起來就像帶花紋的，凱瑞當時以最快的速度追逐，不可能看的十分清楚，而那個尾巴，也有可能是一隻兔子的。”
“柯剋，你是在冤枉我,我怎麽會偷凱瑞的東西。”羅伯特說道。
“到現在為止，我也不敢確認你到底有沒有這方面的動機，雖然你已被洗清嫌疑，不是這次失竊案的罪犯——羅伯特說他沒有在百畝樹林奔跑過，這仿佛就在有意掩飾他當時偷竊凱瑞的行蹤，因為他和凱瑞說的，明顯的不一致，羅伯特在樹林，不可能聽不到凱瑞聽到的聲音，凱瑞追逐的那個影子很可能就是羅伯特的。第三天，我又去了凱瑞那裏，正巧伊爾給她裝門，我就問凱瑞，失竊前夕，她是否要把多餘的食物儲藏在羅伯特的洞裏，凱瑞的回答是肯定的；還有一點，羅伯特和凱瑞，他們兩個到底誰跑的速度更快，羅伯特的答案是不清楚，凱瑞答案是羅伯特比他快，這點已經毋庸質疑。試想第二天，凱瑞把食物拿去給羅伯特保管，羅伯特就不能把凱瑞的東西占為己有，否則就有監守自盜的嫌疑，所以他衹能再凱瑞把食物搬到自己這裏之前，從她那裏偷走，這樣食物的所有權直接轉移到自己手裏；再想，百畝樹林，有誰最清楚的凱瑞的生活習性？羅伯特算到自己的行蹤可能會被凱瑞發現，於是精心策劃了一場乍似集體行竊的盜竊案件，因為他的跑步速度要比凱瑞快得多，所以在百畝樹林裏面，他不會被抓到，可是一旦跑出百畝樹林就會很容易暴露目標，於是他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受害者，事發之前，他已經暗暗地把自己的食物轉移到另一個地方，作為失竊的憑證，羅伯特估計凱瑞已經跑出百畝樹林的時候，立刻停止奔跑，原地四處打探，假裝在尋找什麽東西的樣子，這時凱瑞剛好在樹上看到了他，於是嚮他追來，羅伯特立刻朝凱瑞的方向跑去，剛好碰個照面——大傢註意，羅伯特跟凱瑞沒說幾句話就匆匆分手了，他讓凱瑞趕緊回去，他好利用這段時間把贓物藏起來，隱藏好贓物以後，再去通知奧爾百畝樹林發生了失竊案，此時距失竊案發生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不對，柯剋。我回去以後，剩下的東西確實不見了，不可能會是羅伯特偷的，除非他會分身。”凱瑞說道。
“羅伯特不能找個幫手來嗎？凱瑞出洞追擊的這段時間正是盜賊行竊的最佳時機，羅伯特可能已經算好時間，纔讓凱瑞及早回去的，這也正好為自己洗清嫌疑——可是到目前為止我始終沒有找到羅伯特同謀的證據，這也是我無法肯定羅伯特就是盜賊的原因。”
“柯剋，你這純屬無端猜忌，沒人會相信你的，凱瑞，你要相信我，我不是盜賊。”羅伯特大聲道。
“但是，羅伯特，我有證據證明你在事發當夜你確實去過百畝樹林，而且就是凱瑞那裏。”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羅伯特問道。
“你忘了螳螂捕蟬，黃鸝在後，在你離開百畝樹林半個小時以後，凱瑞從洞裏出來，‘大喊抓賊’……”
羅伯特登時一震，沒有說話，大傢一起盯着他。
凱瑞忽然問道，“羅伯特，有這事嗎？”
羅伯特低下了頭，“是的。”
“你沒想到在那個最普通的夜裏竟然會有‘黃雀’潛伏在你的身後，此前發生的事情都被她看見了。”
羅伯特說道，“如果真有一隻黃雀，那她就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柯剋微笑道，“說得沒錯，黃雀的確證明你是清白的，你現在可以把案發之前的情形說明清楚了。”
羅伯特舒了一口氣，“那個時候是夜裏1點半左右，我在有月亮的夜裏睡不好覺，一夜要醒來好幾次，正好趕上牙齒猛長，需要找東西磨牙，可我最近收集的食物都是半幹不濕的，沒有嚼頭，忽然想起凱瑞那裏曬着鬆果核桃，於是我從洞裏出來，想去找凱瑞要些鬆果核桃磨牙。我知道凱瑞第二天要把食物放到我這裏來儲藏，晚上東西一定就在樹下面放着，我想先拿點兒，第二天天亮再跟凱瑞說這這件事情，可是當我走到梧桐樹下，發現樹下面什麽也沒有——我就想，‘難道凱瑞已經把食物找地方藏起來了嗎？’當時我不想打擾凱瑞睡覺，沒辦法，衹好往回走，回到我的那個儲藏食物的洞裏，忽然發現裏面東西少了，點起燈照亮地面，地上有一些腳印，我的腳印已經蓋住了，分辨不清那個賊人的。當時我猜東西一定是在我離開的時侯被人偷去的，就趕忙出來找，遠處隱隱地看到有一個影子，我就朝着影子追去，然後就碰到了凱瑞，凱瑞說她的東西也被偷了，我纔意識到當我去她那裏的時候，東西就已經被人偷了，失竊時間就在我出去的那半個小時內——我已經把所有都交代清楚了。凱瑞，你要相信我，我之所以隱瞞這些，就是怕你懷疑上我，我也是受害者啊。”羅伯特說道。
柯剋說道，“羅伯特，我該嚮你道歉，但是你不該隱瞞這些，使我查起這件案子十分睏難。你給了我一個重要綫索，就是案件發生的時間應該1：30——2：30之間，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凱瑞，你看見的那個影子都應該很熟悉的，衹不過當時沒有想起來。”
“那個影子到底是誰？”凱瑞問道。
柯剋說道，“事發之後第三天早上，奧爾在洋河邊上發現羅伯特丟失的食物，現場當時是散開的，衹有一個口袋，這又讓我對羅伯特産生懷疑，這樣做，不管怎樣都是對羅伯特有利的，其一，奧爾發現是羅伯特丟的東西，證明羅伯特確實是受害者；其二，羅伯特自己‘偷了’自己的東西，隱藏起來，但是不能被自己找回，否則會引起懷疑，於是他找機會把東西拖到百畝樹林邊上——東西暴露在青天白日下，遲早會被人發現，誰都知道哪些東西是羅伯特的，最後羅伯特名正言順地把故意‘丟失’的東西收回。這邊，凱瑞的東西仍舊沒有下落，因為羅伯特已經私吞掉——他這樣做，結果是欲蓋彌彰，等於把動機告訴我們——是他偷了凱瑞的東西，然後假裝自己被偷，最後再找時機把自己的東西‘找’回來。
能夠把迷局佈置得這麽深，這麽牢，到目前為止，百畝樹林沒有誰能夠做到——為了證實我的猜測，我叫奧爾去‘保護’羅伯特，實際上讓他監視羅伯特的行蹤，如果真如我所設想的那樣，羅伯特一定會呆在洞裏等待消息。與此同時，我猛然想起凱瑞說的那個帶花紋的尾巴，除了凱瑞自己的一條以外，還真有一條帶花紋的尾巴，衹不過我一直沒有想到會是她，因為在此次案件當中，她絲毫沒有任何作案動機。之後我去了羅賓傢，找了尤四青，尤四青承認那天夜裏去了百畝樹林。”
“你是說我看到的那個影子是尤四青。”凱瑞驚道。
“沒錯，是尤四青。”
奧爾猛然有頭，“不對，柯剋，我去給羅賓報信的時候，尤四青明明在傢裏，羅賓還說，尤四青枕着他的手臂，把手臂枕麻木了。”
“奧爾，你去給羅賓報信的時間還記得麽？”柯剋問道。
“具體時間我也沒印象，反正沒多久天就亮了。”奧爾猶豫道。
“我告訴你時間吧！你去羅賓傢那會是4點左右，距離案發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哦，對了，我和你在一起討論案件用了有一個小時吧！你還讓我再晚些告訴羅賓。”奧爾說道。
“是的！奧爾，這段時間，尤四青早已經躺着羅賓的手臂上不知道做了幾個夢了。”
“你不是說她沒有作案動機嗎？她怎麽會和這次案件有關？”奧爾不安地問道。
“嚴格來講，有關的，沒有她的幫助，可能我到現在也無法找到盜賊留在現場的證據。凱瑞那天夜裏看到的帶花紋的尾巴就是尤四青的尾巴！尤四青對於此次案件不存在任何作案動機，她衹是碰巧在特定的時刻出現在作案現場，同樣也是此次案件唯一的目擊證人。根據尤四青的描述，盜賊作案時間要提前半個小時，也就是說在1點30分至兩點之間，這個時間段，尤四青衹看見一個人出現在哪裏，那就是羅伯特。”
“原來如此，，當時我怎麽就沒註意到她！”羅伯特說道。
“尤四青站着不動的時候，老鼠都察覺不到的。”凱瑞說道。
柯剋繼續說，“尤四青證實羅伯特出現過，但是沒看見他身上帶着東西，這就證明羅伯特剛纔交代的內容是真實的。奧爾在百畝樹林北邊發現羅伯特被偷的東西後，我當時就把東西藏起來，並要求奧爾封鎖信息，然後讓奧爾去試探羅伯特，希望他能夠露出一些馬腳來。”
奧爾點了點頭，“結果非常令你失望。”
“沒錯。假如那些東西真是羅伯特所棄，他就應該等着消息被公佈，然後理所應當取回自己失竊的東西，最後私下裏把凱瑞的東西消化掉，因為直到現在凱瑞的東西仍舊沒有下落，除去這扇已經沒用的門，如果真是羅伯特所為，這樣的解釋再完美不過了。然而東西並不是羅伯特丟棄的，奧爾監視羅伯特的當天，羅伯特繼續收集過鼕的食物去了，這樣就否定了我的猜測。現在看來，凱瑞的那些食物不足以促使羅伯特殫心竭慮謀劃如此精深案件，另外——羅伯特恐怕也不具有這方面的‘才能’。”柯剋說道後面一句停頓了一下，“動機，才能兩方面都不具備，那麽羅伯特的嫌疑就被排除了。”
凱瑞看了看羅伯特說，“我真不知道，柯剋是在為你辯護還是在貶低你。”
柯剋閃過一絲陰笑，“尤四青帶我發現了此次案件的第一個綫索，就是這枚鬆果——凱瑞雖然無法確認這枚鬆果就是從她丟失口袋裏掉出來的，但是有一點，百畝樹林裏面衹有凱瑞一個需要這種東西，衹要被她發現了，一定都被收藏起來。這枚鬆果是在伊爾的木棚後面撿到的，於是我發現了這次案件真正的嫌疑人了，儘管這個嫌疑人根本不存在任何犯罪動機，但是，證據卻能說話。”
伊爾不動聲色，靜靜地盯着柯剋，柯剋的臉沒有對着他。
“尋找綫索當日，本來我和尤四青要去拜訪伊爾的，伊爾不在傢。第二天我又過來，凱瑞說，伊爾在給她裝門那天就和她說，他要離開一段時間，直到現在，伊爾剛好出去三天時間，他去見一個朋友，為什麽偏偏在案發的第三天幫凱瑞裝好了門後離開呢？為什麽要把自己離開的消息清楚地告訴凱瑞？為什麽會主動出來為凱瑞做門、裝門？為什麽沒把現在看到的這扇門直接還給凱瑞給她裝上？這些疑問，都是因為他要見的這個朋友。”
“柯剋，你想的很遠，聽起來也合情合理。”伊爾慢慢地說。
“伊爾要見的朋友怎麽會和百畝樹林發生關係？”奧爾不解地問。
“事實上，伊爾不是去見朋友，而他是去送朋友。案情發生之前，他的朋友就已經在百畝樹林了，而且他的朋友還不止一個。我在這裏暫且叫他們是嚙齒朋友，嚙齒朋友什麽時候進來我不清楚，至目前為止，衹有尤四青一個人看到過我們的嚙齒朋友，還衹是他的背影。很顯然，嚙齒朋友的精力非常旺盛，奔跑速度極快，尤四青也沒能追的上他，還有一層原因就是，百畝樹林裏面有嚙齒朋友的庇護所，所以纔會輕鬆地在尤四青手下消失。看起來我們的嚙齒朋友比較特立獨行，我如果有這麽一個朋友的話，一定會非常頭疼，在他做錯事的時候，還不得不為他收拾殘局。我想，嚙齒朋友是在沒有徵得主人同意下私自行事的，兩個或者三個同時作案，一個針對凱瑞，一個針對羅伯特，當然羅伯特的東西使他們非常失望，不久就被丟棄了。當主人得知他們的犯下的過錯，一定非常的內疚，所以想要盡力輓回點什麽，又不想讓朋友們知道失竊和他自己有關，於是主人主動為受害的朋友重新做了一扇門，彌補‘自己朋友’的‘過錯’。之後主人說他要離開一段時間——這是因為他要把這兩個給自己帶來麻煩的嚙齒朋友送回到他們來時的地方去。嚙齒朋友的贓物，也是主人幫着運走的。當他們發現從兔子洞裏偷出的贓物不是自己需要的時候，也是主人幫着脫手的，試想百畝樹林裏面，沒有誰可以像主人那樣很輕鬆地把那幾個裝滿蘿蔔、幹菜的口袋運到百畝樹林北面去，主人這樣做，目的是製造幹擾，聲東擊西。為了讓人們盡快發現失蹤的食物，故意解開口袋，把東西倒了出來，丟的遍地都是，事情發生在案件發生後的第三天晚上。在處理掉不要的贓物後，主人和他的嚙齒朋友們回到傢，整理好東西後，帶着他的嚙齒朋友們離開百畝樹林，一路上，嚙齒朋友不住地咀嚼鬆果核桃，皮屑就丟在回去的路上。”柯剋說着拿出那兩個鬆果和半個核桃殼，“這些就是我在路上撿到的。”
“他們路過這裏——人工渠橋上的時候，嚙齒朋友隨手把偷竊帶回的那扇門丟了出去，嚙齒朋友站在主人的背上，扔出去的門飛的很高，結果就挂在了樹枝上——就在現在的位置上。”柯剋指着樹上的木牌，“幸運的是，這次失竊事件並沒有給百畝樹林帶來太大損失，而且主人已經做了補救，凱瑞，你可以認為你的那是被偷的東西送給了某位朋友或者自己的同類，衹可惜這個同類至今與你未曾謀面。”柯剋深情地註視着凱瑞。
這時候伊爾忽然說話了，“你真得確信樹上挂的就是凱瑞丟的那扇木門嗎？”
“凱瑞已經上去看過了，確認無誤，不信你看！奧爾請你幫忙把木牌拿下來。”柯剋說道。
奧爾飛上樹枝，把木門摘了下來放到地上，大傢聚過去一起去看。
“凱瑞你再辨認一下，這個木門究竟是不是被盜的那個。”柯剋說道。
凱瑞擠進去，正面反面仔細查看，“是，是我的——不過，不過，我的門上從來沒有這個圖案。”
“圖案？”大傢異口同聲，凱瑞指着門的背面的右下角，衹見上面刻了一隻雞的圖案，非常的清晰。
“這是怎麽回事兒？柯剋，你見過嗎？”奧爾問道。
那個雞形圖案在柯剋眼中旋轉起來，柯剋分明看見伊爾的眼神中透着一種詭秘，仿佛是在嘲笑他，耳邊嗡嗡直響，一時間天旋地轉。
失竊
1
是夜，皎潔的月光斜着透過玻璃鋪在羅賓的屋子裏。窗外的椿樹靜靜伫立，偶爾落下幾片碩大的葉子，葉子無聲地墜落，直到落地的那一刻，纔發出清脆的聲響。某個時刻，轟隆隆的一陣巨響會把人從夢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心房跳的發狂，稍稍平息——原來是玉米垛倒掉了。
羅賓和幼時的夥伴在洋河上嬉戲，大傢一起在冰面上追逐，時而聽到冰河下面的流水汩汩作響。羅賓越跑越快，腳下隱約見水流過，正滑嚮河中央，冰層中間嚮下凹去，猛然間腳底一滑，身體前傾，羅賓本能地伸出雙手嚮地面撐去，不承想竟壓破了冰面，兩衹胳膊齊刷刷插進冰洞，右臂隨之失去知覺，緊接着冰面開始裂縫、從兩側斷開，中央陷了下去……羅賓一覺驚醒，月光直照在臉上，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粒，右臂麻木不堪，尤四青早已睡熟，呼吸細微，腦袋剛好枕在羅賓的右臂上——
“尤四青，你把我的胳膊枕麻了。”
動物和人相處時間長了，就會受主人生活習慣的影響。
自然界中的動物種群，蟲魚鳥獸，都有各自的語言。語言不一定就是聲音，聲音衹是語言最常用的一種載體，除此之外，還有氣味、顔色、表情、肢體動作等等，這些都可以作為語言的載體，與外界環境進行交流。
動物和人類長期相處，可能會漸漸地喪失其本來的“語言”，以至於它們很難再回到自然當中去，但是他們學得了一套和人類溝通的“外語”。在人類社會當中，他們找到了另一種生存途徑。貓的叫聲，狗把耳朵垂嚮腦後，使勁搖尾巴，雞聞聲前來，兔子圍着轉，它們發出的這些信息，或者嚮人類訴諸友好，或者嚮人類訴求自身的生理需要，人類在與之長時間的接觸當中讀懂了它們的“語言”。
然而，即便馴養的再熟練，人們也不能忽視動物各自特殊的生活習性，人類一味按照個人意願去管教，往往會適得其反，給動物帶來很大傷害，甚至會危及到他們的生存。一些動物，天性當中不服人管製，比如麻雀，麻雀距人類生活最近，平日裏很聒噪，但從不服從人類意志，關進籠子圈養，它們會以死相抗。麻雀雖小，不止五髒俱全，對自由也有很高追求。
事實上，人類與動物在一起生存，生活習慣相互影響，衹不過人類對動物影響的程度相對深一些。
尤四青在羅賓傢生活有8年了，8年對一隻貓來講幾乎已經是一生了，現在的尤四青活動時間越來越短，白天基本上很少活動，晚上出去一夜或者半夜，平時也懶得叫，一個月前尤四青生了四衹小貓，前兩衹生下來就死了，還有一隻是在半個月前死的，最後衹留下一隻小公貓，名叫李小毛，一直呆在她身邊，這是她最後一個後代了。
羅賓伸出手摩挲着尤四青光滑的毛皮，白色的毛發出點點火花，尤四青背着她，尾巴使勁地甩着，腦袋枕在羅賓的手臂上——那是她的枕頭。李小毛一躺下睡覺就會打鼾，尤四青睡覺已經不打鼾了，像老人一樣沉寂。
“尤四青，你把我的胳膊枕麻木了，還是躺在枕頭上吧！”
羅賓緩緩地把尤四青挪到枕頭上，尤四青已然醒來，在枕頭上靠了一會兒就站起身來，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站在原地靜靜地發呆，尾巴伸到羅賓臉上，來回用力地抽着。
“脾氣真大，還是枕我的胳膊吧，不過我要換一下位置。”羅賓輕輕拍了拍尤四青後背，尤四青仍舊揮舞着尾巴，站在原地不動。這時李小毛突然發出尖銳的叫聲，着實把羅賓嚇了一跳，開燈一看，李小毛正蹲在沙土盆裏排便。李小毛快出滿月了，以前吃奶的時候不排便的，最近開始吃些流食，直腸打通，小貓受不了疼痛，排便時忍不住發出凄厲的叫聲，聲音聽起來比當初尤四青生他時還痛苦。尤四青走過去，舔舔李小毛的頭，李小毛身體還小，被尤四青舔得東倒西歪。
“不至於疼成那樣，消停些吧！”尤四青說。
羅賓關上燈繼續睡覺，剛躺下，一個影子從窗前閃過，在院子裏盤旋一圈後撲打着翅膀落在窗臺上，捲起不少飛舞的落葉，尤四青聞聲，“噌”地從門洞裏竄了出去，少頃又從門洞裏伸進腦袋，對羅賓說道，“奧爾在外面等你”。
羅賓坐起身來，隨便披件衣服，下床，“這一夜睡不好了”，他想。
“尤四青，羅賓起來了嗎？我有急事找他。”奧爾在門外輕聲說話。
“他很快出來。”尤四青說完慢慢走嚮西墻，西墻下有塊斷木，尤四青在上面“噌噌”練了練爪，斷木旁就是椿樹，尤四青嚮上縱身一跳，爬上樹幹，連着三次跳躍，跳上樹幹分叉處，爬上枝杈，轉身跳嚮墻頭，踱着優雅的步子在墻上行走，狹長的影子拖在地面的落葉上。
羅賓猛一下床，感覺有點兒頭暈，一開門，奧爾正站在窗臺等他。
“奧爾是你啊，這麽晚了有事情嗎？”羅賓問道，他知道奧爾不會平白無故這麽晚了還來找他。
“不好意思現在還來打攪你，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就在剛纔，百畝樹林裏面發生兩件失竊案。”奧爾說道。
羅賓頓時一驚，“不會吧！以前從沒聽說過百畝樹林被竊，你確信消息真實嗎？”
奧爾說道，“確信。羅伯特東西被偷，是他立刻通知我的。”
“還有誰被偷了？”羅賓問道。
“凱瑞。”奧爾答道。
“是不是有陌生動物來到百畝樹林呢？一會兒回去叫大傢註意安全，保管好各自的東西。”
“我已經通知大傢了。問題是，這兩件失竊案，幾乎是在不同地點同時發生的。”
“那接下來呢？還是別的事情發生麽？”
“暫時沒有。”
“可能是集體作案。”羅賓說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
“告訴大傢小心戒備，你先回去，明天早上我一早過去。”羅賓說道。
“那好吧！我通知他們在我住的那棵槐樹下等你。”
“一言為定。”
2
梧桐樹下有一塊空地，凱瑞把上個星期曬在外面的花生收集起來，挑出一些好的出來裝進口袋，然後拖進樹洞，以備自己近來食用，其餘也用口袋裝起來，準備明天搬到羅伯特的兔子洞裏去，他那裏空間比較大。凱瑞的洞裏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存放了，除了床以外，到處都是她儲備過鼕的食物，有漿果、花生、鬍桃、榛子……空間十分狹小，洞裏充滿了食物的氣味，她住的洞不是很高，所以她可以很輕鬆地把食物拖進洞裏。
晚上睡到午夜十分，月光照進洞裏來，凱瑞被月光照醒，發現門不見了，洞口邊上放的食物也不見了，凱瑞立刻起身，衝出洞去，從樹上跳下，掃視周圍，沒發現任何動靜，耳邊忽聽到腳踩落葉的聲音，深夜寂靜，聲音十分清晰，凱瑞尋聲找去，卻什麽也沒有看到，聲音仿佛就在附近，她繼續往前走，走了很遠，當她即將放棄尋找時，聲音又響了起來。
此時百畝樹林仍在沉睡，月光在地面上搖曳。凱瑞就這樣跟着聲音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覺即將走到百畝樹林邊界，聲音忽然消失了，就在這時凱瑞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身影，她確信那一定是盜賊，盜賊身後有條布滿花紋的尾巴，盜賊好像也看見了她，飛快嚮前跑去，凱瑞在後面奮起直追，沒跑多遠，盜賊背影嗖地消失不見，凱瑞加快速度，繼續嚮前奔跑，風聲在耳邊呼呼響起，她幾乎是浮在草上嚮前穿梭，一會兒眼前忽然開朗，已經跑出了百畝樹林。
凱瑞跳上身邊一棵大樹，舉目遠眺，月光在前面投下百畝樹林的最後一片陰影，再往遠看就是一片光亮，恍惚間看見一個動物站在原地，四處觀望——“原來賊在那裏”，凱瑞自語道。
這次一定要把他捉到，凱瑞記準方向，跳下樹，嚮前跑去，奇怪的是，盜賊似乎也看見了她，這次不僅沒有逃跑，反而轉嚮她這邊跑來，凱瑞因詫異放慢了腳步，盜賊也慢了下來——奇怪，盜賊的耳朵怎麽那麽大，凱瑞心裏想着。突然間眼前一亮，她頓時明白了。
“羅伯特，是你嗎？”
“你是？凱瑞？”
“怎麽會是你？”羅伯特和凱瑞同時質問對方。
“我在追一個小偷，我用來過鼕的食物和門都被小偷偷走了。”凱瑞最先說道，她的嘴比較快。
“我也在追一個小偷，聽到聲音後，立刻從洞裏出來，一路尋着聲音追去，沒想到就碰到了你。你的東西都被偷走了嗎？”
“是啊，我還想明天把花生都放在你那裏，看來沒這個必要了。小偷怎麽會同時偷我們兩個，難道不止一個小偷？”
“不好，我們都跑出來，後面會不會還有小偷的同夥，你出來時候關門沒有？”
“我連門都被小偷偷去了，還怎麽關門。”凱瑞說道。
“那你趕快回去看好傢，我也回去看看，過會兒我去通知奧爾，讓他提醒大傢註意防盜——我想盜賊應該還在百畝樹林裏面。”羅伯特說道。
“好吧！你要小心。”
“你也是。”羅伯特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月色忽明忽暗，天空中飄來幾片雲。羅伯特回去後，洞裏完好無恙，他就直接去找奧爾，奧爾聽後即刻通知了柯剋和伊爾，並在百畝樹林上空盤查了一圈，沒有發現賊人的行蹤。之後他飛去李莊，嚮羅賓告之此事。此時正值後半夜。
凱瑞沒有羅伯特那麽幸運，果然如羅伯特所說，在她出去抓賊的這會兒功夫，盜賊又回來繼續行竊，等她到傢的時候，屋子裏所以預備過鼕的食物都不見了，衹剩下一張床。凱瑞站在門口欲哭無淚，這幾天的勞動全部白費，她還得重新去找過鼕的食物。不過，眼下第一要緊事是防盜，明天想辦法趕緊把門安上，這次一定要把門裝得十分牢固。
3
清晨，羅賓來到百畝樹林，動物們已經聚集在奧爾住的那棵槐樹下面，羅伯特、伊爾、凱瑞、奧爾、都來了。
“柯剋，你怎麽看待這件事情？”羅賓問道。
“總的看來，這是一次有預謀的集體盜竊案，我估計他們可能還在百畝樹林附近，在沒有破獲此次盜竊案件以前，我希望大傢時刻保持警惕，我不想再有其他任何東西被偷。”柯剋鄭重其事地說。
凱瑞說道，“羅賓，我們已經决定請柯剋來查這件案子。”
羅賓點點頭，“很好。柯剋，你繼續說。”
“從羅伯特和凱瑞對案情的描述來看，盜竊犯行為十分詭異而且周密，首先他們不露痕跡地誘使凱瑞和羅伯特從洞裏出來，使他們相遇，致使凱瑞、羅伯特誤以為對方就是盜賊，然後他們趁機逃匿；其次，他們同時在兩個地點行竊，時間上配和的非常一致，這就要求他們對百畝樹林非常的熟悉，換句話說，如果他們不對百畝樹林了如指掌，就不可能如此成功地實施盜竊計劃。可是，仔細回想最近一段時間，似乎沒有任何外來者光顧百畝樹林，也就是說，根本沒有陌生人來這裏搜集過信息，到目前為止，能夠如此清楚地知悉羅伯特和凱瑞生活作息的，衹有我們這幾個人，換句話說——”柯剋環視四周，停頓了一下，“我們當中有人很有可能就是盜竊犯潛伏在百畝樹林的耳目。”
說道這裏，大傢一陣緊張。
“我想，深夜裏，能夠在百畝樹林裏準確找到羅伯特凱瑞住處，除了百畝樹林成員，外人根本不可能做到，更何況，時間剛好是在凱瑞羅伯特將預備過鼕的食物收藏起來的日子，可見盜賊對百畝樹林成員每天的生活狀況也很清楚，除了百畝樹林成員自己，沒人會知道的這麽詳細。”柯剋接着說道。
“百畝樹林裏衹有凱瑞和羅伯特有儲藏食物的習慣，昨晚深夜也衹有他們兩個被竊，說明盜竊犯本身也和凱瑞、羅伯特有相似的生活習性——”柯剋繼續說道。
“食物到處都有，他們不會自己去找嗎？這樣殫精竭慮地盜竊，還不如自己去大自然裏尋找來得天經地義，況且那些東西又不是什麽值錢的寶貝，真搞不懂那些小偷是怎麽想的。”凱瑞無奈地說。
大傢一想，凱瑞說的未嘗不是，除非小偷有盜竊癖，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盯上一隻鬆鼠那點兒可憐的堅果，而羅伯特儲藏的那些東西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不管怎樣，我將要對百畝樹林進行一次全面細緻的搜查，務必要找出盜竊犯作案時遺留下來的痕跡，諸位這幾天晚上盡量少去外面活動，看好各自的傢，一有情況，立刻通知奧爾，奧爾會通知我們大傢的。”柯剋清了清喉嚨，表示話已說完。
“羅賓，你能幫我找把鎖子嗎？一會兒我要去找扇門來重新裝上，我要上把鎖，不想夜裏再被人把門偷走。”凱瑞對羅賓說道。
“好吧，凱瑞，沒問題的，可是你去哪裏找門啊？”羅賓問道。
伊爾忽然說道，“凱瑞你不要去找了，我那裏有多餘的木頭，我可以給你重新做一扇門。”
“太好了，伊爾，太謝謝你了，不過時間很緊的，什麽時候能夠做好啊!”凱瑞說道。
“一會兒回去我就着手去做，可能要到明天或者後天才能做好，我盡可能給你做的牢固一些——今天晚上你就住到我哪裏吧！”伊爾答道。
“謝謝你的好意，我想還是住在羅伯特那裏好些。”凱瑞說道。
“隨便你了，明天你來我這裏，看看還有什麽要求，時間來得及的話，順便給你把門裝上。”
“好啊！伊爾，勞動你了。”凱瑞說到。
動物們就此散開。
柯剋獨自回到沙坡，他沒有住在百畝樹林，而是住在百畝樹林東北嚮的沙坡上面，從昨晚奧爾通知給他消息的時候，他就開始思索竊賊行竊的動機，他現在已經敢肯定竊賊是和羅伯特、凱瑞習性比較接近的一種動物——竊賊既然可以很輕鬆地把凱瑞的門卸去並能夠悄無聲息地進洞行竊，說明那他的體型不會太大，應該是介於凱瑞羅伯特之間——柯剋想到。
柯剋在紙上畫了一個大概輪廓——而且他的身手一定相當敏捷，和凱瑞有些相似，否則他就不會在凱瑞沒有任何知覺的情況下輕鬆行竊——柯剋在輪廓上面添加一對細小的手爪，他要將竊賊的外貌特徵描繪出來。
他的力氣也一定很大——想到這裏柯剋忽然遇到一個無法解釋的問題，凱瑞要把堅果扛進樹洞，必須一袋一袋來搬，很費時間，不可能同時背幾個口袋，但是竊賊——看來他們是成群出動的，一個用來拆門，其他的進來偷取東西，每個竊賊背上一袋就足夠了，那麽至少在凱瑞的樹洞裏行竊的一夥竊賊，應該和凱瑞一般大小，不過還有一點，他們的速度可能比凱瑞快得多，而且背上還扛着東西——
“凱瑞，你確信昨天晚上衹聽到一處有聲音嗎？”柯剋問道，他覺得有必要把凱瑞當日追逐竊賊的情形弄清楚。
凱瑞仔細回想昨天晚上的情形，“是的，柯剋，我衹聽到一處有聲音，之後順着聲音一路跟蹤下去。”
“具體在那個位置？你帶我去看一下。”柯剋說道。
“好吧！”凱瑞答道。
凱瑞領着柯剋來到昨晚案件發生的地點，“我就是從這裏追蹤的，聲音從那個方向傳過來。”
“那個方向朝東，不，稍微有一點點偏南——竊賊是沿着走出百畝樹林最近的方向跑的。”柯剋若有所思。
“然後呢？你有沒有看清楚竊賊的容貌？”柯剋繼續問道。
“沒有，柯剋，我已經說過，我衹是隱隱看到他的尾巴，好像有花紋——”
“哦，我想起來了——”柯剋轉過身看着凱瑞的尾巴，摸了摸，“竊賊有可能是你的同類。”
“你說我昨晚看到的是一隻鬆鼠？”凱瑞驚道。
“你回頭看一下你的尾巴！是不是和昨晚看到的一樣。”柯剋說道。
凱瑞回過頭，把自己的尾巴掰到前面來，“我也說不清，晚上看不清楚，或許是吧，好像沒有這麽大——”
“那可能是因為你離他遠的緣故。”柯剋說道，“他把尾巴伸到你面前來，或許比這個還大。”
“有道理，不過，我還是感覺不怎麽像。”凱瑞說道。
“對了，凱瑞，你當時是用最快速度追他的嗎？”
“是的，柯剋。”凱瑞肯定地回答。
“可是竊賊還是把你甩了。”
“沒錯，柯剋，那聲音和前面的影子幾乎同時消失了。”
“然後你就跑出了百畝樹林。”
“嗯！”
“如果沒錯的話，我想你追的是竊賊的誘餌，他們為了誘你離開樹洞，而故意設的迷魂陣，那聲音和你所看到的身影都是假的。”
“我也有這種感覺，柯剋，可是我沒想到自己後來追的竟然是羅伯特。”
“當你爬上樹，沒有看到周圍有什麽異樣嗎？”
“周圍都是樹木的影子，光綫很暗——我沒有看清楚。”
“你確信之後看到的那個影子是羅伯特嗎？”
“不能確信，柯剋，直到我和羅伯特在一起碰頭我都無法相信。”
“看來我得找羅伯特瞭解那段時間發生在他那裏的情況了——如有其他問題我還會來找你的。”
“沒關係，柯剋，不過羅伯特一早就出去了，我估計下午他纔會回來。”
“多謝提醒，你現在準備去哪裏？”柯剋說道。
“伊爾在幫我做門，我要過去看看。”說罷，凱瑞轉身嚮南邊走去。
4
柯剋利用這段時間獨自在百畝樹林裏面盤查。
——在凱瑞發現竊賊的時候，他們應該是先四散奔逃，不可能朝同一個方向逃去，否則就會被凱瑞發現，不可能沒留一點兒痕跡——柯剋把剛纔站的位置做圓心，嚮四周放大，他要證實自己的猜測，連着轉了兩圈——奇怪，怎麽連一點腳印的痕跡都沒有呢？竊賊總不可能從空中飛走了，如果真是那樣，反而會很容易發現的。柯剋開始隱隱感覺到不安——凱瑞的話是不是都是真實的，或者她還隱瞞些什麽？
下午羅伯特剛好在傢，柯剋過去找他繼續瞭解失竊案的情況。
“你能把時間說的更準確些嗎？”柯剋說道。
“應該在夜裏兩點前後，我和凱瑞分手後，回來的時間是2：20。”
“你是怎麽發現東西被盜的，食物不就在你居住的這個洞內？”柯剋質疑道。羅伯特的洞比較特殊，從地面上嚮下延伸，走到一半出，分成兩個岔口，一個是羅伯特用來居住的，一個是用來儲藏食物。因為通道不是絶對筆直的，在夜裏根本不會通過通道看到有人進來。盜賊從另一個岔口出去時，衹要聲音不是很大，一般不會被發現的。
“原來如此，我一直以為兔子洞僅僅是個很深的洞穴”柯剋說道。
“我的耳朵比較靈敏，或許是小偷在把口袋往外托的時候拉出了聲音，我就被驚醒了，醒來之後，感覺情況不對，立刻從洞裏爬出去。”
“有沒有看見盜賊的模樣？”
“沒有，很遠處看到一個影子，很快就消失了——或許是他們隱藏起來了。”羅伯特說道。
“那你怎麽追出去的，是朝那個方向？”
“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我就順着聲音的方向追去。”
羅伯特的洞在百畝樹林邊上，他有好幾個洞，這衹是其中之一。
“你說的聲音方向來自百畝樹林東邊，東邊是平原，你就嚮平原跑去？”
“沒錯，是這樣的。”
“沒在百畝樹林裏面追蹤嗎？”
羅伯特搖了搖頭，“沒走多遠，聲音就消失了，然後我停下來，四處觀望……”
“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和凱瑞兩個誰跑的更快？”
“我們沒有比賽過，我也不太清楚，為什麽問這個？”
“我知道了，不為什麽，羅伯特，我想你晚上也經常去外面活動吧！”
“不經常。”羅伯特說道。
柯剋感覺案件有些眉目了，回去之後早早睡下，一直睡到深夜，一覺醒來，時間是1：30分，柯剋起床，提盞燈出來，站在沙坡上，外面月色如華。下了沙坡，徑直往百畝樹林方向走去，走了好久，來到白天他和凱瑞談話的地方，將凱瑞所指的路綫重新再走一遍——羅伯特和凱瑞所描述的有幾處顯然對不上，如果凱瑞看見的真是條花紋的尾巴，但是——柯剋看見月色下面斑駁的影子——兔子的尾巴也可以是斑駁的了，這麽高的草除了可以掩飾一隻兔子，一隻鬆鼠之外，還可以掩飾什麽動物呢？——柯剋沉思了好久——毫無疑問，羅伯特要比凱瑞跑步速度要快，他肯定在有意掩飾什麽？”
第二天柯剋來到凱瑞住得梧桐樹下，伊爾已經幫忙把門裝好了，早上羅賓在百畝樹林散步，順便把鎖子給凱瑞帶來，凱瑞正在門口裝鎖。
“要不要我來幫忙。”柯剋在下面叫道。
“是你啊，不用了，我自己能夠裝好，你看羅賓給我找的鎖——好像真是專門給鬆鼠量身定做的一樣。”凱瑞把鎖子指給柯剋看。
“不知道能不能防盜。”柯剋輕聲說道。
“無所謂了，實在不行，我就和羅伯特一起去住。”
“對了，羅伯特比你跑得快嗎？”
“那當然了，他的體型比我大很多，走起來不覺得，跑起來一步頂我三步。”
“可以提高速度趕上他。”
“除非給我裝一對像奧爾那樣的翅膀，我才能趕上他。”凱瑞說道。
“事發之前，羅伯特知道你要把食物藏到他那裏嗎？”
“他早就知道了，他還幫我裝過口袋，要不是因為那天他沒有把洞清理出來，恐怕當天就把食物放到他那裏去了。”
“原來如此。”
“那你那天晚上追的那個盜賊，體型應該比你要大嘍？”
“如果單從尾巴上看，體型是要比我大些——可是我的尾巴也不小啊。”
“那天晚上你和羅伯特碰過面之後，回來看見洞裏的東西全被偷光，確認就是在你去追逐盜賊的那個時間段嗎？”
“是的，柯剋。羅伯特叫我回來看，可是已經晚了——你是不是懷疑羅伯特，他不可能是百畝樹林的姦細。”
“不要緊張，凱瑞，沒有發現證據之前，我不會下任何定論，不過，有一點始終是確定的：這件事情，肯定和百畝樹林中某個成員有關。”
“誰會有可能嗎？”
“誰都有可能。”
“你有可能嗎？”凱瑞忽然問道。
“有可能。”柯剋堅定地說。
接下來柯剋離開了凱瑞的梧桐樹，嚮奧爾傢走去，奧爾正在睡覺，柯剋來到樹下叫了好久，奧爾纔出來開門。
“打擾你了，奧爾，不知道你現在睡覺。”柯剋說道。
“早上活動的時間太長了，回來時睏得不得了，案件偵察的怎麽樣了，昨天一天沒看到你。”
“基本上理出頭緒來了，但是缺乏證據。”
“什麽證據？需要我幫忙嗎？”奧爾問道。
“具體我也說不清楚，你是最早來的百畝樹林吧！”
“不好說，如果尤四青也是百畝樹林成員的話，那她應該算是最早的了。我剛來這裏的時候還小，那天凌晨我飛到李莊，停在一顆枯樹上，叫了幾聲，沒想到把附件的動物驚動了。未幾，尤四青竄上墻頭，幾個跳躍爬上了枯樹，速度快的不可思憶，好在我反應及時，要不就被她撲了下去。飛起不遠，尤四青在後面喊，‘我不會傷害你的，就是不想讓你驚醒別人，你是百畝樹林新來的吧？’——”
“看來尤四青早就註意到你了。”柯剋說道。
“沒錯，當時我沒想到，尤四青竟會對百畝樹林了如指掌，後來我知道她沒有敵意，就飛了回來，以後的事情，不說你也應該知道吧！”
“從未聽你提起過這些——對了，羅伯特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的。”
“應該是我來這裏兩年以後吧，認識羅伯特的同時也認識凱瑞了，那時侯他們兩個好像也是剛剛認識的。”
“那你知不知道羅伯特有什麽親戚朋友一起過來的嗎？”
奧爾想了想，“印象當中，好像有一年鼕天下大雪，他曾經和幾衹西南山下來的野兔在洋河邊追逐——呵呵，柯剋，你應該知道羅伯特是在幹什麽吧！”
“噢。”柯剋似乎有些失望。
“我想起來了，他好像每年鼕天下雪的時候都會在洋河上追逐其他兔子。你忘了，去年羅賓說他看到羅伯特穿過農田嚮西山跑去，羅賓喊他沒有聽見，後來羅賓讓伊爾纔把羅伯特追回來的——伊爾也真是了得，平時看起來無精打采的，沒想到跑起來風馳電掣一般，連我都追不上，真是深藏不露。”
“伊爾是最晚一個來的百畝樹林？”
“是的”
“他以前在那裏住着？”
“白莊。”
“白莊是他的老傢嗎？”
“應該是的，他曾說過他出生在那裏。”
“哦。”
柯剋從奧爾那裏回來之後，直接轉嚮洋河北岸，這幾天他被這些事情搞得有些疲勞，到目前為止沒有找到一點證據——看來盜賊真是了不起的高手，事情遮掩的如此密不透風，案件漸漸明朗化了，可就是缺乏證據——柯剋想了想，已沒有地方可去了，沿着沙坡走回傢，早早地睡去——或許每天或許會有轉機。
天不亮的時候，“篤篤”聽到外面有人敲門，柯剋睜開雙眼，看見奧爾站在窗外，立刻跳起身，心想奧爾一定發現了新情況，開門便說，“發現綫索了嗎？”
“可以這麽說，我在百畝樹林北岸發現的。昨天晚上，我本想——”
“咱們邊走邊說。”
柯剋關好門，起身和奧爾一同下了沙坡。
“……剛纔我在百畝森林北邊盤旋，隱隱看到附近地面上與以往不太一樣，好像丟了好些東西，落下來仔細一看，沒想到竟是散開的蘿蔔、菜梗等各種幹菜，還有一個口袋，口袋裏面已經有一半倒出來了。”
“那是羅伯特的東西。”柯剋眼睛一亮。
“嗯，我也這樣想的。”
一會兒他們來到奧爾發現綫索的地點。
“就是這些，附件還有麽？奧爾。”柯剋問道。
“沒有了，就這些了。你看這個就是剛纔我說的那個口袋。”
“很顯然，這正是羅伯特用過的口袋。”
“嗯，但是怎麽會衹有一個口袋呢？我有些想不通，我也在附件找過，可是再也沒有找到。”奧爾疑惑道。
“我想，口袋裏面的東西都倒了出去，口袋空了，很輕，很容易被風吹走。”柯剋說道。
“有這種可能——對了，我去通知羅伯特，讓他過來認領，否則再過會兒，這些幹菜什麽的也會被風吹走的。”奧爾說道。
“等等，奧爾——不對，你想過這是誰扔的嗎？如果是盜賊，他為什麽把贓物丟在這裏，究竟是什麽目的？”柯剋問道。
奧爾搖了搖頭。
柯剋陷入沉思，他要快速整理一下綫索——羅伯特的尾巴沒有那麽長的，如果凱瑞看見的是羅伯特的尾巴，她應該能認出來的。可是，為什麽羅伯特會出現在事發現場呢？帶有花紋的尾巴——
“奧爾，請能幫我做兩件事好嗎？”
“你說吧！柯剋，衹要我能做得到。”
“第一，要保守這個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發現羅伯特丟失的東西。”
“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現在不好對你說，奧爾，因為我缺乏證據，不過，衹要把秘密保守到今天晚上就行了。”
“哦，還有一個任務是什麽？”
“這個嘛，你今天那裏也不要去，幫我去‘保護’羅伯特。”
“你認為他會有危險嗎？”
“隨你怎麽想，可能會有。不過，你千萬不要暴露和他在一起的真正原因，你衹要像平常一樣和他在一起閑聊就可以了，衹要讓他不在眼前消失即可，他要是找藉口離開，你也要暗暗地跟蹤他，看他做些什麽。”
“我明白了，柯剋，我會不露痕跡地保護羅伯特安全的，你放心，可是這些東西，該怎麽處理呢？”
“收起來，在這附近找個坑就地掩埋，這裏距你傢不遠，你去拿幾個口袋過來，我把這些東西裝起去埋掉。”
柯剋把東西埋掉之後，東方已經變亮，北風吹的有些發抖。
柯剋望着東方，腦海裏忽然一個閃念，他確信這次一定能夠找到。
“那你今天準備去哪裏尋找綫索呢？”奧爾問道。
“羅賓傢。”
5
柯剋來到羅賓傢的時候剛好是早晨七點，羅賓正在洗漱。
“柯剋，案情怎麽樣了，有進展麽？”羅賓問道。
柯剋搖了搖頭，“每發現一個新綫索就要重新理清思路，障礙太多了。”
“哦，需要我幫忙嗎？”羅賓問道。
“謝謝你，羅賓，我來找尤四青，我想她或許能幫得上忙，她現在在嗎？”
“剛回來，正在桌子上臥着。”
“對了，羅賓，案發當晚奧爾通知你的時間是什麽時候。”
“大概是四點前後吧！我記得那會兒月亮就要下山了。”
“哦，那好吧，我進去找尤四青去了。”說完，柯剋轉身進了裏屋。
尤四青四肢縮在一起，蹲在桌子上，閉着眼睛，好像是在靜坐，聽見柯剋推門進來，耳朵動了動，眼睛啓開一條縫。
“尤四青，昨晚去哪裏玩去了。”柯剋問道。
“沒走多遠，就在李莊南邊，有其它要問的嗎——？”尤四青站起身，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案發那天晚上你有沒有出去？”柯剋開門見山問道。
“有的。”
“時間是在什麽時候？”
“我很早就出去了，具體時間記不清楚。”
“那你回來以後沒多久，奧爾就來了吧！”
“嗯，大約有一個多小時。”尤四青沉吟道。
“那晚你去過百畝樹林？”
“嗯，是的。”
“在梧桐樹附近？”
“有去過那裏，那邊能找到很多小田鼠。”
“噢，結果從百畝樹林跑出來的？”
“看來你已經想到了，柯剋，我原以為我在其中不會和案情有什麽關聯。”
“錯了，尤四青，你知道凱瑞說的那個帶花紋的尾巴嗎？就是那衹尾巴誤使我幾次走嚮與案情截然不同的方向上，我甚至懷疑過那是羅伯特的尾巴。”
“羅伯特的尾巴在夜裏很難看清楚的。”尤四青說道。
“是的！因為很牽強，所以我一直在懷疑自己的猜測。”
“你怎麽會被凱瑞追逐的？”柯剋忽然問道。
“那時我正蹲在一棵樹下，樹旁邊有個鼠洞，我就在鼠洞門口守着，先是看到羅伯特從北面過來，轉了一圈就回去了。”
“等等，你是說，事發之前羅伯特的確出現過，那他一定是去凱瑞那裏了，時間是什麽時候？”
“羅伯特回去沒多久，凱瑞就在樹洞口大喊有賊。”
“那你有沒有看見盜賊？”
“凱瑞一喊，我就立刻警覺起來，看到不遠處有個身影忽然消失了，我就順着那個方向追去，一直追出百畝樹林。”尤四青說道。
“追出百畝樹林，影子就消失了嗎？”
“沒有，我看到影子忽然轉嚮南邊，追了沒幾步看見它又溜進百畝樹林，隱藏在草叢中，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找到它。”
“那你當初怎麽沒去通知百畝樹林，而是悄悄回傢，事後也沒嚮我們提起。”
“這還用說嗎？我當初和你現在想的一樣，羅伯特作為盜賊的嫌疑最大，可是誰又會相信呢？除非有確鑿的證據證實。”
“那麽你在追逐盜賊的時候，一定留有餘地，或者說，你衹想看清楚盜賊的模樣，而不一定非要抓住他。”
“你很聰明，如果在那種場合下換作是你，你該怎麽辦？”
“的確不好辦。我們關係一直很好，即便真是如此——關鍵是，羅伯特為什麽偏偏在那時候出現。”
尤四青說道，“或許，這僅僅是個誤會。”
“我敢保證，你當時追逐的對象，决不可能是羅伯特，當時羅伯特在東北方向，你也應該是往東北方向跑去的，然而出了百畝樹林後，你卻折嚮南，而此時羅伯特仍在原來的位置，接下來，後面跟着的凱瑞就和前面迎來的羅伯特打了照面。”
“照你這樣推斷，盜賊另有其人，衹可惜，我在追的時候連盜賊的背影也沒瞧清楚。”
“不過你確實提供了一條強有力的綫索，，你現在就帶我尋找當晚嚮南追逐盜賊的路綫吧！我想實地證實一下。”
尤四青又伸了個懶腰——“下午吧！我現在實在太睏了，我得先休息一會兒。”
“那好吧！我就在這裏等你。對了，李小毛呢？”
“剛纔還在，可能出去玩去了。”說完，尤四青跳到床上，蜷成一團合眼睡去。
柯剋感覺自己也有些睏意，一早被奧爾叫醒，之後又去掩埋羅伯特丟失的東西，然後又跑到李莊，忙了一早晨，柯剋從屋裏出來，外面陽光正好，就地臥倒，閉上眼睛。
下午，百畝樹林裏面隱隱綽綽，正值夏末初秋，太陽南移，影子漸漸拉長。尤四青領着柯剋來到百畝樹林。
“沒錯，和凱瑞說的一樣，是在這個位置。對了，尤四青，你守的那棵樹的位置，還有羅伯特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
尤四青輕輕巧巧走到一棵榆樹下面，然後指了指偏北面。
……
“從這裏再往南就是伊爾的木棚了，影子是在這裏消失的嗎？”柯剋指着影子消失的位置。
“就是這個地方，草很高，我進去都被草給淹沒了。”尤四青說。
柯剋尤四青繼續往前走去，伊爾的木棚越來越近。
“這裏是有奔跑踐踏後留下的痕跡。”柯剋一陣驚喜，尤四青繼續往裏面走去，步履輕盈，一會兒停在一處，用鼻子嗅了嗅，柯剋過來一看，“這是口袋拖過的痕跡。”
“這裏還有一枚鬆果。”尤四青說道。
柯剋撿起來——“這是查案以來拿到的第一個物證。”柯剋興奮地說道。可是當他和尤四青走到伊爾木棚的後墻時候，綫索又丟失了，他們繞着木棚轉了半天再也沒有找到，柯剋說道，“我們去看一下伊爾，看他能提供什麽綫索？”說完，和尤四青來到伊爾的門前，敲了敲門，沒有什麽動靜，柯剋踮起腳尖，順着門縫望進去，伊爾不在。這時百畝樹林已經暗了下了。柯剋拍了拍身上的土，“謝謝你，尤四青，沒有你的幫助，我自己無法找到這些綫索。”尤四青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和柯剋在百畝樹林南端分開，柯剋目送尤四青離去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迷霧中。柯剋現在要趕到奧爾哪兒去，他要知道羅伯特這一天來的消息。
6
“纍死我了，柯剋，我給羅伯特做了一天的苦力。今天一早他就去人工渠南邊的菜地裏拾荒，他撿，我裝包，然後往回運，來回跑了五趟，我說實在不行了，明天再幹吧！他倒是很勤勞，我差點告訴他：‘羅伯特你不必這麽沒命地勞動了，你的東西我們已經幫你找到。’”
“奇怪——他沒有把你支開嗎？或者和平常有些不同？”柯剋問道.
“沒有啊，他說要去尋找更多食物用來過鼕，曬幹後，他會把這些幹菜埋在地下。”
柯剋忽然感到大腦一陣混亂。
“柯剋，要不要把今天早上埋掉的東西還給羅伯特，這樣他就不會辛苦勞作了，我也可以解脫了。”
“好吧！”我現在就去告訴他。
柯剋來到羅伯特的兔子洞口，裏面漆黑一片，羅伯特不在。洞口周圍都是晾着的菜葉，柯剋低下頭，啄食一口，菜葉不幹不濕，卡在食道裏咽下不去，衹好吐了出來，這時羅伯特回來了。
“柯剋，是你啊。我剛纔去把玉米挂到樹枝上了，看到你過來，就趕回來了。”
“不用忙了，奧爾找到你被偷的食物了，就在百畝樹林北邊。”
“真的嗎？是太好，你真了不起，柯剋。不過，我撿了這麽多東西回來，找不找到無所謂了，衹是凱瑞，她的那些堅果鬆仁可不好找。”
“是啊——你明天去找奧爾，他會帶你找到藏東西的地點。”
“是誰放在哪裏的？”
“你去找他，他會告訴你的。”
柯剋轉身消失在夜色中，回到沙坡的時候，天完全黑了下來。翻過沙坡頂的時候，一眼望見東邊被炊煙籠罩着的李莊——衹有尤四青提供的綫索是有價值的，我還得再去那裏一趟。
第二天早晨天剛剛亮，柯剋就起身出去了，找到尤四青領他去的地方，地上的痕跡還在，柯剋準備拜訪一下伊爾，結果伊爾仍舊不在傢——伊爾昨天去哪裏了？看來晚上沒有回來。
柯剋又轉嚮去了凱瑞傢。
“我剛剛去過伊爾的木棚，他不在傢，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柯剋說道。
“那天他給我裝門的時候說，說要出去幾天，他說有個朋友叫他過去。”凱瑞說道。
“你看這個是你掉得嗎？”柯剋把鬆果遞給凱瑞。
“我這裏曾經有很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掉的哪些，你從哪裏找到的。”
“伊爾木棚後面。”
“怎麽會在哪裏？”
“還在調查，你知道伊爾往那個方向去了？”
“應該是往南吧，他說要走很遠的路，大概今天下午就能回來吧！”
“哦，我明白了！”柯剋說道。
離開凱瑞傢，柯剋往南行走，再次路過伊爾的木棚，柯剋順着木棚前面的小徑慢慢走下去，走出百畝樹林，繼續往南，快到人工渠橋的時候，意外撿到兩枚鬆果，還有半個核桃，確切地說是半個核桃殼。過了橋，一直走下去，走了很遠，走到白莊村口，人來人往，柯剋不方便過去，就轉身回來，一路上風兒吹起，樹上的葉子慢慢變黃變紅——遙望百畝樹林真是愜意。
回來時路過人工渠的時候，柯剋猛然發現人工渠內側的一棵水麯柳上挂着一個木牌，迎着風來回晃動，走近仔細一看，發現有點兒面熟。柯剋加快腳步，跑進百畝樹林，把凱瑞叫了出來，飛一般地把她帶來到發現木牌的地方。
“你看這個東西是不是你的。”柯剋指着挂在水麯柳上的木牌。
凱瑞跳上樹桿，爬上樹枝。
“柯剋，這個就是我丟的那扇門啊！你是怎麽發現的。”凱瑞高興地叫道。
“無意中發現的。”
“可是伊爾已經幫我另外做了一扇門，這個已經沒有用了——我要不要把它弄下來。”
“既然沒用了，那就讓它繼續挂在上面吧！凱瑞，案件差不多要結束了。”
“你已經找到盜賊了嗎？”
“還沒有，需要一個人來幫忙，衹有他在，我才能把盜賊捉到手。”
“那個人是誰呢？”
“伊爾”
7
柯剋把大傢召集在一起，地點就在人工渠橋上。
“凱瑞和羅伯特是這起失竊案的受害者，大傢都已經很清楚了。問題的關鍵是盜賊的作案動機，盜賊的目標是凱瑞和羅伯特，由此可以斷定盜賊是一種體型不大，反應靈敏，奔跑速度極快的嚙齒類動物，這是對盜賊的初步判斷。接下來，我就要進行調查取證，證據當然得來自於受害當事人，可是令人疑惑不解的事，凱瑞和羅伯特兩個對事發經過的描述，絲毫未提供任何有力的綫索，似乎作案兇手是個天外來客，未曾留下一點痕跡。我想了好久，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我意識到，當時衹有羅伯特和凱瑞作為當事人出現在現場，如果他們提供的信息不全是真實的，其中有一個必然提供了假的證詞，或者雙方都有，那麽這個案件可能就僅局限於百畝樹林，許多解釋不了的問題反而能夠迎刃而解，我想背後一定有人想通過失竊案來實現某種輕易實現不了目的——目的或許針對我們當中某個人。”柯剋說道這裏，環視周圍一圈。
奧爾皺眉到，“怎麽會那樣，柯剋，這沒有可能啊！”
柯剋繼續說道，“換句話說，這其中的一切更像是羅伯特和凱瑞給我們開的一個玩笑，這樣我就能夠明白為什麽盜賊不留一點兒證據，因為盜賊本身就在羅伯特和凱瑞中間。”
“那我們做案的動機在那裏？”凱瑞問道。
“不要緊張，凱瑞，聽我往下說。你剛纔問到動機，是的，就是因為我無法找到你和羅伯特共同作案的動機，所以後來我纔放棄這個假設——但是，案件仍舊是一團迷霧。後來我再次找凱瑞進行談話，我們試着重現了那天晚上的情形，凱瑞說她看見了帶花紋的尾巴，我於是就想，盜賊很可能就是凱瑞的同類，因為百畝樹林裏面，衹有凱瑞自己的尾巴是帶花紋的，而且還很大，即使在夜裏也會很顯眼，那麽，凱瑞傢的失竊，就是同類所為。我們簡單重現一下當時的情景，衹要有六衹鬆鼠就可以完成行竊，一個負責把凱瑞的門卸下來，然後一個進洞偷東西，還有兩個在樹下接應，最後兩個掩護，製造迷魂陣，待凱瑞發覺後，兩衹用來掩護的鬆鼠，一個在遠處發出聲音，一個在近處露出帶有花紋的尾巴——”
“可是羅伯特被偷又怎麽解釋呢？”凱瑞問道。
“沒錯，羅伯特的失竊，比凱瑞的更加蹊蹺，事發當夜羅伯特住在百畝樹林邊上的地洞裏，東邊就是平原，按羅伯特平日的奔跑速度不可能看不到盜賊的身影，但他偏偏沒有看到，他或許有意要掩飾什麽。與此同時，羅伯特居然也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這個聲音引着他嚮平原跑去，他強調他沒有在百畝樹林奔跑過，大傢註意，凱瑞也說她聽見了一個聲音，可是當凱瑞追逐盜賊跑出百畝樹林的時候，聲音就消失了。我們知道，凱瑞和羅伯特住得並不遠，凱瑞說聲音很明顯地從一個方向傳來，而把羅伯特引出去的聲音卻在百畝樹林外邊，這是個明顯的矛盾，他們兩個誰也沒有聽到對方說的那個聲音，這就證明我的假設是錯誤的——凱瑞和羅伯特不可能是同謀。
案發第二天晚上1：30，我又去了一次凱瑞追逐盜賊的地點，當時就我想，凱瑞說的那個帶花紋的尾巴，本來是沒有花紋的，衹是因為那夜是有月色的，在樹木斑駁的影子下穿梭，看起來就像帶花紋的，凱瑞當時以最快的速度追逐，不可能看的十分清楚，而那個尾巴，也有可能是一隻兔子的。”
“柯剋，你是在冤枉我,我怎麽會偷凱瑞的東西。”羅伯特說道。
“到現在為止，我也不敢確認你到底有沒有這方面的動機，雖然你已被洗清嫌疑，不是這次失竊案的罪犯——羅伯特說他沒有在百畝樹林奔跑過，這仿佛就在有意掩飾他當時偷竊凱瑞的行蹤，因為他和凱瑞說的，明顯的不一致，羅伯特在樹林，不可能聽不到凱瑞聽到的聲音，凱瑞追逐的那個影子很可能就是羅伯特的。第三天，我又去了凱瑞那裏，正巧伊爾給她裝門，我就問凱瑞，失竊前夕，她是否要把多餘的食物儲藏在羅伯特的洞裏，凱瑞的回答是肯定的；還有一點，羅伯特和凱瑞，他們兩個到底誰跑的速度更快，羅伯特的答案是不清楚，凱瑞答案是羅伯特比他快，這點已經毋庸質疑。試想第二天，凱瑞把食物拿去給羅伯特保管，羅伯特就不能把凱瑞的東西占為己有，否則就有監守自盜的嫌疑，所以他衹能再凱瑞把食物搬到自己這裏之前，從她那裏偷走，這樣食物的所有權直接轉移到自己手裏；再想，百畝樹林，有誰最清楚的凱瑞的生活習性？羅伯特算到自己的行蹤可能會被凱瑞發現，於是精心策劃了一場乍似集體行竊的盜竊案件，因為他的跑步速度要比凱瑞快得多，所以在百畝樹林裏面，他不會被抓到，可是一旦跑出百畝樹林就會很容易暴露目標，於是他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受害者，事發之前，他已經暗暗地把自己的食物轉移到另一個地方，作為失竊的憑證，羅伯特估計凱瑞已經跑出百畝樹林的時候，立刻停止奔跑，原地四處打探，假裝在尋找什麽東西的樣子，這時凱瑞剛好在樹上看到了他，於是嚮他追來，羅伯特立刻朝凱瑞的方向跑去，剛好碰個照面——大傢註意，羅伯特跟凱瑞沒說幾句話就匆匆分手了，他讓凱瑞趕緊回去，他好利用這段時間把贓物藏起來，隱藏好贓物以後，再去通知奧爾百畝樹林發生了失竊案，此時距失竊案發生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不對，柯剋。我回去以後，剩下的東西確實不見了，不可能會是羅伯特偷的，除非他會分身。”凱瑞說道。
“羅伯特不能找個幫手來嗎？凱瑞出洞追擊的這段時間正是盜賊行竊的最佳時機，羅伯特可能已經算好時間，纔讓凱瑞及早回去的，這也正好為自己洗清嫌疑——可是到目前為止我始終沒有找到羅伯特同謀的證據，這也是我無法肯定羅伯特就是盜賊的原因。”
“柯剋，你這純屬無端猜忌，沒人會相信你的，凱瑞，你要相信我，我不是盜賊。”羅伯特大聲道。
“但是，羅伯特，我有證據證明你在事發當夜你確實去過百畝樹林，而且就是凱瑞那裏。”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羅伯特問道。
“你忘了螳螂捕蟬，黃鸝在後，在你離開百畝樹林半個小時以後，凱瑞從洞裏出來，‘大喊抓賊’……”
羅伯特登時一震，沒有說話，大傢一起盯着他。
凱瑞忽然問道，“羅伯特，有這事嗎？”
羅伯特低下了頭，“是的。”
“你沒想到在那個最普通的夜裏竟然會有‘黃雀’潛伏在你的身後，此前發生的事情都被她看見了。”
羅伯特說道，“如果真有一隻黃雀，那她就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柯剋微笑道，“說得沒錯，黃雀的確證明你是清白的，你現在可以把案發之前的情形說明清楚了。”
羅伯特舒了一口氣，“那個時候是夜裏1點半左右，我在有月亮的夜裏睡不好覺，一夜要醒來好幾次，正好趕上牙齒猛長，需要找東西磨牙，可我最近收集的食物都是半幹不濕的，沒有嚼頭，忽然想起凱瑞那裏曬着鬆果核桃，於是我從洞裏出來，想去找凱瑞要些鬆果核桃磨牙。我知道凱瑞第二天要把食物放到我這裏來儲藏，晚上東西一定就在樹下面放着，我想先拿點兒，第二天天亮再跟凱瑞說這這件事情，可是當我走到梧桐樹下，發現樹下面什麽也沒有——我就想，‘難道凱瑞已經把食物找地方藏起來了嗎？’當時我不想打擾凱瑞睡覺，沒辦法，衹好往回走，回到我的那個儲藏食物的洞裏，忽然發現裏面東西少了，點起燈照亮地面，地上有一些腳印，我的腳印已經蓋住了，分辨不清那個賊人的。當時我猜東西一定是在我離開的時侯被人偷去的，就趕忙出來找，遠處隱隱地看到有一個影子，我就朝着影子追去，然後就碰到了凱瑞，凱瑞說她的東西也被偷了，我纔意識到當我去她那裏的時候，東西就已經被人偷了，失竊時間就在我出去的那半個小時內——我已經把所有都交代清楚了。凱瑞，你要相信我，我之所以隱瞞這些，就是怕你懷疑上我，我也是受害者啊。”羅伯特說道。
柯剋說道，“羅伯特，我該嚮你道歉，但是你不該隱瞞這些，使我查起這件案子十分睏難。你給了我一個重要綫索，就是案件發生的時間應該1：30——2：30之間，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凱瑞，你看見的那個影子都應該很熟悉的，衹不過當時沒有想起來。”
“那個影子到底是誰？”凱瑞問道。
柯剋說道，“事發之後第三天早上，奧爾在洋河邊上發現羅伯特丟失的食物，現場當時是散開的，衹有一個口袋，這又讓我對羅伯特産生懷疑，這樣做，不管怎樣都是對羅伯特有利的，其一，奧爾發現是羅伯特丟的東西，證明羅伯特確實是受害者；其二，羅伯特自己‘偷了’自己的東西，隱藏起來，但是不能被自己找回，否則會引起懷疑，於是他找機會把東西拖到百畝樹林邊上——東西暴露在青天白日下，遲早會被人發現，誰都知道哪些東西是羅伯特的，最後羅伯特名正言順地把故意‘丟失’的東西收回。這邊，凱瑞的東西仍舊沒有下落，因為羅伯特已經私吞掉——他這樣做，結果是欲蓋彌彰，等於把動機告訴我們——是他偷了凱瑞的東西，然後假裝自己被偷，最後再找時機把自己的東西‘找’回來。
能夠把迷局佈置得這麽深，這麽牢，到目前為止，百畝樹林沒有誰能夠做到——為了證實我的猜測，我叫奧爾去‘保護’羅伯特，實際上讓他監視羅伯特的行蹤，如果真如我所設想的那樣，羅伯特一定會呆在洞裏等待消息。與此同時，我猛然想起凱瑞說的那個帶花紋的尾巴，除了凱瑞自己的一條以外，還真有一條帶花紋的尾巴，衹不過我一直沒有想到會是她，因為在此次案件當中，她絲毫沒有任何作案動機。之後我去了羅賓傢，找了尤四青，尤四青承認那天夜裏去了百畝樹林。”
“你是說我看到的那個影子是尤四青。”凱瑞驚道。
“沒錯，是尤四青。”
奧爾猛然有頭，“不對，柯剋，我去給羅賓報信的時候，尤四青明明在傢裏，羅賓還說，尤四青枕着他的手臂，把手臂枕麻木了。”
“奧爾，你去給羅賓報信的時間還記得麽？”柯剋問道。
“具體時間我也沒印象，反正沒多久天就亮了。”奧爾猶豫道。
“我告訴你時間吧！你去羅賓傢那會是4點左右，距離案發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哦，對了，我和你在一起討論案件用了有一個小時吧！你還讓我再晚些告訴羅賓。”奧爾說道。
“是的！奧爾，這段時間，尤四青早已經躺着羅賓的手臂上不知道做了幾個夢了。”
“你不是說她沒有作案動機嗎？她怎麽會和這次案件有關？”奧爾不安地問道。
“嚴格來講，有關的，沒有她的幫助，可能我到現在也無法找到盜賊留在現場的證據。凱瑞那天夜裏看到的帶花紋的尾巴就是尤四青的尾巴！尤四青對於此次案件不存在任何作案動機，她衹是碰巧在特定的時刻出現在作案現場，同樣也是此次案件唯一的目擊證人。根據尤四青的描述，盜賊作案時間要提前半個小時，也就是說在1點30分至兩點之間，這個時間段，尤四青衹看見一個人出現在哪裏，那就是羅伯特。”
“原來如此，，當時我怎麽就沒註意到她！”羅伯特說道。
“尤四青站着不動的時候，老鼠都察覺不到的。”凱瑞說道。
柯剋繼續說，“尤四青證實羅伯特出現過，但是沒看見他身上帶着東西，這就證明羅伯特剛纔交代的內容是真實的。奧爾在百畝樹林北邊發現羅伯特被偷的東西後，我當時就把東西藏起來，並要求奧爾封鎖信息，然後讓奧爾去試探羅伯特，希望他能夠露出一些馬腳來。”
奧爾點了點頭，“結果非常令你失望。”
“沒錯。假如那些東西真是羅伯特所棄，他就應該等着消息被公佈，然後理所應當取回自己失竊的東西，最後私下裏把凱瑞的東西消化掉，因為直到現在凱瑞的東西仍舊沒有下落，除去這扇已經沒用的門，如果真是羅伯特所為，這樣的解釋再完美不過了。然而東西並不是羅伯特丟棄的，奧爾監視羅伯特的當天，羅伯特繼續收集過鼕的食物去了，這樣就否定了我的猜測。現在看來，凱瑞的那些食物不足以促使羅伯特殫心竭慮謀劃如此精深案件，另外——羅伯特恐怕也不具有這方面的‘才能’。”柯剋說道後面一句停頓了一下，“動機，才能兩方面都不具備，那麽羅伯特的嫌疑就被排除了。”
凱瑞看了看羅伯特說，“我真不知道，柯剋是在為你辯護還是在貶低你。”
柯剋閃過一絲陰笑，“尤四青帶我發現了此次案件的第一個綫索，就是這枚鬆果——凱瑞雖然無法確認這枚鬆果就是從她丟失口袋裏掉出來的，但是有一點，百畝樹林裏面衹有凱瑞一個需要這種東西，衹要被她發現了，一定都被收藏起來。這枚鬆果是在伊爾的木棚後面撿到的，於是我發現了這次案件真正的嫌疑人了，儘管這個嫌疑人根本不存在任何犯罪動機，但是，證據卻能說話。”
伊爾不動聲色，靜靜地盯着柯剋，柯剋的臉沒有對着他。
“尋找綫索當日，本來我和尤四青要去拜訪伊爾的，伊爾不在傢。第二天我又過來，凱瑞說，伊爾在給她裝門那天就和她說，他要離開一段時間，直到現在，伊爾剛好出去三天時間，他去見一個朋友，為什麽偏偏在案發的第三天幫凱瑞裝好了門後離開呢？為什麽要把自己離開的消息清楚地告訴凱瑞？為什麽會主動出來為凱瑞做門、裝門？為什麽沒把現在看到的這扇門直接還給凱瑞給她裝上？這些疑問，都是因為他要見的這個朋友。”
“柯剋，你想的很遠，聽起來也合情合理。”伊爾慢慢地說。
“伊爾要見的朋友怎麽會和百畝樹林發生關係？”奧爾不解地問。
“事實上，伊爾不是去見朋友，而他是去送朋友。案情發生之前，他的朋友就已經在百畝樹林了，而且他的朋友還不止一個。我在這裏暫且叫他們是嚙齒朋友，嚙齒朋友什麽時候進來我不清楚，至目前為止，衹有尤四青一個人看到過我們的嚙齒朋友，還衹是他的背影。很顯然，嚙齒朋友的精力非常旺盛，奔跑速度極快，尤四青也沒能追的上他，還有一層原因就是，百畝樹林裏面有嚙齒朋友的庇護所，所以纔會輕鬆地在尤四青手下消失。看起來我們的嚙齒朋友比較特立獨行，我如果有這麽一個朋友的話，一定會非常頭疼，在他做錯事的時候，還不得不為他收拾殘局。我想，嚙齒朋友是在沒有徵得主人同意下私自行事的，兩個或者三個同時作案，一個針對凱瑞，一個針對羅伯特，當然羅伯特的東西使他們非常失望，不久就被丟棄了。當主人得知他們的犯下的過錯，一定非常的內疚，所以想要盡力輓回點什麽，又不想讓朋友們知道失竊和他自己有關，於是主人主動為受害的朋友重新做了一扇門，彌補‘自己朋友’的‘過錯’。之後主人說他要離開一段時間——這是因為他要把這兩個給自己帶來麻煩的嚙齒朋友送回到他們來時的地方去。嚙齒朋友的贓物，也是主人幫着運走的。當他們發現從兔子洞裏偷出的贓物不是自己需要的時候，也是主人幫着脫手的，試想百畝樹林裏面，沒有誰可以像主人那樣很輕鬆地把那幾個裝滿蘿蔔、幹菜的口袋運到百畝樹林北面去，主人這樣做，目的是製造幹擾，聲東擊西。為了讓人們盡快發現失蹤的食物，故意解開口袋，把東西倒了出來，丟的遍地都是，事情發生在案件發生後的第三天晚上。在處理掉不要的贓物後，主人和他的嚙齒朋友們回到傢，整理好東西後，帶着他的嚙齒朋友們離開百畝樹林，一路上，嚙齒朋友不住地咀嚼鬆果核桃，皮屑就丟在回去的路上。”柯剋說着拿出那兩個鬆果和半個核桃殼，“這些就是我在路上撿到的。”
“他們路過這裏——人工渠橋上的時候，嚙齒朋友隨手把偷竊帶回的那扇門丟了出去，嚙齒朋友站在主人的背上，扔出去的門飛的很高，結果就挂在了樹枝上——就在現在的位置上。”柯剋指着樹上的木牌，“幸運的是，這次失竊事件並沒有給百畝樹林帶來太大損失，而且主人已經做了補救，凱瑞，你可以認為你的那是被偷的東西送給了某位朋友或者自己的同類，衹可惜這個同類至今與你未曾謀面。”柯剋深情地註視着凱瑞。
這時候伊爾忽然說話了，“你真得確信樹上挂的就是凱瑞丟的那扇木門嗎？”
“凱瑞已經上去看過了，確認無誤，不信你看！奧爾請你幫忙把木牌拿下來。”柯剋說道。
奧爾飛上樹枝，把木門摘了下來放到地上，大傢聚過去一起去看。
“凱瑞你再辨認一下，這個木門究竟是不是被盜的那個。”柯剋說道。
凱瑞擠進去，正面反面仔細查看，“是，是我的——不過，不過，我的門上從來沒有這個圖案。”
“圖案？”大傢異口同聲，凱瑞指着門的背面的右下角，衹見上面刻了一隻雞的圖案，非常的清晰。
“這是怎麽回事兒？柯剋，你見過嗎？”奧爾問道。
那個雞形圖案在柯剋眼中旋轉起來，柯剋分明看見伊爾的眼神中透着一種詭秘，仿佛是在嘲笑他，耳邊嗡嗡直響，一時間天旋地轉。
第二章 烏雞
1
“溯本求源，從一開始，我就邁進了伊爾精心設置的圈套裏，伊爾肯定算準了我會參與調查這件案子——不過，難道不會有意外嗎？如果是貓頭鷹奧爾來查案呢？難道是我着手查這件案子的同時，他纔做得手腳，時間上不是沒有可能，那他應該想到我能查出他就是這件案子的主謀，他這樣處心積慮地偽造證據，目的無非嫁禍給我，嚮大傢暗示失竊案與我有關——因為百畝樹林裏面就衹有我這麽一隻公雞啊！不過，有誰會相信這是真的呢？我做了案，傻不拉嘰地在木牌上‘落款’，留下證據，唯恐旁人不知，仔細一想，就能明白這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是我的同類做的呢？雖然於我無關，可是我將會處在怎樣的境地？柯剋，你再明察秋毫，也敵不過命運的愚弄——不是，是伊爾，伊爾是我最厲害的勁地，他就是我命運的煞星。眼看案子就要終了，結果就在伊爾直接或間接的干涉下功虧一簣。
伊爾，終有一天你會敗在我的手裏的。”
那天下午，柯剋看過木棚牌上的雞形圖案，大腦忽然停止運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動不動，大傢以為他身體不舒服，後來奧爾扶他回到沙坡。回去之後，柯剋立刻睡倒，第二天早早醒來，仔細回想昨天發生的情形——雞形符號究竟代表什麽意思，不管是不是伊爾所為，一定要把這個事情查清楚，可是現在嫌疑人是我自己了，我還能繼續追查麽？他們也許已經不再相信我了？”
奧爾說，“我認為那個圖案並非伊爾所刻。”
“那是誰刻上去呢？”柯剋問道。
“我也不清楚，不過，圖案一定是位能工巧匠刻上去的，一般人不會刻得那麽惟妙惟肖，因為圖案還有個出處。”
“你以前見過那個圖案？”柯剋問道。
“我那裏一本書上面有這個圖案，我仔細對照過，刻得和書上的一模一樣。”
“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你能想象得到其中的緣故嗎？”柯剋問道。
“沒有。我猜測可能是烏雞國遺民或者是知道烏雞國歷史的人刻上去的。”奧爾說道。
“烏雞國，遺民？”
“是的，這是遠在1400年前的一個古國。”
“太古了，真不可思議，奧爾你能詳細說明一下嗎？”柯剋問道。
“可以，不過我想把夥伴們都通知到，包括羅賓和尤四青，然後再說這個事情，這樣就能為你洗清嫌疑了。”
“哦，謝謝你奧爾，真不知該說什麽好，那個圖案果真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嗎？”
“如果你對烏雞國並不知曉。”
“這是什麽意思，我從沒聽說過什麽烏雞國啊！”
“既然如此，那我敢保證你和那個雞形圖案一點關係也沒有。”奧爾說道。
2
夥伴們聚集在奧爾住的槐樹下，圍坐在一起，奧爾站在中央，面前一張小桌，桌子上摞滿了書籍，書籍已經陳舊不堪，紙張顔色焦黃。凱瑞羅伯特坐在最裏邊，羅賓，伊爾，尤四青，坐在次外圍，柯剋坐在最外圍——一個不被人註意的地方。
“尤四青，你也過來了，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已經有一年多沒來過我這裏了。”奧爾說道，手裏攥着放大鏡。
“你的記性還好，我都快忘了。晚上我經常從這裏走過，衹不過沒去和你打招呼。”
“原來如此，除非遇到像上次那樣的暴雨纔會來找我吧。”
“是啊！好像那時正值收割小麥的時節，天氣很熱，下午的時候越發的悶熱，一直持續的晚上，我本不該出去的，結果剛過了沙坡，天上烏雲密佈，快進百畝樹林的時候，蛋大的雨點落了下來，淋了個正着，東躲西藏，沒想到撞進你傢裏來了。”
“我當時也很奇怪，誰會在深夜大雨造訪呢？當時還有些擔心。尤四青，雖然你不常在我們當中出現，但百畝樹林發現的一切，都逃不開你的眼睛，就像這次，如果不是你的話，恐怕柯剋始終無法找到現場證據。”
“那也衹是碰巧而已，聽說柯剋現在也成了嫌疑人了，怎麽回事兒？”
“這也是我今天召集大傢過來的原因。”
“你要繼續偵察這件事情嗎？”尤四青問道。
“嗯，同時解開烏雞國之迷——就是那衹雞形圖案”說着奧爾把木牌舉了起來，面嚮大傢。
“烏雞國是一個距今1400年前的古國，建國時間不足100年，時間比較短暫，不過，雞的壽命本身就不長，最長的也就是15年左右，這在1400年前幾乎不可能，一般也就是7-8年，以此推算，雞族100年時間，相對於人類500年時間，這樣看來，烏雞國存在時間也不算短。烏雞國所在的地理位置已無據可考。”奧爾說道。
“烏雞國國民人是人還是雞？”凱瑞忽然問道。
“當然是雞了，裏面混合了各種不同種類的雞族。最初烏雞從東南山地移居西邊，當時烏雞國西臨鬆雞族、北接褐馬雞族山雞族，南攘藏馬雞族。”
“果然是雞的世界。”羅伯特說道。
“書上就是這樣記載的，至於到底有無，我也不能確定。這些雞族裏面，屬烏雞智商最高，心機也最重，所以他們的身體從皮到肉至骨都是黑的，雖然他們在所有雞族裏面體型最小，也有人叫他們矮腳雞，可是他們頭腦發達，利用先進的‘文化’——權謀，徵服了四攘雞族，各個雞族融合不久，烏雞族宣佈建國，國民分成三等，一等國民就是烏雞，他們處在最上層；二等國民是山雞，因為烏雞現在移居的地方本來就是山雞所居，山雞是所有雞族當中唯一會飛的一族，據說最早是鳳凰的原型；三等國民就是由四方異雞族，他們每年都要嚮烏雞國朝貢。烏雞族最不喜別的雞族有超過自己的意思，一旦發現，尋個藉口，立刻討伐，他們比較願意現狀，所以很長時間內烏雞都是處在絶對統治地位的。立國之初，烏雞族尚能團结各方雞族，大傢齊心一致，擴展領土，壯大國力，烏雞國國力逐漸走嚮鼎盛時期。此時雖然間隔的有種族之間的爭鬥，但是烏雞尚可從大處着眼，竭力平衡雞族之間的實力差異，贏得各族族民的尊重。與此同時，烏雞國還積極和周圍邦國建交，當時最發達的國傢是東主國，烏雞國仿效並藉鑒東主國文明，發明了自己的語言文字，從那之後，纔正式出現有文字記載的烏雞國史，此時距烏雞國成立已逾40年，也就是說，烏雞國自有文字出現，到國亡，一共經歷了60年的時間。”
“奧爾，說了這麽多，你還沒有提到那個雞形符號呢？到底和烏雞國有什麽關係？”羅伯特問道。
“那個雞形圖案，就是烏雞族的標志。烏雞國進入文明時代不久，就出現了自己的標識，外城異邦，衹要有這個標識出現，就說明此地有烏雞國人居住，書上記載，烏雞國城池的南城門曾有一隻最大的烏雞雕塑，那或許就是這個標識的原型。”
“也就是說，這個符號是烏雞國人留下的了，難道百畝樹林現有烏雞國人居住？”凱瑞說完，大傢不由得想到了柯剋，即便柯剋不是烏雞國人，至少也應該發生點關係，因為整個百畝樹林裏面，就柯剋一個是雞。羅伯特回頭一看，衹見柯剋臉色十分難堪。
奧爾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不好說，因為氣候及地理位置原因，我們這裏從來就沒有出現過烏雞，即便有烏雞也不見的就是烏雞國的遺民，何況時間太過久遠。據我推測，刻圖案的這個人可能非常熟知烏雞國史，否則不會和書上畫的一模一樣，簡直就像同一個人畫的。”奧爾說着，攤開放在桌上的書籍，打開其中一頁，衆人圍過去一起細看，除了尺寸差異之外，果然和書中所畫的烏雞圖案一模一樣。
“那他刻這個圖案的意圖是什麽？”凱瑞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奧爾不想細說，因為這會使柯剋很尷尬，刻圖案的那個人無非想讓木牌與柯剋發生關係，奧爾隱隱覺得，刻圖案那個人可能就在他們中間，可是不能妄加猜想，否則會傷了彼此間的感情，於是奧爾轉而說道，“不過我可以把關於烏雞國的一切東西講給大傢聽。”
夥伴們想了想，也衹能如此了，奧爾本來就喜歡講他的‘研究成果’。
“發明文字之後，烏雞國開始出現社會分工，勞動效率很快提高，漸漸積纍起一定的社會財富，由於雞族天性喜歡炫耀，四處顯富露貴，結果招致外族的覬覦，最終引來了貉子族的入侵。”
“那烏雞一定大禍臨頭了，貉子一直都是雞的天敵啊！”凱瑞驚道。
“沒錯，即使今天在我們看來，雞對貉子而言衹能束手就擒，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可是，想象不到的是，1400年前的烏雞國竟然可以公開和貉子族對抗。貉子族在一天夜裏偷襲了烏雞國，俘虜並咬死了不少雞，烏雞國頓時一片混亂，次日，國王迅速召集文武群臣，商討對付貉子族的辦法。由於此前烏雞國從未遭受過外族入侵，烏雞國的國防邊綫防護非常薄弱——當時國防實行的‘戍邊二日’制度，這是效法東主國的‘戍邊三日’制度，其時，東主國曾因為此項制度，發生民變，導致朝代更替，當朝早已廢棄了這項古老的邊防制度。”
“看來烏雞國的領土不是很大。”伊爾說道。
奧爾放下放大鏡，，“應該是這樣，當時武臣要求國王增加軍隊投入，增強邊關防衛，而文官則建議廢棄落後的‘戍邊二日’制度，讓居住在邊防綫的年輕居民直接轉成國防官兵，享有軍隊最優待遇，同時，為了充實邊防兵力，鼓勵國內年輕國民積極到邊防入住。烏雞國對付貉子族的根本策略是在於防受，貉子是種非常狡猾的動物，在和烏雞正面交鋒的時候，他們會先衝散雞群，分散烏雞國軍隊的力量，然後分別進行圍攻，雞的攻擊力剛開始還可以，但很難持久，貉子族就和烏雞國搞消耗戰，不久雞族力疲，貉子發起猛攻，烏雞國全綫潰敗，踐踏死傷無數。”
“烏雞國和貉子族有過幾次正面交鋒？”羅伯特問道。
“具體次數，書上沒有記載，不過記錄了最大規模的一次，雙方為此都付出了巨大代價。烏雞國在邊防綫上佈置捕捉貉子的天羅地網，邊防綫上挖出一道很深的溝，溝下面是稀泥險灘，雞掉進去，撐開翅膀就不再往下沉，貉子就不行了，所以貉子要入侵烏雞國，必先過此壕溝，烏雞國發明一種捕捉貉子專用的網，網的邊緣係着磁石，網綫上布滿細密的荊棘，網就設在壕溝邊上，貉子一旦越過壕溝，必然要經過溝沿，網就隱藏在烏雞國邊的溝沿，貉子經過時，被網套住，四邊收緊，貉子必然掙紮，荊棘就會紮到他們皮膚裏去，貉子受痛，最後滾落到溝裏去。”
“烏雞國真夠厲害的，那他們怎麽還會吃虧的？”凱瑞問道。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貉子族也不是容易對付的，他們製造了很長的梯子，剛好能夠架過壕溝，烏雞國士兵在對面削斷梯子，發射弩箭，貉子生性靈活善於攀援，這樣硬是突破烏雞國的重重守衛，攻到烏雞國境內，好在烏雞國已經考慮到這一結果，佈置了第二道放綫。”
“第二道防綫就在烏雞國境內？”凱瑞說道。
“是的。烏雞國在當時實行全國皆兵的兵製，目的就是為了防守貉子族入侵中央政府，貉子要想攻進烏雞國中央政府，必須要經過從外到內的重重圍阻，每一個區域都有民間自衛隊。”
“貉子族定落得慘敗。”羅伯特說道。
“事情並不如事先預想的那樣，你們可知道，雞族天性散漫，對紀律約束不太習慣，地方自衛隊也是各顧各的，相互之間缺乏照應，貉子所到之處，衹要打開一個突破口，以後的攻擊就容易得多，烏雞國節節敗退，地方區縣逐個淪陷，貉子漸嚮中央逼近，事態對烏雞國越來越不利，後來烏雞國衹得派出使者，嚮東主國求救——”
“你剛纔反復提到東主國，這又是什麽國？”羅伯特問道。
“書上沒有詳細記錄。東主國比烏雞國歷史久遠得多，烏雞國成立之時，很多政治制度都是效仿東主國的，由於烏雞國最早與東主國結成友邦，兩國關係密切，所以此時烏雞國求救，東主國便立刻答應。但說烏雞國有東主國做後援，舉國上下抗敵精神高漲，貉子族攻勢減弱，可是這樣的局面沒有持續多久，因為貉子族發現東主國並沒有派軍隊前來支援，他們認為這衹是烏雞國緩兵之計，中了他們的圈套，於是加緊攻勢，嚮烏雞國中心攻去。”
“東主國失言了嗎？他們答應幫助烏雞國的。”凱瑞問道。
“就在貉子族全體出動進攻烏雞國中央政府的當日，突然傳來消息，貉子族棲居的老巢貉狐嶺，已經被東主國攻陷占領，漫山遍野都是貉子的屍體，霎時間，盤踞在烏雞國國內的貉子登時亂作一團，烏雞國乘機反攻，很快把貉子族殘餘勢力清理出烏雞國。”
“真是好險啊！烏雞國總算太平了。”凱瑞嘆道。
“雖然這樣，但此時烏雞國國力大減，人丁不旺，死傷數量過半，相比之下，貉子族死傷要少很多，對貉子族傷害最大的東主國，要不是因為東主國占了貉子族老巢，貉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從烏雞國退去。戰爭過去不久，東主國人發現貉子的皮皮質很好，可以做上等外套，鼕天穿起來保暖舒適，於是不少東主國人紛紛來到貉狐嶺捕捉貉子，要麽傢養，要麽拿到市場上去賣，貉子族面臨滅種的危險，紛紛外逃，結果東主國人成了他們最厲害的天敵，一部分智商較高的貉子後來與狐為伍，一部分躲避到鮮有人居的酷寒地帶，還有一部分被東主國人馴化成傢養的牲畜。”
“事情的結局真是個意外。”伊爾忽然說道。
“是啊，誰又能預料到結果會是這樣。貉子不足以對烏雞國産生威脅，即使如此，烏雞國也沒有長久的生存下去，他們的命運和他們自身的特徵有很大的關係，雞族天生好鬥，沒有外敵入侵，他們就會搞內耗，而且內耗成性，從根本上看，或許雞族不適合群居，烏雞國的存在，衹是一次失敗的嘗試。戰爭過後，烏雞國通過不懈努力，很快迎來了建國史上最為光輝的黃金時期，這段時期非常短暫，持續了不足十年，然後迅速走下坡路，一去不回頭，直至滅亡。”
“烏雞國是怎麽滅亡的呢？難道也是東主國人所為？”凱瑞問道。
“不是，不過關於烏雞國的滅亡，東主國間接發生了作用，歸根到底還是烏雞國自身的問題。因為其他雞族，如西方鬆雞族、北方褐馬雞族山雞族，南方藏馬雞族，戰爭當中，他們在貉子攻伐的過程中傷亡要比烏雞族多很多，這些雞族當中有部分為了避難，逃逸到更遠的地方去，戰後烏雞族沒有對他們提供任何幫助，所以這三方雞族不再聽從烏雞族的指揮，紛紛遷回到各自的發源地去。”
“烏雞族不是被孤立了嗎？”羅伯特說道。
“是他們把自己孤立的，這或許和雞的本性有關——”奧爾看見羅賓在給他使眼色，連忙改口“烏雞的本性有關”，奧爾繼續說道，“接下來烏雞國完全由自己族人掌握，貉子對烏雞國發動的攻伐留下的後遺癥是多方面的，以往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性格被戰爭中的血腥屠戮留下的陰影所驅散，烏雞國民開始變得膽小，多疑，他們對周邊環境充滿了不安全感，時刻擔心生命會被外界不可抗力終止，他們對保存生命有着極端強烈的欲求，另外出於傳宗接代的需要，烏雞國自民間自發地開始大量繁殖人口；烏雞國政府考慮到戰後勞動力減少，社會生産幾乎停滯，所以政府也鼓勵民間大量繁殖生育，增加勞動力；烏雞國國王也有自己的考慮，烏雞國的稅收是按人頭徵收的，多一個人就可以多徵得一份稅，人口越多，國王積纍的財富也會越多，另外在遇到類似貉子族入侵烏雞國的意外情況時，需要有大量的青壯雞去充實軍隊，抵抗外來入侵，哪怕僅是去做炮灰，總比無兵可用要好。”
“國王真是太沒人性了，他竟然要他的子民去當炮灰？就為他一個人。”凱瑞說道。
“歷史上那個王朝無不如此，又豈止是烏雞國呢？”奧爾說道。
“難怪烏雞從皮到骨都是黑色的，難道心也是黑的？”凱瑞說道。
“民意、政府、國王，三種力量足以使烏雞國發生劇烈變化。”伊爾說道。
“沒錯，這三種力量一起發力，方向也都一致，嚮同一個目標，不到20年的時間裏，烏雞國人口翻了近50倍，整個烏雞國人口激增到無以復加的程度，生存空間空前狹窄，遇到節日集會那更是慘不忍睹，經常出現因擁擠踐踏致死的傷亡事故。
以傢族為單位的雞群結構瓦解，大量新生雞群流入到社會上去，可是社會已經沒有多餘空間來容納他們。新生雞群經常遭受排擠，遊離在邊緣之外，為了生存，他們開始拉幫結派，組建各種地下組織，生存條件惡劣，組織間吞併蠶食的現象時有發生，極大地擾亂社會秩序，最後政府不得不出面幹預。自從貉子族潰敗以後，烏雞國的暴力機關漸漸喪失警惕，人浮於事，面對氣焰囂張的地下組織顯得無能為力，國王衹好緊急調用軍隊，纔將這股勢力遏製下去。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地下組織轉而形成一股暗流，慢慢嚮政府機關滲透，幹預並腐化國王政權的根基，這時國王終於意識到人口激增的負面效果——雞多不生蛋，可是已經為時已晚，龐大的人口基數已經形成巨大的人口增長慣性，無論誰也阻止不瞭瞭。”
“烏雞國不會去外地殖民嗎？”凱瑞問道。
“有，國傢也曾搞過幾次人口大遷徙，但是烏雞對外面世界充滿恐懼，他們不善相處，卻又必須群居不可，到了陌生的環境，紮堆現象更加嚴重，生存環境繼續變壞，終於引來一場瘟疫。”
“然後烏雞國就完了？”
“還沒有那麽快。”
“瘟疫也是自然選擇的結果。”伊爾忽然說道。
“伊爾說得沒錯，這場瘟疫帶走了一多半的人口，留下的都是最強的雞種了，雖然如此，這對烏雞國的打擊同樣非常深重，不亞於貉子對他們的侵掠。災後烏雞國總結經驗教訓，他們認為造成這場危機的原因，是極端落後的文明——”
“難道他們沒有看到是因為人口過剩造成的？怎麽會和文明發生關係？”
“我是這樣認為的，這其中有兩層原因，一層是政府在有意回避或者推卸責任，這其中也包括國王自己，另一層原因就是，‘文明’確有其落後的弊端，若不是因為烏雞國看不長遠，也不會急於擴充人口，最終引發瘟疫，他們看到東主國在這一方面做的要好的多，東主國一直都將人口問題看的十分重要，並有一套有效的管理措施，這本身就是文明高度發展的表現。”
“這樣看來，烏雞國的危機確實因為文明滯後了。”
“首先烏雞國從上到下對衛生都不重視，沒有人會想到瘟疫會和衛生發生聯繫，另外，烏雞國對於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新生烏雞根本不知道他們的發源地在哪裏。於是烏雞國派出一大批使者東行至東主國，開始吸收引進東主國文明，雖然烏雞國文字本由東主國文字藉鑒演變過來，但此時東主國文字早以不同往昔，烏雞國使者必須重新去學習。使者們在翻譯中發現，衹有熟練掌握東主國語言才能係統認識東主國文明，烏雞國語言與東主國語言相比，文字少得多，意義十分淺薄，表達也不夠準確，通常一個詞組代表很多種不同的事物，根本無法將東主國文明表達清楚。後來有使者嚮國王提議，在烏雞國大力推廣東主國語言。”
“國王同意了嗎？”凱瑞問道。
“僵持了一段時間，但國王最終還是同意了，此時，也正是烏雞國和東主國關係最好的時期。為了能夠將推廣東主國語言變成一項制度貫徹下來，烏雞國設立了東主國文教育司，用來組織安排對新生國民進行東主國文明的傳輸。政府把東主國文列為必修課，分出若幹種等級，逐層選拔人才，條件好的還可以到東主國深造。東主國文化慢慢嚮烏雞國滲透，人們在不知不覺當中忘記了本民族文明，隨着時間的延續，烏雞國語言變得越來越弱勢，從來沒有一個民族像烏雞國這樣輕視自己本民族的文化，他們是如此的自輕自賤，凡是遇到會說東主國文的，一律給於最最上等的待遇禮讓；遇到說烏雞國文的，彼此之間誰也看不起誰，存在於烏雞國深層的劣性都無一例外的暴露出來。這也反應在烏雞國使者身上，當長年駐外的使者們把這些劣性表現出來的時候，東主國人就不對他們持以相當的尊重了——因為一個把自己本民族人都看不起來的民族，又怎能會真誠地尊重其他民族。烏雞國民接受了新鮮的文明，但是卻沒有把文明用於正途，仍舊一味的內耗成性，一旦有衹雞高高站立，就會有其他雞來啄他的頭，令他不得昂首高叫，是謂見不得別人好也，人人都想稱霸稱雄，爭着去做雞頭，手段、武力、軟的、硬的都招呼上去，對自己人毫不留情，可是一面臨外敵入侵，立刻化身為‘良民’，成為世上最弱的動物，隨意被外族凌辱，宰割。書上還記載了這麽一段奇怪的故事，有一年鼕，一隻黃鼠狼闖入烏雞國境內，當時有一個地區正在搞集會，黃鼠狼剛好在哪裏出現，烏雞們一時受驚，竟不知道逃跑，大傢擠在一起，擠了不知有多少層，黃鼠狼衹銜了一隻很小的烏雞逃走了，烏雞們漸漸散開，擠在裏面的烏雞統統死掉了，但是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後來法醫解剖時發現，原來死了的烏雞的膽都是破的，烏雞是因為嚇破了膽而死的。”
“或許是因為烏雞天生弱小所至吧！”凱瑞說道。
“比烏雞弱小的動物多着呢？為什麽衹有他們會被嚇死——柯剋，柯剋怎麽不見了。”奧爾正在說，看見羅賓又在嚮他示意，奧爾知道是因為柯剋，轉身看了一眼，發現柯剋已不在坐位上坐着，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開了。聽到奧爾叫柯剋，大傢一起嚮後看，誰也沒有註意柯剋是何時離開的。羅賓嘆了口氣說，“他走了也好，也不至於難堪！”——儘管奧爾如實地講述烏雞國的故事，但總會不自覺把自己的態度滲透到其中去，換成誰聽了也不會感到舒服的。
“奧爾，你繼續說吧！”羅伯特說道。
“說到哪裏了？大傢知道鬥雞吧！烏雞就是以這種方式决出勝負的，這裏有一張圖片，你們看一下——”奧爾說着把桌子上一本厚厚的書抱起來，展開，衹見一副圖上畫着兩衹雞正在針鋒相對，脖子上的毛已經掉光，雞冠上似乎在有血滲出，樣子慘不忍睹。
“哎呀，真是無法想象。”凱瑞嘆道。
“東主國文明源源不斷地嚮烏雞國滲透，烏雞國民對本族文化越來越輕視。文明進步的結果就是等級的劃分，烏雞國人在接受新文明過程中不可避免出現差距，依據記憶和理解的程度劃分不同的層次，一個階層內的能夠相互為伍，階層與階層之間相互歧視，相互對立。國傢每年都要舉行兩次東主國語等級考試，舉國上下唯‘東主國語’是瞻，各行各業都以掌握東主國語的級別作為評價標準，新生居民有一半時間用在學習東主國語上，以至於社會上形成東主國語産業，很短時間內造就出不少富翁出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文化入侵是在不知不覺當中的，遠比赤裸的武力入侵更能致命。”伊爾說，“難道烏雞國內連一個反對的也沒有麽？”
“有，但這是以後的事。烏雞國從瘟疫中恢復起來以後，國力漸漸增長，民族自信心也開始膨脹，結果，烏雞國裏面開始分出兩個派別，一個是保守派，一個是激進派，烏雞國開始嚮東主國學習的時候，還是很謙卑的，慢慢的，伴隨着烏雞國力的增長，烏雞國渴望在東主國面前爭得一定的話語權，可是他們當下所沿用的全都是東主國的文明，要想能夠平等地和東主國對話，烏雞國必須拿出自己的東西，纔有資格和東主國攀比。國王的激進做法雖然大大提高了烏雞國的文明化程度，烏雞國人在享受先進文明帶來好處的同時，卻感覺到自身在世界上的地位急劇下降。有人提出，要發展烏雞國自己的文明，這一號召提出，立刻引起很多人的追捧，他們紛紛對此觀點提出自己的主張，不久就組建出一個協會，開始和主張學習東主國的人們對抗，他們自封是‘保守派’，對頭是‘激進派’，兩派經常在公開場合進行辯論，兩派雖然都有各自的論據，但是其軟肋也是顯而易見的，保守派口口生生主張開創自己的文明，對於如何開創，怎樣開創一直沒有提出切實可行的方案；激進派仍舊堅持嚮東主國學習，而且利遠大於弊，但是國傢地位下降是個不爭的事實，長此下去，烏雞國可能完全成為東主國的附庸。”
“他們不會像其他國傢學習嗎？怎麽衹有一個東主國。”
“東主國據他們最近，而且是周圍領國裏面最強大的一國，其時，南方有南幻國，北方有色深國，南幻國地處偏遠，遠處崇山峻嶺當中，於外界接觸甚少，烏雞國沒有考慮嚮南幻國求經也源自於此；色深國遠在東北方向，去色深國必先經過東主國，路途遙遠。當然，再往後，兩派明確了各自的奮鬥方向，激進派開始把目光朝嚮更遠的國度，他們派了一支龐大的訪問團，遠赴色深國去進行文化交流；保守派則把註意力盯住過去，他們重新整理挖掘以前的文明，立圖從‘過去’找回自身的源動力。”
“結果怎樣呢？”
“去往色深國的訪問團回來了，帶回很多烏雞國人做夢也沒見過的東西，許多東西連東主國也沒有，原來色深國不是單一的國度，而是一個類似聯邦的國傢集合體，每個民族就是一個國度，一個國度就有一種文字，訪問團走馬觀花似的橫穿幾個國度，用簡單的物物交換帶回了異邦的特色物品，同時帶回了不少書籍。國王看得眼花繚亂，决定在色深國設立常駐機關，派遣烏雞國人去色深國學習，國王讓人把從色深國帶來的物品做個公共展覽，吊足了烏雞國人遊歷色深國的胃口，於是人們又開始學習色深國的各種語言，對東主國的熱情漸漸降下去了。保守派陷入尷尬的境地，他們無法阻止人們吸收色深國文化的欲望，無奈之下，他們衹好加緊整理烏雞國過去的文明史，他們說服國王，建立一座復興園林，裏面將會展示出烏雞國國力頂峰時期的全部成就，甚至包括皇傢園林的復原版本，目的讓後世國民瞭解他們的祖先曾經達到怎樣的輝煌。
烏雞國的國力已不足以支持如此浩大的工程，最後保守派嚮政府遞交了一份規劃方案，預計用四年的時間把這座復興園林建造起來，這就意味着政府必須拿出四年的財政收入用於這項事業。國王和貴族們討論了很久終於同意了保守派的請求。”
“復興園林建起來了嗎？有沒有圖片？”
“有，在這裏。”奧爾打開一本畫册，裏面是復興園林的樣板圖。
“看起來十分繁雜，沒有更簡單一點的了嗎？”
“這裏有考古學家收集到的部分材料的照片。”奧爾翻出後面幾頁。
“看起來年代十分的久遠，顔色已經不可見了。”伊爾慢慢地說。
“700年前，那裏經歷了一次地震，復興園林幾乎在一瞬間被摧毀了，隨後沒人再來修復，再加上風雨無情地侵蝕，結果就成了現在的這個模樣。”奧爾說道。
“那時候，烏雞國早已不復存在了啊？”伊爾問道。
“沒錯，地震事件衹是考古學家根據材料進行的推算，或許是個假設，總之，烏雞國是沒有了，復興園林也不能幸存。”
“那麽烏雞國究竟是怎樣滅亡的呢？”凱瑞問道。
“嚴格意義上說，烏雞國不能說是滅亡，說成解散可能更準確些。最終建成復興園林的時間的比原計劃延長了兩年，一共用去6年的財政收入，這六年裏，烏雞國怨聲載道。剛開始工程完全由保守派一手操辦，建設到第三年的時候，工程纔進行到一半兒，而此時，烏雞國民就已經有人抱怨，認為這是項絶頂荒謬的工程，因為復興園林並不能給烏雞國民帶來福祉，相反，更像是烏雞國給自己掘出的一座豪華墳墓。保守派本來嚮國王承諾用4年的時間建成，現在無法兌現，衹好嚮國王申請延長工期，國王親自去查看建在一半的復興園林，沒想到看過之後虛榮心滋長，國王一改往日作風，决定親自但當工程總監，他要把烏雞國百年輝煌史完整地呈現在園林裏面。烏雞國人對保守派揮霍國庫財富的不滿轉移到國王身上，國王以及政府纔國民心中地位迅速下降，或許烏雞國的大限真得即將逼近，越往後國王越失去理智，為了補充工程需要的花費，政府不得不增加賦稅，科目花樣繁多，國民苦不堪言，為了避稅，紛紛追隨激進派想辦法逃離國門，遷往東主國和色深國去。”
“烏雞國不是空了嗎？”
“移民多是新生代，年齡大些的仍然留在烏雞國裏，不過——我突然意識到，保守派和激進派的擁躉反應在兩個不同的年齡層次，也就是說，激進派由年輕國民組成，保守派由年長國民組成。”
“那主導烏雞國未來的是激進派了！”
“不對，不是這樣。烏雞國保守勢力很重，主導烏雞國未來的仍舊是保守派，他們不給新生代以生存的空間，占盡了資源，新生代之所以紛紛遷居國外也是不得不為之的事情。”
“他們是被放逐了——其實我想，一個國的人口年齡配比並不會影響該國的命運，真正能夠影響命運的是該國的權力意識，權力意識開放，他們可以接納新人的思想和外來事物，即便人口配比失調，但是良好的權利意識也可以很輕鬆地解决這個問題，反之，落後愚昧的權利意識衹能使新人遭受放逐的厄運。”伊爾大聲地說。
“可以這麽說，因為保守派不可能改進更新，所以烏雞國文明的衰落也是必然趨勢，沒有誰能阻止。六年以後，復興園林終於完成，國王沾沾自喜地舉行了竣工儀式，復興園林門口搭了個高臺，國王嚮鄰國廣發請柬，邀請他們參觀復興園林。”
“他們來了嗎？”
“來了。與此同時，寄居在別國的烏雞國人也都回來目睹這百年不遇的盛事——當時有一個東主國人清楚地記錄了那次遊覽的情形，上面寫到，‘復興園林外圍由青磚碧瓦牢牢圍住，從外面看來，有點像埋葬死人的墳墓，國王衣着光鮮地站在高臺上發表演講，下面是散亂的烏雞國民，像是趕集似的聚在一起示衆，他們年紀花甲，衣衫襤褸，和政府官員形成鮮明的反差’。貧窮的烏雞國人幾乎無緣光顧復興園林，國王的初衷乃是為了光耀國威，拿給外國人看的。四方大大小小的鄰國都來人看過，大傢嘻嘻一笑，什麽也沒說。”
“然後呢？”
“然後都回去了！”
“諸國代表沒有發表他們的看法？”
“沒有。寄居國外的烏雞國人最終放棄回國的想法，他們已經對烏雞國徹底失望。展示完之後，烏雞國國王和他的政府以及保守派就住進復興園林去了。”
“變成私傢園林了。”
“本來就是私傢的。”
“國王和政府官員搬進復興園林不到半年，忽然發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一天早上，國王起來，同僕人說話，說了半天，僕人一句也聽不懂，僕人苦惱地說，‘請您說的慢一點兒？’，國王也沒有聽懂僕人的話，見他一臉苦澀，以為他要罷工不幹，便發怒說要懲罰他，然後再叫其他人來，其他的僕人聽到國王大喊大叫，急忙趕上前去服侍，他們也聽不懂國王的話，衹覺得國王像小鳥一樣咿呀亂叫，就是不知道所言何物。”
“難道國王患了失語癥？”
“書上沒有說明。後來政府官員朝見國王，他們也聽不懂國王說的是什麽，不光如此，官員內部也不能清楚的交流，關於為什麽聽不懂國王說話，官員們産生歧義，彼此之間不能聽懂對方的意思，分歧越來越大，相互猜疑，各執己見，甚至爭吵鬥毆，第二天，官員們再次朝見國王，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把意思表達出來，他們感覺頭腦裏的詞彙開始大量減少，一些官員跑到民間，希突從民間找會自己的語言，可是令他們大吃一驚的是，民間已經不存在任何語言文字了。”
“怎麽會這樣，難道他們一開始沒有察覺嗎？”
“其實從建造復興園林的第四年起，烏雞國人腦袋裏的詞彙就已經開始減少了，那個時候，工程師和工匠之間就已經不能正常溝通，不過那時他們自己還沒有察覺，保守派本來擔心結果會與國王要求的有些出入，沒想到工程竣工後，國王對復興園林很滿意——或許國王那時候已經喪失審美能力了，從第四年起，復興園林就開始朝一種奇怪的結構建造，失去了先前的美感，直到竣工以後，已經變成奇醜無比的東西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烏雞國人看來，那確像宛如瓊樓玉宇的建築。”
“真是奇聞，荒謬！”
“是啊，衹有在鄰國人眼中看出荒謬來！烏雞國內從上當下幾乎一夜之間失去統一的語言。先前從東主國學來的語言，以及日後色深國的各種語言和烏雞國語言攪在一起，分化了烏雞國人的認識，通常一段對話裏面會冒出幾種語言，或者，一句話裏面的幾個詞組分別由不同種語言組成。”
“難怪他們會聽不懂自己的語言，遇到這種情況誰都會面臨和烏雞國一樣的結果。”
“那之後呢？”
“之後，烏雞國就解散了，據說不久國王就精神失常了，政府官員變成了鬥雞，打的你死我活，普通烏雞國人彼此間不能交流，於是就不在一起居住，開始嚮世界各個角落周圍分散開去，其中有一批剋服重重睏難，又回到起先他們出來的那個遠在東南的發源地，那個地方隱蔽在崇山峻嶺之中，沒有人能夠發現，其餘的烏雞，由於適應不了外界環境，漸漸消亡了。”
“沒想到，烏雞國竟是這麽個結果。如此看來，所謂的烏雞國文明也是不值一哂的了。”
“應該是這樣，這可能是文明史上一次失敗的嘗試，我原以為烏雞國會消亡於戰爭或災難，可是烏雞國在戰爭和災難中存活了下來，最後卻死在了語言上。”
“因為他們太不尊重自己的文明了，以至於纔會有這麽個結果。”
“是他們太不尊重自身了。”
凱瑞回頭看了一下外面，“幸好，柯剋提前走了，要是他聽到烏雞國會有這麽個結果，心理肯定會很難過的。”
羅賓說道，“這畢竟是發生在1400年前的事了，和柯剋也沒有什麽關係的，不過，奧爾反復提到雞的劣根性，或許對柯剋産生傷害，不管怎樣，柯剋這些時間一直為失竊案勞碌，我知道奧爾的初衷是出於好意，可是分寸上沒有把握得當。”
大傢點頭稱是。
奧爾清了清喉嚨，最後說道，“但凡一個民族，從誕生，成長到興旺，再到沒落，如同生命一樣，總要經歷這麽一個過程，雖然總的方向是嚮成熟完善的一面趨近，但是，一些不良有害的東西也在慢慢膨脹，如同沉積在肝、腎髒等器官的體內毒素，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積纍，以致發生病變，如果不及時清除，必將危機到生命。烏雞國的滅亡就是這樣。”
1
“溯本求源，從一開始，我就邁進了伊爾精心設置的圈套裏，伊爾肯定算準了我會參與調查這件案子——不過，難道不會有意外嗎？如果是貓頭鷹奧爾來查案呢？難道是我着手查這件案子的同時，他纔做得手腳，時間上不是沒有可能，那他應該想到我能查出他就是這件案子的主謀，他這樣處心積慮地偽造證據，目的無非嫁禍給我，嚮大傢暗示失竊案與我有關——因為百畝樹林裏面就衹有我這麽一隻公雞啊！不過，有誰會相信這是真的呢？我做了案，傻不拉嘰地在木牌上‘落款’，留下證據，唯恐旁人不知，仔細一想，就能明白這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是我的同類做的呢？雖然於我無關，可是我將會處在怎樣的境地？柯剋，你再明察秋毫，也敵不過命運的愚弄——不是，是伊爾，伊爾是我最厲害的勁地，他就是我命運的煞星。眼看案子就要終了，結果就在伊爾直接或間接的干涉下功虧一簣。
伊爾，終有一天你會敗在我的手裏的。”
那天下午，柯剋看過木棚牌上的雞形圖案，大腦忽然停止運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動不動，大傢以為他身體不舒服，後來奧爾扶他回到沙坡。回去之後，柯剋立刻睡倒，第二天早早醒來，仔細回想昨天發生的情形——雞形符號究竟代表什麽意思，不管是不是伊爾所為，一定要把這個事情查清楚，可是現在嫌疑人是我自己了，我還能繼續追查麽？他們也許已經不再相信我了？”
奧爾說，“我認為那個圖案並非伊爾所刻。”
“那是誰刻上去呢？”柯剋問道。
“我也不清楚，不過，圖案一定是位能工巧匠刻上去的，一般人不會刻得那麽惟妙惟肖，因為圖案還有個出處。”
“你以前見過那個圖案？”柯剋問道。
“我那裏一本書上面有這個圖案，我仔細對照過，刻得和書上的一模一樣。”
“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你能想象得到其中的緣故嗎？”柯剋問道。
“沒有。我猜測可能是烏雞國遺民或者是知道烏雞國歷史的人刻上去的。”奧爾說道。
“烏雞國，遺民？”
“是的，這是遠在1400年前的一個古國。”
“太古了，真不可思議，奧爾你能詳細說明一下嗎？”柯剋問道。
“可以，不過我想把夥伴們都通知到，包括羅賓和尤四青，然後再說這個事情，這樣就能為你洗清嫌疑了。”
“哦，謝謝你奧爾，真不知該說什麽好，那個圖案果真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嗎？”
“如果你對烏雞國並不知曉。”
“這是什麽意思，我從沒聽說過什麽烏雞國啊！”
“既然如此，那我敢保證你和那個雞形圖案一點關係也沒有。”奧爾說道。
2
夥伴們聚集在奧爾住的槐樹下，圍坐在一起，奧爾站在中央，面前一張小桌，桌子上摞滿了書籍，書籍已經陳舊不堪，紙張顔色焦黃。凱瑞羅伯特坐在最裏邊，羅賓，伊爾，尤四青，坐在次外圍，柯剋坐在最外圍——一個不被人註意的地方。
“尤四青，你也過來了，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已經有一年多沒來過我這裏了。”奧爾說道，手裏攥着放大鏡。
“你的記性還好，我都快忘了。晚上我經常從這裏走過，衹不過沒去和你打招呼。”
“原來如此，除非遇到像上次那樣的暴雨纔會來找我吧。”
“是啊！好像那時正值收割小麥的時節，天氣很熱，下午的時候越發的悶熱，一直持續的晚上，我本不該出去的，結果剛過了沙坡，天上烏雲密佈，快進百畝樹林的時候，蛋大的雨點落了下來，淋了個正着，東躲西藏，沒想到撞進你傢裏來了。”
“我當時也很奇怪，誰會在深夜大雨造訪呢？當時還有些擔心。尤四青，雖然你不常在我們當中出現，但百畝樹林發現的一切，都逃不開你的眼睛，就像這次，如果不是你的話，恐怕柯剋始終無法找到現場證據。”
“那也衹是碰巧而已，聽說柯剋現在也成了嫌疑人了，怎麽回事兒？”
“這也是我今天召集大傢過來的原因。”
“你要繼續偵察這件事情嗎？”尤四青問道。
“嗯，同時解開烏雞國之迷——就是那衹雞形圖案”說着奧爾把木牌舉了起來，面嚮大傢。
“烏雞國是一個距今1400年前的古國，建國時間不足100年，時間比較短暫，不過，雞的壽命本身就不長，最長的也就是15年左右，這在1400年前幾乎不可能，一般也就是7-8年，以此推算，雞族100年時間，相對於人類500年時間，這樣看來，烏雞國存在時間也不算短。烏雞國所在的地理位置已無據可考。”奧爾說道。
“烏雞國國民人是人還是雞？”凱瑞忽然問道。
“當然是雞了，裏面混合了各種不同種類的雞族。最初烏雞從東南山地移居西邊，當時烏雞國西臨鬆雞族、北接褐馬雞族山雞族，南攘藏馬雞族。”
“果然是雞的世界。”羅伯特說道。
“書上就是這樣記載的，至於到底有無，我也不能確定。這些雞族裏面，屬烏雞智商最高，心機也最重，所以他們的身體從皮到肉至骨都是黑的，雖然他們在所有雞族裏面體型最小，也有人叫他們矮腳雞，可是他們頭腦發達，利用先進的‘文化’——權謀，徵服了四攘雞族，各個雞族融合不久，烏雞族宣佈建國，國民分成三等，一等國民就是烏雞，他們處在最上層；二等國民是山雞，因為烏雞現在移居的地方本來就是山雞所居，山雞是所有雞族當中唯一會飛的一族，據說最早是鳳凰的原型；三等國民就是由四方異雞族，他們每年都要嚮烏雞國朝貢。烏雞族最不喜別的雞族有超過自己的意思，一旦發現，尋個藉口，立刻討伐，他們比較願意現狀，所以很長時間內烏雞都是處在絶對統治地位的。立國之初，烏雞族尚能團结各方雞族，大傢齊心一致，擴展領土，壯大國力，烏雞國國力逐漸走嚮鼎盛時期。此時雖然間隔的有種族之間的爭鬥，但是烏雞尚可從大處着眼，竭力平衡雞族之間的實力差異，贏得各族族民的尊重。與此同時，烏雞國還積極和周圍邦國建交，當時最發達的國傢是東主國，烏雞國仿效並藉鑒東主國文明，發明了自己的語言文字，從那之後，纔正式出現有文字記載的烏雞國史，此時距烏雞國成立已逾40年，也就是說，烏雞國自有文字出現，到國亡，一共經歷了60年的時間。”
“奧爾，說了這麽多，你還沒有提到那個雞形符號呢？到底和烏雞國有什麽關係？”羅伯特問道。
“那個雞形圖案，就是烏雞族的標志。烏雞國進入文明時代不久，就出現了自己的標識，外城異邦，衹要有這個標識出現，就說明此地有烏雞國人居住，書上記載，烏雞國城池的南城門曾有一隻最大的烏雞雕塑，那或許就是這個標識的原型。”
“也就是說，這個符號是烏雞國人留下的了，難道百畝樹林現有烏雞國人居住？”凱瑞說完，大傢不由得想到了柯剋，即便柯剋不是烏雞國人，至少也應該發生點關係，因為整個百畝樹林裏面，就柯剋一個是雞。羅伯特回頭一看，衹見柯剋臉色十分難堪。
奧爾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不好說，因為氣候及地理位置原因，我們這裏從來就沒有出現過烏雞，即便有烏雞也不見的就是烏雞國的遺民，何況時間太過久遠。據我推測，刻圖案的這個人可能非常熟知烏雞國史，否則不會和書上畫的一模一樣，簡直就像同一個人畫的。”奧爾說着，攤開放在桌上的書籍，打開其中一頁，衆人圍過去一起細看，除了尺寸差異之外，果然和書中所畫的烏雞圖案一模一樣。
“那他刻這個圖案的意圖是什麽？”凱瑞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奧爾不想細說，因為這會使柯剋很尷尬，刻圖案的那個人無非想讓木牌與柯剋發生關係，奧爾隱隱覺得，刻圖案那個人可能就在他們中間，可是不能妄加猜想，否則會傷了彼此間的感情，於是奧爾轉而說道，“不過我可以把關於烏雞國的一切東西講給大傢聽。”
夥伴們想了想，也衹能如此了，奧爾本來就喜歡講他的‘研究成果’。
“發明文字之後，烏雞國開始出現社會分工，勞動效率很快提高，漸漸積纍起一定的社會財富，由於雞族天性喜歡炫耀，四處顯富露貴，結果招致外族的覬覦，最終引來了貉子族的入侵。”
“那烏雞一定大禍臨頭了，貉子一直都是雞的天敵啊！”凱瑞驚道。
“沒錯，即使今天在我們看來，雞對貉子而言衹能束手就擒，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可是，想象不到的是，1400年前的烏雞國竟然可以公開和貉子族對抗。貉子族在一天夜裏偷襲了烏雞國，俘虜並咬死了不少雞，烏雞國頓時一片混亂，次日，國王迅速召集文武群臣，商討對付貉子族的辦法。由於此前烏雞國從未遭受過外族入侵，烏雞國的國防邊綫防護非常薄弱——當時國防實行的‘戍邊二日’制度，這是效法東主國的‘戍邊三日’制度，其時，東主國曾因為此項制度，發生民變，導致朝代更替，當朝早已廢棄了這項古老的邊防制度。”
“看來烏雞國的領土不是很大。”伊爾說道。
奧爾放下放大鏡，，“應該是這樣，當時武臣要求國王增加軍隊投入，增強邊關防衛，而文官則建議廢棄落後的‘戍邊二日’制度，讓居住在邊防綫的年輕居民直接轉成國防官兵，享有軍隊最優待遇，同時，為了充實邊防兵力，鼓勵國內年輕國民積極到邊防入住。烏雞國對付貉子族的根本策略是在於防受，貉子是種非常狡猾的動物，在和烏雞正面交鋒的時候，他們會先衝散雞群，分散烏雞國軍隊的力量，然後分別進行圍攻，雞的攻擊力剛開始還可以，但很難持久，貉子族就和烏雞國搞消耗戰，不久雞族力疲，貉子發起猛攻，烏雞國全綫潰敗，踐踏死傷無數。”
“烏雞國和貉子族有過幾次正面交鋒？”羅伯特問道。
“具體次數，書上沒有記載，不過記錄了最大規模的一次，雙方為此都付出了巨大代價。烏雞國在邊防綫上佈置捕捉貉子的天羅地網，邊防綫上挖出一道很深的溝，溝下面是稀泥險灘，雞掉進去，撐開翅膀就不再往下沉，貉子就不行了，所以貉子要入侵烏雞國，必先過此壕溝，烏雞國發明一種捕捉貉子專用的網，網的邊緣係着磁石，網綫上布滿細密的荊棘，網就設在壕溝邊上，貉子一旦越過壕溝，必然要經過溝沿，網就隱藏在烏雞國邊的溝沿，貉子經過時，被網套住，四邊收緊，貉子必然掙紮，荊棘就會紮到他們皮膚裏去，貉子受痛，最後滾落到溝裏去。”
“烏雞國真夠厲害的，那他們怎麽還會吃虧的？”凱瑞問道。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貉子族也不是容易對付的，他們製造了很長的梯子，剛好能夠架過壕溝，烏雞國士兵在對面削斷梯子，發射弩箭，貉子生性靈活善於攀援，這樣硬是突破烏雞國的重重守衛，攻到烏雞國境內，好在烏雞國已經考慮到這一結果，佈置了第二道放綫。”
“第二道防綫就在烏雞國境內？”凱瑞說道。
“是的。烏雞國在當時實行全國皆兵的兵製，目的就是為了防守貉子族入侵中央政府，貉子要想攻進烏雞國中央政府，必須要經過從外到內的重重圍阻，每一個區域都有民間自衛隊。”
“貉子族定落得慘敗。”羅伯特說道。
“事情並不如事先預想的那樣，你們可知道，雞族天性散漫，對紀律約束不太習慣，地方自衛隊也是各顧各的，相互之間缺乏照應，貉子所到之處，衹要打開一個突破口，以後的攻擊就容易得多，烏雞國節節敗退，地方區縣逐個淪陷，貉子漸嚮中央逼近，事態對烏雞國越來越不利，後來烏雞國衹得派出使者，嚮東主國求救——”
“你剛纔反復提到東主國，這又是什麽國？”羅伯特問道。
“書上沒有詳細記錄。東主國比烏雞國歷史久遠得多，烏雞國成立之時，很多政治制度都是效仿東主國的，由於烏雞國最早與東主國結成友邦，兩國關係密切，所以此時烏雞國求救，東主國便立刻答應。但說烏雞國有東主國做後援，舉國上下抗敵精神高漲，貉子族攻勢減弱，可是這樣的局面沒有持續多久，因為貉子族發現東主國並沒有派軍隊前來支援，他們認為這衹是烏雞國緩兵之計，中了他們的圈套，於是加緊攻勢，嚮烏雞國中心攻去。”
“東主國失言了嗎？他們答應幫助烏雞國的。”凱瑞問道。
“就在貉子族全體出動進攻烏雞國中央政府的當日，突然傳來消息，貉子族棲居的老巢貉狐嶺，已經被東主國攻陷占領，漫山遍野都是貉子的屍體，霎時間，盤踞在烏雞國國內的貉子登時亂作一團，烏雞國乘機反攻，很快把貉子族殘餘勢力清理出烏雞國。”
“真是好險啊！烏雞國總算太平了。”凱瑞嘆道。
“雖然這樣，但此時烏雞國國力大減，人丁不旺，死傷數量過半，相比之下，貉子族死傷要少很多，對貉子族傷害最大的東主國，要不是因為東主國占了貉子族老巢，貉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從烏雞國退去。戰爭過去不久，東主國人發現貉子的皮皮質很好，可以做上等外套，鼕天穿起來保暖舒適，於是不少東主國人紛紛來到貉狐嶺捕捉貉子，要麽傢養，要麽拿到市場上去賣，貉子族面臨滅種的危險，紛紛外逃，結果東主國人成了他們最厲害的天敵，一部分智商較高的貉子後來與狐為伍，一部分躲避到鮮有人居的酷寒地帶，還有一部分被東主國人馴化成傢養的牲畜。”
“事情的結局真是個意外。”伊爾忽然說道。
“是啊，誰又能預料到結果會是這樣。貉子不足以對烏雞國産生威脅，即使如此，烏雞國也沒有長久的生存下去，他們的命運和他們自身的特徵有很大的關係，雞族天生好鬥，沒有外敵入侵，他們就會搞內耗，而且內耗成性，從根本上看，或許雞族不適合群居，烏雞國的存在，衹是一次失敗的嘗試。戰爭過後，烏雞國通過不懈努力，很快迎來了建國史上最為光輝的黃金時期，這段時期非常短暫，持續了不足十年，然後迅速走下坡路，一去不回頭，直至滅亡。”
“烏雞國是怎麽滅亡的呢？難道也是東主國人所為？”凱瑞問道。
“不是，不過關於烏雞國的滅亡，東主國間接發生了作用，歸根到底還是烏雞國自身的問題。因為其他雞族，如西方鬆雞族、北方褐馬雞族山雞族，南方藏馬雞族，戰爭當中，他們在貉子攻伐的過程中傷亡要比烏雞族多很多，這些雞族當中有部分為了避難，逃逸到更遠的地方去，戰後烏雞族沒有對他們提供任何幫助，所以這三方雞族不再聽從烏雞族的指揮，紛紛遷回到各自的發源地去。”
“烏雞族不是被孤立了嗎？”羅伯特說道。
“是他們把自己孤立的，這或許和雞的本性有關——”奧爾看見羅賓在給他使眼色，連忙改口“烏雞的本性有關”，奧爾繼續說道，“接下來烏雞國完全由自己族人掌握，貉子對烏雞國發動的攻伐留下的後遺癥是多方面的，以往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性格被戰爭中的血腥屠戮留下的陰影所驅散，烏雞國民開始變得膽小，多疑，他們對周邊環境充滿了不安全感，時刻擔心生命會被外界不可抗力終止，他們對保存生命有着極端強烈的欲求，另外出於傳宗接代的需要，烏雞國自民間自發地開始大量繁殖人口；烏雞國政府考慮到戰後勞動力減少，社會生産幾乎停滯，所以政府也鼓勵民間大量繁殖生育，增加勞動力；烏雞國國王也有自己的考慮，烏雞國的稅收是按人頭徵收的，多一個人就可以多徵得一份稅，人口越多，國王積纍的財富也會越多，另外在遇到類似貉子族入侵烏雞國的意外情況時，需要有大量的青壯雞去充實軍隊，抵抗外來入侵，哪怕僅是去做炮灰，總比無兵可用要好。”
“國王真是太沒人性了，他竟然要他的子民去當炮灰？就為他一個人。”凱瑞說道。
“歷史上那個王朝無不如此，又豈止是烏雞國呢？”奧爾說道。
“難怪烏雞從皮到骨都是黑色的，難道心也是黑的？”凱瑞說道。
“民意、政府、國王，三種力量足以使烏雞國發生劇烈變化。”伊爾說道。
“沒錯，這三種力量一起發力，方向也都一致，嚮同一個目標，不到20年的時間裏，烏雞國人口翻了近50倍，整個烏雞國人口激增到無以復加的程度，生存空間空前狹窄，遇到節日集會那更是慘不忍睹，經常出現因擁擠踐踏致死的傷亡事故。
以傢族為單位的雞群結構瓦解，大量新生雞群流入到社會上去，可是社會已經沒有多餘空間來容納他們。新生雞群經常遭受排擠，遊離在邊緣之外，為了生存，他們開始拉幫結派，組建各種地下組織，生存條件惡劣，組織間吞併蠶食的現象時有發生，極大地擾亂社會秩序，最後政府不得不出面幹預。自從貉子族潰敗以後，烏雞國的暴力機關漸漸喪失警惕，人浮於事，面對氣焰囂張的地下組織顯得無能為力，國王衹好緊急調用軍隊，纔將這股勢力遏製下去。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地下組織轉而形成一股暗流，慢慢嚮政府機關滲透，幹預並腐化國王政權的根基，這時國王終於意識到人口激增的負面效果——雞多不生蛋，可是已經為時已晚，龐大的人口基數已經形成巨大的人口增長慣性，無論誰也阻止不瞭瞭。”
“烏雞國不會去外地殖民嗎？”凱瑞問道。
“有，國傢也曾搞過幾次人口大遷徙，但是烏雞對外面世界充滿恐懼，他們不善相處，卻又必須群居不可，到了陌生的環境，紮堆現象更加嚴重，生存環境繼續變壞，終於引來一場瘟疫。”
“然後烏雞國就完了？”
“還沒有那麽快。”
“瘟疫也是自然選擇的結果。”伊爾忽然說道。
“伊爾說得沒錯，這場瘟疫帶走了一多半的人口，留下的都是最強的雞種了，雖然如此，這對烏雞國的打擊同樣非常深重，不亞於貉子對他們的侵掠。災後烏雞國總結經驗教訓，他們認為造成這場危機的原因，是極端落後的文明——”
“難道他們沒有看到是因為人口過剩造成的？怎麽會和文明發生關係？”
“我是這樣認為的，這其中有兩層原因，一層是政府在有意回避或者推卸責任，這其中也包括國王自己，另一層原因就是，‘文明’確有其落後的弊端，若不是因為烏雞國看不長遠，也不會急於擴充人口，最終引發瘟疫，他們看到東主國在這一方面做的要好的多，東主國一直都將人口問題看的十分重要，並有一套有效的管理措施，這本身就是文明高度發展的表現。”
“這樣看來，烏雞國的危機確實因為文明滯後了。”
“首先烏雞國從上到下對衛生都不重視，沒有人會想到瘟疫會和衛生發生聯繫，另外，烏雞國對於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新生烏雞根本不知道他們的發源地在哪裏。於是烏雞國派出一大批使者東行至東主國，開始吸收引進東主國文明，雖然烏雞國文字本由東主國文字藉鑒演變過來，但此時東主國文字早以不同往昔，烏雞國使者必須重新去學習。使者們在翻譯中發現，衹有熟練掌握東主國語言才能係統認識東主國文明，烏雞國語言與東主國語言相比，文字少得多，意義十分淺薄，表達也不夠準確，通常一個詞組代表很多種不同的事物，根本無法將東主國文明表達清楚。後來有使者嚮國王提議，在烏雞國大力推廣東主國語言。”
“國王同意了嗎？”凱瑞問道。
“僵持了一段時間，但國王最終還是同意了，此時，也正是烏雞國和東主國關係最好的時期。為了能夠將推廣東主國語言變成一項制度貫徹下來，烏雞國設立了東主國文教育司，用來組織安排對新生國民進行東主國文明的傳輸。政府把東主國文列為必修課，分出若幹種等級，逐層選拔人才，條件好的還可以到東主國深造。東主國文化慢慢嚮烏雞國滲透，人們在不知不覺當中忘記了本民族文明，隨着時間的延續，烏雞國語言變得越來越弱勢，從來沒有一個民族像烏雞國這樣輕視自己本民族的文化，他們是如此的自輕自賤，凡是遇到會說東主國文的，一律給於最最上等的待遇禮讓；遇到說烏雞國文的，彼此之間誰也看不起誰，存在於烏雞國深層的劣性都無一例外的暴露出來。這也反應在烏雞國使者身上，當長年駐外的使者們把這些劣性表現出來的時候，東主國人就不對他們持以相當的尊重了——因為一個把自己本民族人都看不起來的民族，又怎能會真誠地尊重其他民族。烏雞國民接受了新鮮的文明，但是卻沒有把文明用於正途，仍舊一味的內耗成性，一旦有衹雞高高站立，就會有其他雞來啄他的頭，令他不得昂首高叫，是謂見不得別人好也，人人都想稱霸稱雄，爭着去做雞頭，手段、武力、軟的、硬的都招呼上去，對自己人毫不留情，可是一面臨外敵入侵，立刻化身為‘良民’，成為世上最弱的動物，隨意被外族凌辱，宰割。書上還記載了這麽一段奇怪的故事，有一年鼕，一隻黃鼠狼闖入烏雞國境內，當時有一個地區正在搞集會，黃鼠狼剛好在哪裏出現，烏雞們一時受驚，竟不知道逃跑，大傢擠在一起，擠了不知有多少層，黃鼠狼衹銜了一隻很小的烏雞逃走了，烏雞們漸漸散開，擠在裏面的烏雞統統死掉了，但是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後來法醫解剖時發現，原來死了的烏雞的膽都是破的，烏雞是因為嚇破了膽而死的。”
“或許是因為烏雞天生弱小所至吧！”凱瑞說道。
“比烏雞弱小的動物多着呢？為什麽衹有他們會被嚇死——柯剋，柯剋怎麽不見了。”奧爾正在說，看見羅賓又在嚮他示意，奧爾知道是因為柯剋，轉身看了一眼，發現柯剋已不在坐位上坐着，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開了。聽到奧爾叫柯剋，大傢一起嚮後看，誰也沒有註意柯剋是何時離開的。羅賓嘆了口氣說，“他走了也好，也不至於難堪！”——儘管奧爾如實地講述烏雞國的故事，但總會不自覺把自己的態度滲透到其中去，換成誰聽了也不會感到舒服的。
“奧爾，你繼續說吧！”羅伯特說道。
“說到哪裏了？大傢知道鬥雞吧！烏雞就是以這種方式决出勝負的，這裏有一張圖片，你們看一下——”奧爾說着把桌子上一本厚厚的書抱起來，展開，衹見一副圖上畫着兩衹雞正在針鋒相對，脖子上的毛已經掉光，雞冠上似乎在有血滲出，樣子慘不忍睹。
“哎呀，真是無法想象。”凱瑞嘆道。
“東主國文明源源不斷地嚮烏雞國滲透，烏雞國民對本族文化越來越輕視。文明進步的結果就是等級的劃分，烏雞國人在接受新文明過程中不可避免出現差距，依據記憶和理解的程度劃分不同的層次，一個階層內的能夠相互為伍，階層與階層之間相互歧視，相互對立。國傢每年都要舉行兩次東主國語等級考試，舉國上下唯‘東主國語’是瞻，各行各業都以掌握東主國語的級別作為評價標準，新生居民有一半時間用在學習東主國語上，以至於社會上形成東主國語産業，很短時間內造就出不少富翁出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文化入侵是在不知不覺當中的，遠比赤裸的武力入侵更能致命。”伊爾說，“難道烏雞國內連一個反對的也沒有麽？”
“有，但這是以後的事。烏雞國從瘟疫中恢復起來以後，國力漸漸增長，民族自信心也開始膨脹，結果，烏雞國裏面開始分出兩個派別，一個是保守派，一個是激進派，烏雞國開始嚮東主國學習的時候，還是很謙卑的，慢慢的，伴隨着烏雞國力的增長，烏雞國渴望在東主國面前爭得一定的話語權，可是他們當下所沿用的全都是東主國的文明，要想能夠平等地和東主國對話，烏雞國必須拿出自己的東西，纔有資格和東主國攀比。國王的激進做法雖然大大提高了烏雞國的文明化程度，烏雞國人在享受先進文明帶來好處的同時，卻感覺到自身在世界上的地位急劇下降。有人提出，要發展烏雞國自己的文明，這一號召提出，立刻引起很多人的追捧，他們紛紛對此觀點提出自己的主張，不久就組建出一個協會，開始和主張學習東主國的人們對抗，他們自封是‘保守派’，對頭是‘激進派’，兩派經常在公開場合進行辯論，兩派雖然都有各自的論據，但是其軟肋也是顯而易見的，保守派口口生生主張開創自己的文明，對於如何開創，怎樣開創一直沒有提出切實可行的方案；激進派仍舊堅持嚮東主國學習，而且利遠大於弊，但是國傢地位下降是個不爭的事實，長此下去，烏雞國可能完全成為東主國的附庸。”
“他們不會像其他國傢學習嗎？怎麽衹有一個東主國。”
“東主國據他們最近，而且是周圍領國裏面最強大的一國，其時，南方有南幻國，北方有色深國，南幻國地處偏遠，遠處崇山峻嶺當中，於外界接觸甚少，烏雞國沒有考慮嚮南幻國求經也源自於此；色深國遠在東北方向，去色深國必先經過東主國，路途遙遠。當然，再往後，兩派明確了各自的奮鬥方向，激進派開始把目光朝嚮更遠的國度，他們派了一支龐大的訪問團，遠赴色深國去進行文化交流；保守派則把註意力盯住過去，他們重新整理挖掘以前的文明，立圖從‘過去’找回自身的源動力。”
“結果怎樣呢？”
“去往色深國的訪問團回來了，帶回很多烏雞國人做夢也沒見過的東西，許多東西連東主國也沒有，原來色深國不是單一的國度，而是一個類似聯邦的國傢集合體，每個民族就是一個國度，一個國度就有一種文字，訪問團走馬觀花似的橫穿幾個國度，用簡單的物物交換帶回了異邦的特色物品，同時帶回了不少書籍。國王看得眼花繚亂，决定在色深國設立常駐機關，派遣烏雞國人去色深國學習，國王讓人把從色深國帶來的物品做個公共展覽，吊足了烏雞國人遊歷色深國的胃口，於是人們又開始學習色深國的各種語言，對東主國的熱情漸漸降下去了。保守派陷入尷尬的境地，他們無法阻止人們吸收色深國文化的欲望，無奈之下，他們衹好加緊整理烏雞國過去的文明史，他們說服國王，建立一座復興園林，裏面將會展示出烏雞國國力頂峰時期的全部成就，甚至包括皇傢園林的復原版本，目的讓後世國民瞭解他們的祖先曾經達到怎樣的輝煌。
烏雞國的國力已不足以支持如此浩大的工程，最後保守派嚮政府遞交了一份規劃方案，預計用四年的時間把這座復興園林建造起來，這就意味着政府必須拿出四年的財政收入用於這項事業。國王和貴族們討論了很久終於同意了保守派的請求。”
“復興園林建起來了嗎？有沒有圖片？”
“有，在這裏。”奧爾打開一本畫册，裏面是復興園林的樣板圖。
“看起來十分繁雜，沒有更簡單一點的了嗎？”
“這裏有考古學家收集到的部分材料的照片。”奧爾翻出後面幾頁。
“看起來年代十分的久遠，顔色已經不可見了。”伊爾慢慢地說。
“700年前，那裏經歷了一次地震，復興園林幾乎在一瞬間被摧毀了，隨後沒人再來修復，再加上風雨無情地侵蝕，結果就成了現在的這個模樣。”奧爾說道。
“那時候，烏雞國早已不復存在了啊？”伊爾問道。
“沒錯，地震事件衹是考古學家根據材料進行的推算，或許是個假設，總之，烏雞國是沒有了，復興園林也不能幸存。”
“那麽烏雞國究竟是怎樣滅亡的呢？”凱瑞問道。
“嚴格意義上說，烏雞國不能說是滅亡，說成解散可能更準確些。最終建成復興園林的時間的比原計劃延長了兩年，一共用去6年的財政收入，這六年裏，烏雞國怨聲載道。剛開始工程完全由保守派一手操辦，建設到第三年的時候，工程纔進行到一半兒，而此時，烏雞國民就已經有人抱怨，認為這是項絶頂荒謬的工程，因為復興園林並不能給烏雞國民帶來福祉，相反，更像是烏雞國給自己掘出的一座豪華墳墓。保守派本來嚮國王承諾用4年的時間建成，現在無法兌現，衹好嚮國王申請延長工期，國王親自去查看建在一半的復興園林，沒想到看過之後虛榮心滋長，國王一改往日作風，决定親自但當工程總監，他要把烏雞國百年輝煌史完整地呈現在園林裏面。烏雞國人對保守派揮霍國庫財富的不滿轉移到國王身上，國王以及政府纔國民心中地位迅速下降，或許烏雞國的大限真得即將逼近，越往後國王越失去理智，為了補充工程需要的花費，政府不得不增加賦稅，科目花樣繁多，國民苦不堪言，為了避稅，紛紛追隨激進派想辦法逃離國門，遷往東主國和色深國去。”
“烏雞國不是空了嗎？”
“移民多是新生代，年齡大些的仍然留在烏雞國裏，不過——我突然意識到，保守派和激進派的擁躉反應在兩個不同的年齡層次，也就是說，激進派由年輕國民組成，保守派由年長國民組成。”
“那主導烏雞國未來的是激進派了！”
“不對，不是這樣。烏雞國保守勢力很重，主導烏雞國未來的仍舊是保守派，他們不給新生代以生存的空間，占盡了資源，新生代之所以紛紛遷居國外也是不得不為之的事情。”
“他們是被放逐了——其實我想，一個國的人口年齡配比並不會影響該國的命運，真正能夠影響命運的是該國的權力意識，權力意識開放，他們可以接納新人的思想和外來事物，即便人口配比失調，但是良好的權利意識也可以很輕鬆地解决這個問題，反之，落後愚昧的權利意識衹能使新人遭受放逐的厄運。”伊爾大聲地說。
“可以這麽說，因為保守派不可能改進更新，所以烏雞國文明的衰落也是必然趨勢，沒有誰能阻止。六年以後，復興園林終於完成，國王沾沾自喜地舉行了竣工儀式，復興園林門口搭了個高臺，國王嚮鄰國廣發請柬，邀請他們參觀復興園林。”
“他們來了嗎？”
“來了。與此同時，寄居在別國的烏雞國人也都回來目睹這百年不遇的盛事——當時有一個東主國人清楚地記錄了那次遊覽的情形，上面寫到，‘復興園林外圍由青磚碧瓦牢牢圍住，從外面看來，有點像埋葬死人的墳墓，國王衣着光鮮地站在高臺上發表演講，下面是散亂的烏雞國民，像是趕集似的聚在一起示衆，他們年紀花甲，衣衫襤褸，和政府官員形成鮮明的反差’。貧窮的烏雞國人幾乎無緣光顧復興園林，國王的初衷乃是為了光耀國威，拿給外國人看的。四方大大小小的鄰國都來人看過，大傢嘻嘻一笑，什麽也沒說。”
“然後呢？”
“然後都回去了！”
“諸國代表沒有發表他們的看法？”
“沒有。寄居國外的烏雞國人最終放棄回國的想法，他們已經對烏雞國徹底失望。展示完之後，烏雞國國王和他的政府以及保守派就住進復興園林去了。”
“變成私傢園林了。”
“本來就是私傢的。”
“國王和政府官員搬進復興園林不到半年，忽然發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一天早上，國王起來，同僕人說話，說了半天，僕人一句也聽不懂，僕人苦惱地說，‘請您說的慢一點兒？’，國王也沒有聽懂僕人的話，見他一臉苦澀，以為他要罷工不幹，便發怒說要懲罰他，然後再叫其他人來，其他的僕人聽到國王大喊大叫，急忙趕上前去服侍，他們也聽不懂國王的話，衹覺得國王像小鳥一樣咿呀亂叫，就是不知道所言何物。”
“難道國王患了失語癥？”
“書上沒有說明。後來政府官員朝見國王，他們也聽不懂國王說的是什麽，不光如此，官員內部也不能清楚的交流，關於為什麽聽不懂國王說話，官員們産生歧義，彼此之間不能聽懂對方的意思，分歧越來越大，相互猜疑，各執己見，甚至爭吵鬥毆，第二天，官員們再次朝見國王，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把意思表達出來，他們感覺頭腦裏的詞彙開始大量減少，一些官員跑到民間，希突從民間找會自己的語言，可是令他們大吃一驚的是，民間已經不存在任何語言文字了。”
“怎麽會這樣，難道他們一開始沒有察覺嗎？”
“其實從建造復興園林的第四年起，烏雞國人腦袋裏的詞彙就已經開始減少了，那個時候，工程師和工匠之間就已經不能正常溝通，不過那時他們自己還沒有察覺，保守派本來擔心結果會與國王要求的有些出入，沒想到工程竣工後，國王對復興園林很滿意——或許國王那時候已經喪失審美能力了，從第四年起，復興園林就開始朝一種奇怪的結構建造，失去了先前的美感，直到竣工以後，已經變成奇醜無比的東西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烏雞國人看來，那確像宛如瓊樓玉宇的建築。”
“真是奇聞，荒謬！”
“是啊，衹有在鄰國人眼中看出荒謬來！烏雞國內從上當下幾乎一夜之間失去統一的語言。先前從東主國學來的語言，以及日後色深國的各種語言和烏雞國語言攪在一起，分化了烏雞國人的認識，通常一段對話裏面會冒出幾種語言，或者，一句話裏面的幾個詞組分別由不同種語言組成。”
“難怪他們會聽不懂自己的語言，遇到這種情況誰都會面臨和烏雞國一樣的結果。”
“那之後呢？”
“之後，烏雞國就解散了，據說不久國王就精神失常了，政府官員變成了鬥雞，打的你死我活，普通烏雞國人彼此間不能交流，於是就不在一起居住，開始嚮世界各個角落周圍分散開去，其中有一批剋服重重睏難，又回到起先他們出來的那個遠在東南的發源地，那個地方隱蔽在崇山峻嶺之中，沒有人能夠發現，其餘的烏雞，由於適應不了外界環境，漸漸消亡了。”
“沒想到，烏雞國竟是這麽個結果。如此看來，所謂的烏雞國文明也是不值一哂的了。”
“應該是這樣，這可能是文明史上一次失敗的嘗試，我原以為烏雞國會消亡於戰爭或災難，可是烏雞國在戰爭和災難中存活了下來，最後卻死在了語言上。”
“因為他們太不尊重自己的文明了，以至於纔會有這麽個結果。”
“是他們太不尊重自身了。”
凱瑞回頭看了一下外面，“幸好，柯剋提前走了，要是他聽到烏雞國會有這麽個結果，心理肯定會很難過的。”
羅賓說道，“這畢竟是發生在1400年前的事了，和柯剋也沒有什麽關係的，不過，奧爾反復提到雞的劣根性，或許對柯剋産生傷害，不管怎樣，柯剋這些時間一直為失竊案勞碌，我知道奧爾的初衷是出於好意，可是分寸上沒有把握得當。”
大傢點頭稱是。
奧爾清了清喉嚨，最後說道，“但凡一個民族，從誕生，成長到興旺，再到沒落，如同生命一樣，總要經歷這麽一個過程，雖然總的方向是嚮成熟完善的一面趨近，但是，一些不良有害的東西也在慢慢膨脹，如同沉積在肝、腎髒等器官的體內毒素，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積纍，以致發生病變，如果不及時清除，必將危機到生命。烏雞國的滅亡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