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 Culture & Life>> 才子佳人>> Chen Duansheng   China   清代   (1751 AD1796 AD)
龙凤再生缘
  又名《龙凤配再生缘》
  上海鸿文书局石印本。十二卷七十四回。
  不题撰人。根据清道光年间陈端生二十卷四十四回弹词本《再生缘》改写而成。陈端生,字云贞,又字春田,浙江钱塘(今杭州)人,陈句山孙女,生于乾隆十六(1751)年,卒于嘉庆元(1796)年。工诗擅文词。十七岁(1768)起,二年间完成《再生缘》十六卷,后由于母死丶出嫁丶丈夫犯事等原因,直至乾隆四十九年(1784)方始续写第十七卷。卒后,由另一女作家梁德绳续写三卷始告完成。弹词本《再生缘》是中国古典文学中的珍品,陈寅恪曾将它与希腊罗马史诗相比。
  叙述孟丽君女扮男装高中状元与夫婿皇甫少华团圆的故事。情节曲折,扣人心弦。
第一回 宴蟠桃神仙谪世 征土番英雄立功
  却说元朝开国天子世祖皇帝,乃蒙古人,姓奇握温,名忽必烈,兴兵灭宋,追得宋天子名赵罡无地可居。幸有大忠臣文天祥,请帝避入福建登基,称为宋端宗皇帝,在位二年,后被元番所迫,崩于岭南□洲。幸忠臣陆秀夫再立宋度宗第三子晋,即位于□洲,迁千崖山,被元人追迫,陆秀夫负帝睿赴海而死,在位一年,未成帝,故称帝睿。元遂混一中原,一世为世祖。适逢上界玉皇大帝蟠桃赴会,请天神仙佛。天色向尚早,神仙未到,当下有玉帝驾前执拂仙女先在灵霄宝殿散步。忽有东斗星君进殿,执拂仙女见东斗星君面如莹玉,眼若朗星,三络长须,金盔金甲,衬着绣线袍,真有超群之貌,心甚悦之,注视而笑。星君见其容颜秀美,一时触动凡心,向前笑迎曰:“仙姑若是有意,一同避入凡间,以完夙愿若何?”执拂女微笑应曰:“贫道正有此心。亦是天意,绸缪间恰遇御前焚香女前来,见二仙携手笑说,一时动起凡心,向前笑曰:“尔等如此及惜,莫非有私否?岂不气杀贫道!”原来执拂女与焚香女平日投机,就把焚香女携住笑日。我们正有此心,但恐污秽上界,欲下凡投抬,结为夫妻。道友若不弃,一同下凡,愿以姊妹相待,不分妻妾同事东斗。星君若何?”焚香女曰:“贫道实有此意,姊姊若肯分甘,贫道愿为妾。”东斗星君大喜曰,“若得芳卿等错爱,何以消受。说罢,携住二女。相视而笑。
  忽背后转出一人。扯住执拂,焚香二女香肩喝曰:“玉帝金阕。岂容尔等言私。有污天庭?吾当奏闻至尊定罪。”三仙人俱警的面上失色。个举头一看。认得是玉皇驾前秉奎仙女。东斗星君期忙问曰:“道友忍心,果然欲奏请否?”秉奎仙女放手。笑对东斗星君曰:“贫道见君丰姿超凡,有心欲欲私久矣。倘肯介绍,愿附二位姐姐之骥尾,以完心愿。怎肯漏泄?”东斗星君并二仙女具喜。就说明欲投胎为妻妾之事。”儿既同心,一同下凡可也。”秉圭女曰,“二位既议定妻妾之分,妾愿备为小妾,已为过份。”东斗星君与执拂、焚香二女齐声曰:“既有此心,何分大小。”秉圭女曰,“家无大小。纲常不正。但不可多言,恐玉帝知道见责。”遂各自散开。
  不多时。诸天神圣齐临。金钟声响。玉帝登临殿上,诸神圣拜贺毕,分列两斑。只见班中闪出一位神柢。出班俯伏奏曰:“臣乃纠查灵官。凡有上界罔法诸弊,理当直奏。不敢隐匿取咎。方才又东斗星君与执拂女思凡,欲投凡间。结为夫妻,又有焚香、秉圭二仙女亦贪东斗容颜,愿为偏房小妾,有污天庭。理合具奏。乞为定夺。”玉帝不悦:“查得历代神仙思凡降生。结为夫妇,夫荣妻贵,享寿高年,后归上界,仍成正果,故属有神仙思凡之举。但须使他历尽苦楚,姻缘合而复离,受尽艰难。又要存心忠孝,廉节具全,方仍回上界;一有不全,即当发配地狱,不得超生人世。”就着太白金星速查人间,有积善人家具奏,好使东斗星君妻妾降生,使其历受险祖。
  太白星领旨退出查访。不须臾,上殿复旨奏曰:“奉旨查得朝中有元帅皇甫敬先人及自己为善最大,俱数定十五年后当有横祸,务要家散人逃,三年方得团圆,富贵荣华,再有兵部尚书孟昭,字士元,亦有积德,更有寒士苏信仁,亦积善两代,请旨定夺。前蒙玉旨,差金童降生,为元朝一世天子。本该差玉女为正宫皇后,方得偕老。前因金童与织女娘娘私约为婚,遂降生人世刘家为女,但织女福薄,不得到老。今既已降生;乞至尊再降玉女下凡,生于积德人家,将来好续正宫之位,俾得金,方不有误。”玉帝开金口曰:“就着注生娘娘送东斗星君往皇甫家为子,使其受尽磨难;再送执拂女往盂家为女,使其才学盖世,配以东斗星君为正室,务使其姻缘合而复离,牵肠挂肚,方得成就。另着送生婆再送荧香女往苏信仁家为女,日后配以东斗星君为妾;再送秉圭女往刘捷家为女,日后与焚香女同配东斗星君为妾,使刘女从中撮合此段姻缘,亦使其颠倒迟延,方得完成,务要贞烈。但皇后乃是大福,就着注生娘娘送玉女往皇甫敬家,与东斗星君为姊弟。兹年期已迫,就着姊弟一胎双生,方得接续正官之位。”玉旨传下,注生娘娘即择日施行,群仙便自赴会,不表。
  且说下界元朝世祖朝中,有一位忠良大臣,复娃皇甫,名敬字亭山。生得面方耳大,红齿白,力大无穷,弓马娴熟,家资十万余,祖上俱是宋朝武职。这皇甫敬文武全才,祖居湖广荆州府江陵县,十七岁娶尹氏,夫妻相得。十八岁在元世祖手内高中武状元,十九岁出征北番鞑靼国,至二十岁得胜班师回朝。世祖大喜,加封皇甫敬京营兵马大元帅,遂搬妻尹氏入府。同享富贵。
  按尹氏自十六岁完亲,其时年方二十,德容俱备,夫妻相敬如宾;待下以宽,奴婢俱感其德。皇甫敬并不置妾。光阴迅速,又早过了三年,尹氏并无怀孕,自不过意,忽一日间,夫妻正在议论家务,尹氏曰:“妾以君进三年未产,今君已二十四岁,未有子女,想是妾要衰弱,故难受胎。君当速续娇妾,以快君心。倘得早生贵子,可免乏嗣之虞。”皇甫敬笑曰:“夫人美情,吾岂不知。但生产乃命中注定,亦系祖先积德,风水攸关,况你我正在少艾,先人未有过恶,何患无嗣?夫人切勿言及娶妾之事。”尹夫人曰:“妾成亲八年末产,深为可虑,君当娶妾,免使旁人说妾嫉妒。君须听从,后嗣乃是大事。”皇甫敬曰:“下官乃祖先多行善事,断不致绝嗣。若果年至三旬无嗣,再议未迟,尹氏见丈夫情笃,甚不过意。遂夜夜烧香,祝天地神只保佑早生贵子。
  果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不上三月,尹氏果然有孕,夫妻甚是欢喜。至次年六月间,早已十月满足,并不生产,夫妻颇虑。至七月间,已是十二个月,怀孕并无动静,夫妻甚是忧虑。缓至八月十五日,乃是中秋佳节,百官往来拜贺,十分热闹。是日天清日朗,合府赐宴庆赏。至黄昏时侯,皇甫敬夫妻在后堂饮酒,酒过数巡,尹氏腹中胀痛,对丈夫曰:“妾腹中疼痛。大约是要分娩了。”皇甫敬曰:“如今已是十二个月,早该生产。”尹氏曰:“妾今失陪,先要去安寝。”皇甫敬曰:“下官甚不放心。且在此赏月,盼望夫人喜信。”说完回房,皇甫敬自在后堂饮酒,俟候消息。
  至初更后,女婢来报,夫人睡醒,更加疼痛。皇甫敬不放心,移入房来,此时稳婆已到,尹氏对丈夫曰:“妾方才上牀,即梦见数对撞幡宝盖,并一顶凤冠蟒袍的三人,对妾:“上帝察知尔家世代积德,即送玉女、星君与尔,须当善视,吾乃注生娘娘是也。『又见背后随的一位神仙,生得俊美长须,金盔金甲红袍;又有一位美貌仙女,珠冠翠袍。一起向前扯妾衣袖,母亲,吾来了。”把妾惊醒。又见注生娘娘腾空而去。谅必是要生产,此时腹加倍痛。”皇甫敬曰,“谅我先祖余德,断不致乏嗣,即吩咐女婢稳婆,各要小心伏侍,遂回后堂再饮。忽然两个家将慌忙向前曰:“启上老爷,奇事不少,天上一轮皎月突然坠下,一道毫光正坠我后宅,外人正在围看喧哗。皇甫敬急忙下庭,抬头一看,只见一道月华,光彩耀目,照得四处光彩,正坠在后宅。心想孩子若此时降生,疑日长成,必定大贵,遂回堂坐下。正举杯之时,忽女婢奔出报曰:“启上老爷,夫人生产了。”皇甫敬闻言大喜,暗想果然天从人愿,又见女婢再报曰:“果然奇事不少,夫人生下一位小想来耶。房外香气扑鼻,毫光灿烂。”皇甫敬一听此言,心中如有所失,寻思:既是女儿,为何小题大做,有月华毫光异香?我好是命乖,若是生男儿。异日富贵不少。又转一念曰:纵是女儿,既有此兆,亦非小可女流。只见女婢复报曰:“稳婆报称夫人肚腹尚痛,定是双生,尚有一位公子。”皇甫敬步在庭中看月,不须臾,月华渐息。及二更后,月华已息了许多,女婢狂喜曰:“果然可喜,夫人又产了一位公子,只是房中毫光香气微微而已。”皇甫敬自知日后男不如女。
  虽然如此,却亦非比庸流,就到房中,见夫人惊神壮健,大喜,再看初生一对男女面貌一样,俱是四平一稳的端后,一样龙眉秀眼,粉妆玉琢一般,夫妻好不欢喜,就令乳娘小心乳养。
  及至三朝,百官俱来庆贺,免不得请酒仲谢。忙了数日。清月之日,百官又来庆贺,夫人同议取名,因生女之时月华大胜,即取名长华,公子降生,月华稍息,取名少华。是晚夫妻同房安寝,皇甫敬说起月华大小之事,“日后长华大贵难言,孩儿虽逊,亦非常人可比,我夫妻却也有靠。”从此用心照顾,且喜无灾无祸,易长易大。
  光阴瞬息,男女已五岁,俱生得端后美貌。长华言语沉潜不苟;皇甫敬倍加爱护。按皇甫敬文学也精通,遂亲教男女读书,且喜男女聪敏,过目成诵。
  到次年春间,忽一早,皇甫敬入朝房,世祖驾临大殿,百官朝贺毕,分两班站立,只见午门官奏:“启上陛下,今有云南巡抚张绍贤具表告急,内称土番兀松涛倡乱,会集个士番,合共七八万,攻打云南府省城,势甚危急。现有表章,请旨定夺。”内侍接了表章,交付值日学士,学士接表朗诵一过,百官无言可说。班部内阁中皇甫敬出班奏曰:“陛下开基已久,土番乃敢告逆,攻打云南,若不发兵征剿,恐四夷效尤,人心播动。臣虽不才,愿领精兵二万,前往退敌,未知圣意若何?”世祖大喜曰:“卿肯破敌,联复何患,今封卿为都督云南大元帅。”即传旨发出黄?白旗,得专征伐,便宜行事,领军二万前往。皇甫敬领旨,当殿挂了帅印,退图府来,对妻子说明出征事体,“此去不过半年之间,即能平定,但朝廷日后令我坐镇云南即当寄书来搬家眷。”尹氏曰:“吉人自有天相,此去必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皇甫敬下校场,点二万人马,择了出军吉日,收拾定当。
  将到吉期,辞朝别驾后回府,夫人备酒饯行,免不得嘱托行军珍重等语。次早全装甲冑,下校场祭奠旗对。大军起行,一路森严。行了许多日子,及到云南,张绍贤领众官出迎。皇甫敬令屯兵城外,自己带几员随将进城。张巡抚请到衙门,备席接风。皇甫敬问曰:“近来土番若何?”张巡抚曰:“连目前来攻城,近日闻元帅将到,已退军离城五十瑞安营。未知元帅如何破敌?”皇甫敬曰:“土番各种不同,人心不一,唯有兀松涛猖狂。今当先破兀松涛人马,其余不战自退。”众官称是。饮至黄昏,元帅出城安歇。
  到了次日,皇甫敬大军出城安营,掘下河堑。到第三晚,皇甫敬升帐,谓众将曰:“朝廷开基已久,人心尚是摇动,若不连破番军,恐人心思乱。来目当决一胜负!”即唤过随征副将冯日升,曰:“今夜可领军三千,往左近离营五里处埋伏。”又令参将施祖荣曰:“尔可带兵三千,今夜往右边离营五里处埋伏。来日中午,俱听阵上号炮,若响,可同冯副将从敌人阵后杀来,本帅从前面杀回,三路夹攻。”二将领命退了。再唤游击张逢斗、洪公举曰:“尔二人可带二千人马,今夜徒伏敌背左右。俊来日号炮响,三路夹攻,番兵必败,尔等即杀入番营,放火烧他粮草,可保必胜。”二将亦领命而去。皇甫敬着三军来日定当决战。
  且说土番王兀松涛驾下有元帅赤风不花,惯用一杆方天画戟,英男异常,又大将二员,韩起、形升,亦有万夫不当之勇,因此会兵来攻云南省城。近闻皇甫敬前来,故退下五十瑞安营。兀松涛谓众将曰:“闻得皇甫敬乃久战沙场的好汉,必有一番大战。尔等会战,须要小心为是。”元帅赤风不花曰:“皇甫敬不过战胜北番,亦是凑巧,未必有真本领,来日给他一个下马威罢。”几松涛曰:“正是。”传令准备来日大战,番兵各自准备。
  次早,兀松涛升帐传令,取披挂穿戴,领军出营,直到元营前讨战。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皇甫敬威镇云省 秦布政赌采朱陈
  却说士番王兀松涛欲亲出战,元帅赤风不花向前曰:“待臣前去便是,狼主何必亲出?”兀松涛曰:“孤自亲出,众将方肯尽心。”即掉枪上马,放炮出营讨战。探军报入中军帐,皇甫敬披挂定当,带军出阵。
  且说兀松涛见元师军队整肃,响得一声大炮,阵势摆开,旗下坐着那元帅皇甫敬,面如银盆,头戴风翅金盔,身穿龙鳞锁子黄金甲,坐下银毫马,手执烂银枪,背插四枝三角白绫绣金旗,左悬弓,右挂箭,内衬大红绣龙战袍,背后一把帅字旗,绣着金字,大写“武状元及第都督大元帅皇甫”几个大字。番王连声喝采曰:“果然好个武状元,人材出众!”元帅赤风不花心中不悦,纵马向前喝曰:“来者莫非皇甫敬么?”皇甫敬曰:“然也。尔乃何人?留下姓名,好取首级。”番帅曰:“吾乃元帅赤风不花是也。若是中原人为天子,我们却亦心服。元番同是夷人,胆敢兴兵,屡迫得宋朝皇帝投海而亡,却又不怀才德,擅夺中原天下,欲取俺等贡礼,俺故领兵夺取江山。尔既是好汉,岂不识强弱?何不早降,共取富贵。”皇甫敬曰:“宋朝气数已尽,奸臣满朝,天命归于元朝,人心响应。我世祖皇帝应天顺人,定鼎燕京。北番狂悖,被本帅直捣巢穴,叩首辕门求生。尔若识时务,速回巢穴,我主宽洪大度,当恕尔狂妄,若再狂悖,本帅定灭尔等丑类,做戒四夷,悔之晚矣。”赤风不花大怒曰。”尔有何本领,敢这等夸回?着魔的家伙!”举戟望皇甫敬面门刺来。皇甫杖喝声“不得无礼”,亦把方天戟尽力朝赤风不花戟上一枭,赤风不花叫声“好利害”,皇甫敬又是一戟刺来。赤风不花情知利害,留心交战。元阵放起号炮,冯日升从左边阵后杀来,施祖荣从右边阵后杀来,番军慌乱,元兵把土番杀得纷纷退下,冯、施二将乘势掩杀过来。
  此时赤风不花在阵上已战到四十余合,被皇甫敬杀得满身汗流,招架不住,又见后军大败,心头慌乱,勒马退下。皇甫敬把戟梢一招,三军掩杀过来,三路夹攻,杀得土番连天尸首枕藉。返赶而回,只见土番寨内,烟焰直冲上半空中,败军来报曰,“我们曹寨被二队元兵冲入,放火侥了粮草,营寨已失了。”兀松涛大惊逃走。
  皇甫敬追赶十余里,方才收军回营。众将俱来报功,元帅吩咐三军饱飨,黄昏听令,杀他片甲无存,从此一劳永逸。官军勇跃候令。黄昏时侯,皇甫敬升帐,众将分立两旁。皇甫敬令副将冯日升领军五千,攻打敢人左营,参将施祖荣领军五千,攻打敌人右营,又着随征总兵官陈尚举领军七千,并大小将官,跟随本帅劫他中军大寨,三路俱要齐心协力夹攻。三军领令,只留三千人马守营。
  且说土番王安了营寨,查点大将,韩起死于乱军之中,又折了十二员偏将,又折去番军一万二千有余,其余带伤及逃走,不计其数,加之又失了许多军器马匹,君臣十分优虑。至三更忽听得号炮一咱,火把齐明,一声发喊,三路元军杀入营来,逢人便砍。土番睡梦间惊醒,人不得甲,马不得鞍,叫苦连声。番王慌忙上马,元帅赤风不花亦上马,方出中军帐,见火光通红,皇甫敬在马上冲杀。赤风不花向前大喝曰:“皇甫敬休走,本帅与你拼个尔死我活!”举戟就刺来。皇甫敬向前迎敢,番将形升舞刀上鸽助战,总兵官陈尚举挺枪敌住。此时战鼓如雷,番军左右俱大败,冯目升、施祖荣杀转中营相助。赤风不花戟尖一慢,被皇甫敬一戟刺中要害,死于马下,元军枭了首级。番将报了兀松涛,欲突围逃走,番将行升心中一慌,刀法散乱,被陈尚举一杜刺死,官军割了首级。皇甫敬传令休嫌辛苦,务要竭力追赶。杀得土番真个片甲无存,尸体满地,只顾逃走本乡而去。元军追赶,直追二十余里、方才鸣金收军。将士俱来报功,皇甫敬大镐三军,吩时住兵三日,然后进征。
  且说土番是夜大败,各逃回本乡,只剩兀松涛自己人马,不上二万,又无大将,哭曰:“元朝来了这个皇甫敬,两阵杀得孤军散亡,如何是好?”丞相吉超然曰:“狼主且慢悲伤,如今臣恐这皇甫敬早晚必得胜,领军前来剿伐,那时难以抵当。今当写书差人往见皇甫敬,求其收兵,容我们回国,收拾降表贡礼归降。倘再迟延,敌军一到,为害不小。”兀松涛心中害怕,只得令写降表降书,尽推罪于赤风不花元帅身上,差一员能言的番官土全铃,直到元营,对辕门官说明乞降事体。
  辕门官报入中军帐,元帅就传令进见。土全铃从东角门来到中军帐前,见两军威毅整肃,战战兢兢,向前跪下,连连叩头曰:“敝主因误为元帅赤风不花所惑,兴兵侵犯天朝疆界。元帅天兵问罪,敝主就欲献降,奈赤风不花逞勇不从,以致丧亡。然窃自愿实非敝主本心,今数雄俱亡,敝主反悔莫及,特遣卑职献呈降书,叩乞元帅开天地仁慈之恩,容改过自新之路,暂且班师回城。容敝主回国,虔修贡礼,解送军前,俾元帅好得班师回朝。”说罢,把降书降表呈上。家将接了,送上案来。皇甫敬当即拆开降书看过,曰:“尔主叛逆,理当灭国。因是姑念初犯,以体上天好生之德,今本帅回归城下,容尔等一月为期,速备贡礼前来。如敢有违,大军前去,誓必灭国方休。”土金铃叩谢曰:“元帅如此宽恩,番人再不敢有异心。”遂辞别退出,回营见番军说明皇甫元帅宽限一月,容我等回国备贡礼等情。兀松涛大喜,传令就在今夜拔寨回国。次早探子报说番军退尽,皇甫敬亦令退军,屯扎外校场伺候。一面具表告捷,奏请番王请降之事,差官进表天子,不题。
  且表元帅日日操演,过了半月余,番官土金铃解送贡礼并土产物件四车,另送金帛彩缎,猪羊美酒,搞赏三军。皇甫敬收下,尽行搞赏三军,俱皆欢呼,称颂元帅清廉,不贪财物。皇甫敬即差随征副将冯日升带表并一千军士,同土金铃押解贡礼进京,候旨班师回朝。冯日升同番官起身,早到北京。次早进呈贡礼,到午门外候旨。世祖闻奏,先宣冯日升入朝,面询征战等情;后方看表,龙颜大悦,将表与群臣看曰:“皇甫敬两阵杀得土番大败乞降,请旨伺候班师,卿等意见若何?”只见右丞相祁盛德出班奏曰:“陛下初建基业,人心未定,且云南地近番界,土番杂处,依臣愚见,可令皇甫敬坐镇云南全省,弹压人心,即令其军回朝,未知圣意若何?”世祖曰:“朕亦有此心,与卿所见相可。”遂宣土金铃入朝。土金铃来到金阶,俯伏朝见,呈上降表礼单。世祖看毕,令内监照单把降礼收入内官,又用好言安慰番官,着暂住馆驿,侯领恩诏回国。番官退出,馆驿自有驿官款待,不表。
  世祖加封皇甫敬为都督云南兵马大元帅,节制文武官员,便宜行事,其所带随征官军,尽行回京,好得封赏。诏下,差官起身。次早,帝发恩诏,交番官土金铃带回,安慰番王。
  且说带诏官带诏,不日来到云南府。皇甫敬受诏,备酒礼待差官,不表。
  次日,交差官回朝谢恩,然后着总兵官陈尚举领二万人马回京。地方官把云南府城内巡抚衙门改为元帅府,再择地盖造巡抚衙门。皇甫敬迸居元帅府,即写书差家将进京,搬取家眷前来同享富贵。家将到京,拜见夫人,看了书信,即择日搬家眷。沿途地方官因皇甫敬乃是京营兵马大元帅改调,即今天下兵马大元帅,故沿途俱拨官军护送。及到云南府,官员出城迎接,好不兴头。进入帅府,夫妻父子相逢,备席庆贺。自皇甫敬坐镇云南,治得全省盗贼潜迹,境内升平,皇甫敬闲暇无事,用心教训儿女读书。
  光阴似箭,女儿年登十二岁,长的面貌端厚,颜容秀丽,皇甫少华也生的龙眉秀目。姊弟俱皆聪敏,至十二岁,吟诗作文,件件精通无比,皇甫敬夫妻十分溺爱。一日姊弟偶然闲谈,长华对少华曰:“吾乃女流,纵使诗文盖世,亦是无益。我今欲弃书史,学习女工刺绣,并随父亲习学武艺,亦好防身。贤弟可自用心攻读,以图上进。”皇甫少华曰:“我乃将门之子,爹爹年登十八,即中武状元,我欲跟随爹爹学习武艺,异日求取功名,振先人家声。”皇甫长华曰:“贤弟此想却也不差。”姊弟遂把此情禀知母亲,元帅夫妻甚是欢喜。元帅曰:“女儿生成力大,若习学武艺,正是一员女将。”从此姊弟留心学习弓马驰射,并习武艺。公子惯用一支方天画戟,小姐用两口绣鸾刀,果然也无难事。以是姊弟十五岁,弓马武艺极精。公子力大无穷,惯用一百余斤重弓,能射二百余步,百发百申。皇甫敬常对夫人曰:“若使朝廷开女场,女儿定中状元。”
  忽一日,乃是朔望日,合府文武官员俱来参谒,直到了巳牌方散。退入后堂,尹夫人迎接坐下曰:“老爷公事完毕,辛苦了。”皇甫敬曰:“事上接下,真是辛苦。众官前来参谒,却亦艰难;下官接待下僚,却也不易。”尹夫人曰:“但愿孩儿日后得似老爷,少登高第,官居极品,心愿足矣。”皇甫敬笑曰:“不是下官溺爱不明,孩儿俱此才貌,异日功名,当在下官之上,我们老景有靠。就是女儿日后富贵,亦是不小。”夫人曰:“若依名爷之言,我们许是有幸,只是一对儿女,年己长成,姻缘未择。”皇甫敬曰:“下官倒有一句要紧话嘱托,女儿降生之日,月单证胜,坠落吾家,异香满室,将来必然大贵。而且举动幽闲,虑事周全,言语不苟,天地既产奇女,必是良配方成佳偶,机会若到,自然天赐良缘,毋劳人谋。我们若急择婚,反误他终身,不若听其自然为是。”夫人曰:“妾产儿女之日;俱梦注生娘娘幢幡送生,女儿另有奇征,听天主婚,却是有理。但孩儿姻缘,亦当要紧。”皇甫敬曰:“孩儿降生,月华异香稍减,虽不及女儿,然亦富贵不小,若说姻缘之事,我胸中已有定数。”夫人曰:“未知骇儿姻缘,老爷主意什么人家?”皇甫敬曰:“盂兵部之女孟丽君,
  年亦十五,才貌双全,可为吾媳。吾当遣媒求亲。”夫人曰:“莫非孟士元之女么?”皇甫敬曰:“正是。”夫人曰:“孟氏既有才貌,年已及聘,亦当速遣媒求亲,迟恐有误。”皇甫敬曰:“待我写信,托本省布政秦承恩为媒。”即写书一封,交家将带一眷弟帖交秦布政托求亲事。
  家将领了书帖,上马直到布政衙前下马,来见把门官,说明来历。把门官入内其报布政:“启上大老爷,皇甫敬元帅差人有语面禀。”按秦布政乃浙江金华府义乌县人,是二甲进士出身,居官甚清正。即叫皇甫敬家将进内,拜毕,呈上书帖,拆开看过,令家人发回裹折,交付下书人曰:“归见元帅,说今日已晏,来早本官即便前往,定有好音。”下书人领命回去。秦布政自思孟士元与皇甫敬元帅相好,皇甫少华才貌双全,来日前去,必定成就。
  且说孟尚书乃在云南昆明县东门外居住,名士元,字兰谷,十七岁申二甲进士,选入翰林院,摧升至兵部,家资富裕,为官清廉,前因丁母优回家,后服阂,尚未迸京。娶妻韩氏,夫妻相敬如宾,故不娶妄。年四十生下一男一女,兄妹俱是孟士元教读。男名孟嘉龄,年十七岁已申二甲进士,入了翰林,时年十九,近来告一年假,回家省亲,娶方氏,乃是将门女。按韩氏生下女,怀孕顺月,即令人觅一证直乳奶来家,等生下男女,好使其乳养。昆明城申有一妇人杜氏,自幼识字,女工家务皆精。十七岁,嫁夫苏信仁,字小泉,乃寒儒教读,自己却亦勤读,奈因命寨,功名只是不就,全仗苏大娘针指相帮度日。至二十五岁时,方才有孕,夫妻十分欢喜。至临产之时,杜氏腹中绞痛,梦见红衣妇人,引一花冠翠袍仙女迸房曰:“杜氏,尔夫命薄,虽是囊萤映雪勤读,终是功名无分,且又年寿不永。吾今特送焚香女与尔为女,日后富贵,使尔半世受用。”及醒,遂即生下一女,因有仙人囊萤映雪之语,遂取名映雪,心知此女后必大贵,遂用心抚养。且喜乳浆过多,吃食不尽,赠与邻儿长服。映雪方周岁,适丈夫苏信仁一病而亡,安葬完毕,衣服典尽,自思命苦,纵使改嫁,亦无好处,反伤名节,况此女必非常人,宁可守节,不如做个乳奶,又可抚养女儿。
  未知求亲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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