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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
  济公是一个妇孺皆知的传奇人物,他的传奇经历被多次搬上荧幕。本书是济公传说的最早蓝本之一,本书和《镜花缘》,《封神演义》,《聊斋志异》是中国流传最广的四部神鬼仙怪之书。聚天地神灵鬼魅于一书,演人间悲欢离合于一世。原本只在宦富商家里出现的古典小说,在那时只属于“有钱人”的读物,时至今日,他将走出经阁、走出历史,飞进前家万户。
  
  宁稼雨:古代济公小说叙录
  济颠俗称“济公”,法名道济。其事迹最早见于宋释居简《湖隐方圆叟舍利塔铭》(《北涧文集》十)。自明代开始,社会上就广泛流传与济颠相关的各种讲唱文学故事。作为济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以济公为主人公的古代小说在古代小说中占有重要位置。各种古代小说工具书中对有关济公小说的著录也数量可观。然各家记录或有模棱,或有疑窦,或有异同。现将有关材料对比梳理,力争澄清疑惑,辨析异同。
  【红倩难济颠】
   明代晁瑮《宝文堂书目》卷中“子杂”类著录。题《红倩难济颠》。今未见传本。晁瑮嘉靖间人,该书作者和成书当在晁瑮之前。红倩其人未详。
  【济颠禅师语录】
  《大藏经总目录》Z1210001号著录《济颠道济禅师语录》不分卷,附《湖隐方圆叟舍利铭》。明杨士奇《文渊阁书目》卷十七佛书类著录《济颠语录》一部一册,当即是书。此书现存四种版本,最早为日本东京内阁文库所藏明隆庆三年(1569)四香高斋刊本,全称为《钱塘湖隐济颠禅师语录》,不分卷。其次是明天启间冯梦龙所编《三教偶拈》中含有《济颠罗汉净慈显圣记》,即据隆庆本改编,文字小有改动,书前无竞斋赞语被移至卷末。此本现藏于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第三是路工藏本,该本原书卷首缺一页,不知题名和作者。五十年代北京古典文学出版社曾将此本收入路工所编《明清平话小说选》中,书名沿用隆庆本。 1984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路工、谭天合编《古本平话小说集》收入此书时据清乾隆刻本补足了首页,书名改为《济颠语录》。路工《访书见闻录》又称尚有明崇祯间杭州写刻本,未知与其所藏并编印本是否同书。第四是清乾隆杭州云林寺(灵隐寺)刻本,题《济颠语录》。中国国家图书馆和黄永年收藏。
  该本略叙紫脚罗汉后身李修元南宋光宗间投胎浙江天台李赞善家,十八岁至杭州灵隐寺出家为僧,法名道济。后行为放浪不羁,如同疯癫,世人遂义“济颠”称之。后投净慈寺长老,化缘修葺佛殿,病重圆寂。本书为现存较早济公题材小说,后世济公小说多受本书影响。
  【醉菩提】
   该书有两个版本系统,第一个系统题署“天花藏主人编次”,有康熙六十年(1721)刊本,中国国家图书馆收藏;乾隆四十二年(1777)金阊书业堂刊本,前有桃花庵主人《醉菩提序》,卷首题“新镌济颠大师醉菩提全传”,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日本京都大学文学部图书馆收藏;乾隆四十三年(1778)金阊书业堂刊本,内蒙古师范大学图书馆、日本大阪府立图书馆收藏;乾隆五十三年(1788)金阊古耕堂刊本,中国国家图书馆、天津图书馆收藏;宝仁堂刊本,内封题“济颠大师玩世奇迹”,前有桃花庵主人《醉菩提序》,中国国家图书馆、大连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日本东洋文库、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仓石文库、日本东北大学图书馆收藏;道光二十七年(1847)大文堂刊本,四卷二十回,署天花藏主人编次,伦敦英国博物院收藏;同文堂刊本,中国国家图书馆收藏;同治十年(1871)务本堂刊本,北京大学图书馆收藏。此外,尚有光绪二十年(1894)石印本,题《皆大欢喜》;光绪二十四年(1898)金陵城北科巷荫余善堂重刻本,目录和版心题“绘图度世金绳”。第二个系统题署“西湖墨浪子偶拈”,日本《舶载书目》著录,有光绪四年(1878)京都聚珍堂刊本,题《济公传》,天津图书馆收藏;光绪六年(1880)京都二酉堂刊本,中国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收藏。至于两个系统的关系,今人胡胜认为题署“ 天花藏主人编次”者为简本,题署“西湖墨浪子偶拈”者为繁本。二者之间的关系是繁本在前,简本在后(参见胡胜《济公小说的版本演变》,载《明清小说研究》 1999年第3期)。书中故事系连缀各种济公故事而成,相互之间多无情节关联。除主人公道济贯穿始终外,其他人物均随事兴灭。唯济颠人物形象嘻笑怒骂,活灵活现,堪称人物形象精品。
  【济颠大师全传】
   该书三十六则,不分卷,全称“新镌绣像济颠大师全传”。现存两种版本,一为康熙刊本,封面题“西墅道人参定”、“麴头陀新本”,前有康熙七年(1668)香婴居士小引,题“西湖香婴居士重编”、“鸳水紫髯道人评阅”,有图十二叶,前图后赞。每则后有总评。中国国家图书馆、大连图书馆、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收藏。二为清初刊本,无封面,目录叶题“新镌绣像麴头陀济颠全传”,亦有图十二叶,前图后赞,赞语后均有署名。值得注意者为赞语署名中有《豆棚闲话》作者艾衲居士。与大连图书馆藏本相比,此本没有香婴居士小引,却有心发主人清独山莫棠的跋语。
   关于本书内容,孙楷第《日本东京所见小说书目》谓其内容全同《济颠禅师语录》。谭正璧则云“所不同者,此书分则,且有标题,又于书前著高宗、孝宗事,后加禅师圆寂后轶闻数则。高宗、孝宗事采自《西湖二集》第二卷,文字亦完全相同”(《古本稀见小说汇考》)。但今人经过考察,发现该书与《钱塘济颠禅师语录》、《西湖二集》仅有少数文字接近,故不能构成承袭关系。有人认为该书蓝本系二十回本《醉菩提》(胡胜《济公小说的版本演变》,载《明清小说研究》 1999年第3期)。据书中所署,香婴居士即王梦吉,字长龄,杭州人。
  【西湖佳话•南屏醉迹】
   金陵王衙精刊本、乾隆会敬堂藏杭州文翰楼发兑本《西湖佳话》中,收有《南屏醉迹》一篇。略叙道济自灵隐寺至净慈寺为书记,以醉酒而显灵救世,人称“济颠 ”。其他滑稽倜傥、嘻笑怒骂之事,均为民间传说。今人胡胜认为该篇亦采自二十回本《醉菩提》(胡胜《济公小说的版本演变》,载《明清小说研究》1999年第3期),可备一说。
  【济公传】
  有乾隆九年(1744)吴门仁寿堂小型刊本,日本内省图书寮收藏。书前有序,署“乾隆九年季春金陵旅寓枫亭王宣撰”,首页题“西湖渔樵主人编”。学者多谓其人事迹未详。考杨廷福、杨同甫《清人室名别称字号索引》,倪稻孙号“西湖渔隐”。据《清画家诗史》,倪稻孙字谷民,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少喜填词,画艺亦有逸趣。或即其人。孙楷第《日本东京所见小说书目》认为该书内容与隆庆本《钱塘济颠禅师语录》内容全同,只有分卷不分卷之别。今人胡胜则以为本书为二十回本《醉菩提》的压缩改编本(《济公小说的版本演变》,载《明清小说研究》1999年第3期)。可备一说。
  【济公活佛传】
  光绪二十四年(1898)前,上海石英书局石印《吕纯阳三戏白牡丹三集》说部所登《新出小说》广告中,已经列有《济公活佛》一书。现有光绪二十四年、三十二年及宣统元年(1909)中原书局、煮字山房、章福记书局、江左书林、有益斋、校经山房等石印本,均以《评演济公传》之名刊行,十二卷,一百二十回。民国初年、十二年、十五年,上海扫叶山房、广益书局、启新书局、大成书局、锦章书局等石印《济公传初集》或《济公前传》,往往改成四卷,分回基本相同。民国二十年后,上海大达书局、春明书局、世界书局、中央书局、文昌书局、大文书局、广益书局等出版铅印本,或作为《济公活佛初二三集》、《济公活佛全传》之《初集》,或作《初集济公活佛传》,均改为两卷,回目不变。中原书局、煮字山房本前分别有题署“得古欢室主人”和“芹阳姚聘侯”的同文序一,内称“郭小亭先生所著是书”,知作者为郭小亭,其人事迹未详。书中七十五回称“哈哈腔”、“二簧”为“时调小曲”,似应写于乾嘉时期。书中略叙济公出世,大闹秦相府,火烧张妙兴,捉拿华云龙,斗法铁佛寺,雷击华清风等豪举。该书能融《水浒传》、《平妖传》、《封神演义》、《西游记》各家之长,汇神魔、武侠、公案、世情小说为一炉。并塑造出济公诙谐幽默性格,在古代小说中别树一帜。该书原本后书有《后部济公活佛传》、《再续济公活佛传》。续书有《四续济公传》至《四十续济公传》。改作有杨钟钰《济公活佛真传》、赵狂苕《小济公传》。另如《升仙传》仿济公写济小塘,《三侠五义》、《施公案》中展昭、花冲、谢虎系仿此书陈亮、华云龙。以及京剧《大悲楼》、《赵家楼》、《马家湖》、《古天山》、《双头案》、《济公活佛》等,均借鉴吸收本书。(参见张颖、陈速《通俗小说书目补遗及其他》)
  【后部济公活佛传】
   光绪二十四年(1898)前,上海石英书局石印《吕纯阳三戏白牡丹三集》说部所登《新出小说》广告中所列《济公活佛》后部原本未见,现存光绪二十六年、三十二年及宣统元年(1909)中原书局、煮字山房、章福记书局、江左书林、有益斋、校经山房等石印本,别以《评演后部济公传》之名刊行,凡十二卷,一百二十回。民国初年、十二年、十五年,上海扫叶山房、广益书局、启新书局、大成书局、锦章书局等石印《济公传二集》或《济公后传》,亦多改成四卷,分回基本相同。民国二十年后,上海大达书局、春明书局、世界书局、中央书局、文昌书局、大文书局、广益书局等出版铅印本,或作为《济公活佛初二三集》、《济公活佛全传》之《二集》,或作《二集济公活佛传》,均改为两卷,回目不变。中原书局、煮字山房本前分别有题署“长白翰臣氏”和“芹阳姚聘侯”的同文序一,内称“郭小亭先生所著续本”,知作者仍为郭小亭。小说略叙济公度世,收小济公,度莲花罗汉,斗东方太悦,破邵华风,偕伏虎罗汉会八魔等豪举,堪与前部初集媲美。二者合璧,堪称济公小说故事的集大成者。原本后书有《再续济公活佛传》。续书有《续济公传》四至四十集。改作有杨钟钰《济公活佛真传》、赵狂苕《小济公传》。另如《蜀山剑侠传》所写绿袍老祖系仿此书绿袍和尚,《云游记》、《洞冥宝记》、《三会龙华普度收圆演义》等所写济公济颠或以济公命笔,以及京剧《白水湖》、《慈云观》、《八卦炉》、《八魔炼济颠》、《济公活佛》等,皆与本书有关。(参见张颖、陈速《通俗小说书目补遗及其他》)
第一回 李节度拜佛求子 真罗汉降世投胎
  话说南宋自南渡以来,迁都临安,高宗皇帝建炎天于四年,改为绍兴元年。在朝有一位京营节度使,姓李名茂春,原籍浙江台州府天台县人,娶妻王氏,夫妻好善。李大人为人最慈,带兵军令不严,因此罢官回籍,在家中乐善好施,修桥补路,扶危济困,冬施棉衣,夏施汤药。这李大人在街市闲游,人都呼之为李善人。内中就有人说:“李善人不是真善人,要是真善人,怎么会没儿子?”
  这话李大人正听见,自己回至家中,闷闷不乐。夫人王氏见大人回来,闷闷不乐。可就问大人因何不乐?大人说:“我在街市闲游,人都称我为李善人,内中就有人暗中说,被我听见。他说我惩恶扬善,又说善人不是真心,要是真心为善,不能没儿子。我想上天有眼,神佛有灵,当教你我有儿子才是。”夫人劝大人纳宠,买两侍妾,也可以生儿养女。大人说:“夫人此言差矣,吾岂肯作那不才之事?夫人年近四旬,尚可以生养儿女。你我斋戒沐浴三天,同到永宁村北天台山国清寺拜佛求子。倘使上天有眼,你我夫妻也可生子。”王氏夫人说:“甚好。”李茂春择了日期,带着僮仆人等,夫人坐轿,员外乘马,到了天台山下。只见此山高耸天际,山峰直立,树木森森,国清寺在半山之上。到了山门以外,只见山门高大,里面钟鼓二楼,前至后五层大殿,后有斋堂客舍,经堂戒堂,二十五间藏经楼。员外下马,里面僧人出来迎接,到客堂奉茶。老方丈性空长老,知道是李员外降香,亲身出来接见,带着往各处拈香。夫妻先至大雄宝殿拈香,叩求神佛保佑:“千万教我得子,接续香烟。如佛祖显灵,我等重修古庙,再塑金身。”祷告已毕,又至各处拈香。到了罗汉堂拈香,方烧至四尊罗汉,忽见神像由莲台坠地。性空长老说:“善哉善哉,员外定生贵子,过日我给员外道喜。”李员外回到家中,不知不觉夫人有喜。过了数个月,生了一个公子。临生之时,红光罩院,异香扑鼻,员外甚喜。这孩自生落之后,就哭声不止,直至三朝。这日正有亲友邻里来庆贺,外面家人来回话,说有国清寺方丈性空,给员外送来一份厚礼,亲来贺喜。员外迎接进来。性空说:“员外大喜。令郎公可平安?”员外说:“自从生落之后,直哭到今朝不止。吾正忧虑此事。老和尚有何妙法能治?”性空说:“好办。
  员外先到里面把令公子抱出我看看,就知道是何缘故了。”员外说:“此子未过满月,就抱出来,恐有不便。”性空说:“无妨。员外可用袍袱盖上,可以不冲三光。”员外一听有理,连忙把孩儿从里面抱出来,给大众一看。孩儿生得五官清秀,品貌清奇,啼哭不止。性空和尚过来一看,那孩儿一见和尚,立止啼哭。一咧嘴笑了。老和尚就用手摸那孩儿头顶说:莫要笑,莫要笑,你的来历我知道。
  你来我去两抛开,省的大家胡倚靠。
  那孩儿立时不哭了。性空说:“员外,我收一个记名徒弟,给他取个名字,叫李修缘罢。”员外应了,把孩儿抱进去,出来给和尚备斋。吃罢,众亲友都散去,性空长老也去了。员外另雇奶娘扶养孩儿。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过了几年。李修缘长至七岁,懒说懒笑,永不与同村儿童聚耍。入学读书,请了一位老秀才杜群英先生在家教他,还有两个同伴,一个是永宁村武孝廉韩成之子韩文美,年九岁。还有李夫人内侄,永宁村住,姓王名全,乃是兵部司马王安士之子,年八岁,三子共读书,甚是和美。就是李修缘年幼,过目不忘,目读十行,才学出众。杜先生甚奇之,常与人言:“久后成大器者,李修缘也。”至十四岁,五经四书诸子百家,背诵极熟,合王韩二人,在学房,时常作诗,口气远大。这年想要入县考取文童,李茂春卧床不起,人事不知,病势垂危。派人把内弟王安士请来,到床前。李员外说:“贤弟,我不久于人世。你外甥与你姐姐,全要你照应。修缘不可纵性废读,吾已给他定下亲了,是刘家庄刘千户之女。家中内外无人,全仗贤弟分心。”王安士说:“姐丈放心养病,不必多嘱,弟自当照应。”员外又对王氏夫人说:“贤妻,我今五十五岁,也不算夭寿。我死之后,千万要扶养孩儿,教训他成名。我虽在九泉之下也甘心。”又嘱了修缘几句话,自己心中一乱,口眼一闭,呜呼哀哉。李员外一死,合家恸哭,员外帮办丧事已毕,修缘守孝不能入常是年王全、韩文美都中了秀才,两家贺喜。王氏夫人家中有一座问心楼,一年所做之事,写在帐上。每到岁底,写好表章,连同帐一并交天,一年并无一件事隐瞒的。李修缘好道学,每见经卷必喜爱,读之不舍。过了二年,王氏夫人一病而亡,李修缘自己恸哭一场,王员外帮办丧事完毕。李修缘喜看道书,到了十八岁,这年孝满脱眼。他立志出家、看破红尘,所有家中之事,都是王员外办理。李修缘自己到了坟上,烧了些纸钱,给王员外留下一纸书字,竟自去了。
  王员外两日不见外甥,派人各处寻找,不见外甥。自己拆开字来一看。上写的是:修缘去了,不必寻找。他年相见:便知分晓。
  王员外知道外甥素近释道,在临近庵观寺院,各处派人寻找,并不见下落。
  派家人贴白帖,在各处寻找:“如有人把李修缘送来,谢白银百两。如有人知道实信,人在何处,送信来。谢银五十两。”一连三个月并无下落。书中交代,且说李修缘自从家中分手之后,信步游行,到了杭城,把银钱用尽,到了庙中要出家,人家也不敢留他。他自己到西湖飞来峰上灵隐寺庙中见老方丈,要出家。当家和尚方丈,乃是九世比邱僧,名元空长老,号远瞎堂。一见李修缘,知道他是西天金身降龙罗汉降世,奉佛法旨为度世而来,因他执迷不醒,用手击了他三掌,把天门打开。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源流,拜元空长老为师,起名道济。他坐祥坐颠,还有些疯。庙里独叫他颠和尚,外面又叫他疯和尚,讹言传说济颠僧。
  他本是奉佛法旨,所为度世而来,自己在外面济困扶危,劝化众生,在庙内不论哪个和尚有钱就偷,有衣服偷出去就当了,吃酒,最爱吃肉。常有人说和尚例应吃斋,为什么吃酒?济颠说:“佛祖留下诗一首,我人修心他修口,他人修口不修心,为我修心不修口。”自己就是与庙中的监寺僧广亮不对。庙中除去了方丈,就属监寺僧为尊。广亮新作了一件僧衣,值钱四十吊。他偷了去当在当铺中,把当票贴在山门上,监寺广亮一见僧袍没有了,派人各处一找,把当票找着。和尚挂失票不行,把山门摘下来,四人抬着去赎。广亮回禀老方丈,说:“庙中疯和尚不守清规,常偷众僧的银钱衣物等物,理应按清规治罪于他。”元空长老说道:“道济无赃,不能治他。你等去暗中访察,如要有赃证,把他带来见我就是。”广亮派两个徒弟在暗中访拿济颠。济颠在大雄宝殿供桌头睡觉。两个小和尚志清、志明,每日留神。这天见济颠在大殿里探头出来,往各处偷瞧了多时,后又进去一看,蹑足潜踪出来,怀中古棚棚的。方至雨道当中,只见志清、志明由屋中出来,说:“好济颠,你又偷什么物件?休想逃走!”过去一伸手,把那济颠和尚抓住,一直竟到方丈房中回话。监寺的先见长老说:“禀方丈知道,咱们庙中济颠不守清规,偷盗庙中物件,按清规戒律之例治罪。”元空长老一听,心中说:“道济,你偷庙中物件,不该叫他等拿祝我虽然护庇你,也无话可说。”吩咐人:“把他带上来就是。”济公来至方丈前屋内说:“老和尚你在哪里?我在这里间心。,,见了方丈永远是这样,元空也不教他磕头,说道:“道济不守清规,偷盗庙中物件,应得何罪?”广亮说:“砸毁衣钵戒碟,逐出庙外,不准为憎。”老方丈说:“我重责他就是。”就问道:“道济,把偷之物献出。”济公说:“师傅,他们真欺负我。我在大雄宝殿睡觉,因扫地没有盛土之物,我放在怀中。你等来看罢。”说着,把丝绦一解,哗啦落下土片。老方丈大怒,说:“广亮误害好人为盗,应得重责!”吩咐看响板要打监寺。众僧都来瞧热闹。济公自己出来,到了西湖,见树林内有人上吊。济公连忙过去要救此人。正是:行善之人得圣僧救,落难女子父女相会。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董士宏葬亲卖女 活罗汉解救好人
  话说济公长老在西湖见一个人方要上吊,自己按灵光一算,早已知道。书中交代,那人姓董名士宏,原籍浙江钱塘县人,为人事母至孝。父早丧,母秦氏。
  娶妻杜氏早死,留下一女名玉姐,甚伶俐。董士宏锤金匠手艺,他女儿八岁时,秦氏老太太染病不起,董士宏小心进汤医。家贫无力赡养老母,把女儿玉姐典在顾进士家作使女,十年回赎,典银五十两,给老太太养玻老母因看不见孙女,问:“我孙女哪里去了?”董士宏说:“上他外祖那里去了。”老太太病重,一连七日不起,竟自呜呼哀哉。他就把家中些银两尽力葬母之后,自己到镇江府那里忍耐时光。十载光景,好容易积凑了六十两纹银,想把女儿赎出来,另找婆家。在路上无话,这一日到了临安,住在钱塘门外悦来客店中。带了银两,明日到了百家巷。一问顾宅进士,左右邻居都说:“顾老爷升了外任,不知在哪儿做官。”董士宏一听,如站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断缆崩舟,自己各处访问,并不知顾大人住在哪里,也不知女儿下落。到了钱塘门外,在天竺街酒店吃了几杯闷酒,不知不觉,醉入梦乡。出了酒店想要回寓,不觉自己走错道路,把银子也丢了。及至酒醒,身边一摸,银子丢了!这一惊非同小可,无奈走至树林,越想越无滋味,想:“女儿也不能见面了,自己不如一死,以了此生之孽冤。”想罢,来至树林,把腰中丝绦解下来,拴上一个套儿,想要自缢身死。忽然对面来了一个和尚,口中说:“死了死了,已死就了。死了倒比活的好!我要上吊。”解下丝绦,就要往树上拴。董士宏一听,猛吃一惊,抬头一看,只见那僧人长的甚为不堪。怎见得?有诗为证:脸不洗,头不剃,醉眼乜斜睁又闭。若痴若傻若颠狂,到处诙谐好耍戏。破憎衣,不趁体,上下窟窿钱串记,丝绦七断与八结,大小咯哒接又续。破憎鞋,只剩底,精光两腿双胫赤,涉水登山如平地,乾坤四海任逍遥。经不谈,禅不理,吃酒开荤好诙戏,警愚功善度群迷,专管人间不平气。
  董士宏看罢,只听和尚说:“我要上吊了!”就要把绳子往颈里套。董士宏连忙过去,说:“和尚,你为什么去寻短见?”济公说:“我师父同我化了三年之久善缘,日积月累,好容易凑了五两银子。我奉了师傅之命,派我买两身憎衣僧帽,我最好喝酒,在酒馆之中,因为多贪了两杯酒,不知不觉,酩酊大醉,把五两银子丢了!我有心回庙见我师父,又怕老和尚生气。我自己越思越气,无路生活世上,故来此上吊。”董士宏一听这话,说:“和尚,你为了五两银子,也不至于死。
  我囊内尚有散碎银子五六两,我亦是遇难之人,留了也无用。来罢,我周济你五六两银子罢。”伸手掏出一包递给和尚。和尚接在手中哈哈大笑,说:“你这银子,可不如我银子那样好。又碎又有成色潮点。”董士宏一听,心中不悦。暗想:“我白施舍给你银子,你还嫌不好。”自己说:“和尚,你对付着使用去吧。”和尚答应一声,说:“我走了。”董士宏说:“这个和尚真真不知人情世务。我白送给他银子,他还说不好。临走连我姓没问,也不知谢我,真正是无知之辈。唉,反正是死。”正在气恼,只见和尚从那边又回来,说:“我和尚一见了银子全忘了,也没问恩公贵姓?因何在此?”董士宏把自己丢银子之故,说了一遍,和尚说:“你也是丢了银子啦,父女不能见面。你死罢!我走啦。”董士宏一听,说:“这个和尚太不知世务,连话都不会说。”见和尚走了五六步又回来说:“董士宏,你是真死假死呢?”董士宏说:“我是真死。怎么样?”和尚说:“你要是真死,我想你作一个整人情吧。你身上穿了这身衣服,也值五六两银子。你死了,也是叫狼吃狗咬,白白的槽踏。你脱下来送给我吧。落一个净光来净光去,岂不甚好?”董士宏一听此言,气得浑身发抖,说:“好个和尚,你真懂交情!我同你萍水之交,送你几两银子,我反烧纸引了鬼来。”和尚拍手大笑说:“善哉善哉,你不要着急。我且问你,你银子丢失,你就寻死。五六十两银子也算不了什么。我代你去把女儿找着,叫你父女相会,骨肉团圆好不好?”董士宏说:“和尚,我把赎女儿的银子已丢了,就是把女儿找着,无银赎身,也不行。”和尚说:“好,我自有道理,你同我走吧。”董士宏说:“和尚,宝刹在哪里参修?贵上下怎么称呼?”济公说:“我西湖飞来峰灵隐寺。我名道济,人皆叫我济颠僧。”董士宏见和尚说话不俗,自己把丝绦解下,说:“师傅你说上哪儿去?”济公说:“走。”转身带了董士宏往前走。和尚口唱山歌:走走走,游游游,无是无非度春秋。今日方知出家好,始悔当年作马牛。想恩爱,俱是梦幻。说妻子,均是魔头。怎如我赤手单瓢,怎如我过府穿州,怎如我潇潇洒洒,怎如我荡荡悠悠,终日快活无人管,也没烦恼也没忧,烂麻鞋踏平川,破衲头赛缎绸。我也会唱也会歌,我也会刚也会柔。身外别有天合地,何妨世上要髑髅。天不管,地不休,快快活活做王候。有朝困倦打一盹,醒来世事一笔勾。
  话说和尚同了董士宏往前走。进了钱塘门。到了一条巷内。告诉董士宏说:“你在这里站着。少时有人问你生辰年岁,你可就说。你可别走,我今日定叫你父女见面,骨肉相逢。”董士宏答应说:“圣僧慈悲慈悲。”和尚抬首一看,见路北有一座大门,门内站着几十个家人,门上悬牌挂匾,知道是个仕宦人家。自己迈步上了台阶,说:“辛苦众位。贵宅赵姓么?”那些家人一瞧,是个穷和尚,说:“不错,我们这主人姓赵。你作什么?”和尚说:“我听人说,贵宅老太太病体沉重,恐怕要死。我特意前来见见你家主人,给老大大治玻”那些家人一听和尚之言,说:“和尚,你来得不巧。不错,我家老太太因我家小主人病重,心疼孙子,急上病来,请了多少先生皆没见好。我家主赵文会,最孝母,见老太太病重,立时托人请精明医家。有一苏员外,字北山。他家也是老太太病了,请一位先生绰号赛叔和,姓李名怀春。此人精通歧黄之术,我家主人方才上苏宅请先生未回来。”正说着,从那面来了一群骑马之人。为首三个人,头一匹白马上人,五官清秀,年约三旬,头戴四楞中,上安片玉,绣带双飘,身披宝蓝缎逍遥员外氅,上绣百幅百蝶,足登青缎官靴。面皮微白,海下无须。此人就是赛叔和李怀春。第二位是双叶宝蓝缎逍遥员外中,三蓝绣花,迎面嵌美玉,安明珠。身穿蓝缎逍遥氅,足下青缎宫靴。面如古月,慈眉善目,三络长髯,飘洒胸前。这就是苏北山。
  第三位也是富翁员外打扮。白面长髯,五官清秀。和尚看完,过去阻住马说:“三位慢走,我和尚守候多时了。”赵文会在后面,一见疯和尚截住去路,说:“和尚,我等有急事,请先生给老母治病,化缘改日来,今日不行。”和尚说:“不行。我并非化缘,我今日听说府上老太太病势沉重,我是许下心愿。哪里有人害病,我就去给调治。今日我是特意来给治玻”赵文会说:“我这里请来先生,乃当代名医。你去吧,不用你。”和尚一听,回头看了李怀春一眼,说:“先生,你既是名医,我领教你一味药材治什么玻”李先生说:“和尚,你说什么药?”济公说:“新出笼热馒首,治什么病呀?”李先生说:“本草上没有,不知。”和尚哈哈大笑,说:“你连要紧的事均不知道,还敢自称名医。新出笼热馒首治饿,对不对?你不行,我同你至赵宅帮个忙儿吧。”李怀春说:“好。和尚,你就跟我来。”赵文会、苏北山也不好拦住,只好同着和尚进了大门,来在老太太住的上房之内落坐。家人献上茶来。李先生先给老大太看看脉,道:“是痰瘀上行,非把这口痰治上来不能好。老太太上了年岁之人,气血两亏,不能用药。赵员外另请高明罢。”赵文会说:“先生,我又不在医道之内,我知道哪里有高明之人?你可荐一人。”李先生说:“咱们这临安,就是我和汤万方二人。他治得了的病,我也能治;他治不了的病,我也不行。我二人都是一样能为。”正说到这儿,济公答说:“你等不要着急,我先给老太太看看如何?”赵文会本是孝子,一听和尚之言,说:“好,你来看看。”李怀春也要看看和尚能力。济公来至老太太近前,先用手向头上拍了两掌,说:“老太大死不了啦,脑袋还硬着呢。”李怀春说:“和尚,你说的什么话?”
  济公说:“好,我把这口痰叫出来就好了。”说着,走到了老太大跟前,说:“痰啦痰啦,你快出来吧!老太太要堵死了。”李先生暗笑说:“这不是外行吗?”只见老太太咳出一口痰来。济公伸手掏出一块药说:“拿一碗阴阳水。”家人把水取来。
  赵文会一看说:“和尚,你那药叫何名?可能治我母亲之病吗?”济公大笑,手托那块药说:“此药随身用不完,并非丸散与膏丹,人间杂症他全治,八宝伸腿瞪眼丸。”济公说罢,把药放在碗内说:“老太太因急所得,一口瘀痰上涌,立刻昏迷不醒,你等给她好好扶养,吃了我这药,立见功效。”赵文会一听,知道和尚有些来历,说的原因真对,忙忙说:“圣憎,你老人家慈悲吧!我母因疼孙子,急的这场玻我有一小儿方六岁,得了一宗冤孽之症,昏迷不醒。我母一急,把痰急上了。师父要治好我母亲,再求给小儿治治。”和尚叫把药灌下去,老太太立刻痊愈。赵丈会过来给老太大请安,复给和尚磕头,求和尚给他儿子治玻济公说:“要给你儿子治病也不难,须依我一件事,方能治好。”赵文会问哪一件事。
  济公不慌不忙,说出这件事来,叫董士宏父女相会,赵文会全家病好。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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