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武侠>> 古龙 Gu Lo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41年1985年9月21日)
劍客行
  作者:古竜
  第01章 保鏢的少年
  第02章 追風無影
  第03章 他為何自刎
  第04章 神秘美婦
  第05章 "凌風公子"無情客
  第06章 請說你的身世
  第07章 情到濃處
  第08章 石窟之秘
  第09章 淫書奇功
  第10章 黑衣少女
  第11章 銀簫索魂
  第12章 石洞開玄關
  第13章 山莊夜成急
  第14章 樊氏三劍
  第15章 "神驢鐵膽"
  第16章 騎驢怪老人
  第17章 小鎮險遇
  第18章 紅砂血形掌
  第19章 "死人居"
  第20章 誰是仇人
  第21章 矮人奇人"三寸丁"
  第22章 毒酒
  第23章 鳳求凰
  第24章 力戰"玉面小青蚨"
  第25章 "神驢""神猴"
  第26章 垂死傳絶藝
  第27章 "端方公子"
  第28章 "霹震劍"死於誰手
  第29章 "雷音佛掌"
  第30章 "叫化大陣"
  第31章 危機四伏
  第32章 "石磯大陣"
  第33章 狠毒無常"青蚨神"
  第34章 美妙絶倫布衣女
  第35章 河邊鬼事
  第36章 神秘鬼面女
  第37章 小舟情緣
  第38章 白發婆成"血掌火竜"
  第39章 "搜魂指"
  第40章 再墜險境
  第41章 "天佛降魔"絶學
  第42章 劫鏢者是誰?
  第43章 "豹突山莊"
  第44章 地室行刑
  第45章 桃花女設迷魂陣
  第46章 反出"南海門"
  第47章 調虎離山
  第48章 往事悠悠
  第49章 "海外三煞"
  第50章 生死一掌
  第51章 掌斃"三寸丁"
  第52章 路遇"窮傢幫"
  第53章 叫化大宴
  第54章 三較絶藝
  第55章 "黑道四兇"逞強梁
  第56章 "天佛絶學"掃妖氛
  第57章 "南海竜女"露芳情
  第58章 江湖滔天浪
  第59章 "江南二奇"
  第60章 群雄奪寶
  第61章 力挫"排骨仙"
  第62章 空前一戰
  第63章 蓋世武神
  第64章 大俠之死
   
第一章 保鏢的少年
  這條路筆直地伸到這裏來,就形成一個彎麯,彎麯的地方是一片長得頗為濃密的樹
  林子,路就從這樹林子裏穿出去。
  雖然已近黃昏,但六月驕陽的餘威仍在,熱得教人難耐。
  一絲風聲也沒有,彎蒼就緣是一塊寶石,湛藍為沒有絲毫雜色。陽光從西邊射下來,
  照在路上,照在樹梢,卻照不進樹林
  路上,本沒有什麽行人,但此刻遠處突地塵頭大起,奔雷似地馳來幾匹健馬,到了
  這樹林子前面一打盤旋,竟然全都停住
  一個騎着毛驢的絲帛販子剛好從村子裏出來,看到這幾個騎士,目光不禁一愕,在
  這幾個騎士身上望了半晌。但自己的目光和人傢那利刃般的眼睛一觸,就趕緊低下頭,
  揚起小皮鞭在驢子後面袖了一下,這毛驢就放開四蹄跑了開去。
  原來這五匹馬和馬上的人都透着有些古怪,馬上的騎士,一色淡青綢衫,綢衫上卻
  縷着金綫。識貨的人一眼望去,就知道光是這一襲綢衫,價值就在百金以上,絶不是普
  通人穿得起的。
  尤其怪的是,這五匹馬的馬鞍下,也露着金絲的流蘇,陽光一閃,照在那馬健上,
  馬蹬竟也閃着金光。這五人五馬立在這六月的陽光之下,衹覺金光燦爛,就像是廟裏塑
  金的神像似的。
  此刻,這些騎士們一勒馬疆,馬就慢慢地進了樹林子。一個滿面於思的大漢,將頭
  上鑲着一粒明殊的淡青武士巾往後面一推,扳着馬鞍子四下一望,側顧他的同伴說道:
  “這地方又涼快,又清靜,我看咱們就在這裏歇一下吧!反正咱們已算準那話兒準得從
  這條道上經過,咱們等在這裏,以逸待勞,一伸手就把點子給招呼下來,你說這有多痛
  快。”
  這滿臉於思的大漢非但生像威猛,說起話來也是聲若洪鐘,滿口北方味兒,顯見是
  來自燕趙的豪強之士。奇怪的衹是這種人物,怎會穿着這種衣服呢?不但透着奇怪,簡
  直有些透着玄妙
  他說完,不等別人答話,就將手裏的馬鞭子朝鞍旁一插,一翻身,蹈地跳下了馬。
  身手的矯健,也說得上是千中選一的好
  另一匹馬上的一個瘦長漢子在鼻孔裏哼了一下,冷冷道:“老二這一年來把武功全
  都擱下了,你們看看,他剛跑了這麽一點兒路,就纍得根不能找張床來往上面一例。說
  起話來,又生像京裏下來的那幾個人就是他兒子似的,衹要他一伸手,就什麽都成了。”
  那叫做“老二”的漢子例嘴一笑,伸手往馬股上一拍,那馬就得得地跑去一邊,一
  面他卻笑道:“大哥,不瞞您說,我這還真覺得有點吃不消,這次要不是為了咱們吃了
  人傢一年多,又蒙人傢那種款待,兔崽子纔會冒着這麽大的太陽趕到這裏來。”這身長
  七尺的彪形大漢又嘿地一笑,道:“不過從京裏下來的幾塊料,還真沒在我二霸天的眼
  裏。就算他們能搬出‘燕京鏢局’裏的人來,可是大哥,您想想,燕京鏢局的那老頭子,
  還會將什麽好手藉給這些鷹爪孫嗎?”
  那個他叫做“大哥”的瘦長漢子又冷哼了一下,目光一轉,驀地道:“老二,念
  短!”
  另四個穿着豪華、身軀精幹、神色剿悍的騎士一齊隨着他的目光往那邊望去。衹見
  一個穿襤褸長衫的漢子,手裏拿着一本爛書,坐在林中道旁的一棵樹下,眯着眼睛,像
  是已經睡着了,卻將兩衹穿着破布鞋的腳伸得遠遠的。
  那滿面心思的大漢不禁又哈哈一樂,指着這窮漢笑道:“大哥,您真是,自從咱們
  兄弟上次栽了那個跟鬥之後,您越來越小心了,連這麽個窮酸也含糊起來。”
  那瘦長漢子雙眉一皺,也翻身下了馬,遠遠蹬到一株樹下,竟閉目養起神來。也有
  風從林隙中吹了進來,那自稱“二霸天”的漢子敞開衣襟,迎風一吹,伸出青筋隱現的
  大手往長滿了鬍子的嘴邊一抹,笑道:“這裏要是再有一碗冰鎮梅湯,那可就更美了。”
  話末說完,眼睛突地悔住,原來那睡在樹下的窮酸身旁,正放着一個細瓷蓋碗,碗
  益上沁着水珠子,裏面競真的橡盛着“冰鎮梅湯”。
  這大漢目光一觸着這衹蓋碗,便再也收不回來,仔細又盯了兩眼。這衹蓋碗渾然是
  寶藍色,細緻光滑,顯見是名窯所製的精品。衹是這大漢不識貨,他看的衹是那碗蓋上
  的水珠子。
  於是他目光又四下一轉,看到他的弟兄們都在望着他微笑,他眺着牙一撇嘴,走到
  那窮漢身前,朝那伸出的腳上一踢。
  那窮漢葛地驚醒了,一探頭,卻仍然眯着眼睛,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來望着這
  踢醒自己的人。
  自稱“二霸天”的大漢此刻也看清了這窮酸年紀還輕,臉生據也白白淨淨,漂漂亮
  亮的,兩道眉毛又細又長,尤其奪目。
  但這“二霸天”是既粗魯,又蠻幹,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此刻見這窮酸少年醒了,
  就又衝着他一毗牙,指了指那上面沁着水珠子的寶藍蓋碗,粗着喉嚨大聲問道:“喂,
  小子,這裏面裝的是什麽?”
  那窮酸少年仿佛睡得很熟,被突然弄醒來似的,眼睛仍惺鬆着道:“這裏面裝的是
  梅湯,小生用冰鎮了一晚上,還捨不得飲哩。”
  這大漢哈哈一笑,往嘴裏咽了口唾沫,指着那蓋碗連連道:“好極了,好極了,快
  拿來給大爺我喝!大爺我正渴得很。”
  那窮酸少年揉了揉眼睛,仿佛弄不懂似的,結結巴巴地說道:“不過……這碗梅湯
  小生還要,還不想送給閣下!”
  這位“二霸天”兩衹眼睛突地—瞪,喝道:“你這窮酸,敢情是膽子上生了毛了,
  我二霸天今天高興,纔客客氣氣地叫你把梅湯拿來,不然大爺一腳踢出你的蛋黃子,你
  ——”
  哪知他話聲末落,那靜立在樹下的瘦長漢子突地一聲喝叱道:“老二,噤聲!”又
  道:“老五,你聽聽,是不是點於們已經來了?”
  一個短小精悍的漢子翻身躍了起來,伏嚮地上,用耳朵貼着地傾聽了半晌,突地滿
  臉喜色地說道:“大哥,還是您耳朵靈,果然是點子來了,一共有三輛車,九匹馬,距
  離這裏還有一箭多地,最多一盞茶的時候就過來了。”
  這時那位自稱“二霸天”的大漢便再也顧不了喝梅湯,一塌身,颼地一聲,一個箭
  步竄到另一邊的林口,手搭涼篷,朝前一望——
  前面果然有一般塵頭揚起,也隱隱有車轅馬嘶之聲傳來。這漢子生性雖然魯莽,但
  行動卻矯健得很,一擰身,又竄回樹林子,雙臂一張,低低陷喝一聲,將正在四下吃着
  草的馬都趕到一邊去,又從自己那匹馬的馬鞍旁抽出一口折鐵刀來,迎風一亮,不禁剛
  嘴一笑,毗牙說道:“好兄弟,你休息了這麽久,今天也該讓你發發利市了。”
  這時另四個漢子也都躍了起來,凝神戒備。耳聽得車磷馬嘶之聲越來越近,衆人臉
  上的神色,越發露出緊張的樣子來。
  而那寒酸少年,更像是被他們這種樣子嚇得不知怎麽好,拿起那衹寶藍蓋碗來,雙
  手筋鐮地發抖,抖得那衹碗不住地響。
  滿面於思的大漢一步竄過去,掌中刀在他面門虛晃一下,沉聲低賜道:“你小於老
  老實實跟我坐在這裏!動一動大爺就要你的命!”這寒酸少年抖得更厲害了,碗裏的梅
  湯潑了出來,濺了一身,
  “二霸天”惋惜地望了一眼,這時那另外四個漢子都已閃到樹後,一面嚮他喝道:
  “老二,點子來了。”
  “二霸天”再也顧不得梅湯了,一擰身,也閃到樹後。衹見林外已當頭馳進兩匹馬,
  馬上坐着一胖一瘦兩個漢子。一進樹林,這兩人也喘了一口氣,方要說話,哪知卻聽到
  暴喝一聲:“朋友站着,‘燕雲五霸天’在此恭候朋友們的大駕已有多時了。”
  “燕雲五霸天”這幾個宇一喝出來,那胖子臉上的胖肉就顫抖了一下,另一人面上
  也是候然色變,霧時間,隨着這喝聲,林中已閃出五個穿着綉金華服的剿悍漢予。
  那胖子又一驚,幾乎從馬上跌下來,兩衹小眼睛四下一轉,強自鎮定着,卻見一個
  彪形大漢已竄到自己馬前,厲聲喝潭:“鄭胖子,快把你押着的東西來,然後挾着尾巴
  快滾,我厲文豹看你生得肥頭大耳的,說不定會饒你一命。”
  原來這粗擴大漢,正是名滿兩河的巨盜“燕雲五霸天”中的“二霸天”厲文豹。
  這“燕雲五霸天”既末安山,亦末立寨,卻是大河南北最著名的緑林道之一,這同
  族兄弟五人,仗着飄忽的行蹤,狠辣的行事,在兩河一帶的確作過幾件大案,也博得不
  小的萬兒。
  這當頭的胖子賣相雖然不佳,卻也是兩河武林中的名人、朔名捕胖靈官鄭伯象。此
  刻他雖再也想不到這“燕雲五霸天”在這光天化日之歹,動手招呼這批官傢運送的珍寶,
  此時他心裏儘管發毛,口中卻仍不含糊。雙手一拱,強笑着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
  厲當傢的,這些日子來,小的也不知道厲當傢的到哪裏發財去了,一直沒有嚮您請安,
  心裏正在難過,哈哈,想不到今天卻讓小的在這裏給遇着了。”
  這以手腕圓滑享名於六扇門裏的老公事,此刻一面說着話,一面也從馬上躍了下來,
  雙手一拱,作了個羅圈揖,竟又陪着笑道:“厲當傢的,您哪大人不見小人罪,小的這
  兒給您請安了。”
  厲文豹突地仰天哈哈大笑起來,那鄭伯象的一張胖臉上,一陣育,一陣自,心裏更
  在打着鼓,他此砍保的雖然是貴重的東西,但一來因為誰也想不到這段從清苑到濟南府
  素來平靜的官道上會出事,是以護送麯人不多,再者也是因為這些年來六扇門裏根本沒
  有能人,所以他此刻心裏有數,知道就憑自己達面的幾個人,絶對不會是這“燕雲五霸
  天”的放手。
  他心裏嚼咕着:“燕京鏢局的那茹老頭子真該死,派了那麽個寒寒蠢蠢的小夥子來
  幫着我們押鏢,咖,這趟可出事了,這幹係誰來擔當?”
  他心裏正在發毛,哪知那厲文豹笑聲候地一住,毗着牙又喝道:“鄭胖子,多年不
  見,你怎麽還是這一套?要是你小子想在厲大爺眼前玩這一套,那你可就打錯了算盤了,
  識相的,你還是撒手快滾吧,反正車子上那玩意兒,又不是你鄭胖子的。”
  這胖靈官平日見了穿墻洞、打悶棍的毛賊,一瞪眼,一發威,倒很有那麽回事。可
  是此刻見了這橫行一帶的巨盜,他卻衹剩下陪笑的份兒了。他是兩河的老公事,本來和
  這“燕雲五霸天”還有着一星半點交情,哪知人傢現在根本不賣這個交情,他雖然仍在
  嘻着大嘴直笑,可是這笑容中卻半分笑意也沒有。而他身旁同來的那個瘦子,比他還不
  管用,此刻陪笑都笑不出來。
  厲文豹目光電掃,又朗聲大笑起來,回首朝那瘦長漢子,也就是“燕雲五霸天”
  的“大霸天”厲文虎一望,大笑着說道:“大哥,兄弟我的話可沒有說錯吧?您看看,
  這還不是一伸手,就……”
  哪知他話尚未說完,在鄭胖子和男一瘦子的兩匹馬中間,突地多了一個長身玉立的
  少年,厲聲喝道:“哪那裏來的匪徒,這麽大的膽子,敢動燕京鏢局保的鏢!”
  厲文豹後退一步,兩衹環眼一轉,上上下下將這少年打量了一陣,不由又朗聲大笑
  起來,笑聲中滿是輕衊的意昧。
  原來這少年雖然面目也頗俊秀,身上卻穿着一套粗布短衫褲,一副土頭士腦的樣子,
  哪裏像個保鏢的達宮。“二霸天”厲文豹怎會將這個少年放在服裏,大笑着喝道:“怯
  小子,你要是不要命的話,大可以找別的法子去死,何必要叫你厲太爺費事?厲太爺的
  寶刀之下,還懶得殺你這樣的小子呢!”
  那胖靈官一看這少年出來,不禁暗中一皺眉頭,在肚裏暗駡道:“你這小子真是不
  知天多高,地多厚,憑你那點功夫就敢在‘燕雲五霸天’跟前叫陣,你真是活得起膩,
  唉——想不到聲名赫赫的燕京鏢局,竟然弄出這麽一個快小於來作鏢師,不然隨便搭上
  一個,今日遇着事,也可以抵擋一陣子。”
  他心裏一面這麽想,一面卻又在打着別的主意,突地又一笑,脅着肩說道:“厲當
  傢的,你這可知道了吧,這趟貨雖然是官傢的東西,但可不是小的我的責任,而是燕京
  鏢局保的鏢。您要是不信,您去看看,那三輛車子上還插着‘鐵掌震河朔’茹老鏢頭的
  鐵掌鏢旗哩!”
  這老姦巨滑的老公事,此刻一見大勢不妙,就先將責任推到別人頭上,一面橫着眼
  睛望着那濃眉大眼少年,意思就是說:這可是你自己招惹來的,該怎麽辦你瞧着辦吧!
  這些人的心事在當時僅是一閃而過,厲文豹笑駡方住,卻見那少年冷笑一聲,手腕
  由背後一抄,但覺漫天光華一閃,這被人瞧不起的粗服少年手中竟多了一柄寒光耀目、
  光華流轉的長劍。
  這—聲竜吟,一閃光華,例使本來站在他身側的兩匹馬,咧咧一聲長嘶,仰首跑了
  開去。厲文豹、鄭伯象、五霸天,臉上可全變了顔色,那站在樹下一直不為人註意的寒
  酸少年,臉上也微微露出詫異之色,誰都想不到這士頭土腦的怯小子手裏,會有這種神
  兵利器,因為各人都是大行傢,大傢全看出了這口劍的不凡風采。
  這少年一劍在手,全身上下,也仿佛突然換發了起來,兩衹大眼睛往厲文豹身上一
  瞪,長劍當胸一抱,厲聲喝道:“你們今天誰要是想打這輛鏢車的主意,得先問問我這
  口劍纔成。”
  “燕雲五霸天”之首,那瘦長而精練陰鴛的漢子——厲文虎雙臂一分,走上一步,
  將厲文豹攔在身後,沉聲道:“我二弟招子不亮,看不出朋友是位高人,我厲文虎這裏
  先嚮朋友告罪。”他語聲一頓,目光利剪似地在那胖靈官面上一瞪,又道:“衹不過朋
  友年少英俊,想必係出名門,這次來替這種鷹爪孫賣命,未免也有些不值吧。”
  這少年瞪着兩衹眼睛,嘴巴抿得緊緊的,對厲文虎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兀自抱劍
  當胸,聽他說完了,纔朗聲道:“我展白年輕識淺,對這一套全不懂,我衹知道這趟是
  茹老鏢頭交給我的,我就該把它送到地頭。各位朋友要是看得起我展白;就請讓個道,
  我展白來日必有補報之處,否則——”
  那厲文豹大喝一聲,接口道:“否則怎的?”他性如烈火,雖然也覺得這少年手裏
  拿着這種兵刃,就必定有其來頭。但這少年這麽一來,他可忍不住了。隨着這一聲厲噸,
  從厲文虎身側搶上一步,刀光一閃,閃電似的朝這叫“展白”的少年斜斜劈下,風聲勁
  急,端的是刀沉力猛。
  展白一撤步,肩頭微塌,掌中這口光華亂閃的利劍便帶着一榴陰森森的青光嚮上一
  翻,找着厲文豹那口折鐵翹尖刀崩去。
  厲文豹這口刀雖也是百煉精鋼所造,但此刻可不敢讓人傢的兵刃崩上,他猛地一挫
  腕子,刀鋒一轉,劃了個圓弧,“力劈華山”立刻變成“天風狂飄”,刷地又是一刀,
  朝展白剁去,這“二踢天”名不虛傳,刀法的確精熟已極。
  哪知這少年展白的裝束雖粗拙,身手卻靈活,根本不讓這厲文豹的招式使到,—擰
  身,“鳳凰展翅”,反手一劍,連消帶打,竟從厲文豹的刀光之中搶攻出去。厲文豹趕
  緊一仰身,往後倒躥,習‘堪堪避過這招,但卻已面目變色了。
  這兩招一過,厲文虎不禁皺了皺眉,他已看出這姓展的少年雖然使的劍法不過是武
  林習見的“三纔劍”,但身法、路子,卻高明得很,時間、部位的拿捏,更是恰到好處,
  像是這少年在這口劍上已有多中的苦練,絶不是自己二弟能抵敵得住的。
  他這裏正自暗中皺眉,但厲文豹一招受挫,怒火更張。厲吼一聲,竟又飛身撲了上
  去,刷、刷一連又是兩刀。
  那少中臉上絶末因一招占了上風而有絲毫驕黔的樣子,兩衹大眼睛,瞪在這厲文豹
  的刀尖上,隨着他的刀尖打轉。厲文豹這勢如瘋虎的兩刀劈來,他身形一錯步,便又輕
  輕易易地躲了開去,掌中長劍隨着身子一引,劍光倏然而長,身隨劍走,劍隨身遊,競
  將一趟“三纔劍法”使得無懈可擊。
  不過十個照面,這粗擴驕橫的,鄭伯象在旁邊看着滿心歡喜,咧開大嘴,心裏直樂:
  “喝,看不出這怯小子手底下還真有兩下子,我要能將他拉到衙門裏去,還真是一把好
  手。”但眼角一望那在旁邊虎視既耽的“五霸天”中另外四人,他心裏的高興不禁就打
  了個折扣。
  厲文虎眼看他二弟越來越不成,而且他此刻也看出那姓展的少年武功雖不弱,劍法
  卻平常,並不是什麽高人的子弟,衹不過僅仗着自己的苦練纔將這趟劍練得如此精純而
  已。
  於是他心中便無顧忌,目光一轉,朝“五霸天”中的“老三”、“老四”、“老五”
  打了個眼色,雙手一翻,從懷中抽出兵刃來,競是一對不是武功精純的人絶不能使的
  “判官雙筆”。
  他隨即一長身,口中厲喝道:“弟兄們,先把這小子拾掇下來。”
  鄭伯象心裏葛地一驚,委眼間,但覺漫天寒光大作。原來這厲傢兄弟們已全將兵刃
  抽到手上,除了那口折鐵翹尖刀和這對判宮雙筆外,老三的一對擯鐵雙環杖,老四的一
  條鏈子槍,老五的一口喪門劍,這幾樣兵刃,競沒有一樣相同的。但是這厲傢兄弟們身
  手的配合,卻絶末因兵刃的差異而顯得散漫。厲文虎厲喝一聲過後,這厲反四兄弟各各
  展動身形,已特那姓展的少年和胖靈官鄭伯象以及男一個京城快捕“石猴”侯腮善圍在
  裏面,掌中的幾件兵刃,眼看就全要招呼到那姓展的少年身上.’
  展白颼然幾劍,將對手逼得更無還手之力了,他面上雖無表情,心裏卻不禁高興,
  自己苦練多年,雖然沒有名師指點,但現在卻可以試出自己的武功並不含糊,這橫行一
  時的“燕雲五霸天”中的一人,眼看就得喪在自己劍下。
  但是等他看到當下這種情勢時,他心中不禁一凜,因為他知道自己對付“五霸天”
  中的任何一人,但假如人傢五個人一齊上來,自己卻萬萬不是人傢的對手了。
  那胖靈官和石猴一胖一瘦兩個捕頭,此刻更是嚇得雙腿直打哆暖。
  哪知就在這間不容發的剎那間,突地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
  厲傢兄弟微微一驚,卻見這笑聲竟是那寒酸少年所發出。此刻,他正一搖—晃地走
  子過來,一手拿着那衹寶藍蓋碗,一手拿着那本破爛不堪的書,腳上的鞋子也沒有完全
  穿上,拖拖拉拉的,形狀簡直有些猥瑣。
  然而他的笑聲,卻是那樣清朗、高亢,使人簡直不情這種人物會發出這樣的笑聲來。
  厲文虎久闖江湖,此刻眉頭又一皺,忖道:“唉!今天我可又看走眼了,想不到這
  窮酸也是一把好手,背,怎地竟遇着這種難纏的人物哩!”
  隨着這朗笑之聲,正在動着手的兩人,手底下可全慢了下來。展白心裏本在嚼咕,
  此刻索性收了手。那厲文豹早就沒有還手之力了,此刻當然更不會動手,纍得在旁呼呼
  地喘着氣,兩衹眼睛,卻也不禁為這寒酸少年的笑聲而張得大大的。
  這寒酸少年此刻一轉眼睛,笑聲頓伎,眼睛頓時又眯成一綫,用三衹手指端着碗底,
  兩衹手指掀起碗蓋,將那衹寶藍蓋碗送到嘴上,深深綴了一口,又笑起來,說道:“各
  位怎的不打了呀?小生今日正要開開眼界,看看五個打一個究竟是怎麽一種打法,各位
  不打了,豈不叫小生掃興!”
  厲文豹剛喘過氣來,此刻又一毗牙,瞪着眼睛喝道:“你這窮酸,方纔太爺叫你不
  要動,你跑來多管什麽閑事?不怕太爺把你的蛋黃子給踢出來!”這魯莽的漢子剛剛吃
  了大虧,此刻一點也沒有中積又張牙舞爪起來。
  那寒酸少年眯着眼睛,“嘻”地一笑,指着他說道:“哎呀,你這漢子,生得儀表
  堂堂,怎的說起話來卻一點也沒有人昧?像是有人養沒有人教的頑童,來,來,快給我
  叩三個頭,讓我教你讀些聖賢之書,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
  這厲文豹氣得哇哇怪叫一聲,一塌身,伸出蒲扇般大的左手,就要去的脖子。那寒
  酸少中似乎駭得面目變色,連連倒退,兩條腿卻偏偏又像不聽使喚,連伸都伸不直了。
  厲文虎雙眉一皺,一聲大喝,道:“二弟,住手!”身形一動,方要趕上前去,哪
  知身旁光華一閃,原來那姓展的少年,已自掠了過去,一劍刺嚮厲文豹,一面喝道:
  “好朋友,你要動手,衹管衝着我姓展的來,何必衝着人傢發威!”
  那寒酸少年一面倒退,一面在嘴裏連連嚷着:“對,對,你要發威,就找人傢使寶
  劍的去,何必來找我,你要是把我這衹碗碰碎了,就衝你還陪不起哩。”嘴裏雖是這樣
  嚷着,但身形亂動之下,拿碗的手卻半點也沒有哆暖。
  那厲文虎雙眉又一皺,喝道:“姓展的朋友住手!二弟,快住手!”一面也掠上前
  去,將厲文豹擋到身後,卻朝那寒酸少年當頭一揖,朗聲說道:“閣下雖然真人不露像,
  但厲文虎兩眼不瞎,卻看得出閣下是高人,我燕雲五兄弟今日當着閣下眼前點綫開扒,
  雖然無狀,但我兄弟卻有不得己的苦衷,希望閣下高高手,讓兄弟們將這事料理了,日
  後敝兄弟一定登門到府上去嚮閣下叩頭。”
  這混跡武林二十多年的老江湖,眼裏撤不進半粒沙子,此刻競已看出這寒酸少年大
  有來頭,連連作揖,連連賠話,希望他不要伸手出來管這趟鬧事,免得一塊到口的肉又
  飛了開去。
  哪知那寒酸少年根本不買賬,一面彎腰打扦,一面連連說道:“好漢,您別作揖,
  小生這可擔當不起,您要到寒捨去,小生更不敢當,寒捨地方太小,要是好漢們都去的
  話,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這寒酸少年一面說着話,一面部將眉頭皺了起來,原來這時驕陽已落,彩霞西彌,
  已近黃昏,而林外又傳來一陣馬蹄之聲。厲文彪面色一變,阻着那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
  厲文豹發威,卻又嚮這寒酸少年深深作下揖去,說道:“閣下既然這麽說,那小可就先
  嚮閣下告罪,無狀之處,我兄弟們日後一定登門謝過。”一面轉過頭,朝他的弟兄噸喝
  道:“弟兄們,天已不早,還不俠把點子招呼下來!”掌中判官雙筆一分,身軀一轉,
  雙筆搶出,就要嚮那姓展的少年動手。
  哪知他衹覺眼前—花☆擋在自己面前的,卻是那寒酸少年,而此刻林口馬蹄紛密,
  已有三騎連挾馳進這樹林裏來。
  這三騎馬上人的身形,一入衆人之目,“燕雲五霸天”、胖靈官、石猴,懼都又為
  之面色大變,衹見胖靈官眼中所閃動的,卻是笑色,他競將這邊的事擱在旁邊,放開兩
  條肥腿跑到這三人的馬前面去,滿臉堆下笑來,深深一揖,巴結地說道:“好久沒有看
  到你老人傢了,你老人傢可嫁種物一直瞎忙,也沒有去給你老人傢請安!”馬上是三個
  穿着醬紫色長袍的老者,年紀已有五旬上下了,坐在馬上,卻仍然腰板挺得筆直,目光
  中更帶着奪人的神采。
  此刻那厲文虎,也撇下擋在自己面前的寒酸少年,和那正在衝自己瞪着眼睛的姓展
  的壯士,掠到這三個紫衫老者的馬前,也自長揖道:“是哪陣風將老前輩吹到這裏來的?
  晚輩厲文虎,叩問老前輩的金安。”三騎之中,當頭的一人是個瘦小的老者,此刻卻衹
  在鼻孔裏微徽哼了一下,算是對這兩個叩問的人答禮。然後他身形微動,從馬上掠了下
  來,望也不望那正在朝自己彎腰的“燕雲五霸天”和胖靈宮一眼,卻徑自走到那寒酸少
  年面前,而且深深躬下腰去。
  這一來,衆人才大驚失色,誰也想不到這一身硬軟功夫已入化境、小巧輕身之術更
  傳涌武林的江湖頂尖高手之一,摩雲神手嚮衝天,竟會嚮一個寒酸少年躬身行禮。
  這寒酸少年哈哈一笑,身軀一直,目中登時放出神采來,寒酸的樣子,立時隨着他
  雙目一張而蕩然無蹤。襤褸的衣衫,也變得不再襤褸了,因為這寒酸少年此刻神采之中,
  竟有種令人不可逼視的華貴之氣。
  他一笑過後,用手中的一捲破書指了指站在他面前的“摩雲神手”嚮衝天,嘴角仍
  然帶着一絲腑灑的笑意,朗聲說道:“嚮老哥,你這真是太巧了,人傢‘燕雲五霸天’
  正要動刀子收拾我,你要是再不來,我這條命就得鳴呼哀哉了。”那昔年獨揣浙東七傢
  鏢局,又在雁蕩山將江南巨盜“鐵騎金刀”戴東駿一掌劈死,使得武林黑白兩道莫不聞
  名膽落的“摩雲神手”嚮衝天,聞言後便轉過身來,雙目電張,蹬在那厲文虎的臉上。
第二章 追風無影
  這摩雲神手嚮衝天一轉身,厲文虎面色就立刻為之蒼白起來,哪知嚮衝天僅僅朝他
  瞪了一眼,隨即又嚮那寒酸少年道:“老朽一步來遲,卻教這些混帳冒犯了公子,老朽
  這就將他們拿下,聽憑公子發落。”
  那寒酸少年朗聲一笑,緩步走了過來,一面又笑道:“嚮兄,我這可是說着玩的,
  你切不可認真!”說着,他剛好走到厲文豹身測,就將手中的那衹蓋碗一揚,帶笑道:
  “厲二俠,這碗裏的梅湯還有少許,閣下可還要喝些?”
  厲文豹見了這等陣仗,早已將驕狂之氣都縮回肚裏,聽了這話,一張臉脹得跟茄子
  似的,油油地說不出話來。
  這寒酸少中又微微一笑,用手中的書拍了拍那瞪着眼發楞、名叫展白的少年肩頭,
  道:“展壯士使得好一手劍法,真教兄弟羨慕得很!展壯士如不嫌棄,事辦完後務必請
  到寒捨聚聚,兄弟雖不纔,卻最好結交朋友。”
  展白臉色微微一紅,但仍然挺着腰板,拱手道:“公子太誇奬了,展白蒙公子解圍,
  此恩此德,永不敢忘,日後一定登門請教,拜謝公子今日的大恩。”
  寒酸少年連連點頭笑道:“好,好!衹是拜訪的話,再也不要提起。”說着又走到
  厲文虎身前,含笑接道:“厲大俠今日可否看小弟的薄面,高高手,放他們過去?厲大
  俠如果需要盤纏,千兒八百的,就由小弟送給諸位。”
  鄭伯象直覺撲通一聲,心裏的一塊大石落了地,一面卻又暗地尋思:一出口就是千
  兒八百的,這少年好大的口氣,看他這種氣派,莫非也是那四個主幾的其中之一嗎?
  那厲文虎連忙一拱手,強笑道:“公子的吩咐,小的怎敢不遵.公子的厚賜,小的
  更不敢領。衹是還請公子示知大名,以便小的回去,對敝傢主有個交待。”
  此話一出,衆人又都微驚.就以厲傢兄弟的這種穿着打扮,誰又想得到他們另有
  “主人”?
  寒酸少年眼珠一轉,仍含笑道,“想不到,想不到,聲名赫赫的燕雲五霸天,上面
  居然還有主人。”他目光突地—凜,瞪在厲文虎身上,接着又道:“衹是不知道厲當傢
  的可不可以告訴兄弟,貴傢主是哪位高人?難道厲當傢這砍攔路劫鏢,也是奉命行事
  嗎?”
  這時,那摩雲神手已走到寒酸少年身側,冷冷說着:“公子,您和這些人羅嗦什麽!
  吩咐他們一聲,讓他們把鏢車駕走不就得了,您要是再和這班人客氣,他們就越發得意
  了。”
  厲文虎到底也是武林中成名立萬的人物,聽了這話,臉上青一陣,自一陣,但卻不
  敢發作起來,衹得忍着氣道:“敝兄弟雖然是武林中的無名小卒,可是,敝兄弟的居停
  主人卻不是普普通通的武林道,江湖中人多多少少也得給他三分面子,衹是——”
  那摩雲神手一瞪眼,喝斷了他的話,厲聲道:“你怎的這麽多廢話!那小子的名字,
  你愛說就說,不說就快滾,回去告訴他,這趟事是我嚮某人管的,有什麽話,教他都衝
  我嚮某人來說好了。”
  這厲文虎面色越發變得鐵青,一跺腳,回身就走,一面招呼着道:“老二,老三,
  既然嚮老前輩這麽說,我們還不走於什麽!”一掉頭,朝那此刻站在旁邊已心安理得的
  胖靈宮冷笑說道:“姓鄭的,今天是你的造化,不過我告訴你,你車子裏那口箱子,可
  不是我厲傢兄弟要的,要東西的人是誰,你心裏琢磨琢磨,要是你以後還想在江湖中混,
  趁早還是將東西送去,不然以後換了別人找你,可就沒有我姓厲的這樣好說疲久”
  他這明是嚮鄭伯象吆喝,其實卻是嚮那嚮衝天示意。
  嚮衝天如今已逾知命,在武林中混了三十年,對這話哪還會聽不出來用意何在?此
  刻他身形一動,快如閃電地掠到厲文虎前面,厲叱道:“好小子,你竟敢說這種狂話,
  今天我嚮大太爺倒非要把你留下來不可,看看你那主子有沒有三頭六臂,能把我嚮某人
  怎麽着”一伸鐵掌,朝厲文虎當胸就抓。
  厲文虎一擰身,旋右腳,躲開這招,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那嚮衝天手肘一沉,左手
  已候然望他腕子抓去,厲文虎甩左掌,再往後退。哪知這摩雲伸手身手之快,的確不同
  凡響,根本連喘氣的功夫都不給人傢,膛目低叱一聲:“躺下!”扭步進身,左手原式
  擊出,右手微微一圈,竟剛好勾住厲文虎的右腕,往外一扯。
  厲文虎衹覺半邊身子一麻,隨着人傢這輕輕一拉,瞪、瞪、瞪,往前面衝了好幾步,
  到底穩不住身形,倒在地上。
  這摩雲神手一伸手,就將名頭頗響的“燕雲五霸天”為首的厲文虎治得躺下來,衆
  人心裏都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那名叫展白的少年,更是暗叫慚愧,一種失望的感覺,倏地突上心頭。方纔他原以
  為自己的身手已能在武林中爭一席地位,自己身上背負的那一段血海深仇,也有了報復
  的指望。但此刻見了人傢的身手,纔知道自己仍然差得太遠,心裏一難受,長嘆了一口
  氣,垂下頭去,但覺眼下茫茫,前途又復渺然。
  這一剎那間,各人的感受自然都不相同,那厲傢四兄弟更是一個個面孔發脹,站在
  那裏,進又不是,退又不是,不知該怎麽好。
  嚮衝天目光四轉,凜然在那厲氏四霸天的臉上溜過,驀地厲喝道:“你們還不給我
  滾,回去告訴你們主子,就說厲文虎已經給我扣下了,他有什麽手段,儘管衝我嚮某人
  施展好了。”那寒酸少年卻又微微一笑,道:“嚮兄火性仍然不減當年,難怪昔年武林
  宵小,一聞摩雲神手之名,就惶然色變,但是——嚮兄,你卻也犯不着生這麽大的氣。”
  說着,他竟伸手特厲文虎從地上扶起來,微微笑道:“厲當傢的,你這可就不對了,
  令居停主人到底是誰?你也該說出來呀,難道兄弟這麽不纔,連貴主人的名字都不配聽
  嗎?”
  那厲文虎一蹬跌在地上,將身上的那一襲華服,弄得到處是灰,臉色忽青忽白,心
  裏羞憤已極,咬着牙沉吟了半晌,猛一跺腳,很聲道:“我厲文虎今日被這樣作踐,這
  衹怪我姓厲的學藝不精,但——”
  他轉身朝着嚮衝天一咬牙,接着又道:“嚮大俠,你要是對我所說有關敝居停的話
  不滿,何必對我們這種晚生後輩動手?你可以找敝居停,教訓他去,衹伯——你也認為
  敝居停太不纔,不值得你教訓!”
  嚮衝天目光又一凜,張大眼睛,噸道:“姓厲的,你——”
  卻被那寒酸少年含笑攔住,道:“嚮兄,別發火,別發火!聽他說下去吧!此人倒
  引起小弟的興趣來了,如果小弟猜得不錯的話,那倒真可能有戲唱了!”
  厲文虎雙暗瞪在嚮衝天身上,右手一伸,伸出四根手指來,冷冷接着道:“敞居停
  主人住在南京,姓金,就是這位主兒,嚮老前輩,想必也知道他吧!不過以嚮老前輩這
  種身份,自然也不會將他放在眼裏。”
  可是這一嚮獨斷獨行、素來心高氣傲的摩雲神手,在看了他這手勢、聽了他這話之
  後,雖然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臉上的神色卻仍然不禁變了一下。
  那胖靈官和石猴侯腆善,這時更是面容慘變,互相對望了一眼;那鄭伯象一張嘴,
  像是想說話,卻聽那寒酸少年仰天大笑了起來,他心中一動,將嘴邊的話又忍住了。
  這一來,那厲文虎反倒愕住了,他衹望自己說出主人的名字後,別人一定會大驚失
  色,甚至將自己所要的東西雙手奉上都末可知,這寒酸少年雖然一定也有來頭,但比起
  自己所說出的這人來,也一定大大遜色,摩雲神手武功雖高,卻也萬萬惹不起這人,是
  以他神色之間,纔會有那樣的態度,哪知這寒酸少年聽了自己所說那足以震動江湖的名
  字,卻縱聲大笑起來。
  這寒酸少年笑聲末住,卻將手中始終托着的那衹寶藍蓋碗的碗蓋,用兩衹手指挾了
  起來,朝這厲文虎面前一晃。
  厲文虎目光動處,看到在這碗蓋裏面,卻寫着幾個宇,他目力本佳,忙凝睛一看,
  衹見這碗裏面竟赫然寫着:“安樂公子最風流。”
  字是殊砂色,形如竜飛風舞,筆力蒼勁,下面還署着下款:“錚兄清玩,樊非拜
  贈。”
  這些字跡一入厲文虎之目,厲文虎衹覺眼前一花,險些又一蹬跌在地上,微微擡頭,
  看到這寒酸少年仍在帶笑望着自己,頭不禁往下一垂,卻又看到寒酸少年那雙已經破爛
  不堪的鞋子,此刻在他眼中,已截然有了另一種價值了,因為勞苦天下,又有誰敢說穿
  在“安樂公子”雲錚足下的鞋子是不值一文的?
  這素來陰鴛深沉的厲文虎,此刻也變得手足失措了起來,因為他知道自己所倚仗的
  人,在這人面前,已不是自己能夠倚仗的了。
  那寒酸少年哈哈☆笑,道:“厲當傢的,你此刻該知道小弟是誰了吧?那麽,就請
  回去上覆金公子,就說今天賣了我雲錚一個面子,哈哈……”他朗聲一笑,又道:“我
  和祥麟公子雖然無緣見面,但卻早已傾慕得很,還請厲當傢回去代在下嚮金公子問好。”
  厲文虎此刻再也硬不起來了,唯唯答應着。那雲錚又一笑道:“厲當傢的此刻事情
  既已了結,兄弟也不便屈留大駕,如果日後有興,閣下不妨到蘇州寒捨去盤桓幾天,哈
  哈……厲當傢的就請便吧!”
  這時不但厲文虎慄然色變,其餘的人也不禁都交相動容,厲文虎諾諾連聲,倒退着
  走了兩步,又深深一揖,一回身,定嚮林邊。
  厲氏兄弟們立即都跟在後面,這方纔還不可一世的“燕雲五霸天”,此刻卻一個個
  垂頭喪氣,一言不發地走了。
  少年展白,瞪着大眼睛站在旁邊,將這一切事都看在眼裏,聽在耳裏,他看到這安
  樂公子云鋒的飄飄神采,朗朗俠行,自己心胸之間,頓時也覺得熱血沸騰,不能自己。
  那摩雲神手望着“燕雲五霸天”揮鞭急去的背影,睹地冷笑一聲,道:“南京城裏
  的那個主兒,最近也越鬧越不像話了,雲公子”
  雲錚卻朗聲一笑,截住他的話道:“嚮老師,樹大招風,名高惹妒,我何嘗又不是
  臭名在外?江湖中的閑言閑語,多是聽不得的。”他語聲微頓,又道,“方纔那叫什麽
  ‘五霸天’的,多半是藉着‘樣磷公子’的招牌,在外惹是生非,唉!這種事,我也經
  得多了,嚮老師,你還記不記得,呂老六那次在鎮江惹禍,不也是接着我的招牌嗎?若
  不是樊大爺知道,我不又惹一場是非?”
  摩雲神手聽了,臉上雖仍微有不豫之色,但還是唯唯應了。
  少年展白看在服裏,對這安樂公子這種恢宏氣度,不禁又暗暗為之心折。
  那兩個京城名捕,此刻早就堆着一臉笑,麓了過來,一齊躬身施下禮去,誠煌誠恐
  地說道:“小的們有眼無珠,剛纔沒有認出您老人傢來,今天小的們承雲公子您忿明仗
  義援手,實在感激不盡,衹是小的們有公事在身,又不便多伺候您老人傢,衹好以後再
  親到府上給您老人傢叩頭。”
  一面又轉過頭,朝摩雲神手嚮衝天躬身、施禮、賠話。
  雲錚微一揮手,含笑說道:“雲某此次適逢其會,理應替兩位效勞,談不上什麽感
  激。”
  這穿着一襲寒衫的江南首富的公子、名重武林的“四大公子”之一,此刻目光一轉,
  卻轉到少中展白身上,含笑又道:“這位兄台好俊的身手,小弟日後倒想和閣下多親近
  親近,寒捨就在蘇州城外的雲夢山莊,兄台日後經過蘇州,千萬別志了到捨下盤桓幾
  天。”微微一頓,又道:“還有,兄台回到鏢局裏,也請代小弟在茹老鏢頭跟前問好。”
  少年展白指鋒沿着劍脊一抹,靈巧地回劍入鞘,他人鏢局雖未好久,但卻是武林世
  傢。他不禁有些慚愧!正想啓口謙謝幾句,哪知眼前突然人影一花,自己掌中已經回鞘
  一半的長劍,不知怎地,已經到了人傢手上。
  這一來,他不禁為之大吃一驚,須知他武功雖不甚高,但卻曾刻苦下過功夫,眼力、
  手勁在武林中已大可說得過去,但此刻明明他自己拿得極穩的長劍,竟會在一妻眼間被
  人傢奪去,他大驚之下,凝月一望,卻見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那先前和摩雲神手嚮衝
  天一齊策馬入林的一個貌不驚人的瘦小老者。
  而這瘦小老者,此刻手上卻正拿着自己那柄愛逾性命的長劍,一手把着劍柄,一手
  微捏劍梢,在若無其事地把玩着。
  少年展白不禁劍眉微軒,隱含怒意,朗聲厲噸道:“朋友是何方高人?此舉是何用
  意?”
  那安樂公子面上也微觀詫色,走了過來,正待問話,哪知那瘦小老者手指輕彈,辯
  琅將長劍彈出一聲竜吟,突地一整面色,沉聲嚮展白問道:“小朋友,你這口劍是哪裏
  來的?”
  少年展白麵上變得越發難看,大喝道:“你管不着!”
  隨着喝聲,他竟左手“砰”地一拳,嚮那瘦小老者的面門打去,同時右手疾伸,去
  奪這老者手中的劍。
  這少年年少氣盛,再加上自己的劍被奪去,竟不管人傢是何身份,當着這些名重一
  時的武林名人,就伸胳膊動手了。
  但是他雙手方纔伸出,眼前卻又一花,已失去雙瘦小老者的行蹤,心中正一凜,左
  拳右掌已被人傢輕輕托出,自己滿身的氣勁,競再也用不出一絲來。
  衹聽一個清朗的口音笑道:“兄台,有話好說,切切不要動手。”原來托住他一舉
  一掌的,就是那安樂公子云掙。
  少年展白盛氣不禁一餒,頽然收回了手,起先他心裏以為,這安樂公子能享盛名,
  不過大半是靠了他手下的食客都是能人而已。
  但人傢此刻一伸手,他辦下就有數了,知道這安樂公子,武功竟是驚人無比,但是,
  他雖明知自己的武功比人傢差得太遠,仍忍不住氣憤憤地道:“雲公子,你這是幹什麽?
  假如公子要這口劍,衹要公子開口,小弟一定雙手奉上,公子又何必這麽做呢?”
  他這話已說得很重,但是安樂公子面上仍徽微含笑,一點也不動氣,伸手拍了拍他
  的肩膀,道:“兄台,你誤會了,你誤會了!”一面卻側過頭,朝那已轉到展白身後的
  瘦小老者蹬:“華老師,你快別初人傢開玩笑了,把劍還給人傢吧!”他哈哈一笑,指
  着這瘦小老者嚮展白道:“兄台,來,讓小弟來引見引見,這位就是江湖人稱‘追風無
  影’的華清泉老師,兄台放心,華老師絶不會恃強奪劍的。”
  這“追風無影”四字一出,方纔看到這小老者的身手,卻不知道他是誰的人都不禁
  大吃一驚!目光都轉到這貌不驚人的老者身上,幾乎有些不相信此人就是名震天下、以
  輕身小巧之術馳譽武林、江湖人稱“第一神偷追風無影”的華清泉,也想不到此人竟也
  被安樂公子收羅了去。
  “追風無影”華清泉卻仍寒着臉,緩緩又走到少年展白的面前,沉聲道:“我問你,
  你這口劍是哪裏來的?你姓什麽?叫什麽名字?誰是你的授業師傅?”
  他一連聲又問了這幾句話,生像是沒有聽到雲錚的話似的,此時不但雲錚面上收斂
  了笑容,摩雲神手腸上也微微變了色。
  那兩個六扇門裏的名捕,此刻老早站得遠遠的,他們一聽“追風無影”的名字,腦
  袋就發脹,再也不敢趟進這深水裏。
  少年展白臉上更變得紙一樣地煞白,瞪着眼睛道:“華老前輩,找早就聽道你的名
  字,也知道你是武林裏成名的高手,可是我卻不知道你憑着什麽,要問我這句話!”
  這“追風無影”冷冷一笑,競沉聲又道:“朋友,今天你若是不好好把我問你的話
  說出來,我華某人立刻就叫你畢命此地!”
  此話一出,衆人不禁又為之大屹一驚,那安樂公子強笑一下道:“華老師,你這是
  幹什麽?看在我的面上,讓這少年壯士把劍拿回去吧。”他又強笑了一聲,接着往下說
  道:“不然人傢還真以為是我要這口劍哩!”
  哪知道“追風無影”華清泉競往後退了一步,仍鐵青着面色,道:“雲公子,我華
  清泉在武林中得罪的人太多,弄得不能立足,去投奔您,承您不棄,待我如上賓,我華
  清泉感激您一輩子,衹要您雲公子一句話,叫我華清泉湯裏去,我就湯裏去,叫我華清
  泉火裏去,我就火裏去,可是——”他目光突地一凜,在那少年展白身上一轉,沉聲接
  道:“可是今天,我卻非要問清楚這口劍的來歷,問清楚這少年的來歷不可,他要是不
  說出來,我華清泉縱然落個以強凌弱、以大壓小的罪名,也顧不得了,要將他這條命擱
  在這兒。”
  這位曾經一夜之間,連偷京城七十三傢巨宅的江湖第一神偷,此刻面寒如鐵地說到
  這裏,突地身形一動,宛如一道輕煙般升起,瘦小的身軀拔到兩丈五、六處,雙足微微
  一蹬,競在空中打了個盤旋,掌中長劍一揮,衹見一道碧瑩瑩的劍光,像是在空中打了
  個閃,“格擦”一聲,競將一股粗如海碗般的樹枝,一劍斬成兩段,“嘩然”一聲,那
  段樹枝帶根連葉的落了下來,這“追風無影”又在空中輕揮一掌,將這樹枝擊得遠遠的,
  身形纔飄然落
  華清泉露了這麽一手足以驚世駭俗的功式頭兩腳丁字步一站,仍然沉着臉,厲聲道:
  “誰今天要管我華清泉的閑事,他就是我華清泉的老子,我也得跟他拼了。”
  安樂公子素以氣度曠達見稱於天下,此刻卻也不禁面目變色,正待說話,那“摩雲
  神手”卻一個箭步掠了過來,沉聲道:“華老師,你這是幹什麽?你敢對公子這麽無
  理!”
  這“追風無影”此時手裏正緊緊抓住那口寒光照人的長劍,聞言回過頭來,冷冷道:
  “嚮衝天,你我可有幾十年的交情,你難道還不清楚我的一切?你難道眼睛瞎了,看不
  出這口劍是什麽劍?是什麽人的?”
  他越說神情越激動,“摩雲神手”嚮衝天不禁傍了一下,目光朝這口劍上着實盯了
  幾眼,突地像是想起了什麽,面色立刻大變,油油地想開口,卻又忍住了,競橫過兩步,
  走到一邊去,兩道目光,卻仍緊緊瞪在那口劍上。
  少年展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華大俠,你是武林中成名立萬的人物,我是初出
  茅廬的小夥子,可是我今天就是不說,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成名露臉的人物能把我怎樣!”
  說着,他一面嘿嘿冷笑,胸膛挺得更高,兩衹大眼睛瞪得滾圓,發着光,一面又道:
  “而且,華大俠,我告訴你,你快把劍還我!不然衹要我一天不死,我縱然搭上性命,
  也要將這口劍奪回來的!”
  “追風無影”目光更凜如利剪,左腳邁前一步,厲聲道:“你真的不說?”
  少年展白一挺胸膛,也厲聲噸道:“不說又怎地?快還劍來!”
  語聲一了,衆人但見眼前劍光突長,那“追風無影”競大喝道:“那今天我就要你
  的命!”哩、哩兩劍,如閃電般飛嚮展白,這成名武林已近三十年的人物,竟真的嚮一
  個名不見經傳的少中動起手來了。
  那安樂公子云錚再也忍不住,身形士動,已擋在展白前面,將手中的那衹寶藍益碗
  一舉,竟以之去擋那“追風無影”的劍光,口中亦喝道:“華老師,你真的要動手?”
  華清泉一招兩式,其快如風,已發到中途,但此刻卻也不得不硬生生特劍招撤回來,
  手腕猛挫,那口劍竟驟然停在加衹寶藍色的益碗前面,衹要再差了毫釐,他就得將這衹
  蓋碗毀了。
  他這種手動拿捏之妙,端的是恰到好處,安樂公子平伸掌心,卻——動也不動地將
  這衹蓋碗托在手上,架住那口劍,說道:“華老師,你若是真要動手的話,也得說出個
  原因來呀?”
  這“追風無影”握着劍的腕子微顫了幾顫,顯見是在強忍着激動的情感,劍尖顫動
  間,碰到那衹寶藍色的盞碗,發出幾聲輕徽的嗆琅聲,但是安樂公子托着盞碗的手,仍
  然動也不動。
  兩人目光相接,華清泉候地腳跟一旋,退後一步,他終究不敢嚮這安樂公子出手,
  輕輕長嘆了一聲,搖菌‘說道:“雲公子,你又何必插手管這件事哩!”
  那“摩雲神手”嚮衝天,此刻競也一步掠來,雙手疾伸,輕輕從雲錚手裏接着那衹
  益碗,卻沉着聲音嚮雲掙道:“雲公子,華老師是有道理的,公子還是不要管這件事好
  了。”
  安樂公子緩緩放下手來,心中卻不禁疑雲大起,他知道這“摩雲神手”嚮衝天,混
  跡於江湖中的日子極久,眼面極廣,是個極精明強幹的人物,他既然如此勸自己,那此
  事必有道理。再加上這“追風無影”也不是輕舉妄動的人,當然更不會是為了貪求這口
  寶劍,而要去取這少中的性命。
  但是,這“追風無影”在外面的仇傢雖然多,可也絶對不會和這初出江湖、任事不
  懂的中輕人結下梁子呀。那麽,他此刻如此逼着這個少年,卻又是為着什麽原因呢?
  安樂公予想來想去,卻也想不出這其中的道理,他幹咳一聲,道:“華老師,假如
  你真的有什麽重大的事,那麽我也不便管,可是……”
  他微微頓了頓,又道:“依我之意,你還是在這裏當着外面的朋友,將這事說清楚
  纔好,否則外面傳了出去,於你華老師的清名也有損、華老師,這事若果是光明正大的,
  那麽你就說出來,又有何妨呢?”
  他嘴裏這麽說,心裏卻在想:這“追風無影”緊緊逼着追問一個少年所有的寶劍的
  來歷,又緊緊逼着迫問人傢的姓名師承,而他和人傢卻非親非放,這其中又會有什麽光
  明正大的理由呢?
  那少年展白此刻也大喝道:“對了,華大俠,你到底憑着什麽耍問我不願回答的話?
  這口劍是屬於我的,你憑着什麽搶去?你有什麽理由,你就說出來好了。”
  這“追風無影”目光一凜,一絲寒意倏然泛上他那幹枯、瘦削的面孔,冷冷註視了
  這少年半晌,突地道:“你難道真不知道我問你這些話的用意?你難道真不知道這為的
  是什麽理由?朋友,你要是在我姓華的面前裝蒜,哩嘿,那你可走了眼了。”
  少年展白一聽這話,卻楞了一楞,還未來得及答話,衹見那安樂分子云錚嚮他掃了
  幾眼,卻道:“華老師,這位少年壯士雖然和我僅係一面之識,但我卻看得出來。他絶
  不是姦狡虛偽的人。華老師最好還是將為什麽要問他的原因說出來吧!這原因是光明的,
  相信這位少年壯士絶對不會知而不言。”
  說着,他又望了這少中展白一眼,衹見他面上露着感激知己的神情,正也望着自己,
  兩衹大而有光的眼睛,滿是正義之氣,他確信自己絶不會着走了服,遂下了决心,若是
  “追風無影”說不出一個理由來,那麽自己縱然拼着得罪他這個武林高手,也得助這少
  年一臂之力。
首頁>> >> 武侠>> 古龙 Gu Lo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41年1985年9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