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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南北朝:宋齐北魏的纷争史
  从公元386年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即代王位开始,直到公元589年隋文帝杨坚南征灭陈为止,前后绵延两百年,是中国历史上的南北朝时代。这个大朝代上承魏晋、下接隋唐,整个中华世界几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是民族大迁徙大融合的时代,也是思想大转折的时代。其中发生的某些变化,甚至在各个方面影响到我们今人的思想。本书继承了《纵横十六国》的写作笔法,以历史事件为主干,以历史人物为线索,讲述了南北朝分裂与融合的历史篇章。
序章 从南北对峙说起
  一上钟山万虑消,虚空楼阁翠岧峣。
  金陵郁郁帝王宅,天堑悠悠南北朝。
  月满石城秋似水,风高淮浦夜生潮。
  未应便作乘芦去,且听仙人碧玉箫。
  ——[元]黄镇成《钟山》
  地缘上的南北,与方位上的南北,是两回事儿。
  一个国家的所谓地缘文化,常有其历史的根源,比如美国的所谓东部与西部,除了地理、气候上极大的差异外,很大程度上是缘于由东部向西部的拓荒历史,以及移民潮的走势与来源。因此,尽管历史上发生过南方与北方的对峙与战争,并且影响深远,人们还是更习惯于将美国首先划分为东西两部分。
  中国的情形亦相似,所不同的只是把东西改了南北。历史上南北对峙的雏形恐怕可以上溯到春秋时期的晋楚争霸。之前虽有零星规模的南北民族之间的冲突,但都难成气候,古代汉族的主体成分华夏族起于北方,最初只有东西部族的对抗,商人来自东方,周人来自西方,而当时的南方还是蛮夷的天下,太伯建立吴国算是北人的第一次南迁,却远不足以改变南方的人口结构。楚国的君主虽然早早地自称为王,仍免不了被以正统高贵自居的北方各诸侯国视作爵位低下的楚子,直到楚庄王问鼎中原,才开始引起中原各国的重视,但依旧得背负蛮夷的名分。
  晋楚争霸只不过是南北对峙最初的一种形式,战国时期楚国的面积几乎与其他六国的面积等同,依然无法避免国破家亡的惨剧。此后数百年秦汉的持续统一,奠定了今日汉文化圈的基本范围,这期间皇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乃至人口的重心,都在北方,东汉时期的十二州中,荆、扬、益、交四州属于南方,面积不小于北方八州加上一个司隶,但在户口的数量上却抵不上北方的一半。
  汉末军阀迭起、群雄割据,乱的基本上是北方。尘埃落定后反倒是魏蜀吴三国鼎立,一北二南,开启了真正意义上南北对峙的局面,以后晋朝虽然短暂统一,却不能根本改变分裂的势头。六朝六朝,指的正是汉末以来连续统治南方的六个对立于北方政权的朝代,“南北异俗”的论调,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深入人心的。而对于今日中国南北文化的巨大差异产生决定性作用的,便是接下来数百年的南北朝时代。
  时间上来看,南北朝可以从公元386年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即代王位开始算,直到公元589年隋文帝杨坚南征灭陈为止,前后绵延两百年。这个大朝代上承魏晋、下接隋唐,整个中华世界几乎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是民族大迁徙大融合的时代,也是思想大转折大变革的时代,如若我们将南北世界视为一体,就可以体会到这一文化体在痛苦中的自我磨炼、反思、蜕变,面貌终于焕然一新。
  一千五百多年前发生在大江南北的治乱分合,或许与今日一名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扯不上多大关系,然而当年历史之偶然与必然,却可能在无形中影响着今日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不过,如若我们细细“审视”,就会发现这段让后人思潮澎湃、热血沸腾的历史,最初时却是从两个今天看来并不起眼的小地方开始的,这两个地方,也正好是南北相望,一个是内蒙古的锡拉木林河畔,另一个则是在镇江的寻常巷陌之中,如宋代词人辛弃疾在他的《永遇乐》词中所提及的。
一 刘裕发迹(1)
  这个所谓的“寻常巷陌”,就是晋陵郡丹徒县的京口里,大致位于今天镇江市的京口区。抛开后人附会的无聊的“出生祥瑞”不谈,刘裕这位堂堂的南朝开创者,在未入江湖之前更像是个时运不济的普通老百姓。既然姓刘,自然会让人联想到汉室宗亲,事实上正史里头也都是这么说的,说他家是汉高帝刘邦的弟弟刘交的后代。这门亲戚,说冒认却也不见得,汉朝统治天下四百多年,刘姓人士的数量呈几何级数增长,到了刘裕的时代,恐怕大街上随便抓几个姓刘的,都可能是刘邦、刘交以及那位传说中妻妾成群的刘胜们的后代,并不稀奇。按照家谱的记载,刘裕祖上世代多多少少都是当官的,可到了刘裕的父亲刘翘这一代,就很寒碜了。刘翘年轻时只做过郡里的功曹,说白了就是政府机关里抄抄写写,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主张的小角色,摆到今天也就是个小秘书的职务。刘裕的命就更苦,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刘翘因为家中贫困,养不起孩子,想将刘裕抛弃。刘裕的姨母是同郡刘怀敬的母亲,正好生了刘怀敬不久,听说妹夫家中困难,就跑去劝说。好说歹说,最后她给亲生儿子断了奶,为刘裕喂奶,才挽救了一条小生命。刘翘也因此给刘裕起了个小名,叫“寄奴”。所以北朝的正史《魏书》上说刘裕“家本寒微”,一点儿都没有“冤枉”他。
  刘裕长大后,仪表不凡,侍奉继母,以孝道著称;他没念过什么书,谈不上有啥背景,不可能直接通过举荐的方式进入政府部门步步高升,只好编些草鞋席子到集市上卖;他也曾因赌输了钱不还,被人绑起来拷打,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改变刘裕一生的,是随之而来的南方大乱。晋安帝隆安三年(公元399年),有人假借邪教组织的名义发动了大规模的暴乱,这便是有名的孙恩、卢循起义。原来淝水之战结束后,东晋虽得到了暂时的喘息之机,但内部各派的争斗一直没有停息过。经过一番折腾,桓氏集团的头号人物桓玄(也就是桓温的儿子)和北府兵将领刘牢之分别控制了长江中游和长江下游北岸地区,东晋政府能够直接发号施令的地区便只剩下了江东八郡的弹丸之地。这些地区的人民赋税负担陡然加重,加上各地士族豪门的横征暴敛、强取豪夺,老百姓早已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所以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响应者自然云集。与白痴皇帝晋安帝和纨绔子弟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所组成的中央政府相比,以五斗米道起家的孙恩率领的乌合之众已经具有相当的威慑力了。他的部众本不过区区一百来人,在东海的舟山群岛一带做海盗流寇,可从上虞一登陆,便迅速发展到数万之多,并攻占了会稽(今浙江绍兴),江东的其他七郡也纷纷响应,东晋政府无奈之下只得调出北府兵前往镇压。
  此时的刘裕,正在北府兵将领孙无终手下做司马。司马这个职务在军队中仅次于将军,类似参谋长。以刘裕的卑微出身,能混到这地位,可见其并非一般的匹夫之辈。刘牢之带兵讨伐孙恩,对他的能力也偶有所闻,就征召他在帐中做了参军。
  参军虽不起眼,刘裕却是实打实地出工且出力。乱世之中,若不如此,又岂能出人头地?刘裕就以这样的心态迎来了他的成名之战。在一次侦察行动中,他与几十名部下遭到围攻,部下大多战死,而他却手执长刀,越战越勇,杀退上百人,令敌军吓破了胆。刘牢之的儿子刘敬宣担心刘裕安危,率领骑兵前来助战,与刘裕合兵一处,斩杀上千人,大获全胜。这一战将孙恩直接赶回到海岛上,同时也大大提升了刘裕在北府兵首领刘牢之心目中的地位。
  第二年孙恩乘晋军疏于防范,再次攻入会稽,在淝水之战中立下战功的东晋大将谢琰也被部下杀死。刘牢之率众东征,才令孙恩节节败退。刘牢之让刘裕守城,刘裕每逢战事,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绝不含糊。更可贵的是,当时讨伐孙恩的北府军将领们,军无法度,纪律混乱,纵容士兵抢夺老百姓的财物,唯独刘裕统领的军队法令严整,所至之处秋毫无犯。这样的一支模范军队,自然深得百姓的拥戴,刘裕的好名声,也渐渐传开。
  此后,刘裕所守的句章城(今浙江宁波南)就成了抵御孙恩的第一道重要战线,孙恩的几度登陆,均被刘裕击退。他不仅有勇,而且有谋。隆安五年(公元401年)他在海盐一带筑城守备孙恩新一轮的进犯,由于城中兵力薄弱,他就选拔敢死队员数百人,脱去甲胄,手执短兵器,乘着战鼓擂起,冲出城去。孙恩的部众哪见过如此威猛之势,立时吓得斗志全无,丢盔卸甲,死伤惨重。刘裕虽然连战连胜,但孙恩仍然围攻不断,城中军队寡不敌众,十分被动。
  刘裕当初的参军果然不是白做的,他分析了敌我特点之后,便在一天夜里命城中的军队放下旗帜,隐藏起来,做出已经撤退的姿态。第二天早上打开城门,让几个没有战斗力的老弱之兵登上城楼镇守。孙恩的部下看到城楼上的变化,深感惊奇,便远远问道:“刘裕哪里去了?”城头的士兵依照事先的嘱咐答道:“已经连夜率部跑了。”孙恩的部众吃尽了刘裕的苦头,听闻此言大喜过望,哪还会去考虑真假虚实,当下便蜂拥入城,毫不防备。结果可想而知,刘裕指挥埋伏在城中的军队,忽然杀出,大破敌军,彻底打击了孙恩取胜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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