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随笔>> 劉紹銘 Liu Shaoming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34年)
文字還能感人的時代 The era of the text but also touching
  該書是作者的一本隨筆集,由“屯門雜思錄”、“心中的長城”、“我記得”及“傳香火”四個單元組成,大部分文章為作者於近年報章專欄發表的“雜思”。其中,既有有對日常、時尚、友朋的調侃,又有對文學、文人、現代文化的點評,還有對舊日時光、舊時風尚的追憶……
第1節:目錄
  目錄
  第一輯心中的長城
  文學細胞
  詩的功用
  成語與文字
  有關文化的聯想
  有的是“支那人的機會”
  認同與執著
  同事·朋友
  金漆屁股
  入禪的境界
  輕薄文學
  階級與民族
  第二輯雜思錄
  通人言獸語的年紀
  通識就是不偏食
  謝師宴
  兩本壞書
  Mea Culpa
  《甲申年紀事》
  傅校長
  英倫名士錄
  潤筆滄桑
  名牌
  去中國的方法
  穿香水
  忽然天國
  文字還能感人的時代目錄似笑非笑
  愛富族的銀字兒
  大散文識小
  魔鬼身材
  可讀?bility
  匿名信
  最後的一個
  第三輯我記得
  我的第一步
  童年今昔
  寫不過自己
  我記得
  懷念舊臺北
  第四輯傳香火
  讀翻譯·學英文
  夏志清的人文精神
  餘光中的繆斯
  細讀《酒徒》
  褪色的玫瑰
  過癩的凄豔傳說
  比和尚更和尚
  “歐羅巴合衆國”
  依然故
  張愛玲教英文
  身世悠悠
  張愛玲的知音
  另類張愛玲
  文字還能感人的時代
  到底是中國人
  後記
第2節:文學細胞
  第一輯心中的長城
  文學細胞
  文學細胞相信僅是一個抽象的觀念。如果真有這回事,那麽數理天分高的人,在這方面的生理結構上一定天生異稟。生意長纔,非拜長袖善舞之賜,而是某種細胞特別發達。
  這當然是無稽之談。可是我少年時真的相信過有這回事。中學時代,讀書都是自修。學數理化等科目,得上學堂受老師指點,而文學書類,衹要粗通文墨,工餘之暇信手拈來就可自闢蹊徑。幼失怙恃的人每愛自憐身世,看到傷感句子如“泡霧事、水雲身”,就覺得找到了知己,吟哦搖擺一番後,驟生幻覺,以為自己身上的“文學細胞”特別發達。
  換句話說,那個時候我接觸到的文學作品,都是“頽廢”的,既不健康,也不寫實。如果對前途有什麽指望的話,覺得如能“落拓江湖載酒行”一生,也不枉為人世了。
  不消說,這種兒戲的人生觀,日後一一被現實修正了。
  到大學時,雖然不再迷信有文學細胞這回事,但那時還有這個執著,認為文人始終是文人,別具一格,與念理工商的就是不同。臺大四年,有幸以“學長”資格與外文係南北社的白先勇、陳若曦等諸君子遊。他們那種文人“德性”,證明我的想法沒錯。“一為文人,便無足觀”這種刻薄話,想是摸着算盤珠子的人說出來的。我今天還是認為倜儻風流的人比酸學究可愛多了。
  真正把我的文學細胞存在的信念撲滅得一幹二淨的是美國的研究院。在印第安納州的布城我住了三年。論氣質與性情,竟然找不到一個與南北社諸友類似的人物。也許因為我是“老外”的關係吧,混不到他們的圈子中去。在臺大時,“臭味相投”的同學會因一時衝動,不分晝夜地找上門來:
  “起來,陪老子到淡水河看雨景!”
  “你瘋了?這麽大的雨還出門?”
  “你拿雨傘或穿雨衣出來不算好漢!”
  能酒的,興之所至時真個是視死如歸。酒後什麽話說不出來?這種人有什麽城府?
  這種經歷,上了研究院後就沒有再重演了。閉門夜讀,不會有不速客掩至:“來,老子拿了額外的稿費,請你到圓環打牙祭!”
  後來我靜心分析,這原是很正常的事。且不說中美文化背景和價值觀念不同,大學生與研究生的志趣本來就不一樣。研究院是職業訓練所。文學研究院是培養準備把講授文學作為一種事業的人的地方。講授文學與創作文學所持的是截然不同的心態——前者是冷靜的分析,後者是熱情的擁抱。
  我在印第安納大學的洋同學中(學比較文學的),未聽說過有在大學前就是“文藝青年”的,而我在臺大的“文友”同學,中學時期就被文學細胞“腐蝕”得“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我們念前人作品,時而欲仙欲死,時而痛不欲生。這種感情用事的習慣,乃立志從事冷靜分析者之大忌。
  文學細胞與“學人細胞”同樣發達的總是異數。像艾略特這種同時以詩作和文學理論立下里程碑的人,是大天才。
  二者不能兼備,我寧取文學細胞。文章(創作)寫得好確是千古事。理論學說能成一傢言者,自有後人為了拿博士學位抽出來觀摩一番。但要攀到這種地位,學人細胞應該特別發達纔成。
  “無纔始讀書”,我自己就是這樣。教授生涯給我與古人遊的特權,使我享盡書中柳暗花明的樂趣。自己雖無所出,能有這種機會照顧一下別人的孩子也是好事。
  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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