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化生活>> 正史>> 班固 Ban Gu   中国 China   东汉   (32年92年), 班彪 Ban Biao   中国 China   东汉   (3年54年)
汉书
  又称前汉书,我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东汉班固撰,主要记述汉高祖元年(前206年)至王莽地皇四年(23年)共二百三十年的史事,是继《史记》之后我国古代又一部重要史书。
  
  《汉书》的编著者班固(32—92年),字孟坚,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自幼聪敏”,“九岁能属文,诵诗赋”;成年后博览群书,“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穷究”。由于《史记》只写到汉武帝的太初年间,因此,当时有不少人为它编写续篇。据《史通·正义》记载,写过《史记》续篇的人就有刘向、刘歆、冯商、扬雄等十多人,书名仍称《史记》。班固的父亲班彪(3—54)对这些续篇感到很不满意,遂“采其旧事,旁贯异闻”为《史记》“作《后传》六十五篇”。班彪死后,年仅二十几岁的班固,动手整理父亲的遗稿,决心继承父业,完成这部接续《史记》的巨作——《史记后传》。就在班固着手编撰《汉书》不久,永平五年(公元62年)有人向朝廷上书,告发班固“私改作国史”。皇帝下诏收捕,班固被关进了京兆监狱,家中的书籍也被查抄。其弟班超担心他受委屈而难以自明,便上书,在汉明帝面前申说班固著述之意,地方官也将其书稿送到朝廷。汉明帝了解情况后,很欣赏班固的才学,召他到校书部,任命他为兰台令史。兰台是汉朝收藏图书之处。兰台的令史共有六名,秩六百石,掌管和校定图书是其职责。
  《汉书》出版以后,获得了极高的评价,学者争相传诵,《汉书》中最棘手的是第七表《百官公卿表》,第六志《天文志》,这两部分都是班昭在她兄长班固死后独立完成的,但班昭都谦逊地仍然冠上她哥哥班固的名字。班昭的学问十分精深,当时的大学者马融,为了请求班昭的指导,还跪在东观藏书阁外,聆听班昭的讲解呢!班昭年逾古稀而逝,皇太后为她素服举哀。
  《汉书》包括帝纪十二篇,表八篇,志十篇,列传七十篇,共一百篇,后人划分为一百二十卷。它的记事始于汉高帝刘邦元年(前206年),终于王莽地皇四年(23年)。
  《汉书》在吸取《史记》成果的基础上,纠偏补缺。如补立《惠帝纪》,补叙了当时有影响的制度和法令。又增王陵、吴芮、蒯通、伍被、贾山诸传,还将张骞事迹从《卫将军骠骑列传》中抽出,加以扩充,设立专传。此外,于贾谊、晁错、韩安国等传中,增补了不少诏令奏疏。其中,如贾谊的《治安策》,晁错的《言兵事疏》和《募民徙塞疏》尤为著名。比较完整地引用诏书、奏议,成为《汉书》的重要特点。此外,边疆诸少数民族传的内容也相当丰富。
  《汉书》的体例与《史记》相比,已经发生了变化。《史记》是一部通史,《汉书》则是一部断代史。《汉书》把《史记》的“本纪”省称“纪”,“列传”省称“传”,“书”改曰“志”,取消了“世家”,汉代勋臣世家一律编入传。这些变化,被后来的一些史书沿袭下来。
  《汉书》记载的时代与《史记》有交叉,汉武帝中期以前的西汉历史,两书都有记述。这一部分,《汉书》常常移用《史记》。但由于作者思想境界的差异和材料取舍标准不尽相同,移用时也有增删改动。
  《汉书》新增加了《刑法志》、《五行志》、《地理志》、《艺文志》。《刑法志》第一次系统地叙述了法律制度的沿革和一些具体的律令规定。《地理志》记录了当时的郡国行政区划、历史沿革和户口数字,有关各地物产、经济发展状况、民情风俗的记载更加引人注目。《艺文志》考证了各种学术别派的源流,记录了存世的书籍,它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图书目录。《食货志》是由《平准书》演变来的,但内容更加丰富了。它有上下两卷,上卷谈“食”,即农业经济状况;下卷论“货”,即商业和货币的情况,是当时的经济专篇。
  《汉书》八表中有一篇《古今人表》,从太昊帝记到吴广,有“古”而无“今”,因此引起了后人的讥责。后人非常推崇《汉书》的《百官公卿表》,这篇表首先讲述了秦汉封官设职的情况,各种官职的权限和俸禄的数量,然后用分为十四级、三十四官格的简表,记录汉代公卿大臣的升降迁免。它篇幅不多,却把当时的官僚制度和官僚的变迁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这部书中所用材料,第一是根据他父亲所写,又根据其他人如刘向、刘歆、扬雄、冯商、史岑诸人。在《汉书·艺文志》里有一书称《著记》一百九十卷,此是汉廷史官所撰,或许亦为班固撰《汉书》时所采用。而在葛洪《抱朴子》里有一段话说:“家有刘子骏汉书百余卷。欲撰汉书,编录汉事沫得成而亡,故书无宗本,但杂录而已。试以考校班固所作,殆是全取刘书,其所不取者二万余言而已。”此谓书无宗本,但杂录而已者,亦可说只是一些札记。故谓他“编录汉事”,殆是一条一条一段一段地编录。而以此一百多卷的编录本来校班固的《汉书》,几是全部采取了刘子骏的编录,没有用的只有两万多字。葛洪这段话,不像是随便造说,可是当好好审读。第一,刘歆书只是个杂录,非有成书。第二,说“班固所作殆是全取刘书”,此语可分两个讲法。一是班固《汉书》完全抄了刘歆;一是刘歆《汉书杂录》,为班固完全抄了。此两讲法大不同,我们绝不能说班固《汉书》“全取刘书”,明明他父亲就写了几十篇传。但刘歆的编录,班固却全抄了,不抄的只有二万多字。刘歆乃西汉末年一位大学者,他编录了一百多卷材料,全为班固所取,那亦必是很重要的。至于《汉著记》一百多卷中间材料如何,我们无法知道。若说如孔子以前的“未修春秋”,那恐未必然。而刘歆在西汉学术上的地位,则或许还应在扬雄之上,决不输过班彪。班固花了几十年工夫,凭借他父亲及刘扬编录下的许多好材料在那里,倘使诸位今天要写一部民国史,而从前有人先有一部笔记预备写民国史的留给你,那自然用处就大了!刘歆所录下的材料总是很有用。试举一例,《汉书》里特别详及谷永。此人对刘欲发生着大影响,在《刘向、歆父子年谱》里,说谷永是当时大儒,汉代后半期的政治思想,此人影响非常大。刘歆助养代汉,自有一套政治思想作底,非如后来魏晋篡位之比。今《汉书》里谷永材料特别多,或许正是刘歆所编录也不可知。
  我们批评《汉书》内容,同时就该批评到班固这个人。书的背后必该有人,读其书不问其书作者之为人,决非善读书者。诸位不要认为书写出便是。如他写了一部历史书,他便是个史学家,此固不错。但我们也得反过来看,因他是个史学家,才能写出一部历史。而且我们也不要认为每一作者之能事,尽只在他写的书上。孔子之为人,不能说专在写《春秋》。周公之为人,也不能说专在《西周书》里几篇与他有关的文章上。司马迁写下了一部《史记》,但尽管有许多其他方面的,在《史记》里不能写进去。我们要根据《史记》来了解司马迁一个活的人,若我们只读《史记》,而不问司马迁其人,即是忽略了《史记》精神之某一方面,或许是很重要的一方面。若我们来讲人的话,则班固远不如司马迁多了。在后代中国,唐以前多看重《汉书》,宋以后始知看重《史记》。郑樵《通志》里说:“班固浮华之士,全无学术,专事剽窃。”在《文选》里班固有《两都赋》、《幽通赋》等,故而说他是“浮华之士”。但若说他“全无学术,专事剽窃”,那话或许讲得过分些。写史当然要抄书,太史公《史记》也何尝不是从旧史料中抄来。《汉书》最后一篇《叙传》,正是学《史记》里的《太史公自序》。但《太史公自序》把他写书归之其父之遗命,即在《报任少卿书》中亦然。而班固的《叙传》却并没有讲到他父亲,说他自己的《汉书》只是承续父业。有人为班固辩护,在《汉书》里也曾称到他父亲,而称“司徒椽班彪”。看这五字,便见与司马迁不同。司马迁称他父亲为太史“公”,不直称太史令,又更不著姓名,那见是司马迁之尊亲。而班固称他父亲便直呼“司徒椽班彪”,这可说是班固的客观史笔吗?班固写《汉书》,或说开始固是继续着他父亲的写下,后来则是奉了朝廷诏旨而写,因此他不能说我这书是继续父亲的,这也是强为辩护。无论怎么讲,总觉得班马两人有不同。班固明明是继承父业,而把父业抹去了,在他《叙传》里没有大书特书地把他父亲写出来,单拿这一点论,郑樵称之为“浮华之士”,实不为过。
  当时有人说班固写《汉书》有“受金之谤”。别人贿赂他,希望写一篇好传,或者把坏事情少写几句,这话见于刘知几《史通》。当然是相传下来有此话,所以刘知几《史通》也讲到了。在先有刘勰的《文心雕龙》,在《史传篇》里已为班固辩诬,说“征贿鬻笔之愆”是没有的。所以我们不能根据这些来批评《汉书》。可是郑樵《通志》又说,东汉肃宗曾对窦宪说:重视班固而忽略了崔骃,那是不识人,等于叶公之好龙。平心而论,班固在人品上学术上或许不如崔骃,是可能的。然而《汉书》一出,“当事甚重其书,学者莫不讽诵”。在王充的《论衡》里也就屡次提到班固《汉书》,可是后来又有人说王充看见了班固,那时班固还是一小孩子,王充摸着他头说:这个小孩将来要做大事!这就不可靠,不过王充曾称赞过《汉书》则是事实。只举一人,后来写《后汉书》的范晔,在他的《后汉书》里便有班彪班固的传,他曾批评司马迁班固说:“迁文直而事核,固文赡而事详”。这十字,十分有道理。司马迁的文章“直”,而事则“核”,是经得起考据和批评的。当然《史记》里也有事情讲错的,不晓得多少,大体言之,文直事核,纵有忽略,也可原谅。“赡”就不如“直”,“详”亦不如“核”。若使文赡而不真,事详而不核,那就要不得。范晔接着又说:“固之序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亹亹而不厌。’此说《汉书》叙事不过激也不诡异,不把一人一事过分压低,或过分抬高。“赡而不秽”,是说整齐干净不脏乱。“详而有体”是说每事本末始终,表里精粗都有体。故能“使读之者亹亹不厌”,《汉书》能成大名,确有道理。范蔚宗此一批评却很好。但范氏又说:“其论议常排死节,否正直,不叙杀身成仁之为美,轻仁义,贱守节。”此数句却批评得甚为严重。这些病痛,当知并不在行文与叙事之技巧上,而在作者自己的见识与人格修养上。诸位如读太史公书,即如《魏公子列传》、《平原君列传》、《刺客列传》之类,此等文字,皆非《战国策》书中所有,乃大史公特自写之,而使人读了无不兴会淋漓,欢欣鼓舞,想见其人。《汉书》中此等文字绝找不到。诸位且把《汉书》从头到尾翻一遍,何处见他排死节?何处见他否正直?例如《龚胜传》,他是汉末一死节之士,而班固说他“竟夭天年”,这岂不是说照理还该活,而死节转贻讥了吗?又如王陵、汲黯,此两人,太史公《史记》里都有,《汉书》称他们为“戆”。又如《王章传》,那也是能杀身成仁的,而班固批评他说:“不论轻重,以陷刑戮”。又如《何武传》,班固说:“依世则废道,违俗则危殆。”既怕危殆,自然也只有依世。又如《翟义传》,班固批评他“义不量力,以覆其宗”。即观上举诸例,可见班氏《汉书》不是无是非,而是把是非颠倒了。范蔚宗说他“轻仁义,贱守节”,一点也不冤枉。而他还要说司马迁“博物洽闻”,而“不能以智免极刑”。但班氏自己也岂不死在牢狱里。司马迁乃是为李陵辩护,而班固则投在窦宪门下。两两相比,大不相同。但他总不失为有才、能文,也花了一辈子工夫,《汉书》也是写得好。在魏晋南北朝唐初,群认《汉书》是部好书,正为那时人都讲究做文章。后来韩柳古文兴起,文学眼光不同,对《史》《汉》高下看法亦不同。上引范蔚宗论《汉书》,本亦承之华峤,而傅玄亦贬班固,谓其“论国体,则饰主缺而折忠臣。叙世教,则贵取容而贱直节,述时务,则谨辞章而略事实”,可见当时史家公论。范蔚宗也是不获令终,死在监狱里,但范蔚宗《后汉书》,在讲仁义守节等事上,不知比《汉书》好了多少。又在《后汉书》班固的赞里说:“彪识王命,固迷其纷”。班彪曾写了一篇《王命论》,不为隗嚣所屈,可说有见识,有操守。不如其子固,生值汉朝中兴天下平治之际,对种种世俗纷纭还是看不清。把他们父子相比,也复恰如其分。总之,一位史学作者应有其自己之心胸与人格。对其所写,有较高境界,较高情感的,而适为彼自己心胸所不能体会,不能领略,则在其笔下,自不能把此等事之深处高处曲曲达出,细细传下。但如诸位此刻学历史,不细读一部书,只一条条地检材料,则从前史家好处坏处都忽略了,都全不知道。
  今再说班固《汉书》,略论考史方面,有他父亲六十几篇的传,有刘欲之所编录,选材大概是不差。论“写史”,班氏文笔也不差。班氏所缺乃在不能“论史”。当知在考史写史中,无不该有论史精神之渗入。如太史公写《孔子世家》,主要并不在考与写,而在其背后之论。我们读太史公书,常会“有意乎其人”,有意乎他之所写,如信陵君、平原君、聂政、荆轲,往往使人在百代之下想见其人。此因太史公能欣赏这许多人,写来一若平平凡凡,而都能跃然纸上。一部《史记》,所以都见其为是活的,乃因书背后有一活的司马迁存在。所以司马迁《史记》,不仅是一部史学书。文学书,而还有其教育意义之存在。即如《魏其武安侯传》,这是在太史公当时武帝朝上两位大臣,同时也是政敌,一升一沉,一得意,一失势,事亦平凡,而太史公文章实在写得好,显因太史公自有一番真情渗人其间。又如他对李陵,因而及于陵之祖父李广,史公付以极大同情,而对同时卫青之为大将军者,反而对之漠然。今试问太史公在此等处,此一种情感是否要不得?他不仅作《孔子世家》、《仲尼弟子列传》、《孟子荀卿列传》等,在学术上的高下是非讲得极清楚极正确,即对一普通人物普通事件,如魏其、武安两人之相轧,在当时政治上也曾发生了大波澜,其实从古今历史大体言,也可说没有什么大关系,然而太史公这一篇《魏其武安列传》,绘声绘形,写得真好。至于班固的《汉书》,往往有其事无其人。如说杀身成仁,其人之死事是有的,而其人之精神则没有传下。我们若用此种标准来读此下的历史,则真是差得又远,还更不如班固。班固《汉书》赡而能详,他把事情详详细细地都摆在那里,又不乱七八糟,叙事得体,范蔚宗的批评正说准了他的好处。而范蔚宗《后汉书》长处自也不须多讲。我们果能用这样般的眼光来读书,自能增长了自己的见识,抑且还提高了自己的人品。不是定要读《论语》《孟子》,才知讲道理。读历史则只讲事情,其实在事情背后也还有一个道理。果自己无本领批评,诸位且莫尽看重近代人批评也该知有古人早有的批评。即如此论太史公《史记》和班固《汉书》之高下,范蔚宗的批评岂不更值得我们之欣赏。
  《汉书》这部史学巨著,有记叙西汉帝王事迹的“纪”十二篇;志各类人物生平及少数民族、外国情况的“传”七十篇;专述典章制度、天文、地理和各种社会现象的“志”十篇;史“表”八篇。全书八十万字。书中的史料十分丰富翔实。汉武帝以前部分,基本上依据《史记》写成。汉武帝以后部分,除吸收了班彪遗书和当时十几家读《史记》书的资料外,还采用了大量的诏令、奏议、诗赋、类似起居注的《汉著记》、天文历法书,以及班氏父子的“耳闻”。不少原始史料,他都是全文录入书中。如《贾谊传》录入了《治安策》等奏议。《晁错传》录入了《举贤良对策》、《教太子疏》等奏疏。以前,有人从文学角度批评《汉书》说;“孟坚所缀拾以成一代之书者,不过历朝之诏令,诸名臣之奏疏尔。”其实,从史书看,这正是它的优点。许多原始史料,今天已经看不到,多赖《汉书》收入,为我们保存下来。《汉书》的“志”即是《史记》的“书”,但比《史记》增加了《刑法志》、《地理志》、《艺文志》和《五行志》四篇,所包容的历史现象更为博大丰腴。特别是《艺文志》,记述了当时和前代的书籍源流、存佚、内容,并作了分类,是我国留存最早的一部目录学书。以后的“正史”大多效仿它,写入这部分内容。作为史书,在叙事上,《汉书》的特点是注重史事的系统、完备,凡事力求有始有终,记述明白。这为我们了解、研究西汉历史,提供了莫大方便。至今,凡研究西汉历史的人,无不以《汉书》作为基本史料。
  就体裁论。《汉书》与《史记》同为纪传体史书。不同的是,《史记》起于传说“三皇五帝”,止于汉武帝时代,是一部通史;而《汉书》却是专一记述西汉一代史事的断代史。这种纪传体的断代史体裁,是班固的创造。从此以后,历代的“正史”都采用了这种体裁。这是班固对于我国史学的重大贡献。《史通·六家》说:“如《汉书》者,究西都之首末,穷刘氏之废兴,包举一代。撰成一书。言皆精炼,事甚该(赅)密,故学者寻讨,易为其功。自古迄今,无改斯道。”刘知几的这个评价,今天看来还是很公允的,它道出了班固及《汉书》在我国史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毋庸讳言,作为一部封建史书,《汉书》在指导思想上有明显的封建性。它宣扬汉家王朝上“承尧运”,“以建帝业”;汉高祖刘邦“实天生德,聪明神武”。这就为当时以继承西汉正宗而建立起来的东汉封建统治,披上一层神秘外衣。制造了其存在的神学合法依据。《汉书》认为,人民对于封建统治者,应该有“守职奉上之义”。必须服服帖帖地做到“小不得僭大,贱不得逾贵”,维护封建社会的等级统治秩序。不难看出,班固的史学思想正是时代和他本人情况的反映。当时的东汉王朝。专制主义封建制度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班固师承儒家正宗之学,又有着封建官宦的家世。这一点与司马迁作《史记》时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历来人们喜欢对比班马,但是必须首先分析其时代的同异和个人经历、家世之差别,然后才可以得出历史主义的正确认识。否则,或褒或贬都会失去应有的依凭。《汉书》的封建正统思想,对于我国后世的正史,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汉书》沿袭《史记》的体例,但作了一些改动,也有一些创新。在纪部分,《汉书》不称“本纪”,而改称为“纪”(如《高帝纪》),在《史记》的基础上,《汉书》增立《惠帝纪》,以补《史记》的缺略;在《武帝纪》之后,又续写了昭、宣、元、成、哀、平等6篇帝纪。《汉书》取消了《史记》中的《项羽本纪》,将项羽的事迹移入列传,立了《陈胜项籍传》。而王莽称帝十余年,《汉书》并未立纪,而将他归入列传,立了《王莽传》。在表的部分,《汉书》立了8种表,其中6种王侯表里根据《史记》有关各表制成的,主要记载汉代的人物事迹。只有《古今人表》和《百官公卿表》,是《汉书》新增设的两种表。《古今人表》名为“古今”,却只记载古代至楚汉之际的历史人物,共分为九等,后人因此而指责它不合断代之体。八表之中,最受后人推崇的是《百官公卿表》。此表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以文字记述秦汉职官设置年代、职权范围、俸禄数量和官职演变等内容;第二部分列出各种职官的表格,记录职官的升降迁免,较完整地介绍汉代的官制情况。在志部分,《汉书》改《史记》的“书”为“志”,而又丰富和发展了八书,形成我国史学上的书志体。
  《汉书》的志,包括律历、礼乐、刑法、食货、郊祀、天文、五行、地理、沟洫、艺文等10种。其中,改变或合并八书名称的有律历、礼乐、食货、郊祀、天文、沟洫等6种,但它们的内容或者不同,或者有所增损。如《食货志》在承袭《平准书》部分材料的同时,又增加新的内容,分为上、下两卷。上卷记“食”,叙述农业经济情况;下卷载“货”,介绍工商及货币情况。《郊祀志》、《天文志》和《沟洫志》,也在《封禅书》、《天官书》、《河渠书》的基础上,分别增加一些新的内容。除此之外,刑法、五行、地理、艺文等四志,都是《汉书》新创立的。其中的《艺文志》是记载我国古代学术文化的各种学科、不同学派的源流和得失,也记录汉代官府藏书的情况,是我国现存的第一部目录学的著作。在传部分,《汉书》继承《史记》的传统。但它不设“世家”一目,凡属《史记》世家类的汉代历史人物,《汉书》都移入传部分。原属《史记》的一些附传,《汉书》则扩充其内容,写成专传或合传,如张骞、董仲舒、李陵等人的传记。
  《汉书》因袭《史记》,又不同于《史记》,其特点有三。
  其一,《汉书》具有浓厚的封建正宗思想。班固时,封建神学思想已发展成为当时的统治思想,而班氏父子又是“唯圣人之道然后尽心焉”的史学家,他们自然以维护封建神学思想为己任,将“圣人之道”作为自己著作的指导思想。这样,作者一面承袭《史记》的内容,一面又指责它的“是非颇谬于圣人”,因而篡改《史记》的观点,使《汉书》更加符合于封建正宗思想。《汉书》神化西汉皇权、拥汉为正统的思想,其目的是为论证东汉王朝的正统性和神化东汉皇权服务的。因此,以阴阳五行学说为理论根据的“五德终始说”和王权神授的封建神学说教,便成为《汉书》的主导思想。为了宣扬“天人感应”、灾异祥瑞的封建神学思想,《汉书》首创《五行志》,专门记述五行灾异的神秘学说,还创立《睦西夏侯京翼李传》,专门记载五行家的事迹。
  其二,《汉书》开创断代为史和整齐纪传史的编纂体例。
  班固之所以断代为史,并不是偶然的,而是适应时代的要求。
  他总结汉武帝到东汉初年,约一个半世纪的历史著作,加以创造性的发展,其目的是为当时统治阶级的政治服务。班固认为,《史记》的通史体例,将西汉一代“编于百王之末,厕于秦项之列”,既不利于宣扬“汉德”,又难以突出汉代的历史地位。这是《汉书》断代为史的根据。于是,《汉书》“包举一代”,断限起自西汉建立,终于新朝的灭亡,为了突出刘邦,就将《高帝纪》置于首篇。这种断代为史的体例,受到后来封建史家的赞誉,并成为历代“正史”编纂的依据。
  在编纂体例方面,《汉书》继承而又发展《史记》的编纂形式,使纪传体成为一种更加完备的编纂体例。例如,《史记》虽然立了《吕后本纪》,但却用惠帝纪年,《汉书》补立《惠帝纪》,解决《史记》在体例上的混乱;对于年月的记载也比《史记》详细和明确。再者,《汉书》新创立的四种志,对于西汉的政治经济制度和社会文化的记载,比《史记》更加完备,从而提高了《汉书》的史料价值。对于传记的编排,《汉书》基本上按时间先后为序,体例上也比《史记》整齐划一。
  其三,资料丰富,保存许多重要的历史文献。现存《汉书》约80万字,卷帙比《史记》繁富。它增载不少重要的诏令,主要集中在帝纪部分。在许多人物传记中,《汉书》又收入大量有关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方面的奏疏、对策、著述和书信。在《汉书》的10志中,也有类似的重要历史文献的收载,如《食货志》收入晁错的《论贵粟疏》等。
  《汉书》还增补《史记》对于国内外各民族史的资料。例如,在《史记·匈奴列传》的基础上,《汉书》大量增补汉武帝以后的史实,比较完整地记述了自远古至西汉末年匈奴民族的历史。《汉书》又合并《史记》的南越、东越、朝鲜、西南夷诸传,在补充大量的史实基础上,以合传形式写成较为详细的《西南夷两粤朝鲜传》。同时,《汉书》改《史记·大宛列传》为《西域传》,记述今新疆境内我国各民族历史,以及中亚和西南亚诸国史。
  我们续讲《汉书》和《史记》的比较。《汉书》也有比《史记》对后来影响大,该说是写得好的,就是它的十志。《汉书》的“志”,在《史记》里称作“书”。《史记》有《封禅书》,《汉书》改成了《郊祀志》。封禅是汉武帝时一件大事,司马迁的父亲就为对这事意见和当时朝廷不同,不见采用,抑郁在家病了,后来司马迁作《史记》,专记这事成一篇。实际《史记·封禅书》也不是只讲了汉武帝一朝的封禅,但班孟坚就把这题目改称《郊祀志》。“郊”是祭天,“祀”是祭地,祭天祀地是从来政府一项大礼节,封禅只是在此项目中的一件事。班书从上讲下,讲的是这郊天祀地的演变,其实讲法还是和太史公书差不多,只是题目变了,意义便别。以后历代正史都可有《郊祀志》,不如《史记》里的《封禅书》,却像只是当时一项特殊事件。又如《史记》里有《平准书》,《汉书》把来改成《食货志》。“平准”乃是汉武帝时一项经济政策,这是一项极重大的经济政策,太史公特别把来作“书”名。而到班孟坚,把平准改成食货。平准只是讲“货”,此又加上了“食”,国家经济最重要的两件事——便是“食”与“货”。这一篇志,便成这一代的经济史。后来每一部正史可以都有一篇《食货志》,但不一定都有一项平准制度。又如太史公有《河渠书》,因汉武帝时及其以前黄河决口,汉朝屡施救治,太史公就作了《河渠书》。渠就是渠道,班孟坚再把此题目扩大,改做《沟洫志》。“沟洫”是古代井田制度里的水利灌溉,当然治水害、开河渠,都可写在这里面。《史记》八书,每每特举一事作题目,而《汉书》则改成一个会通的大题目,不限在一件特别的事上。《汉书》虽是断代为史,而他的十志则是上下古今一气直下,从古代一路讲来,却不以朝代为限断。司马迁《史记》本是一部通史,而他的八书命题,偏重当代。班孟坚把他题目换了,就等于看成一个通的,上下直贯,古今相沿的事。我们讲过,历史上换了一个朝代,便换出一个样子,人物制度都可换,但在制度里有许多是从头贯通下来的,如像郊祀之礼、像食货经济情形等,在历史上一路沿袭,不因朝代之变而全变。班氏找出几项最大的题目来作“志”,于是此一体在历代正史中成为一特出的。一般学历史的人,觉得志最难读,不像读本纪列传等,读志才像是一种专家之学。学历史要知道历史中的事件较简单,如汉武帝时怎样、宣帝时怎样,都是比较简单。但要知道汉代一代的经济水利等,像此之类,题目较大,必要一路从上贯下,不能把年代切断。若照《史记》封禅、平准等篇名,好像只是当时一特殊事项,从班孟坚改换篇名,显然性质大变。
  而且也有《史记》里没有,而《汉书》添进去的。《史记》只有八书,而《汉书》有十志。如《汉书》里的《地理志》,此后讲到中国沿革地理的,第一部参考书是《禹贡》,实际《禹贡》只是战国晚年时的伪书,第二部书便是《汉书·地理志》,其效用影响甚大。地理内容又可分两部分,一是当时的政治地理,分郡、分国,共一百零三个,使我们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双代的政治区域大概划分,尽在这里了。以后历代政治区域划分不同,也几乎每一断代史里都有《地理志》。会在一起,就可以研究中国的沿革地理。而同时班孟坚又根据《诗经》十五国风,把各地民情风俗彼此不同处,都扼要地写上。这一部分却又是《汉书·地理志》里极重要的,惜乎后人不能根据此点继续班氏来写得更深更好。如我们今天,也都知道台湾和福建不同,福建和广东不同。每一时代之不同,如能有人学班固《地理志》写出,这将为读历史人贡献了一个极大重要之点。故自有《汉书》以后,历代学历史的人,特别对于《汉书》里的十志工夫用得大。如《地理志》,只讲清代一代研究它的,就不晓得多少,这在史学中已成了一种专门之学。又如《汉书》另有一篇《艺文志》,亦为《史记》所没有。《汉书·艺文志》是根据刘向刘歆的《七略》而来。刘向歆父子在当时是监管汉代皇家图书馆的,外边看不到的书,尽在皇家图书馆里,他们父子把这许多书汇集整理分类,成为《七略》,此是一种有提纲的分类编目,班固根据这编目来写《汉书·艺文志》。虽然只是根据刘向刘歆,并不是班固自己所写,但这篇《艺文志》就变成了将来所谓目录校雠学最深的泉源,最大的根本。在中国廿四史里,就有八史有此同样的志。后人把此八篇汇刻单行,称为《八史经籍志》。从古书籍,任何一部书,从何时传下,有的直传到现在,有的半路失掉。如汉代有的书,到隋代没有了。隋代有的,唐代、宋代没有了。我们只要一查各史《艺文志》、《经籍志》便知。要讲学术史,有此一部两千年积聚下来的大书目,这是历代国立图书馆的书目,真是珍贵异常。可是从来的学者讲究《地理志》较易,讲究《艺文志》较难。直到南宋时代郑樵《通志》里的《校雠略》,清代章学诚的《文史通义》与《校雠通义》,才把《汉书·艺文志》的内蕴讲得更深透。直到今天,成为我们讲学术史,特别是讲古代学术史的一个极大依据。当然普通读《汉书》的人,有的不懂地理,不会看《汉书·地理志》。有的不会看《艺文志》,不懂《六艺略》、《诸子略》这种分类的重要。但亦有人专门研究《汉书》十志中的一部分,如《地理志》、《艺文志》等,其所贡献也往往在研究《史记》者之上。
  《汉书》也有表,中间有一《古今人表》,很受后人批评。因《汉书》是断代的,而《古今人表》,则从古到今把一应人物都列上了,此与《汉书》体例不合。《史记》虽是通史,但古人列传的并不多。第一篇是《伯夷传》,伯夷前边的人都不管了。第二篇《管晏列传》,从伯夷到管仲这中间还尽有很多人,也全没有了。而这个古今人表则网罗甚备。固然在当时应有书作据,而在现代,十之七八也还可考查得出。清代就专有人为此人表逐一查他出处。不过此表被人批评,重要的并不在这些人之多出在汉以前,而更为他把古今人分成了自上上到下下的九品。如孔子列上上,颜渊列上中,老子则放在下面去了。当然把历史上人分成九品,不会都恰当。然而大体上说,尧舜在上上等,桀纣在下下等,像此之类,也不必特别太严苛地批评。因有人批评及此,就讨论到《古今人表》是否班固所作,还是后人加上,我们现在不论这一点,只讲《古今人表》在《汉书》里也如《地理志》、《艺文志》等,都是超出于《史记》之上的一类文章,该认为这是班固《汉书》有价值的地方。
  读《汉书》应该注意其版本。清代乾隆年间武英殿刊印的“殿本”和清代同治年间的“局本”都是较好的版本。尤其是商务印书馆的百衲本,系影印北宋的景佑本而成,其中很少错误,是《汉书》的善本。现在新出版的中华书局《汉书》标点铅印本,是经过了专家学者的精校,又为之标点,读起来更为方便。《汉书》多用古字古义,文字艰深难懂,以至班固同时代的人,竟必须为《汉书》作音义的注解方可读懂。据《隋书·经籍志》记载,自东汉至南北朝期间,为《汉书》作注的大约就有近20家,而其中以注释音义居多。关于《汉书》的注本,唐以前诸家所注都已失传。清代王先谦(补注:王先谦,长沙人,字益吾,号葵园:室名虚受堂。王先谦学术成就最大的方面是史学。其仿经疏体例注释旧史的代表作是《汉书补注》。该书旁采诸家之说,经多年穷究,使疑难不解之处得以通晓,因而至今仍受国内外史学界推崇。其他的注释著作《后汉书集解》、《新旧唐书合注》等也颇见功力,被后代史学史专家评为“王氏所作补注、集解诸作,都是校注书中标准的著作。”)汇集唐以后四十多家意见作成的《汉书补注》。这些注释,对于《汉书》中的字音、字义和史实等均有详细考证,为我们阅读《汉书》提供了便利,成为今天使用《汉书》的重要工具。另外,近人杨树达的《汉书管窥》及《汉书补注补正》,都可以参考阅读。
  颜师古以上所列名单及说明有不妥之处。首先,荀悦似不应列入。荀悦曾依《左传》体改编《汉书》为《汉纪》,但并未注释《汉书》。姚振宗《后汉艺文志》所载《汉书》注释家不收荀悦,应该说是合理的。其次,颜师古排列名单是以注释家生活时代为顺序的。按此,荀悦应在服虔、应劭之后,而不能居于首位。最后,邓展、文颖后所谓“魏建安中”云云是错误的。顾炎武就此批评道:“建安乃汉献帝年号,虽政出曹氏,不得遽名以魏。”
  抛开这些不论,可以看到以下几点:第一、以上注释家,自汉末应劭以下至东晋郭璞之间,多数人往往事迹无闻,正如颜师古在《序例》中说:“诸家注释,虽见名氏,至于爵里,颇或难知。”这与东汉有很大不同。东汉的注释家如延笃、服虔、应劭等均见诸史传,属当时一流的学者。建安以后众多注释家事迹无闻,学术地位不高。这似乎说明对史书的注释已非学术主流。第二,按时代而论,注释家以汉魏时期为主。荀悦以下至韦昭17人均属这一时期。西晋只有晋灼、刘宝、臣瓒三家,东晋只有郭璞、蔡谟两家。郭璞“止注《相如传序》及游猎诗赋,”而蔡谟只是“全取臣瓒一部散入《汉书》”,贡献无多。按《叙例》所说,晋代注释家的工作是以集解为主:
  《汉书》旧无批注,唯服虔、应劭等各为音义,自别施行。至典午中朝,爰有晋灼,集为一部,凡十四卷,又颇以意增益,时辩前人当否,号曰《汉书集注》。属永嘉丧乱,金行播迁,此书虽存,不至江左。是以爰自东晋迄于梁陈,南方学者皆弗之见。有臣瓒者,莫知氏族,考其时代,亦在晋初,又总集诸家音义,稍以己之所见,续厕其末,举驳前说,喜引《竹书》,自谓甄明,非无差爽,凡二十四卷,分为两帙。今之《集解音义》则是其书,而后人见者不知臣瓒所作,乃谓之应劭等《集解》。王氏《七志》、阮氏《七录》,并题云然,斯不审耳。
  这段说明颇为重要。按《隋书·经籍志》载,应劭着有《汉书集解音义》二十四卷。《后汉书》卷48《应奉传附应劭传》亦称劭“集解《汉书》”。可是若按《叙例》说,应劭并未集解《汉书》,作集解的是西晋的“臣瓒”,应劭的注释应称为《汉书音义》。姚振宗不同意颜师古的说法。他在《后汉艺文志》中说:“按颜氏言《七志》、《七录》已然,则自宋及梁由来已久,亦何至一误再误?至唐初修志犹未刊正,而五代人、宋人修唐书又复递相沿误?揆诸事理,或不尽然。疑应书、瓒书卷数相同,颜监但见瓒书,不见应书,故有是言耳。”姚氏的怀疑虽有道理,但终无证据,颜氏之说不可轻易否定。《叙例》为应劭书特作说明,应该是有根据的。此外,应劭之前可以确认为《汉书》作注的只有服虔一家,应劭似不具备作集解的条件。如果这样解释可以成立,则集解《汉书》是西晋才出现的。王鸣盛推测:“大约晋灼于服、应外,添入伏俨、刘德、郑氏、李斐、李奇、邓展、文颖、张揖、苏林、张晏、如淳、孟康、项昭、韦昭十四家。臣瓒于晋所采外添入刘宝一家。”晋代的的集解可以视之为对汉魏时期众多的注释所做的总结。注释减少了,总结性的集解一再出现,这些都是学术将变的征兆。
  有关《汉书》的重要考订之作,有如下数种:清王念孙《读汉书杂志》,清沈钦韩《汉书疏证》,清周寿昌《汉书注校补》,清钱大昭《汉书辨疑》,清朱一新《汉书管见》,清沈家本《汉书琐言》,近人杨树达《汉书窥管》,近人陈直《汉书新证》。
  王、周之作,长于音训文义。二沈、钱、朱诸氏精于考证。杨树达之训诂校勘也颇有可取。惟陈直别开生面,系统利用居延和敦煌汉简、汉碑、秦汉铜器、漆器等古器物文字,秦汉印玺、封泥和瓦当等文字,以作新证,多所发明。其中对《百官公卿表》的发伏疏证,尤为精当。
  此外,金少英《汉书食货志集释》是研究汉代经济的重要参考书。岑仲勉的《汉书西域传地里校释》则是研讨西域地名沿革的必读书。
  清末王先谦集六十七家考订之作的精华,撰《汉书补注》。其个人发明虽不多,但综合抉择能力极强,成就斐然,至今无可替代,是阅读《汉书》最基本的参考书。其缺点是对钱大昭、周寿昌诸人之精说,采摭均有未备。所以清代学者的考订之书仍不可轻废,而近现代学者的新成果,更需格外重视。
  清人有关《汉书》表志的校补之作甚多,成就亦较大。有代表性的佳作多收入《二十五史补编》及《史记汉书诸表订补十种》二书中。其中夏燮《校书八表》、梁玉绳《人表考》、杨守敬《汉书地理志补校》、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拾补》最为重要
  
  补:其他考订著作一览
  汉书纠谬(汉伏俨撰清陈蜚声辑)伏氏佚书九种本
  汉书佚文(清王仁俊辑)二十五史三编第3册第889页
  汉书许义1卷(清汪仁俊辑)上海图书馆藏稿本
  汉书古注辑存(清杨守敬)有自序,见晦明轩稿。文泱:湖北人民出版社19年版杨守敬集第册
  汉书旧注1卷(清王仁俊辑)上海图书馆藏稿本
  汉书音义3卷(隋萧该撰清臧庸辑)拜经堂丛书本附叙录木犀轩丛书本附补遗二十四史订补第2册隋萧该第29-58页光绪24年刻本
  汉书音义1卷(隋萧该撰清蔡寿昌辑)未见传本,蜕石文抄有序
  汉书音义1卷(隋萧该撰清王仁俊辑)上海图书馆藏稿本
  汉书古义考1卷(清侯邺)贩书偶记著录稿本二十四史订补第2册第1-28页清抄本
  汉书古字1卷音义异同1卷(清王念孙)稷香馆丛书本
  汉书古字类1卷(清郭梦星)宝树堂遗书本
  汉书书后2卷(明吴应箕)见毁禁书目汉书辩注4卷(清方世举)原刊巾箱本
  汉书疏证(失名)日本影印稿本书目答问云,杭世骏汉书疏证未见传本,疑即此书。
  汉书正误4卷(清王峻)虞山王氏颐庆堂家刊本日本影印本二十四史订补第2册第393-448页传抄本
  读汉书杂志16卷(清王念孙)读书杂志本末卷为连语文泱:二十五史三编第3册第1-238页
  汉书颜注拾遗(清赵一清)清吟阁书目、振绮堂书目均著录
  汉书注(清郝懿行)见郝氏遗书目
  汉书注拾遗(失名)稽瑞楼书目著录抄本1册
  汉书疏证36卷(清沈钦韩)浙江书局刊本自序未刊,见幼学堂集。此书与后汉书疏证,均有脱误。原稿今藏上海图书馆,可资勘正。
  汉书辨疑22卷(清钱大昭)嘉兴沈氏铜熨斗斋刊本广雅书局刊本史学丛书一集影印广雅本丛书集成第161-164册二十五史三编第3册第239-330页,分册目录误题钱大昕二十四史订补第2册第59-220页广雅本
  汉书考异(钱大昕)二十四史订补第2册第221-258页畅园抄本,泱据印象以为即廿二史考异卷6(1)下
  汉书拾遗1卷(清刘台拱)刘端临遗书卷7二十五史三编第3册第331-335页题汉学拾遗
  汉书刊误1卷(清石韫玉)独学庐全稿本
  汉书校证24卷(清史学海)科学图书馆有抄本,缺卷6-13及22-24.二十四史订补第2册第259-292页传抄本
  汉书正讹(清江其龙)见林茂春史记拾遗引用书目
  汉书校语(清林茂春)贩书偶记著录稿本
  宋椠汉书残本考异(清钱泰吉)北京大学藏稿本据拜经楼藏残宋本校,见曝书杂记上
  汉书管见4卷(清朱一新)拙盦丛稿本二十五史三编第3册第336-449页
  汉书读12卷卷首1卷辨字2卷常谈2卷(清张恕)四明丛书七集本
  校读汉书札记1卷(清许玉)苏州图书馆藏稿本
  汉书注考证(何若瑶)二十四史订补第2册第549-560页广雅本
  读汉书日记四种(清王肇钊、凤曾叙、徐鸿钧、朱锦绶)学古堂日记本二十四史订补第3册王肇钊第119页、凤曾叙第127页、徐鸿钧第133页、朱锦绶第141页、沈惟贤第163页
  前汉书考证1卷(清何若瑶)何宫赞遗书本广雅书局刊本
  汉书注校补56卷(清周寿昌)光绪10年思益堂刊本广雅书局刊本史学丛书一集影印广雅本丛书集成第60-69册二十五史三编第3册第450-690页二十四史订补第2册第561-988页清刻本
  汉书补注7卷(清王荣商)光绪17年自刊本二十四史订补第2册第989-?页清刻本
  读汉书札记1卷(清陈锦堂)贩书偶记著录稿本
  汉书札记7卷(清李慈铭)1928年北京图书馆铅印本二十五史三编第3册第691-710页
  汉书补注订误(周正权)二十四史订补第3册第59-220页楚风楼杂著之一
  读前汉书斠文1卷(失名)北京大学藏钞本,首题自然之室杂述二
  汉书补注100卷(清王先谦)光绪26年自刊本1916年上海同文图书馆影印本上海文瑞楼石印本文泱:商务印书馆铅印断句本,中华书局影印光绪年虚受堂刊本
  汉书校勘札记100卷(清刘光蕡等)陕甘味经书院刊本
  汉书笺遗12卷(近人杨昭儁)北京大学藏稿本
  读汉书札记(杨树达)二十四史订补第2册第471-542页民国印本
  读汉书札记1卷(近人宁调元)铅印太一遗书本二十四史订补第2册第543-548页民国4年印本
  汉书补注补正6卷(近人杨树达)1925年商务印书馆铅印本二十四史订补第3册第21-76页民国14年商务初印本
  汉书窥管(近人杨树达)1955年科学出版社铅印本即据汉书补注补正扩充而成
  汉书新证(今人陈直)1957年天津人民出版社铅印本
  汉书引经札记(清朱为弼)上海图书馆藏稿本
  汉书引经异文录证6卷(清缪佑孙)光绪11年刊本二十五史三编第3册第711-745页二十四史订补第3册第201-276页
  汉书八表注10卷(清钱坫)见江苏采辑书目及书目答问
  校汉书八表8卷(清夏燮)光绪16年家刊本文渊楼丛书影印本二十五史补编重校本据光绪庚寅刊本
  
  继司马迁撰写《史记》之后,班固撰写了《汉书》。班固,字孟坚,扶风安陵人,生于东汉光武帝建武八年。父亲班彪是一个史学家,曾作《后传》六十五篇来续补《史记》。《汉书》就是在《后传》的基础上完成的。和帝永元元年,班固随从车骑将军窦宪出击匈奴,参预谋议。后因事入狱,永元四年死在狱中。那时《汉书》还有八表和《天文志》没有写成,汉和帝叫班固的妹妹班昭补作,马续协助班昭作了《天文志》。班昭是“二十四史”中绝无仅有的女作者。
  
  《汉书》包括本纪十二篇,表八篇,志十篇,列传七十篇,共一百篇,后人划分为一百二十卷。它的记事始于汉高帝刘邦元年,终于王莽地皇四年。
  
  《汉书》的体例与《史记》相比,已经发生了变化。《史记》是一部通史,《汉书》则是一部断代史。《汉书》把《史记》的“本纪”省称“纪“,“列传”省称“传”,“书”改曰“志”,取消了“世家”,汉代勋臣世家一律编入传。这些变化,被后来的一些史书沿袭下来。
  
  《汉书》记载的时代与《史记》有交叉,汉武帝中期以前的西汉历史,两书都有记述。这一部分,《汉书》常常移用《史记》。但由于作者思想境界的差异和材料取舍标准不尽相同,移用时也有增删改易。
  
  《汉书》新增加了《刑法志》、《五行志》、《地理志》、《艺文志》。《刑法志》第一次系统地叙述了法律制度的沿革和一些具体的律令规定。《地理志》记录了当时的郡国行政区划、历史沿革和户口数字,有关各地物产、经济发展状况、民情风俗的记载更加引人注目。《艺文志》考证了各种学术别派的源流,记录了存世的书籍,它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图书目录。《食货志》是由《平准书》演变来的,但内容更加丰富了。它有上下两卷,上卷谈“食”,即农业经济状况;下卷论“货”,即商业和货币的情况,是当时的经济专篇。
  
  《汉书》八表中有一篇《古今人表》,从太昊帝记到吴广,有“古”而无“今”,因此引起了后人的讥责。后人非常推崇《汉书》的《百官公卿表》,这篇表首先讲述了秦汉分官设职的情况,各种官职的权限和俸禄的数量,然后用分为十四级、三十四官格的简表,记录汉代公卿大臣的升降迁免。它篇幅不多,却把当时的官僚制度和官僚的变迁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从思想内容来看,《汉书》不如《史记》。班固曾批评司马迁“论是非颇谬于圣人“。这集中反映了两人的思想分歧。所谓“圣人”,就是孔子。司马迁不完全以孔子思想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正是值得肯定的。而班固的见识却不及司马迁。从司马迁到班固的这一变化,反映了东汉时期儒家思想作为封建正统思想,已在史学领域立稳了脚根。《汉书》喜用古字古词,比较难读。
汉书叙例
  唐正议大夫行秘书少监琅邪县开国子颜师古撰
  储君体上哲之姿,膺守器之重,俯降三善,博综九流,观炎汉之余风,究其终始,懿孟坚之述作,嘉其宏赡,以为服、应曩说疏紊尚多,苏晋众家剖断盖?,蔡氏纂集尤为抵牾,自兹以降,蔑足有云。怅前代之未周,愍将来之多惑,顾召幽仄,俾竭刍荛,匡正睽违,激扬郁滞,将以博喻冑齿,远覃邦国,弘敷锦带,启导青衿。曲禀宏规,备蒙嘉惠,增荣改观,重价流声。斗筲之材,徒思罄力,驽蹇之足,终惭远致。岁在重光,律中大吕,是谓涂月,其书始就。不耻狂简,辄用上闻,粗陈指例,式存扬榷。
  汉书旧无注解,唯服虔、应劭等各为音义,自别施行。至典午中朝,爰有晋灼,集为一部,凡十四卷,又颇以意增益,时辩前人当否,号曰汉书集注。属永嘉丧乱,金行播迁,此书虽存,不至江左。是以爰自东晋迄于梁、陈,南方学者皆弗之见。有臣瓒者,莫知氏族,考其时代,亦在晋初,又总集诸家音义,稍以己之所见,续厕其末,举驳前说,喜引竹书,自谓甄明,非无差爽,凡二十四卷,分为两帙。今之集解音义则是其书,而后人见者不知臣瓒所作,乃谓之应劭等集解。王氏七志,阮氏七录,并题云然,斯不审耳。学者又斟酌瓒姓,附着安施,或云傅族,既无明文,未足取信。蔡谟全取臣瓒一部散入汉书,自此以来始有注本。但意浮功浅,不加隐括,属辑乖舛,错乱实多,或乃离析本文,隔其辞句,穿凿妄起。职此之由,与未注之前大不同矣。谟亦有两三处错意,然于学者竟无弘益。
  汉书旧文多有古字,解说之后屡经迁易,后人习读,以意刊改,传写既多,弥更浅俗。今则曲核古本,归其真正,一往难识者,皆从而释之。
  古今异言,方俗殊语,末学肤受,或未能通,意有所疑,辄就增损,流遁忘返,秽滥实多。今皆删削,克复其旧。
  诸表列位,虽有科条,文字繁多,遂致舛杂。前后失次,上下乖方,昭穆参差,名实亏废。今则寻文究例,普更刊整,澄荡愆违,审定阡陌,就其区域,更为局界,非止寻读易晓,庶令转写无疑。
  礼乐歌诗,各依当时律吕,修短有节,不可格以恒例。读者茫昧,无复识其断章,解者支离,又乃错其句韵,遂使一代文采,空韫精奇,累叶钻求,罕能通习。今并随其曲折,剖判义理,历然易晓,更无疑滞,可得讽诵,开心顺耳。
  凡旧注是者,则无间然,具而存之,以示不隐。其有指趣略举,结约未伸,衍而通之,使皆备悉。至于诡文僻见,越理乱真,匡而矫之,以祛惑蔽。若泛说非当,芜辞竞逐,苟出异端,徒为烦冗,祗秽篇籍,盖无取焉。旧所阙漏,未尝解说,普更详释,无不洽通。上考典谟,旁究苍雅,非苟臆说,皆有援据。六艺残缺,莫睹全文,各自名家,扬镳分路。是以向、歆、班、马、仲舒、子云所引诸经或有殊异,与近代儒者训义弗同,不可追驳前贤,妄指瑕颣,曲从后说,苟会扃涂。今则各依本文,敷畅厥指,非不考练,理固宜然,亦犹康成注礼,与其书、易相偝,元凯解传,无系毛、郑诗文。以类而言,其意可了。爰自陈、项,以讫哀、平,年载既多,综缉斯广,所以纪传表志时有不同,当由笔削未休,尚遗秕稗,亦为后人传授,先后错杂,随手率意,遂有乖张。今皆穷波讨源,构会甄释。
  字或难识,兼有借音,义指所由,不可暂阙。若更求诸别卷,终恐废于披览。今则各于其下,随即翻音。至如常用可知,不涉疑昧者,众所共晓,无烦翰墨。
  近代注史,竞为该博,多引杂说,攻击本文,至有诋诃言辞,掎摭利病,显前修之纰僻,骋己识之优长,乃效矛盾之仇雠,殊乖粉泽之光润。今之注解,翼赞旧书,一遵轨辙,闭绝歧路。
  诸家注释,虽见名氏,至于爵里,颇或难知。传无所存,具列如左:
  荀悦字仲豫,颍川人,后汉秘书监。撰汉纪三十卷,其事皆出汉书。
  服虔字子慎,荥阳人,后汉尚书侍郎,高平令,九江太守。初名重,改名袛,后定名虔。
  应劭字仲瑗,一字仲援,一字仲远。汝南南顿人,后汉萧令,御史营令,泰山太守。
  伏俨字景宏,琅邪人。
  刘德,北海人。
  郑氏,晋灼音义序云不知其名,而臣瓒集解辄云郑德。既无所据。今依晋灼但称郑氏耳。
  李斐,不详所出郡县。
  李奇,南阳人。
  邓展,南阳人,魏建安中为奋威将军,封高乐乡侯。
  文颖字叔良,南阳人,后汉末荆州从事,魏建安中为甘陵府丞。
  张揖字稚让,清河人,一云河间人。魏太和中为博士。止解司马相如传一卷。
  苏林字孝友,陈留外黄人,魏给事中领秘书监,散骑常侍,永安卫尉,太中大夫,黄初中迁博士,封安成亭侯。
  张晏字子博,中山人。
  如淳,冯翊人,魏陈郡丞。
  孟康字公休,安平广宗人,魏散骑常侍,弘农太守,领典农校尉,勃海太守,给事中,散骑侍郎,中书令,后转为监,封广陵亭侯。
  项昭,不详何郡县人。
  韦昭字弘嗣,吴郡云阳人,吴朝尚书郎,太史令,中书郎,博士祭酒,中书仆射,封高陵亭侯。
  晋灼,河南人,晋尚书郎。
  刘宝字道真,高平人,晋中书郎,河内太守,御史中丞,太子中庶子,吏部郎,安北将军。侍皇太子讲汉书,别有驳义。
  臣瓒,不详姓氏及郡县。
  郭璞字景纯,河东人,晋赠弘农太守。止注相如传序及游猎诗赋。
  蔡谟字道明,陈留考城人,东晋侍中五兵尚书,太常领秘书监,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领徐州刺史,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领扬州牧,侍中司徒不拜,赠侍中司空,谥文穆公。
  崔浩字伯深,清河人,后魏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司徒,封东郡公。撰荀悦汉纪音义。
汉书卷一上高帝纪第一上
  师古曰:「纪,理也,统理众事而系之于年月者也。」
  高祖,〔一〕沛丰邑中阳里人也,〔二〕姓刘氏。〔三〕母媪〔四〕尝息大泽之陂,〔五〕梦与神遇。〔六〕是时雷电晦冥,〔七〕父太公往视,则见交龙于上。已而有娠,〔八〕遂产高祖。
  〔一〕荀悦曰:「讳邦,字季。邦之字曰国。」张晏曰:「礼谥法无『高』,以为功最高而为汉帝之太祖,故特起名焉。」师古曰:「邦之字曰国者,臣下所避以相代也。」
  〔二〕应劭曰:「沛,县也。丰,其乡也。」孟康曰:「后沛为郡而丰为县。」师古曰:「沛者,本秦泗水郡之属县。丰者,沛之聚邑耳。方言高祖所生,故举其本称以说之也。此下言『县乡邑告喻之』,故知邑系于县也。」
  〔三〕师古曰:「本出刘累,而范氏在秦者又为刘,因以为姓。」
  〔四〕文颖曰:「幽州及汉中皆谓老妪为媪。」孟康曰:「媪,母别名,音乌老反。」师古曰:「媪,女老称也,孟音是矣。史家不详着高祖母之姓氏,无得记之,故取当时相呼称号而言也。其下王媪之属,意义皆同。至如皇甫谧等妄引谶记,好奇骋博,强为高祖父母名字,皆非正史所说,盖无取焉。宁有刘媪本姓实存,史迁肯不详载?即理而言,断可知矣。他皆类此。」
  〔五〕师古曰:「蓄水曰陂。盖于泽陂堤塘之上休息而寝寐也。陂音彼皮反。」
  〔六〕师古曰:「遇,会也。不期而会曰遇。」
  〔七〕师古曰:「晦冥皆谓暗也。言大雷电而云雾昼暗。」
  〔八〕应劭曰:「娠,动,怀任之意。左传曰邑姜方娠。」孟康曰:「娠音身,汉史身多作娠,古今字也。」师古曰:「孟说是也。汉书皆以娠为任身字。『邑姜方震』,自为震动之字,不作娠。」
  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一〕美须髯,〔二〕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三〕宽仁爱人,意豁如也。〔四〕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吏,〔五〕为泗上亭长,〔六〕廷中吏无所不狎侮〔七〕。好酒及色。常从王媪、武负贳酒,〔八〕时饮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怪。高祖每酤留饮,酒雠数倍。〔九〕及见怪,岁竟,此两家常折券弃责。〔一〇〕
  〔一〕服虔曰:「准音拙。」应劭曰:「隆,高也。准,颊权准也。颜,颡也。」李斐曰:「准,鼻也。」文颖曰:「音准的之准。」晋灼曰:「战国策云『眉目准(颊)〔頞〕权衡』,史记秦始皇蜂目长准。李说文音是也。」师古曰:「颊权?字,岂当借准为之?服音应说皆失之。」
  〔二〕师古曰:「在颐曰须,在颊曰髯。髯音人占反。」
  〔三〕师古曰:「今中国通呼为黡子,吴楚俗谓之志。志者,记也。」
  〔四〕师古曰:「豁然开大之貌,音呼活反。」
  〔五〕应劭曰:「试用补吏。」
  〔六〕师古曰:「秦法十里一亭。亭长者,主亭之吏也。亭谓停留行旅宿食之馆。」
  〔七〕师古曰:「廷中,郡府廷之中。廷音定。他皆类此。」
  〔八〕如淳曰:「武,姓也。俗谓老大母为阿负。」师古曰:「刘向列女传云『魏曲沃负者,魏大夫如耳之母也』。此则古语谓老母为负耳。王媪,王家之媪也。武负,武家之母也。贳,赊也,李登、吕忱并音式制反,而今之读者谓与射同,乃引地名射阳其字作贳以为证验,此说非也。假令地名为射,自是假借,亦犹鲖阳音纣,莲勺音酌,当时所呼,别有意义,岂得即定其字以为正音乎?」
  〔九〕如淳曰:「雠,亦售也。」
  〔一〇〕师古曰:「以简牍为契券,既不征索,故折毁之,弃其所负。」
  高祖常繇咸阳,〔一〕纵观秦皇帝,〔二〕喟然大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矣9〔三〕
  〔一〕应劭曰:「繇者,役也。」文颖曰:「咸阳,今渭北渭城是也。」师古曰:「咸阳,秦所都。繇读曰傜,古通用字。」
  〔二〕师古曰:「纵,放也。天子出行,放人令观。观音工唤反。」
  〔三〕师古曰:「喟,叹息貌。大息言其叹息之大。喟音丘位反。」
  单父人吕公〔一〕善沛令,辟仇,从之客,因家焉。〔二〕沛中豪杰吏闻令有重客,皆往贺。〔三〕萧何为主吏,〔四〕主进,〔五〕令诸大夫曰:「进不满千钱,坐之堂下。」〔六〕高祖为亭长,素易诸吏,〔七〕乃绐为谒曰「贺钱万」,〔八〕实不持一钱。谒入,吕公大惊,起,迎之门。〔九〕吕公者,好相人,见高祖状貌,因重敬之,引入坐上坐。〔一〇〕萧何曰:「刘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高祖因狎侮诸客,遂坐上坐,无所诎。〔一一〕酒阑,〔一二〕吕公因目固留高祖。〔一三〕竟酒,后。吕公曰:「臣少好相人,〔一四〕相人多矣,无如季相,愿季自爱。臣有息女,愿为箕帚妾。」〔一五〕酒罢,吕媪怒吕公曰:「公始常欲奇此女,与贵人。〔一六〕沛令善公,求之不与,何自妄许与刘季?」吕公曰:「此非儿女子所知。」卒与高祖。〔一七〕吕公女即吕后也,生孝惠帝、鲁元公主〔一八〕。
  〔一〕孟康曰:「单音善。父音甫。」师古曰:「地理志山阳县也。」
  〔二〕师古曰:「与沛令相善,因辟仇亡匿,初就为客,后遂家沛也。仇,雠也,音求。」
  〔三〕师古曰:「以礼物相庆曰贺。」
  〔四〕孟康曰:「主吏,功曹也。」
  〔五〕文颖曰:「主赋敛礼进,为之帅也。」郑氏曰:「主赋敛礼钱也。」师古曰:「进者,会礼之财也。字本作赆,又作赆,音皆同耳。古字假借,故转而为进。赆又音才忍反。陈遵传云陈遂与宣帝博,数负进,帝后诏云可以偿博进未。其进虽有别解,然而所赌者之财疑充会食,义又与此通。」
  〔六〕师古曰:「令,号令也。大夫,客之贵者总称耳。」
  〔七〕师古曰:「素,故也,谓旧时也。易,轻也,音弋豉(也)〔反〕。」
  〔八〕应劭曰:「绐,欺也。」师古曰:「为谒者,书刺自言爵里,若今参见尊贵而通名也。盖当时自陈姓名,并列贺钱数耳。绐音徒在反。」
  〔九〕师古曰:「以其钱多,故特礼之。」
  〔一〇〕师古曰:「上坐,尊处也。令于尊处坐。上坐音才卧反,次下亦同。」
  〔一一〕师古曰:「诎,曲慑也,音丘勿反。」
  〔一二〕文颖曰:「阑言希也。谓饮酒者半罢半在,谓之阑。」
  〔一三〕师古曰:「不欲对坐者显言,故动目而留之。」
  〔一四〕张晏曰:「古人相与语多自称臣,自卑下之道也,若今人相与言自称仆也。」
  〔一五〕师古曰:「息,生也。言己所生之女。」
  〔一六〕师古曰:「奇,异也。谓显而异之,而嫁于贵人。」
  〔一七〕师古曰:「卒,终也。」
  〔一八〕服虔曰:「元,长也。食邑于鲁。」韦昭曰:「元,谥也。」师古曰:「公主,惠帝之姊也,以其最长,故号曰元。吕后谓高帝曰张王以鲁元故不宜有谋,齐悼惠王尊鲁元公主为太后,当时并已谓之元,不得为谥也。韦说失之。」
  高祖尝告归之田。〔一〕吕后与两子居田中,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餔之。〔二〕老父相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也。」令相两子,见孝惠帝,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三〕相鲁元公主,亦皆贵。老父已去,高祖适从旁舍来,吕后具言客有过,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问老父。老父曰:「乡者夫人儿子皆以君,〔四〕君相贵不可言。」高祖乃谢曰:「诚如父言,不敢忘德。」〔五〕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
  〔一〕服虔曰:「告音如嗥呼之嗥。」李斐曰:「休谒之名,吉曰告,凶曰宁。」孟康曰:「古者名吏休假曰告。告又音喾。汉律,吏二千石有予告,有赐告。予告者,在官有功最,法所当得也。赐告者,病满三月当免,天子优赐其告,使得带印绶将官属归家治玻至成帝时,郡国二千石赐告不得归家。至和帝时,予赐皆绝。」师古曰:「告者,请谒之言,谓请休耳。或谓之谢,谢亦告也。假为嗥喾二音,并无别义,固当依本字以读之。左氏传曰『韩献子告老』,礼记曰『若不得谢』。汉书诸云谢病皆同义。」
  〔二〕师古曰:「餔食之餔,屈原曰『餔其糟』是也。以食食人亦谓之餔,国语曰『国中童子无不餔也』,吕氏春秋曰『下壶飧以餔之』,是也。父本请饮,后因食之,故言餔也。餔音必胡反。」
  〔三〕师古曰:「言因有此男,故大贵。」
  〔四〕如淳曰:「言并得君之贵相也。以或作似。」师古曰:「如说非也。言夫人及儿子以君之故,因得贵耳,不当作似也。乡读曰向。」
  〔五〕师古曰:「诚,实也。」
  高祖为亭长,乃?竹皮为冠,令求盗之薛治,〔一〕时时冠之,〔二〕及贵常冠,所谓「刘氏冠」也。〔三〕
  〔一〕应劭曰:「以竹始生皮作冠,今鹊尾冠是也。求盗者,亭卒。旧时亭有两卒,一为亭父,掌开闭埽除,一为求盗,掌逐捕盗贼。薛,鲁国县也,有作冠师,故往治之。」文颖曰:「高祖居贫志大,取其约省,与众有异。」韦昭曰:「竹皮,竹筠也。今南夷取竹幼时绩以为帐。」师古曰:「之,往也。竹皮,笋皮,谓笋上所解之箨耳,非竹筠也。今人亦往往为笋皮巾,古之遗制也。韦说失之。?,古以字。箨音托。」
  〔二〕师古曰:「爱珍此冠,休息之暇则冠之。」
  〔三〕师古曰:「后遂号为『刘氏冠』者,即此冠也。后诏曰『爵非公乘以上不得冠刘氏冠』者。即此冠。」
  高祖以亭长为县送徒骊山,〔一〕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二〕到丰西泽中亭,止饮,〔三〕夜皆解纵所送徒。〔四〕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9〔五〕徒中壮士愿从诸十余人。高祖被酒,〔六〕夜径泽中,〔七〕令一人行前。〔八〕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9乃前,拔剑斩蛇。蛇分为两,道开。行数里,醉困卧。后人来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人问妪何哭,妪曰:「人杀吾子。」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者赤帝子斩之〔九〕,故哭。」人乃以妪为不诚,〔一〇〕欲苦之,〔一一〕妪因忽不见。〔一二〕后人至,高祖觉。〔一三〕告高祖,高祖乃心独喜,自负。〔一四〕诸从者日益畏之。
  〔一〕应劭曰:「秦始皇葬于骊山,故郡国送徒士往作。」文颖曰:「在新丰南。」项氏曰:「故骊戎国也。」
  〔二〕师古曰:「度音徒各反。比音必寐反。他皆类此。」
  〔三〕师古曰:「丰邑之西,其亭在泽中,因以为名。」
  〔四〕师古曰:「纵,放也。」
  〔五〕师古曰:「逝,往也。」
  〔六〕师古曰:「被,加也。被酒者,为酒所加。被音皮义反。」
  〔七〕师古曰:「径,小道也。言从小道而行,于泽中过,故其下曰有大蛇当径。」
  〔八〕师古曰:「行,案行也,音胡更反。」
  〔九〕应劭曰:「秦襄公自以居西,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至献公时栎阳雨金,以为瑞,又作畦畤,祠白帝。少昊,金德也。赤帝尧后,谓汉也。杀之者,明汉当灭秦也。」
  〔一〇〕师古曰:「谓所言不实。」
  〔一一〕苏林曰:「欲困苦辱之。」师古曰:「今书苦字或作笞。笞,击也,音丑之反。」
  〔一二〕师古曰:「见音胡电反。他皆类此。」
  〔一三〕师古曰:「觉谓寝寐而寤也,音功效反。」
  〔一四〕应劭曰:「负,恃也。」
  秦始皇帝尝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东游以猒当之。〔一〕高祖隐于芒、砀山泽间,〔二〕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三〕高祖又喜。沛中子弟或闻之,多欲附者矣。
  〔一〕师古曰:「猒,塞也,音一涉反。」
  〔二〕应劭曰:「芒属沛国,砀属梁国,二县之界有山泽之固,故隐其间。」苏林曰:「芒音忙遽之忙。砀音唐。」师古曰:「砀亦音宕。所言属沛国、梁国者,皆是注释之人据见在所属,非必本当时称号境界。他皆类此。」
  〔三〕师古曰:「言随云气所在而求得之。」
  秦二世元年〔一〕秋七月,陈涉起蕲,〔二〕至陈,自立为楚王,〔三〕遣武臣、张耳、陈余略赵地。〔四〕八月,武臣自立为赵王。郡县多杀长吏以应涉。九月,沛令欲以沛应之。掾、主吏萧何、曹参曰:〔五〕「君为秦吏,今欲背之,帅沛子弟,恐不听。愿君召诸亡在外者,〔六〕可得数百人,因以劫众,〔七〕众不敢不听。」乃令樊哙召高祖。〔八〕高祖之众已数百人矣。
  〔一〕应劭曰:「始皇欲以一至万,示不相袭。始者一,故称二世。」
  〔二〕苏林曰:「蕲音机,县名,属沛国。」
  〔三〕李奇曰:「秦灭楚,楚人怨秦,故涉因民之欲,自称楚王,从民望也。」
  〔四〕师古曰:「凡言略地者,皆谓行而取之,用功力少。」
  〔五〕师古曰:「曹参为掾,萧何为主吏。」
  〔六〕师古曰:「时苦秦虐政,赋役烦多,故有逃亡辟吏。」
  〔七〕师古曰:「劫谓威胁之。」
  〔八〕师古曰:「哙音快。」
  于是樊哙从高祖来。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一〕欲诛萧、曹。萧、曹恐,逾城保高祖。〔二〕高祖乃书帛射城上,与沛父老曰:「天下同苦秦久矣。今父老虽为沛令守,诸侯并起,今屠沛。〔三〕沛今共诛令,择可立立之,以应诸侯,即室家完。〔四〕不然,父子俱屠,无为也。」父老乃帅子弟共杀沛令,开城门迎高祖,欲以为沛令。高祖曰:「天下方扰,诸侯并起,〔五〕(令)〔今〕置将不善,一败涂地。〔六〕吾非敢自爱,恐能薄,〔七〕不能完父兄子弟。〔八〕此大事,愿(吏)〔更〕择可者。」萧、曹(等)皆文吏,自爱,恐事不就,〔九〕后秦种族其家,〔一〇〕尽让高祖。诸父老皆曰:「平生所闻刘季奇怪,当贵,且卜筮之,莫如刘季最吉。」高祖数让。众莫肯为,〔一一〕高祖乃立为沛公。〔一二〕祠黄帝,祭蚩尤于沛廷,〔一三〕而衅鼓旗。〔一四〕帜皆赤,〔一五〕由所杀蛇白帝子,(所)杀者赤帝子故也。于是少年豪吏如萧、曹、樊哙等皆为收沛子弟,得三千人。
  〔一〕师古曰:「城守者,守其城也。守音狩。他皆类此。」
  〔二〕师古曰:「保,安也,就高祖以自安。」
  〔三〕师古曰:「屠谓破取城邑,诛杀其人,如屠六畜然。」
  〔四〕师古曰:「完,全也。」
  〔五〕师古曰:「扰,乱也。」
  〔六〕师古曰:「一见破败,即当肝脑涂地。」
  〔七〕师古曰:「能谓材也。能本兽名,形似熊,足似鹿,为物坚中而强力,故人之有贤材者,皆谓之能。」
  〔八〕师古曰:「乡邑之人,老及长者父兄之行,少及幼者子弟之党,故总而言之。」
  〔九〕师古曰:「就,成也。」
  〔一〇〕师古曰:「诛及种族也。」
  〔一一〕师古曰:「数音所角反。他皆类此。」
  〔一二〕孟康曰:「楚旧僭称王,其县宰为公。陈涉为楚王,沛公起应涉,故从楚制,称曰公。」
  〔一三〕应劭曰:「黄帝战于阪泉,以定天下。蚩尤亦古天子,好五兵,故祠祭之,求福祥也。」臣瓒曰:「孔子三朝记云蚩尤庶人之贪者,非天子也。管仲曰『割庐山发而出水,金从之出,蚩尤受之以作剑戟』也。」师古曰:「瓒所引者同是大戴礼,出用兵篇,而非三朝记也。其余则如应说。沛廷,沛县之廷。」
  〔一四〕应劭曰:「衅,祭也。杀牲以血涂鼓衅呼为衅。」臣瓒曰:「礼记及大戴礼有衅庙之礼,皆无祭事。」师古曰:「许慎云『衅,血祭也』,然即凡杀牲以血祭者皆为衅,安在其无祭事乎?又古人新成钟鼎,亦必衅之,岂取衅呼为义?应氏之说亦未允也。呼音火亚反。」
  〔一五〕师古曰:「帜,慓也,音式志反。旗旗之属,帜即总称焉,史家字或作识,或作志,音义皆同。」
  是月,项梁与兄子羽起吴。田儋与从弟荣、横起齐,〔一〕自立为齐王。韩广自立为燕王。魏咎自立为魏王。陈涉之将周章西入关,至戏,〔二〕秦将章邯距破之。〔三〕
  〔一〕服虔曰:「儋音负担之担。」师古曰:「音丁甘反。」
  〔二〕应劭曰:「章字文,陈人也。戏,弘农湖县西界也。」孟康曰:「水名也。」苏林曰:「在新丰东南三十里。」师古曰:「戏在新丰东,今有戏水驿。其水本出蓝田北界横岭,至此而北流入渭。孟、苏说是。东越郑及华阴数百里,然始至湖西界,应说大失之矣。戏音许宜反。」
  〔三〕苏林曰:「邯音酒酣之酣。」师古曰:「音下甘反。」
  秦二年十月,〔一〕沛公攻胡陵、〔二〕方与,〔三〕还守丰。秦泗川监平将兵围丰。〔四〕二日,出与战,破之。令雍齿守丰。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薜。秦泗川守壮兵败于薛,〔五〕走至戚,〔六〕沛公左司马得杀之。〔七〕沛公还军亢父,〔八〕至方与。赵王武臣为其将所杀。十二月,楚王陈涉为其御庄贾所杀。魏人周市略地丰沛,使人谓雍齿曰:「丰,故梁徙也,〔九〕今魏地已定者数十城。齿今下魏,魏以齿为侯守丰;〔一〇〕不下,且屠丰。」雍齿雅不欲属沛公,〔一一〕及魏招之,即反为魏守丰。〔一二〕沛公攻丰,不能龋沛公还之沛,怨雍齿与丰子弟畔之。
  
  〔一〕文颖曰:「十月,秦正月。始皇即位,周火德,以五胜之法胜火者水,秦文公获黑龙,此水德之瑞,于是更名河为「德水」,十月为正月,谓建亥之月水得位,故以为岁首。」
  〔二〕邓展曰:「属山阳,章帝元和年改为胡陵。」
  〔三〕郑氏曰:「音房预,属山阳郡。」
  〔四〕文颖曰:「泗川,今沛郡也,高祖更名沛。秦时御史监郡,若今刺史。平,其名也。」师古曰:「泗川郡川字或为水,其实一也。」
  〔五〕如淳曰:「秦并天下为三十六郡,置守、尉、监。此泗川有监有守。壮,其名也。」
  〔六〕郑氏曰:「音忧戚之戚。」如淳曰:「音将毒反。」师古曰:「东海之县也,读如本字。」
  〔七〕师古曰:「得者,司马之名。」
  〔八〕郑氏曰:「亢音人相抗答,父音甫,属任城郡。」
  〔九〕文颖曰:「晋大夫毕万封魏,今河东河北县是也。其后为秦所逼徙都,今魏郡魏县是也。至文侯孙惠王,畏秦,复徙都大梁,今浚仪县大梁亭是也。故世或言魏惠王,或言梁惠王。至孙假为秦所灭,转东徙于丰,故曰丰故梁徙也。」臣瓒曰:「史记及世本毕万居魏,昭子徙安邑,文侯亦居之。汲郡古文云惠王之六年自安邑迁于大梁。」师古曰:「魏不常都于魏郡魏县,瓒说是也。其他则如文氏之释。」
  〔一〇〕师古曰:「封为侯,因令守丰。」
  〔一一〕苏林曰:「雅,素也。」
  〔一二〕师古曰:「为音于伪反。」
  正月,张耳等立赵后赵歇为赵王。〔一〕东阳宁君、秦嘉立景驹为楚王,〔二〕在留。〔三〕沛公往从之,道得张良,遂与俱见景驹,请兵以攻丰。时章邯从陈,别将〔四〕司马将兵北定楚地,〔五〕屠相,〔六〕至砀。东阳宁君、沛公引兵西,与战萧西,〔七〕不利,还收兵聚留。二月,攻砀,三日拔之。〔八〕收砀兵,得六千人,与故合九千人。三月,攻下邑,拔之。〔九〕还击丰,不下。四月,项梁击杀景驹、秦嘉,止薛,沛公往见之。项梁益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一〇〕沛公还,引兵攻丰,拔之。雍齿奔魏。
  〔一〕郑氏曰:「歇音遏绝之遏。」苏林曰:「歇音毒歇。」师古曰:「依本字以读之,不当借音。」
  〔二〕文颖曰:「秦嘉,东阳郡人,为宁县君。景驹,楚族。景,氏;驹,名也。」晋灼曰:「东阳,县也。」臣瓒曰:「陈胜传云『凌人秦嘉』,然即嘉非东阳人。嘉初起于郯,号大司马,又不为宁县君。东阳宁君自一人,秦嘉又一人。」师古曰:「东阳宁君及秦嘉二人是也。东阳者,为其所属县名。宁君者,姓宁,时号为君。」
  〔三〕师古曰:「留,县名。」
  〔四〕如淳曰:「从陈涉将也。涉在陈,其将相别在他许,皆称陈。」师古曰:「从谓追讨也。尚书曰『夏师败绩,汤遂从之』。」
  〔五〕如淳曰:「,章邯司马。」师古曰:「,古夷字。」
  〔六〕师古曰:「相,县名。」
  〔七〕师古曰:「萧县之西。」
  〔八〕师古曰:「拔者,破城邑而取之,言若拔树木,并得其根本也。」
  〔九〕师古曰:「下邑,县名。」
  〔一〇〕苏林曰:「五大夫,弟九爵名。以五大夫为将,凡十人。」
  五月,项羽拔襄城还。项梁尽召别将。〔一〕六月,沛公如薛,〔二〕与项梁共立楚怀王孙心为楚怀王。〔三〕章邯破杀魏王咎、齐王田儋于临济。〔四〕七月,大霖雨。〔五〕沛公攻亢父。章邯围田荣于东阿。沛公与项梁共救田荣,大破章邯东阿。田荣归,沛公、项羽追北,〔六〕至城阳,攻屠其城。军濮阳东,复与章邯战,又破之。
  〔一〕师古曰:「别将,谓小将别在他所者。」
  〔二〕师古曰:「如,往也。他皆类此。」
  〔三〕应劭曰:「六国为秦所并,楚最无罪,为百姓所思,故求其后,立为楚怀王,以祖谥为号,顺民望也。」
  〔四〕师古曰:「破其军而杀其身。」
  〔五〕师古曰:「雨三日以上为霖。」
  〔六〕服虔曰:「师败曰北。」韦昭曰:「古背字也,背去而走也。」师古曰:「北,阴幽之处,故谓退败奔走者为北。老子曰『万物向阳而负阴』。许慎说文解字云『北,乖也』。史记乐书曰『纣为朝歌北鄙之音』,『朝歌者不时,北者败也,鄙者陋也』。是知北即训乖,训败,无劳借音。韦昭之徒并为妄矣。」
  章邯复振,〔一〕守濮阳,环水。〔二〕沛公、项羽去攻定陶。八月,田荣立田儋子市为齐王。定陶未下,沛公与项羽西略地至雍丘,与秦军战,大败之,斩三川守李由。〔三〕还攻外黄,外黄未下。
  〔一〕李奇曰:「振,整也。」如淳曰:「振,起也,收散卒自振迅而起。」晋灼曰:「左氏云『振废滞』,如说是也。」
  〔二〕文颖曰:「决水以自环守为固也。」张晏曰:「依河水以自环绕作垒。」师古曰:「文说是也。环音宦。」
  〔三〕应劭曰:「三川,今河南郡也。由,李斯子。」韦昭曰:「有河、洛、伊,故曰三川也。」
  项梁再破秦军,有骄色。宋义谏,不听。秦益章邯兵。九月,章邯夜衔枚击项梁定陶,〔一〕大破之,杀项梁。时连雨自七月至九月。沛公、项羽方攻陈留,闻梁死,士卒恐,乃与将军吕臣引兵而东,徙怀王自盱台都彭城。〔二〕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魏咎弟豹自立为魏王。后九月,〔三〕怀王并吕臣、项羽军自将之。以沛公为砀郡长,〔四〕封武安侯,将砀郡兵。以羽为鲁公,封长安侯,吕臣为司徒,其父吕青为令尹。〔五〕
  〔一〕师古曰:「衔枚者,止言语歡嚣,欲令敌人不知其来也。周官有衔枚氏。枚状如箸,横衔之,繣絜于项。繣者,结碍也。絜,绕也。盖为结纽而绕项也。繣音获。絜音颉。」
  〔二〕郑氏曰:「音昫怡。」师古曰:「昫音许于反。」
  〔三〕文颖曰:「即闰九月也。时律历废,不知闰,谓之后九月。」如淳曰:「时因秦以十月为岁首,至九月则岁终。后九月即闰月。」师古曰:「文说非也。若以律历废不知闰者,则当径谓之十月,不应有后九月。盖秦之历法,应置闰者总致之于岁末。观其此意,当取左传所谓归余于终耳。何以明之?据汉书表及史记,汉未改秦历之前,迄至高后、文帝,屡书后九月,是知故然,非历废也。」
  〔四〕苏林曰:「长如郡守也。」韦昭曰:「秦名曰守,是时改曰长。」
  〔五〕应劭曰:「天子曰师尹,诸侯曰令尹。时去六国尚近,故置令尹。」臣瓒曰:「诸侯之卿,唯楚称令尹,其余国称相。时立楚之后,故置官司皆如楚旧也。」师古曰:「瓒说得之。」
  章邯已破项梁,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北击赵王歇,大破之。歇保巨鹿城,秦将王离围之。赵数请救,怀王乃以宋义为上将,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北救赵。
  初,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一〕当是时,秦兵强,常乘胜逐北,诸将莫利先入关。〔二〕独羽怨秦破项梁,奋势〔三〕,愿与沛公西入关。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慓悍祸贼,〔四〕尝攻襄城,襄城无?类,〔五〕所过无不残灭。且楚数进取,〔六〕前陈王、项梁皆败,〔七〕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八〕告谕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往,毋侵暴,宜可下。项羽不可遣,独沛公素宽大长者。」卒不许羽,而遣沛公西收陈王、项梁散卒。乃道砀〔九〕至(阳城)〔城阳〕与杠里,〔一〇〕攻秦军壁,破其二军。
  〔一〕师古曰:「约,要也,谓言契也。自函谷关以西总名关中。」
  〔二〕师古曰:「不以入关为利,言畏秦也。」
  〔三〕晋灼曰:「愤激也。」
  〔四〕师古曰:「慓,疾也。悍,勇也。祸贼者,好为祸害而残贼也。慓音频妙反,又匹妙反。悍音胡旦反。」
  〔五〕如淳曰:「?音祚笑反。无复有活而?食者也。青州俗呼无孑遗为无?类。」
  〔六〕如淳曰:「楚谓陈涉。数进取,多所攻取也。」师古曰:「楚者,总言楚兵,陈涉、项梁皆是。」
  〔七〕孟康曰:「前陈王,陈涉也。」师古曰:「孟说非也。此言前者陈王及项梁皆败,今须得长者往,非谓涉为前陈王也,安有后陈王乎?」
  〔八〕师古曰:「扶,助也,以义自助也。扶字或作杖,杖亦倚任之意。」
  〔九〕孟康曰:「道由砀。」
  〔一〇〕孟康曰:「二县名也。」师古曰:「杠音江。」
  秦三年十月,齐将田都畔田荣,将兵助项羽救赵。沛公攻破东郡尉于成武。〔一〕十一月,项羽杀宋义,并其兵渡河,自立为上将军,诸将黥布等皆属。十二月,沛公引兵至栗,〔二〕遇刚武侯,〔三〕夺其军四千余人,并之,与魏将皇欣、武满军合,攻秦军,破之。故齐王建孙田安〔四〕下济北,从项羽救赵。羽大破秦军巨鹿下,虏王离,走章邯。〔五〕
  〔一〕孟康曰:「尉,郡都尉也。」师古曰:「本谓之郡尉,至景帝时乃改曰都尉。」
  〔二〕韦昭曰:「栗,沛郡县名也。」
  〔三〕应劭曰:「楚怀王将也。功臣表棘蒲刚侯陈武。武一姓柴。刚武侯宜为刚侯武,魏将也。」孟康曰:「功臣表柴武以将军起薛,至霸上,入汉中,非怀王将,又非魏将也,例未有称谥者。」师古曰:「史失其名姓,唯识其爵号,不知谁也。不当改刚武侯为刚侯武。应氏以为怀王将,又云魏将,无所据矣。」
  〔四〕师古曰:「建,齐襄王子也,立四十四年为秦兵所击,以兵降秦。秦虏之,迁建于河内,遂灭齐。」
  〔五〕师古曰:「章邯被破而走。」
  二月,沛公从砀北攻昌邑,遇彭越。越助攻昌邑,未下。沛公西过高阳,〔一〕郦食其为里监门,〔二〕曰:「诸将过此者多,吾视沛公大度。」乃求见沛公。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三〕郦生不拜,长揖曰:〔四〕「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于是沛公起,摄衣谢之,延上坐。食其说沛公袭陈留。〔五〕沛公以为广野君,以其弟商为将,将陈留兵。三月,攻开封,未拔。〔六〕西与秦将杨熊会战白马,〔七〕又战曲遇东,〔八〕大破之。杨熊走之荥阳,〔九〕二世使使斩之以徇。〔一〇〕四月,南攻颍川,屠之。因张良遂略韩地。〔一一〕
  〔一〕文颖曰:「聚邑名,属陈留圉。」臣瓒曰:「陈留传在雍丘西南。」
  〔二〕服虔曰:「音历异基。」苏林曰:「监门,门卒也。」
  〔三〕师古曰:「踞,反企也。洗,洗足也。踞音据。洗音先典反。」
  〔四〕师古曰:「长揖者,手自上而极下。」
  〔五〕臣瓒曰:「轻行无钟鼓曰袭。」
  〔六〕师古曰:「开封,县名,属荥阳。」
  〔七〕师古曰:「白马亦县名,属东郡。」
  〔八〕文颖曰:「地名也。」苏林曰:「曲音龋。遇音颙。」师古曰:「龋音丘羽反。」
  〔九〕师古曰:「西走也。」
  〔一〇〕师古曰:「徇,行示也。司马法曰『斩以徇』,言使人将行遍示众士以为戒。」
  〔一一〕文颖曰:「河南新郑南至颍川南北,皆韩地也。以良累世相韩,故因之。」
  时赵别将司马卬〔一〕方欲渡河入关,沛公乃北攻平阴,〔二〕绝河津。南,战雒阳东,军不利,从轘辕〔三〕至阳城,收军中马骑。六月,与南阳守齮战犨东,〔四〕(大)破之。略南阳郡,南阳守走,保城守宛。〔五〕沛公引兵过宛西。〔六〕张良谏曰:「沛公虽欲急入关,秦兵尚众,距险。〔七〕今不下宛,宛从后击,强秦在前,此危道也。」于是沛公乃夜引军从他道还,偃旗帜,迟明,围宛城三匝。〔八〕南阳守欲自刭,〔九〕其舍人陈恢曰:〔一〇〕「死未晚也。」乃逾城见沛公,曰:「臣闻足下约先入咸阳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郡县连城数十,其吏民自以为降必死,故皆坚守乘城〔一一〕。今足下尽日止攻,士死伤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随足下。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后有强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一二〕封其守,因使止守,〔一三〕引其甲卒与之西。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足下通行无所累。」〔一四〕沛公曰:「善。」七月,南阳守齮降,封为殷侯,封陈恢千户。引兵西,无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鳃、襄侯王陵降。〔一五〕还攻胡阳,遇番君别将梅鋗〔一六〕,与偕攻析、郦,〔一七〕皆降。所过毋得卤掠,〔一八〕秦民喜。遣魏人宁昌使秦。是月章邯举军降项羽,羽以为雍王。瑕丘申阳下河南。〔一九〕
  〔一〕师古曰:「卬音五刚反。」
  〔二〕孟康曰:「县名也,属河南。魏文帝改曰河阴。」
  〔三〕臣瓒曰:「险道名也,在缑氏东南。」师古曰:「直渡曰绝。轘音环。」
  〔四〕师古曰:「犨,县名也。齮音蚁。犨音昌由反。」
  〔五〕师古曰:「宛,南阳之县也,音于元反。」
  〔六〕师古曰:「未拔宛城而兵过宛城西出。」
  〔七〕师古曰:「依险阻而自固以距敌。」
  〔八〕服虔曰:「欲天疾明也。」文颖曰:「迟,未(明)也。天未明之顷已围其城矣。」晋灼曰:「文说是也。」师古曰:「文、晋二家得其大意耳。此言围城事毕,然后天明,明迟于事,故曰迟明。变为去声,音丈二反。汉书诸言迟某事者,义皆类此。史记迟字作?,亦徐缓之意也,音黎。」
  〔九〕郑氏曰:「刭音姑鼎反。以刀割颈为刭。」
  〔一〇〕文颖曰:「主厩内小吏,官名也。」苏林曰:「蔺相如为宦者令舍人。韩信为侯,亦有舍人。」师古曰:「舍人,亲近左右之通称也,后遂以为私属官号。恢音口回反。」
  〔一一〕师古曰:「乘,登也,谓上城而守也。春秋左氏传曰『授兵登陴』。」
  〔一二〕师古曰:「共为要约,许其降也。」
  〔一三〕师古曰:「封其郡守为侯,即令守其郡。」
  〔一四〕师古曰:「累音力瑞反。」
  〔一五〕苏林曰:「鳃音鱼鳃之鳃。」晋灼曰:「功臣表戚鳃也。王陵,安国侯王陵也。」韦昭曰:「汉封王陵为安国侯,初起兵时在南阳。南阳有穰县,疑襄当为穰,而无禾,字省耳。」臣瓒曰:「时韩成封穰侯,江夏有襄,是陵所封也。」师古曰:「戚鳃初从即为郎,以都尉守蕲城,非至丹水乃降也。此自一人耳,不知其姓。王陵亦非安国侯者。晋说非也。韦氏改襄为穰者,盖亦穿凿也。」
  〔一六〕苏林曰:「番,音婆,豫章番阳县。」韦昭曰:「吴芮初为番令,故号曰番君。鋗音呼玄反。」
  〔一七〕苏林曰:「郦音蹢躅之蹢。」如淳曰:「音持益反。」师古曰:「析、郦,二县名。苏、如两音并同耳。析县今内乡。郦即菊潭县也。」
  〔一八〕应劭曰:「卤与虏同。」师古曰:「毋,止之辞也,音与无同。他皆类此。掠音力向反,谓略夺也。」
  〔一九〕服虔曰:「瑕丘,县名。申,姓;阳,名也。」文颖曰:「姓瑕丘,字申阳。」臣瓒曰:「项羽传瑕丘公申阳,是瑕丘县公也。」师古曰:「文说非也。此申阳即项羽所封河南王者耳,何云姓瑕丘乎?」
  八月,沛公攻武关,〔一〕入秦。秦相赵高恐,乃杀二世,使人来,欲约分王关中,〔二〕沛公不许。九月,赵高立二世兄子子婴为秦王。子婴诛灭赵高,遣将将兵距峣关。〔三〕沛公欲击之,张良曰:「秦兵尚强,未可轻。愿先遣人益张旗帜于山上为疑兵,〔四〕使郦食其、陆贾往说秦将,啖以利。」〔五〕秦将果欲连和,沛公欲许之。张良曰:「此独其将欲叛,恐其士卒不从,不如因其怠懈击之。」沛公引兵绕峣关,逾蒉山,〔六〕击秦军,大破之蓝田南。遂至蓝田,又战其北,秦兵大敚
  〔一〕应劭曰:「武关,秦南关,通南阳。」文颖曰:「武关在析西百七十里。」
  〔二〕师古曰:「自与沛公中分关中之地。」
  〔三〕应劭曰:「峣音尧。峣山之关。」李奇曰:「在上洛北,蓝田南,武关之西。」
  〔四〕师古曰:「益,多也。多张旗帜,过其人数,令敌疑有多兵。」
  〔五〕师古曰:「啖者,本谓食啖耳,音徒敢反。以食喂人,令其啖食,音则改变为徒滥反。今言以利诱之,取食为譬。他皆类此。」
  〔六〕郑氏曰:「蒉音匮。」苏林曰:「蒉音蒯。」师古曰:「苏音是也,丘怪反。」
  元年冬十月,〔一〕五星聚于东井。〔二〕沛公至霸上。〔三〕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四〕封皇帝玺符节,〔五〕降枳道旁。〔六〕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服降,杀之不祥。」乃以属吏。〔七〕遂西入咸阳,欲止宫休舍,〔八〕樊哙、张良谏,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军霸上。萧何尽收秦丞相府图籍文书。十一月,召诸县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九〕诽谤者族,耦语者弃市。〔一〇〕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一一〕余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按堵如故。〔一二〕凡吾所以来,为父兄除害,非有所侵暴,毋恐!且吾所以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要束耳。」〔一三〕乃使人与秦吏行至县乡邑告谕之。〔一四〕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享军士。沛公让不受,曰:「仓粟多,不欲费民。」民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一〕如淳曰:「张(仓)〔苍〕传云以高祖十月至霸上,故因秦以十月为岁首。」
  〔二〕应劭曰:「东井,秦之分野。五星所在,其下当有圣人以义取天下。占见天文志。」
  〔三〕应劭曰:「霸上,地名,在长安东三十里,古曰滋水,秦穆公更名霸。」师古曰:「霸水上,故曰霸上,即今所谓霸头。」
  〔四〕应劭曰:「子婴不敢袭帝号,但称王耳。素车白马,丧人之服。组者,天子韨也。系颈者,言欲自杀也。」师古曰:「此组谓绶也,所以带玺也。韨音弗。」
  〔五〕应劭曰:「玺,信也,古者尊卑共之。左传襄公在楚,季武子使公冶问玺书,追而与之。秦汉尊者以为信,群下乃避之。」师古曰:「符谓诸所合符以为契者也。节以毛为之,上下相重,取象竹节,因以为名,将命者持之以为信。」
  〔六〕苏林曰:「亭名也,在长安东十三里。」师古曰:「枳音轵。轵道亭在霸成观西四里。」
  〔七〕师古曰:「属,委也,音之欲反。」
  〔八〕师古曰:「舍,息也,于殿中休息也。一曰舍谓屋舍也。」
  〔九〕师古曰:「苛,细也,音何。」
  〔一〇〕应劭曰:「秦法禁民聚语。耦,对也。」师古曰:「族谓诛及其族也。弃市者,取刑人于市,与众弃之。」
  〔一一〕服虔曰:「随轻重制法也。」李奇曰:「伤人有曲直,盗臧有多少,罪名不可豫定,故凡言抵罪,未知抵何罪也。」师古曰:「抵,至也,当也。服、李二说,意并得之,自外诸家,皆妄解释,故不取也。抵音丁礼反。」
  〔一二〕应劭曰:「按,按次第。堵,墙堵也。」师古曰:「言不迁动也。堵音睹。」
  〔一三〕师古曰:「要亦约。」
  〔一四〕师古曰:「军中遣人与秦吏相随,遍至诸县乡邑而告谕也。」
  或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强。今闻章邯降项羽,羽号曰雍王,王关中。即来,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守函谷关,〔一〕毋内诸侯军,稍征关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计,从之。十二月,项羽果帅诸侯兵欲西入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羽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遂至戏下。沛公左司马曹毋伤闻羽怒,欲攻沛公,使人言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相,珍宝尽有之。」欲以求封。亚父范增说羽曰:〔二〕「沛公居山东时,贪财好色,今闻其入关,珍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校吾使人望其气,皆为龙,成五色,此天子气。急击之,勿失。」于是飨士,旦日合战〔三〕。是时,羽兵四十万,号百万。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四〕力不敌。会羽季父左尹项伯素善张良,〔五〕夜驰见张良,具告其实,欲与俱去,毋特俱死。〔六〕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不可不告,亡去不义。」乃与项伯俱见沛公。沛公与伯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豪无所敢取,〔七〕籍吏民,封府库,待将军。〔八〕所以守关者,备他盗也。日夜望将军到,岂敢反邪!愿伯明言不敢背德。」项伯许诺,即夜复去。戒沛公曰:「旦日不可不早自来谢。」项伯还,具以沛公言告羽,因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兵,公巨能入乎?〔九〕且人有大功,击之不祥,不如因善之。」羽许诺。
  〔一〕文颖曰:「是时关在弘农县衡岭,今移东,在河南谷城县。」师古曰:「今桃林县南有洪溜涧水,即古所谓函谷也。其水北流入河,夹河之岸尚有旧关余迹焉。谷城即新安。」
  〔二〕如淳曰:「亚,次也。尊敬之次父,犹管仲为仲父。」
  〔三〕师古曰:「飨谓饮食也。旦日,明旦也。」
  〔四〕师古曰:「兵家之法,不言实数,皆增之。」
  〔五〕师古曰:「伯者,其字也,名缠。」
  〔六〕文颖曰:「特,独也。无为独与沛公俱死。」苏林曰:「特,但也。」师古曰:「苏说是也。但,空也,空死而无成名。」
  〔七〕文颖曰:「豪,秋乃成好,举盛而言也。」师古曰:「豪成之时,端极纤细,适足谕小,非言其盛。」
  〔八〕师古曰:「籍谓为簿籍。」
  〔九〕服虔曰:「巨音渠,犹未应得入也。」师古曰:「服说非也。巨读曰讵,讵犹岂也。」
  沛公旦日从百余骑见羽鸿门,〔一〕谢曰:「臣与将军戮力攻秦,〔二〕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不自意先入关,能破秦,与将军复相见。〔三〕今者有小人言,令将军与臣有隙。」〔四〕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毋伤言之,不然,籍何以(生)〔至〕此?」羽因留沛公饮。范增数目羽击沛公,〔五〕羽不应。范增起,出谓项庄曰:「君王为人不忍,〔六〕汝入以剑舞,因击沛公,杀之。不者,汝属且为所虏。」庄入为寿。〔七〕寿毕,曰:「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因拔剑舞。项伯亦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樊哙闻事急,直入,怒甚。羽壮之,赐以酒。哙因谯让羽。〔八〕有顷,沛公起如厕,招樊哙出,置车官属,〔九〕独骑,与樊哙、靳强、滕公、纪成步,从间道走军,〔一〇〕使张良留谢羽。羽问:「沛公安在?」〔一一〕曰:「闻将军有意督过之,〔一二〕脱身去,间至军,〔一三〕故使臣献璧。」羽受之。又献玉斗范增。增怒,撞其斗,起曰:「吾属今为沛公虏矣9〔一四〕
  〔一〕孟康曰:「在新丰东十七里,旧大道北下阪口名。」
  〔二〕师古曰:「戮力,并力也,音力竹反,又力周反。」
  〔三〕师古曰:「意不自谓得然。」
  〔四〕师古曰:「隙谓间隙,言乖离不合。」
  〔五〕师古曰:「动目以谕之。」
  〔六〕师古曰:「庄,项羽从弟。」
  〔七〕师古曰:「凡言为寿,谓进爵于尊者,而献无疆之寿。」
  〔八〕师古曰:「谯让,以辞相责也。谯音才笑反。」
  〔九〕师古曰:「置,留也,不以自随。」
  〔一〇〕晋灼曰:「纪成,纪通父也。」服虔曰:「走音奏。」师古曰:「间,空也,投空隙而行,不公显也。走谓趣向也,服音是矣。凡此之类,音义皆同。」
  〔一一〕师古曰:「安在,何在也。他皆类此。」
  〔一二〕师古曰:「督谓视责也。」
  〔一三〕师古曰:「脱,免也,不敢谒辞,苟自免而去,间行以至军也。脱音他活反。」
  〔一四〕师古曰:「撞音丈江反。」
  沛公归数日,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所过无不残灭。秦民大失望。羽使人还报怀王,怀王曰:「如约。」〔一〕羽怨怀王不肯令与沛公俱西入关,而北救赵,后天下约。乃曰:「怀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专主约!〔二〕本定天下,诸将与籍也。」春正月,〔三〕阳尊怀王为义帝,实不用其命。
  〔一〕师古曰:「谓令沛公王关中。」
  〔二〕师古曰:「积功曰伐。春秋左氏传曰『大夫称伐』。」
  〔三〕如淳曰:「以十月为岁首,而正月更为三时之月。」服虔曰:「汉正月也。」师古曰:「凡此诸月号,皆太初正历之后,记事者追改之,非当时本称也。以十月为岁首,即谓十月为正月。今此真正月,当时谓之四月耳。他皆类此。」
  二月,羽自立为西楚霸王,〔一〕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背约,更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四十一县,都南郑。〔二〕三分关中,立秦三将:章邯为雍王,都废丘;〔三〕司马欣为塞王〔四〕,都栎阳;〔五〕董翳为翟王,〔六〕都高奴。〔七〕楚将瑕丘申阳为河南王,都洛阳。赵将司马卬为殷王,都朝歌。〔八〕当阳君英布为九江王,都六。〔九〕怀王柱国共敖为临江王,〔一〇〕都江陵。〔一一〕番君吴芮为衡山王,都邾。〔一二〕故齐王建孙田安为济北王。徙魏王豹为西魏王,都平阳。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为燕王,〔一三〕都蓟。〔一四〕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为齐王,都临灾。〔一五〕徙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为常山王。汉王怨羽之背约,欲攻之,丞相萧何谏,乃止。〔一六〕
  〔一〕文颖曰:「史记货殖传曰淮以北沛、陈、汝南、南郡为西楚,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为东楚,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为南楚。羽欲都彭城,故自称西楚。」孟康曰:「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师古曰:「孟说是也。」
  〔二〕师古曰:「即今之梁州南郑县。」
  〔三〕孟康曰:「县名,今槐里是。」韦昭曰:「即周时犬丘,懿王所都,秦欲废之,更名废丘。」
  〔四〕韦昭曰:「在长安东,名桃林塞。」师古曰:「取河、华之固为厄塞耳,非桃林也。塞音先代反。」
  〔五〕苏林曰:「栎音药。」师古曰:「即今之栎阳县是其地。」
  〔六〕文颖曰:「本上郡,秦所置,项羽以董翳为王,更名为翟。」
  〔七〕师古曰:「今在鄜州界。」
  〔八〕师古曰:「即今之朝歌县也。」
  〔九〕师古曰:「六者,县名,本古国,皋陶之后。」
  〔一〇〕应劭曰:「柱国,上卿官也,若相国矣。共敖,其姓名也。」孟康曰:「本南郡,改为临江国。」师古曰:「共音龚。」
  〔一一〕师古曰:「即今之荆州江陵县。」
  〔一二〕文颖曰:「邾音朱,县名,属江夏。」
  〔一三〕郑氏曰:「荼音荼毒之荼。」如淳曰:「音舒。」师古曰:「郑音是也,音大胡反。」
  〔一四〕师古曰:「蓟即幽州蓟县。」
  〔一五〕师古曰:「在今青州。」
  〔一六〕服虔曰:「称丞相者,录事追言之。」
  夏四月,诸侯罢戏下,各就国。〔一〕羽使卒三万人从汉王,楚子、诸侯人之慕从者数万人,〔二〕从杜南入蚀中。〔三〕张良辞归韩,汉王送至褒中,〔四〕因说汉王烧绝栈道,〔五〕以备诸侯盗兵,亦视项羽无东意。〔六〕
  〔一〕师古曰:「戏谓军之旌麾也,音许宜反,亦读曰麾。先是,诸侯从项羽入关者,各帅其军,听命于羽,今既受封爵,各使就国,故总言罢戏下也。一说云时从项羽在戏水之上,故言罢戏下,此说非也。项羽见高祖于鸿门,已过戏矣。又入秦烧秦宫室,不复在戏也。汉书通以戏为麾字,义见窦田灌韩传。」
  〔二〕文颖曰:「楚子,犹言楚人也。诸侯人,犹诸侯国人。」
  〔三〕李奇曰:「蚀音力,在杜南。」如淳曰:「蚀,入汉中道川谷名。」
  〔四〕师古曰:「即今梁州之褒县也。旧曰褒中,言居褒谷之中。隋室讳忠,改为褒内。」
  〔五〕师古曰:「栈即阁也,今谓之阁道。」
  〔六〕如淳曰:「视音示。」师古曰:「言令羽知汉王更无东出之意也。汉书多以视为示,古通用字。」
  汉王既至南郑,诸将及士卒皆歌讴思东归,〔一〕多道亡还者。〔二〕韩信为治粟都尉,亦亡去,萧何追还之,因荐于汉王,曰:「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于是汉王齐戒设坛场,〔三〕拜信为大将军,问以计策。信对曰:「项羽背约而王君王于南郑,〔四〕是迁也。〔五〕吏卒皆山东之人,日夜企而望归,〔六〕及其锋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民皆自宁,不可复用。〔七〕不如决策东向。」因陈羽可图〔八〕三秦易并之计。〔九〕汉王大说,〔一〇〕遂听信策,部署诸将。〔一一〕留萧何收巴蜀租,给军〔粮〕食。
  〔一〕师古曰:「讴,齐歌也,谓齐声而歌,或曰齐地之歌。讴音一侯反。」
  〔二〕师古曰:「未至南郑,在道即亡归。」
  〔三〕师古曰:「齐读曰斋。筑土而高曰坛,除地为场。」
  〔四〕师古曰:「上王音于放反。」
  〔五〕如淳曰:「秦法,有罪迁徙之于蜀汉。」
  〔六〕师古曰:「企谓举足而竦身。」
  〔七〕师古曰:「宁,安也,各安其处。」
  〔八〕师古曰:「图谓谋而取之。」
  〔九〕应劭曰:「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分王秦地,故曰三秦。」
  〔一〇〕师古曰:「说读曰悦。」
  〔一一〕师古曰:「分部而署置。」
  五月,汉王引兵从故道〔一〕出袭雍。雍王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战好畤,〔二〕又大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如咸阳,引兵围雍王废丘,而遣诸将略地。
  〔一〕孟康曰:「县名,属武都。」
  〔二〕孟康曰:「畤音止,神灵之所止也。好畤,县名,属右扶风。」师古曰:「即今雍州好畤县。」
  田荣闻羽徙齐王市于胶东而立田都为齐王,大怒,以齐兵迎击田都。都走降楚。六月,田荣杀田市,自立为齐王。时彭城在巨野〔一〕,众万余人,无所属。荣与越将军印,因令反梁地。越击杀济北王安,荣遂并三齐之地。〔二〕燕王韩广亦不肯徙辽东。秋八月,臧荼杀韩广,并其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汉。
  〔一〕师古曰:「巨野,泽名,因以为县,今属郓州。」
  〔二〕服虔曰:「齐与济北、胶东。」
  初,项梁立韩后公子成为韩王,张良为韩司徒。羽以良从汉王,韩王成又无功,故不遣就国,与俱至彭城,杀之。及闻汉王并关中,而齐、梁畔之,羽大怒,乃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距汉。令萧公角击彭越,〔一〕越败角兵。时张良徇韩地,〔二〕遗羽书曰:「汉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复东。」羽以故无西意,而北击齐。
  〔一〕苏林曰:「萧公,官号也。」孟康曰:「萧令也,时令皆称公。」师古曰:「孟说是也。」
  〔二〕苏林曰:「徇音巡,抚其民人也。」孟康曰:「徇,略也。」师古曰:「孟说是。音辞峻反。」
  九月,汉王遣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一〕因王陵兵,〔二〕从南阳迎太公、吕后于沛。羽闻之,发兵距之阳夏,〔三〕不得前。
  〔一〕师古曰:「欧音乌垢反。吸音翕。」
  〔二〕如淳曰:「王陵亦聚党数千人,居南阳。」
  〔三〕郑氏曰:「音假借之假。」师古曰:「即今亳州阳夏县。」
  二年冬十月,项羽使九江王布杀义帝于郴。〔一〕陈余亦怨羽独不王己,从田荣藉助兵,〔二〕以击常山王张耳。耳败走降汉,汉王厚遇之。陈余迎代王歇还赵,歇立余为代王。张良自韩间行归汉,汉王以为成信侯。
  〔一〕文颖曰:「郴,县名,属桂阳。」如淳曰:「郴音綝。」师古曰:「说者或以为史记本纪及汉注云衡山、临江王杀之江中,谓汉书言黥布杀之为错。然今据史记黥布传四月阴令九江王等行击义帝,其八月布使将追杀之郴,又与汉书项羽、英布传相合,是则衡山、临江与布同受羽命,而杀之者布也。非班氏之错。郴綝二字并音丑林反。」
  〔二〕师古曰:「藉,借也。」
  汉王如陕,〔一〕镇抚关外父老。〔二〕河南王申阳降,置河南郡。使韩太尉韩信击韩,韩王郑昌降。十一月,立韩太尉信为韩王。汉王还归,都栎阳,使诸将略地,拔陇西。以万人若一郡降者,封万户。〔三〕缮治河上塞。〔四〕故秦苑囿园池,令民得田之。〔五〕
  〔一〕师古曰:「陕,今陕州陕县也,音式冉反。」
  〔二〕师古曰:「镇,安也。抚,慰也。」
  〔三〕师古曰:「若者,豫及之辞,言以万人或以一郡降者,皆封万户。」
  〔四〕晋灼曰:「晁错传秦北攻胡,筑河上塞。」师古曰:「缮,补也。」
  〔五〕师古曰:「养鸟兽曰苑,苑有垣曰囿,所以种植谓之园。田谓耕作也。囿音宥。」
  春正月,羽击田荣城阳,荣败走平原,平原民杀之。齐皆降楚,楚焚其城郭,齐人复畔之。诸将拔北地,虏雍王弟章平。赦罪人。二月癸未,令民除秦社稷,立汉社稷。施恩德,赐民爵。〔一〕蜀汉民给军事劳苦,复勿租税二岁。〔二〕关中卒从军者,复家一岁。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繇戍。〔三〕以十月赐酒肉。
  〔一〕臣瓒曰:「爵者,禄位。民赐爵,有罪得以减也。」
  〔二〕师古曰:「复者,除其赋役也,音方目反。其下并同。」
  〔三〕师古曰:「繇读曰傜。」
  三月,汉王自临晋渡河,〔一〕魏王豹降,将兵从。下河内,虏殷王卬,置河内郡。至修武,陈平亡楚来降。汉王与语,说之,〔二〕使参乘,监诸将。南渡平阴津,〔三〕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曰:「臣闻『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四〕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五〕项羽为无道,放杀其主,〔六〕天下之贼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七〕三军之众为之素服,以告之诸侯,为此东伐,〔八〕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九〕汉王曰:「善,非夫子无所闻。」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袒而大哭,〔一〇〕哀临三日。〔一一〕发使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江南,大逆无道。寡人亲为发丧,兵皆缟素。〔一二〕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士,〔一三〕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一四〕击楚之杀义帝者。」
  〔一〕师古曰:「旧县名,其地居河之西滨,东临晋境,本列国时秦所名也,即今之同州朝邑县界也。」
  〔二〕师古曰:「说读曰悦。」
  〔三〕苏林曰:「在河阴。」
  〔四〕苏林曰:「名者,伐有罪。」
  〔五〕应劭曰:「为音无为之为。布告天下,言项羽杀义帝,明其为贼乱,举兵征之,乃可服也。」郑氏曰:「为音人相为之为。」师古曰:「应说是也。」
  〔六〕师古曰:「杀读曰弒。诸弒君者,其例皆同。」
  〔七〕李奇曰:「彼有仁,我不能以勇服;彼有义,我不能以力服。」文颖曰:「以,用也。己有仁,天下归之,可不用勇而天下自服;己有义,天下奉之,可不用力而天下自定。」师古曰:「为义帝发丧,此为行仁义,不用勇力,文说是也。」
  〔八〕师古曰:「为并音于伪反。」
  〔九〕师古曰:「三王:夏、殷、周也。言以德义取天下,则可比踪于三王。」
  〔一〇〕如淳曰:「袒亦如礼袒踊也。」师古曰:「袒谓脱衣之袖也,音徒旱反。」
  〔一一〕师古曰:「众哭曰临,音力禁反。」
  〔一二〕师古曰:「缟,白素也,音工老反。」
  〔一三〕韦昭曰:「河南、河东、河内也。」
  〔一四〕服虔曰:「汉名王为诸侯王。」师古曰:「服说非也。当时汉未有此称号,直言诸侯及王耳。自谦言随诸侯王之后也。」
  夏四月,田荣弟横收得数万人,立荣子广为齐王。羽虽闻汉东,既击齐,欲遂破之而后击汉,汉王以故得劫五诸侯兵,〔一〕东伐楚。到外黄,彭越将三万人归汉。汉王拜越为魏相国,令定梁地。汉王遂入彭城,收羽美人货赂,置酒高会。〔二〕羽闻之,令其将击齐,而自以精兵三万人从鲁出胡陵,至萧,晨击汉军,大战彭城灵壁东〔三〕睢水上,〔四〕大破汉军,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五〕围汉王三匝。大风从西北起,折木发屋,扬砂石,昼晦,〔六〕楚军大乱,而汉王得与数十骑遁去。过沛,使人求室家,室家亦已亡,不相得。汉王道逢孝惠、鲁元,载行。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二子。滕公下收载,遂得脱。〔七〕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反遇楚军,〔八〕羽常置军中以为质。诸侯见汉败,皆亡去。塞王欣、翟王翳降楚,殷王卬死。
  〔一〕应劭曰:「雍、翟、塞、殷、韩也。」如淳曰:「塞、翟、魏、殷、河南也。」韦昭曰:「塞、翟、韩、殷、魏也。雍时已敚」师古曰:「诸家之说皆非也。张良遗羽书云:『汉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复东。』东谓出关之东。今羽闻汉东之时,汉固已得三秦矣。五诸侯者,谓常山、河南、韩、魏、殷也。此年十月,常山王张耳降,河南王申阳降,韩王郑昌降。(二)〔三〕月,魏王豹降,虏殷王卬。皆在汉东之后,故知谓此为五诸侯。时虽未得常山之地,据功臣表云张耳弃国,与大臣归汉,则亦有士卒也。又叔孙通传云二年汉王从五诸侯入彭城。尔时雍王犹在废丘被围,即非五诸侯之数也。寻此纪文昭然可晓,前贤注释,并失指趣。」
  〔二〕服虔曰:「大会也。」
  〔三〕孟康曰:「故小县,在彭城南。」
  〔四〕师古曰:「睢音虽。」
  〔五〕师古曰:「杀人既多,填于睢水。」
  〔六〕师古曰:「晦,暗也。」
  〔七〕郑氏曰:「滕公,夏侯婴也。」师古曰:「脱音他活反。」
  〔八〕师古曰:「此审食其及武帝时赵食其读皆与郦食其同,音异基。而近代学者,郦则为异基,审则为食基,赵则食其,非也。同是人名,更无别义,就中舛驳,何所据依?且荀悦汉纪三者并为异基字,断可知矣。太公、吕后本避楚军,乃反与之遇,而见拘执。」
  吕后兄周吕侯〔一〕将兵居下邑,〔二〕汉王往从之。稍收士卒,军砀。
  〔一〕苏林曰:「以姓名侯也。」晋灼曰:「外戚表周吕令武侯泽也。吕,县名,封于吕以为国。」师古曰:「周吕,封名;令武,其谥也。苏云以姓名侯,非也。」
  〔二〕师古曰:「县名也。」
  汉王西过梁地,至虞,〔一〕谓谒者随何曰:「公能说九江王布使举兵畔楚,项王必留击之。得留数月,吾取天下必矣。」随何往说布,果使畔楚。
  〔一〕师古曰:「即今宋州虞城县。」
  五月,汉王屯荥阳,萧何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诣军。〔一〕韩信亦收兵与汉王会,兵复大振。与楚战荥阳南京、索间,破之。〔二〕筑甬道,属河,〔三〕以取敖仓粟。〔四〕魏王豹谒归视亲疾。〔五〕至则绝河津,反为楚。〔六〕
  〔一〕服虔曰:「傅音附。」孟康曰:「古者二十而傅,三年耕有一年储,故二十三而后役之。」如淳曰:「律,年二十三傅之畴官,各从其父畴学之,高不满六尺二寸以下为罢癃。汉仪注云民年二十三为正,一岁为卫士,一岁为材官骑士,习射御骑驰战陈。又曰年五十六衰老,乃得免为庶民,就田里。今老弱未尝傅者皆发之。未二十三为弱,过五十六为老。」师古曰:「傅,着也。言著名籍,给公家徭役也。服音是。」
  〔二〕应劭曰:「京,县名。今有大索、小索亭。」晋灼曰:「音册。」师古曰:「音求索之索。」
  〔三〕应劭曰:「恐敌钞辎重,故筑垣墙如街巷也。」郑氏曰:「甬音踊。」师古曰:「属,联也,音之欲反。」
  〔四〕孟康曰:「敖,地名,在荥阳西北,山上临河有大仓。」
  〔五〕师古曰:「谒,请也。亲谓母也。」
  〔六〕师古曰:「断其津济以距汉军。为音于伪反。」
  六月,汉王还栎阳。壬午,立太子,赦罪人。令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雍(州)〔地〕定,八十余县,置河上、渭南、中地、陇西、上郡。〔一〕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时祠之。兴关中卒乘边塞。〔二〕关中大饥,米斛万钱,〔三〕人相食。令民就食蜀汉。
  〔一〕服虔曰:「河上,即左冯翊也。渭南,京兆也。中地,右扶风也。」师古曰:「凡新置五郡。」
  〔二〕李奇曰:「乘,守也。」师古曰:「乘,登也。登而守之,义与上乘城同。」
  〔三〕师古曰:「一斛直万钱。」
  秋八月,汉王如荥阳,谓郦食其曰:「缓颊往说魏王豹,〔一〕能下之,以魏地万户封生。」〔二〕食其往,豹不听。汉王以韩信为左丞相,与曹参、灌婴俱击魏。食其还,汉王问:「魏大将谁也?」对曰:「柏直。」王曰:「是口尚乳臭,不能当韩信。〔三〕骑将谁也?」曰:「冯敬。」曰:「是秦将冯无择子也,虽贤,不能当灌婴。步卒将谁也?」曰:「项它。」〔四〕曰:「是不能当曹参。吾无患矣。」九月,信等虏豹,传诣荥阳。定魏地,置河东、太原、上党郡。信使人请兵三万人,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汉王与之。
  〔一〕张晏曰:「缓颊,徐言引譬喻也。」
  〔二〕师古曰:「生犹言先生。他皆类此。」
  〔三〕师古曰:「乳臭,言其幼少。」
  〔四〕师古曰:「它字与他同,并音徒何反。」
  三年冬十月,韩信、张耳东下井陉击赵,〔一〕斩陈余,获赵王歇。置常山、代郡。甲戌晦,日有食之。十一月癸卯晦,日有食之。
  〔一〕服虔曰:「井陉,山名,在常山,今为县。」师古曰:「陉音形。」
  随何既说黥布,布起兵攻楚。楚使项声、龙且攻布,〔一〕布战不胜。十二月,布与随何间行归汉。汉王分之兵,与俱收兵至成皋。
  〔一〕韦昭曰:「且音子闾反。」
  项羽数侵夺汉甬道,汉军乏食,与郦食其谋桡楚权。〔一〕食其欲立六国后以树党,〔二〕汉王刻印,将遣食其立之。以问张良,良发八难。汉王辍饭吐哺,〔三〕曰:「竖儒〔四〕几败乃公事!〔五〕」令趋销樱〔六〕又问陈平,乃从其计,与平黄金四万斤,以间疏楚君臣。〔七〕
  〔一〕服虔曰:「桡,弱也。」师古曰:「音女教(而)〔反〕,其字从木。」
  〔二〕师古曰:「树,立也。」
  〔三〕师古曰:「辍,止也。哺,口中所含食也。饭音扶晚反。哺音步。」
  〔四〕师古曰:「言其贱劣无智,若童竖也。」
  〔五〕师古曰:「几,近也。乃,汝也。公,汉王自谓也。几音巨依反。」
  〔六〕师古曰:「趋读曰促。促,速也。他皆类此。」
  〔七〕师古曰:「间音居苋反。次下反间,其音亦同。」
  夏四月,项羽围汉荥阳,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亚父劝项羽急攻荥阳,汉王患之。陈平反间既行,羽果疑亚父。亚父大怒而去,发病死。
  五月,将军纪信曰:「事急矣!臣请诳楚,可以间出。」于是陈平夜出女子东门二千余人,楚因四面击之。纪信乃乘王车,黄屋左纛,〔二〕曰:「食尽,汉王降楚。」楚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三〕羽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已出去矣。」羽烧杀信。而周苛、枞公相谓曰:「反国之王,难与守城。」〔四〕因杀魏豹。
  〔一〕师古曰:「间出,投间隙私出,若言间行微行耳。纪信诈为汉王,而王出西门遁,是私出也。」
  〔二〕李斐曰:「天子车以黄缯为盖里。纛,毛羽幢也,在乘舆车衡左方上注之。蔡邕曰以牦牛尾为之,如斗,或在騑头,或在衡。」应劭曰:「雉尾为之,在左骖,当镳上。」师古曰:「纛音毒,又徒到反。应说非也。」
  〔三〕应劭曰:「枞公者,不知其名,故曰公。」苏林曰:「音枞木之枞。」师古曰:「音千容反。」
  〔四〕师古曰:「谓豹先已经畔汉。」
  汉王出荥阳,至成皋。自成皋入关,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一〕曰:「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汉常困。愿君王出武关,项王必引兵南走,〔二〕王深壁,令荥阳成皋间且得休息。使韩信等得辑河北赵地,〔三〕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阳。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息,复与之战,破之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四〕,与黥布行收兵。
  〔一〕文颖曰:「辕姓,生谓诸生。」
  〔二〕师古曰:「走亦谓趋,向也,音奏。次后亦同。」
  〔三〕师古曰:「辑与集同,谓和合也。诗序曰『劳来还定安集之』。春秋左氏传曰『群臣辑睦』。他皆类此。」
  〔四〕师古曰:「叶,县名,古叶公之国,音式涉反。宛县叶县之间也。」
  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是月,彭越渡睢,〔一〕与项声、薛公战下邳,破杀薛公。羽使终公守成皋,而自东击彭越。汉王引兵北,击破终公,复军成皋。六月,羽已破走彭越〔二〕,闻汉复军成皋,乃引兵西拔荥阳城,生得周苛。羽谓苛:「为我将,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周苛骂曰:「若不趋降汉,今为虏矣!〔三〕若非汉王敌也。」羽亨周苛,〔四〕并杀枞公,而虏韩王信,遂围成皋。汉王跳,〔五〕独与滕公共车出成皋玉门,〔六〕北渡河,宿小修武。〔七〕自称使者,晨驰入张耳、韩信壁,而夺之军。乃使张耳北收兵赵地。
  〔一〕师古曰:「过睢水也。睢音虽。」
  〔二〕师古曰:「破之而令遁走。」
  〔三〕师古曰:「若,汝也。趋读曰促。」
  〔四〕师古曰:「亨谓煮而杀之,音普庚反。他皆类此。」
  〔五〕如淳曰:「跳音逃,谓走也。史记作逃。」晋灼曰:「跳,独出意也。」师古曰:「晋说是也,音徒雕反。」
  〔六〕张晏曰:「成皋北门。」
  〔七〕晋灼曰:「在大修武城东。」
  秋七月,有星孛于大角。〔一〕汉王得韩信军,复大振。八月,临河南乡,〔二〕军小修武,欲复战。郎中郑忠说止汉王,高垒深堑勿战。汉王听其计,使卢绾、刘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三〕渡白马津入楚地,佐彭越烧楚积聚,〔四〕复击破楚军燕郭西,〔五〕攻下睢阳、外黄十七城。九月,羽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曰:「谨守成皋。即汉王欲挑战,慎勿与战,〔六〕勿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从将军。」〔七〕羽引兵东击彭越。
  〔一〕李奇曰:「孛,彗类也,是谓妖星,所以除旧布新也。」师古曰:「孛音步内反。」
  〔二〕师古曰:「乡读曰向。」
  〔三〕苏林曰:「绾音以绳绾结物之绾。」师古曰:「音乌板反。」
  〔四〕师古曰:「所畜军粮刍稿之属也。积音子赐反。聚音才喻反。」
  〔五〕师古曰:「燕,县名,古南燕国。」
  〔六〕李奇曰:「挑音徒了反。」臣瓒曰:「挑战,擿娆敌求战也,古谓之致师。」师古曰:「李音瓒说是。擿音他历反。娆音乃了反。」
  〔七〕师古曰:「从,就也。」
  汉王使郦食其说齐王田广,罢守兵与汉和。
  四年冬十月,韩信用蒯通计,袭破齐。齐王亨郦生,东走高密。项羽闻韩信破齐,且欲击楚,使龙且救齐。
  汉果数挑成皋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数日,大司马咎怒,渡兵汜水。〔一〕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金玉货赂。大司马咎、长史欣皆自刭汜水上。汉王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军广武,〔二〕就敖仓食。
  〔一〕张晏曰:「汜水在济阴界。」如淳曰:「汜音祀。左传曰『鄙在郑地汜』。」臣瓒曰:「高祖攻曹咎于成皋,咎渡汜水而战,今成皋城东汜水是也。」师古曰:「瓒说得之,此水不在济阴也。『鄙在郑地汜』,释者又云在襄城,则非此也。此水旧读音凡,今彼乡人呼之音祀。」
  〔二〕孟康曰:「于荥阳筑两城而相对,名为广武城,在敖仓西三室山上。」
  羽下梁地十余城,闻海春侯破,乃引兵还。汉军方围锺离?于荥阳东,〔一〕闻羽至,尽走险阻。〔二〕羽亦军广武,与汉相守。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饷。〔三〕汉王、羽相与临广武之间而语。羽欲与汉王独身挑战,汉王数羽曰:〔四〕「吾始与羽俱受命怀王,曰先定关中者王之。羽负约,王我于蜀汉,罪一也。羽矫杀卿子冠军,自尊,罪二也。〔五〕羽当以救赵还报,〔六〕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也。怀王约入秦无暴掠,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收私其财,罪四也。〔七〕又强杀秦降王子婴,罪五也。诈坑秦子弟新安二十万,王其将,〔八〕罪六也。皆王诸将善地,而徙逐故主,令臣下争畔逆,罪七也。出逐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与,罪八也。使人阴杀义帝江南,罪九也。夫为人臣而杀其主,杀其已降,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余罪人击公,〔九〕何苦乃与公挑战9羽大怒,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胸,乃扪足曰:「虏中吾指9〔一〇〕汉王病创卧,张良强请汉王起行劳军,以安士卒,〔一一〕毋令楚乘胜。汉王出行军,疾甚,因驰入成皋。
  〔一〕师古曰:「?音莫葛反。其字从本末之末。」
  〔二〕师古曰:「走音奏。」
  〔三〕师古曰:「罢读曰疲。转,运;饷,馈也,音式向反。」
  〔四〕师古曰:「数,责其罪也,音所具反。」
  〔五〕如淳曰:「卿者,卿大夫之号。子者,子男之爵。冠军,人之首也。」文颖曰:「卿子,时人相褒尊之辞,犹言公子也。时上将,故言冠军。」师古曰:「矫,托也,托怀王命而杀之也。卿子冠军,文说是也。」
  〔六〕李奇曰:「前受命于怀王往救赵,当还反报。」
  〔七〕师古曰:「掘而发之,收取其财以私自有也。掘音其勿反。」
  〔八〕李奇曰:「章邯等为王。」
  〔九〕师古曰:「言轻贱也。」
  〔一〇〕师古曰:「扪,摸也。伤胸而扪足者,以安众也。扪音门。中音竹仲反。」
  〔一一〕师古曰:「行音下更反。其下亦同。」
  十一月,韩信与灌婴击破楚军,杀楚将龙且,追至城阳,虏齐王广。齐相田横自立为齐王,奔彭越。汉立张耳为赵王。
  汉王疾愈,〔一〕西入关,至栎阳,存问父老,置酒。枭故塞王欣头栎阳市。〔二〕留四日,复如军,军广武。关中兵益出,而彭越、田横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
  〔一〕师古曰:「愈与愈同。愈,差也。」
  〔二〕师古曰:「枭,县首于木上。」
  韩信已破齐,使人言曰:「齐边楚,〔一〕权轻,不为假王,恐不能安齐。」汉王怒,欲攻之。张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为守。」春二月,遣张良操印,立韩信为齐王。〔二〕秋七月,立黥布为淮南王。八月,初为算赋。〔三〕北貉、燕人来致枭骑助汉。〔四〕汉王下令:〔五〕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六〕转送其家。〔七〕四方归心焉。〔八〕
  〔一〕师古曰:「边,共为边界。」
  〔二〕师古曰:「操,持也,音千高反。」
  〔三〕如淳曰:「汉仪注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赋钱,人百二十为一算,为治库兵车马。」
  〔四〕应劭曰:「北貉,国也。枭,健也。」张晏曰:「枭,勇也,若六博之枭也。」师古曰:「貉在东北方,三韩之属皆貉类也,音莫客反。」
  〔五〕师古曰:「令,教命也。下音胡嫁反。他皆类此。」
  〔六〕师古曰:「棺音工唤反。敛音力赡反。与作衣衾而敛尸于棺。」
  〔七〕师古曰:「转,传送也。」
  〔八〕师古曰:「以仁爱故。」
  项羽自知少助食尽,韩信又进兵击楚,羽患之。汉遣陆贾说羽,请太公,羽弗听。汉复使侯公说羽,羽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为汉,〔一〕以东为楚。九月,归太公、吕后,军皆称万岁。乃封侯公为平国君。〔二〕羽解而东归。汉王欲西归,张良、陈平谏曰:「今汉有天下太半,〔三〕而诸侯皆附,楚兵罢食尽,〔四〕此天亡之时,不因其几而遂取之,〔五〕所谓养虎自遗患也。」汉王从之。
  〔一〕应劭曰:「在荥阳东南二十里。」文颖曰:「于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于楚,即今官渡水也。」
  〔二〕师古曰:「以其善说,能平和邦国。」
  〔三〕韦昭曰:「凡数三分有二为(大)〔太〕半,有一分为少半。」
  〔四〕师古曰:「罢读曰疲。」
  〔五〕郑氏曰:「几,微也。」师古曰:「几,危也。」
  校勘记
  二页一二行眉目准(颊)〔頞〕权衡,景佑、汲古、殿、局本都作「頞」,王先谦说作「頞」是。
  四页一四行音弋豉(也)〔反〕。景佑、殿、局本都作「反」。王先谦说作「反」是。
  一〇页一行(令)〔今〕置将不善,景佑、殿本都作「今」。王先谦说作「今」是。
  一〇页二行愿(吏)〔更〕择可者。景佑、殿本都作「更」。王先谦说作「更」是。
  一〇页二行萧、曹(等)皆文吏,景佑本无「等」字。杨树达说无「等」字是。
  一〇页四行祭蚩尤于沛廷,而衅鼓旗。〔一四〕帜皆赤,注〔一四〕原在「鼓」字下,明颜读「衅鼓」句绝。吴仁杰据封禅书「祠蚩尤,衅鼓旗」之文,以为「旗」字当属上句。王先谦、杨树达都说吴读是。
  一〇页五行(所)杀者赤帝子故也。王念孙说下「所」字涉上「所」字而衍。
  一七页二行至(阳城)〔城阳〕齐召南据史记及曹参传改。王先谦说齐说是。
  一九页一一行(大)破之。景佑本无「大」字,史说亦无。王念孙说系后人所加。
  二〇页一三行迟,未(明)也。景佑、殿本都无「明」字。王先谦说无「明」字是。
  二三页七行张(仓)〔苍〕传云殿本作「苍」。王先谦说作「苍」是。
  二六页三行籍何以(生)〔至〕此?钱大昭说明南监、闽本都作「至」。王念孙据史记项羽纪、高祖纪及通鉴汉纪,以为「生」当为「至」字之误。
  三〇页一二行给军〔粮〕食。景佑、殿本及通鉴都有「粮」字。
  三六页九行(二)〔三〕月,景佑、汲古、殿、局本都作「三」。王先谦说作「三」是。
  三八页九行雍(州)〔地〕王先谦说「州」字误,当为「地」。按通鉴亦作「地」。
  四〇页三行音女教(而)〔反〕,景佑、殿本都作「反」。王先谦说作「反」是。
  四七页七行为(大)〔太〕半,景佑、汲古、殿、局本都作「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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