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化生活>>影视>> 编年>> 司马光 Sima Guang   中国 China     (1019年1086年)
资治通鉴 General Mirror for the Aid of Government
  宋司马光主编,刘攽、刘恕、范祖禹等编辑,二百九十四卷,目录与考异各三十卷,有胡三省注。为编年史,上起战国周威烈王二十三年(西元前403),下终五代后周世宗显德六年(西元959),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欲资宋朝皇帝治理国事的借鉴。书中网罗宏富,举凡国家兴衰之迹,生民休戚之事,并寓善可为法,恶可为戒之意,文繁义博,体大思精,越十九年而书始成。
  
  司马光(西元1019~1086)字君实,宋陕州夏县涑水乡人。哲宗初,入朝为相,罢王安石新法,恢复旧制。卒赠温国公,谥文正,世称为涑水先生。着有资治通鉴、稽古录、涑水纪闻等。
卷一 东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东周烈王七年(公元前403年~公元前369年)
卷一 东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东周烈王七年(公元前403年~公元前369年)
  【周纪一】起著雍摄提格,尽玄黓困敦,凡三十五年。
  
   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公元前四零三年)
  
  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文王序《易》,以乾坤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言君臣之位,犹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诸侯,尊周室,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以是见圣人于君臣之际,未尝不惓惓也。非有桀、纣之暴,汤、武之仁,人归之,天命之,君臣之分,当守节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代纣,则成汤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吴,则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宁亡国而不为者,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故曰:礼莫大于分也。
  
  夫礼,辨贵贱,序亲疏,裁群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后上下粲然有伦,此礼之大经也。名器既亡,则礼安得独在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卫君待孔子而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夫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细务也,而孔子先之。诚以名器既乱,则上下无以相有故也。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著。圣人之虑远,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著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则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坚冰至”,《书》曰:“一日二日万几”,谓此类也。故曰:分莫大于名也。
  
  呜呼!幽、厉失德,周道日衰,纲纪散坏,下陵上替,诸侯专征,大夫擅政。礼之大体,什丧七八矣。然文、武之祀犹绵绵相属者,盖以周之子孙尚能守其名分故也。何以言之?昔晋文公有大功于王室,请隧于襄王,襄王不许,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不然,叔父有地而隧,又何请焉1文公于是乎惧而不敢违。是故以周之地则不大于曹、滕,以周之民则不众于邾、莒,然历数百年,宗主天下,虽以晋、楚、齐、秦之强,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至于季氏之于鲁,田常之于齐,白公之于楚,智伯之于晋,其势皆足以逐君而自为,然而卒不敢者,岂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诛之也。今晋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晋国,天子既不能讨,又宠秩之,使列于诸侯,是区区之名分复不能守而并弃之也。先王之礼于斯尽矣。或者以为当是之时,周室微弱,三晋强盛,虽欲勿许,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晋虽强,苟不顾天下之诛而犯义侵礼,则不请于天子而自立矣。不请于天子而自立,则为悖逆之臣。天下苟有桓、文之君,必奉礼义而征之。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谁得而讨之!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
  
  呜呼!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害糜灭几尽,岂不哀哉!
  
  初,智宣子将以瑶为后。智果曰:“不如宵也。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鬓长大则贤,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慧则贤,强毅果敢则贤,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灭。”弗听,智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赵简子之子,长曰伯鲁,幼曰无恤。将置后,不知所立。乃书训戒之辞于二简,以授二子曰:“谨识之。”三年而问之,伯鲁不能举其辞,求其简,已失之矣。问无恤,诵其辞甚习,求其简,出诸袖中而奏之。于是简子以无恤为贤,立以为后。简子使尹鐸为晋阳。请曰:“以为茧丝乎?抑为保障乎?”简子曰:“保障哉1尹鐸损其户数。简子谓无恤曰:“晋国有难,而无以尹鐸为少,无以晋阳为远,必以为归。”及智宣子卒,智襄子为政,与韩康子、魏桓子宴于蓝台。智伯戏康子而侮段规,智国闻之,谏曰:“主不备,难必至矣1智伯曰:“难将由我。我不为难,谁敢兴之?”对曰:“不然。《夏书》有之曰:‘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夫君子能勤小物,故无大患。今主一宴而耻人之君相,又弗备,曰不敢兴难,无乃不可乎!蜹、蚁、蜂、虿,皆能害人,况君相乎1弗听。
  
  智伯请地于韩康子,康子欲弗与。段规曰:“智伯好利而愎,不与,将伐我;不如与之。彼狃于得地,必请于他人;他人不与,必向之以兵。然则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康子曰:“善。”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于智伯,智伯悦。又求地于魏桓子,桓子欲弗与。任章曰:“何故弗与?”桓子曰:“无故索地,故弗与。”任章曰:“无故索地,诸大夫必惧;吾与之地,智伯必骄。彼骄而轻敌,此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长矣。《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主不如与之以骄智伯,然后可以择交而图智氏矣。奈何独以吾为智氏质乎1桓子曰:“善。”复与之万家之邑一。智伯又求蔡、皋狼之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智伯怒,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襄子将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又毙死以守之,其谁与我1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襄子曰:“浚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其晋阳乎,先主之所属也,尹鐸之所宽也,民必和矣。”乃走晋阳。
  
  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沈灶产蛙,民无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骖乘。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也。絺疵谓智伯曰:“韩、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以人事知之。夫从韩、魏之兵以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不没者三版,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无喜志,有忧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絺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谗臣欲为赵氏游说,使主疑于二家而懈于攻赵氏也。不然,夫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而欲为危难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臣见其视臣端而趋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絺疵请使于齐。
  
  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二子,曰:“臣闻脣亡则齿寒。今智伯帅韩、魏而攻赵,赵亡则韩、魏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末遂而谋泄,则祸立至矣”。张孟谈曰:“谋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伤也?”二子乃阴与张孟谈约,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之众。遂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唯辅果在。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胜德也。夫才与德异,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谓之贤,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聪察强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云梦之竹,天下之劲也,然而不矫揉,不羽括,则不能以入坚;棠溪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熔范,不砥砺,则不能以击强。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馀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岂特智伯哉!故为国为家者,苟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三家分智氏之田。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仇,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厕。襄子如厕心动,索之,获豫让。左右欲杀之,襄子曰:“智伯死无后,而此人欲为报仇,真义士也!吾谨避之耳。”乃舍之。豫让又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报仇,不亦难乎?”豫让曰:“不可!既已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凡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也。”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襄子为伯鲁之不立也,有子五人,不肯置后。封伯鲁之子于代,曰代成君,早卒,立其子浣为赵氏后。襄子卒,弟桓子逐浣而自立,一年卒。赵氏之人曰:“桓子立,非襄主意。”乃共杀其子,复迎浣而立之,是为献子。献子生籍,是为烈侯。魏斯者,桓子之孙也,是为文侯。韩康子生武子,武子生虔,是为景侯。
  
  魏文侯以卜子夏、田子方为师,每过段干木之庐必式。四方贤士多归之。文侯与群臣饮酒,乐,而天雨,命驾将适野。左右曰:“今日饮酒乐,天又雨,君将安之?”文侯曰:“吾与虞人期猎,虽乐,岂可无一会期哉1乃往,身自罢之。韩借师于魏以伐赵。文侯曰:“寡人与赵,兄弟也,不敢闻命。”赵借师于魏以伐韩,文侯应之亦然。二国皆怒而去。已而知文侯以讲于己也,皆朝于魏。魏由是始大于三晋,诸侯莫能与之争。使乐羊伐中山,克之,以封其子击。文侯问于群臣曰:“我何如主?”皆曰:“仁君。”任座曰:“君得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子,何谓仁君?”文侯怒,任座趋出。次问翟璜,对曰:“仁君也。”文侯曰:“何以知之?”对曰:“臣闻君仁则臣直。向者任座之言直,臣是以知之。”文侯悦,使翟璜召任座而反之,亲下堂迎之,以为上客。文侯与田子方饮,文侯曰:“钟声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闻之,君明乐官,不明乐音。今君审于音,臣恐其聋于官也。”文侯曰:“善。”子击出,遭田子方于道,下车伏谒。子方不为礼。子击怒,谓子方曰:“富贵者骄人乎?贫贱者骄人乎?”子方曰:“亦贫贱者骄人耳,富贵者安敢骄人?国君而骄人则失其国,大夫而骄人则失其家。失其国者未闻有以国待之者也,失其家者未闻有以家待之者也。夫士贫贱者,言不用,行不合,则纳履而去耳,安往而不得贫贱哉1子击乃谢之。文侯谓李克曰:“先生尝有言曰:‘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则璜,二子何如?”对曰:“卑不谋尊,疏不谋戚。臣在阙门之外,不敢当命。”文侯曰:“先生临事勿让。”克曰:“君弗察故也。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1文侯曰:“先生就舍,吾之相定矣。”李克出,见翟璜。翟璜曰:“今者闻君召先生而卜相,果谁为之?”克曰:“魏成。”翟璜忿然作色曰:“西河守吴起,臣所进也;君内以鄴为忧,臣进西门豹;君欲伐中山,臣进乐羊;中山已拔,无使守之,臣进先生;君之子无傅,臣进屈侯鲋。以耳目之所睹记,臣何负于魏成?”李克曰:“子之言克于子之君者,岂将比周以求大官哉?君问相于克,克之对如是。所以知君之必相魏成者,魏成食禄千钟,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师之;子所进五人者,君皆臣之。子恶得与魏成比也1翟璜逡巡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对,愿卒为弟子。”
  
  吴起者,卫人,仕于鲁。齐人伐鲁,鲁人欲以为将,起取齐女为妻,鲁人疑之,起杀妻以求将,大破齐师。或谮之鲁侯曰:“起始事曾参,母死不奔丧,曾参绝之。今又杀妻以求为君将。起,残忍薄行人也。且以鲁国区区而有胜敌之名,则诸侯图鲁矣。”起恐得罪。闻魏文侯贤,乃往归之。文侯问诸李克,李克曰:“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弗能过也。”于是文侯以为将,击秦,拔五城。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还踵,遂死于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燕湣公薨,子僖公立。
  
   威烈王二十四年(己卯,公元前四零二年)
  
  王崩,子安王骄立。
  
  盗杀楚声王,国人立其子悼王。
  
  安王
  
   威烈王元年(庚辰,公元前四零一年)
  
  秦伐魏,至阳狐。
  
   威烈王二年(辛巳,公元前四零零年)
  
  魏、韩、赵伐楚,至桑丘。
  
  郑围韩阳翟。
  
  韩景侯薨,子烈侯取立。
  
  赵烈侯薨,国人立其弟武侯。
  
  秦简公薨,子惠公立。
  
   威烈王三年(壬午,公元前三九九年)
  
  王子定奔晋。
  
  虢山崩,壅河。
  
   威烈王四年(癸未,公元前三九八年)
  
  楚围郑。郑人杀其相驷子阳。
  
   威烈王五年(甲申,公元前三九七年)
  
  日有食之。
  
  三月,盗杀韩相侠累。侠累与濮阳严仲子有恶。仲子闻轵人聂政之勇,以黄金百镒为政母寿,欲因以报仇。政不受,曰:“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1及母卒,仲子乃使政刺侠累。侠累方坐府上,兵卫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肠。韩人暴其尸于市,购问,莫能识。其姊嫈闻而往哭之,曰:“是轵深井里聂政也。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绝从。妾奈何畏殁身之诛,终灭贤弟之名1遂死于政尸之旁。
  
   威烈王六年(乙酉,公元前三九六年)
  
  郑驷子阳之党弑繻公,而立其弟乙,是为康公。
  
  宋悼公薨,子休公田立。
  
   威烈王八年(丁亥,公元前三九四年)
  
  齐伐鲁,取最。韩救鲁。
  
  郑负黍叛,复归韩。
  
   威烈王九年(戊子,公元前三九三年)
  
  魏伐郑。
  
  晋烈公薨,子孝公倾立。
  
   威烈王十一年(庚寅,公元前三九一年)
  
  秦伐韩宜阳,取六邑。
  
  初,田常生襄子盘,盘生庄子白,白生太公和。是岁,田和迁齐康公于海上,使食一城,以奉其先祀。
  
   威烈王十二年(辛卯,公元前三九零年)
  
  秦、晋战于武城。
  
  齐伐魏,取襄阳。
  
  鲁败齐师于平陆。
  
   威烈王十三年(壬辰,公元前三八九年)
  
  秦侵晋。
  
  齐田和会魏文侯、楚人、卫人于浊泽,求为诸侯。魏文侯为之请于王及诸侯,王许之。
  
   威烈王十五年(甲午,前三八七年)年
  
  秦伐蜀,取南郑。
  
  魏文侯薨,太子击立,是为武侯。
  
  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谓吴起曰:“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1对曰:“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商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皆敌国也。”武侯曰:“善。”魏置相,相田文。吴起不悦,谓田文曰:“请与子论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乡,韩、赵宾从,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子乎,属之我乎?”起默然良久,曰:“属之子矣。”久之,魏相公叔尚魏公主而害吴起。公叔之仆曰:“起易去也。起为人刚劲自喜,子先言于君曰:‘吴起,贤人也,而君之国小,臣恐起之无留心也,君盍试延以女?起无留心,则必辞矣。’子因与起归而使公主辱子,起见公主之贱子也,必辞,则子之计中矣。”公叔从之,吴起果辞公主。魏武侯疑之而未信,起惧诛,遂奔楚。楚悼王素闻其贤,至则任之为相。起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废公族疏远者,以抚养战斗之士,要在强兵,破游说之言从横者。于是南平百越,北却三晋,西伐秦,诸侯皆患楚之强,而楚之贵戚大臣多怨吴起者。
  
  秦惠公薨,子出公立。
  
  赵武侯薨,国人复立烈侯之太子章,是为敬侯。
  
  韩烈侯薨,子文侯立。
  
   威烈王十六年(乙未,公元前三八六年)
  
  初命齐大夫田和为诸侯。
  
  赵公子朝作乱,出奔魏,与魏袭邯郸,不克。
  
   威烈王十七年(丙申,公元前三八五年)
  
  秦庶长改逆献公于河西而立之;杀出子及其母,沉之渊旁。
  
  齐伐鲁。
  
  韩伐郑,取阳城;伐宋,执宋公。
  
  齐太公薨,子桓公午立。
  
   威烈王十九年(戊戌,公元前三八三年)
  
  魏败赵师于兔台。
  
   威烈王二十年(己亥,公元前三八二年)
  
  日有食之,既。
  
   威烈王二十一年(庚子,公元前三八一年)
  
  楚悼王薨,贵戚大臣作乱,攻吴起,起走之王尸而伏之。击起之徒因射刺起,并中王尸。既葬,肃王即位。使令尹尽诛为乱者,坐起夷宗者七十馀家。
  
   威烈王二十二年(辛丑,公元前三八零年)
  
  齐伐燕,取桑丘。魏、韩、赵伐齐,至桑丘。
  
   威烈王二十三年(壬寅,公元前三七九年)
  
  赵袭卫,不克。
  
  齐康公薨,无子,田氏遂并齐而有之。
  
  是岁,齐桓公亦薨,子威王因齐立。
  
   威烈王二十四年(癸卯,公元前三七八年)
  
  狄败魏师于浍。
  
  魏、韩、赵伐齐,至灵丘。
  
  晋孝公薨,子靖公俱酒立。
  
   威烈王二十五年(甲辰,公元前三七七年)
  
  蜀伐楚,取兹方。
  
  子思言苟变于卫侯曰:“其材可将五百乘。”公曰:“吾知其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故弗用也。”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犹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今君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此不可使闻于邻国也。”公再拜曰:“谨受教矣。”卫侯言计非是,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观卫,所谓‘君不君,臣不臣’者也。”公丘懿子曰:“何乃若是?”子思曰:“人主自臧,则众谋不进。事是而臧之,犹却众谋,况和非以长恶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赞己,暗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谄莫甚焉。君暗臣谄,以居百姓之上,民不与也。若引不已,国无类矣1子思言于卫侯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1公曰:“何故?”对曰:“有由然焉。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亦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如此则善安从生6诗》曰:‘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抑亦似君之君臣乎?”
  
  鲁穆公薨,子共公奋立。
  
  韩文侯薨,子哀侯立。
  
   威烈王二十六年(乙巳,公元前三七六年)
  
  王崩,子烈王喜立。魏、韩、赵共废晋靖公为家人而分其地。
  
  烈王
  
   威烈王元年(丙午,公元前三七五年)
  
  日有食之。
  
  韩灭郑,因徒都之。
  
  赵敬侯薨,子成侯种立。
  
   威烈王三年(戊申,公元前三七三年)
  
  燕败齐师于林狐。
  
  鲁伐齐,入阳关。
  
  魏伐齐,至博陵。
  
  燕僖公薨,子辟公立。
  
  宋休公薨,子桓公立。
  
  卫慎公薨,子声公训立。
  
   威烈王四年(己酉,公元前三七二年)
  
  赵伐卫,取都鄙七十三。
  
  魏败赵师于北蔺。
  
   威烈王五年(庚戌,公元前三七一年)
  
  魏伐楚,取鲁阳。
  
  韩严遂弑哀侯,国人立其子懿侯。初,哀侯以韩廆为相而爱严遂,二人甚相害也。严遂令人刺韩廆于朝,廆走哀侯,哀侯抱之。人刺韩廆,兼及哀侯。
  
  魏武侯薨,不立太子,子与公中缓争立,国内乱。
  
   威烈王六年(辛亥,公元前三七零年)
  
  齐威王来朝。是时周室微弱,诸侯莫朝,而齐独朝之,天下以此益贤威王。
  
  赵伐齐,至鄄。
  
  魏败赵师于怀。
  
  齐威王召即墨大夫,语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视即墨,田野辟,人民给,官无事,东方以宁。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助也。”封之万家。召阿大夫,语之曰:“自子守阿,誉言日至。吾使人视阿,田野不辟,人民贫馁。昔日赵攻鄄,子不救;卫取薛陵,子不知。是子厚币事吾左右以求誉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尝誉者。于是群臣耸惧,莫敢饰诈,务尽其情,齐国大治,强于天下。
  
  楚肃王薨,无子,立其弟良夫,是为宣王。
  
  宋辟公薨,子剔成立。
  
   威烈王七年(壬子,公元前三六九年)
  
  日有食之。
  
  王崩,弟扁立,是为显王。
  
  魏大夫王错出奔韩。公孙颀谓韩懿侯曰:“魏乱,可取也。”懿侯乃与赵成侯合兵伐魏,战于浊泽,大破之,遂围魏。成侯曰:“杀,立公中缓,割地而退,我二国之利也。”懿侯曰:“不可。杀魏君,暴也;割地而退,贪也。不如两分之。魏分为两,不强于宋、卫,则我终无魏患矣。”赵人不听。懿侯不悦,以其兵夜去。赵成侯亦去。遂杀公中缓而立,是为惠王。
  
  太史公曰:魏惠王之所以身不死,国不分者,二国之谋不和也。若从一家之谋,魏必分矣。故曰:“君终,无適子,其国可破也。”
卷二 东周显王元年~东周显王四十八年(公元前368年~公元前321年)
  【周纪二】
  
  起昭阳赤奋若(癸丑),尽上章困敦(庚子),凡四十八年。
  显王元年(癸丑、前三六八年)
  
  * 齐伐魏,取观津。
  * 赵侵齐,取长城。
  
  显王三年(乙卯、前三六六年)
  
  * 魏、韩会于宅阳。
  * 秦败魏师、韩师于洛阳。
  
  显王四年(丙辰、前三六五年)
  
  * 魏伐宋。
  
  显王五年(丁巳、前三六四年)
  
  * 秦献公败三晋之师于石门,斩首六万。王赐以黼黻之服。
  
  显王七年(己未、前三六二年)
  
  * 魏败韩师、赵师于浍。
  * 秦、魏战于少梁,魏师败绩;获魏公孙痤。
  * 卫声公薨,子成侯速立。
  * 燕桓公薨,子文公立。
  
  * 秦献公薨,子孝公立。孝公生二十一年矣。是时河、山以东强国六,淮、泗之间小国十余,楚、魏与秦接界。魏筑长城,自郑滨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汉中,南有巴、黔中:皆以夷翟遇秦,摈斥之,不得与中国之会盟。于是孝公发愤,布德修政,欲以强秦。
  
  显王八年(庚申、前三六一年)
  
  * 孝公下令国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会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丑莫大焉。献公卽位,镇抚边境,徙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于是卫公孙鞅闻是令下,乃西入秦。
  
   公孙鞅者,卫之庶孙也,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叔痤,痤知其贤,未及进。会病,魏惠王往问之曰:「公叔病如有不可讳,将柰社稷何?」公叔曰:「痤之中庶子卫鞅,年虽少,有奇才,愿君举国而听之!」王嘿然。公叔曰:「君卽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公叔召鞅谢曰:「吾先君而后臣,故先为君谋,后以告子。子必速行矣!」鞅曰:「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子之言杀臣乎!」卒不去。王出,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听卫鞅也!旣又劝寡人杀之,岂不悖哉!」卫鞅旣至秦,因嬖臣景监以求见孝公,说以富国强兵之术;公大悦,与议国事。
  
  显王十年(壬戌、前三五九年)
  
  * 卫鞅欲变法,秦人不悦。卫鞅言于秦孝公曰:「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甘龙曰:「不然,缘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卫鞅曰:「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为私鬬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
  
   令旣具未布,恐民之不信,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乃下令。
  
   令行期年,秦民之国都言新令之不便者以千数。于是太子犯法。卫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国道不拾遗,山无盗贼,民勇于公战,怯于私鬬,乡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卫鞅曰:「此皆乱法之民也!」尽迁之于边。其后民莫敢议令。
  
  臣光曰:夫信者,人君之大宝也。国保于民,民保于信;非信无以使民,非民无以守国。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善为家者不欺其亲。不善者反之,欺其邻国,欺其百姓,甚者欺其兄弟,欺其父子。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离心,以至于败。所利不能药其所伤,所获不能补其所亡,岂不哀哉!昔齐桓公不背曹沫之盟,晋文公不贪伐原之利,魏文侯不弃虞人之期,秦孝公不废徙木之赏。此四君者道非粹白,而商君尤称刻薄,又处战攻之世,天下趋于诈力,犹且不敢忘信以畜其民,况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
  
  * 韩懿侯薨,子昭侯立。
  
  显王十一年(癸亥、前三五八年)
  
  * 秦败韩师于西山。
  
  显王十二年(甲子、前三五七年)
  
  * 魏、韩会于鄗。
  
  显王十三年(乙丑、前三五六年)
  
  * 赵、燕会于阿。
  * 赵、齐、宋会于平陆。
  
  显王十四年(丙寅、前三五五年)
  
  * 齐威王、魏惠王会田于郊。惠王曰:「齐亦有宝乎?」威王曰:「无有。」惠王曰:「寡人国虽小,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岂以齐大国而无宝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为宝者与王异。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则楚人不敢为寇,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吾臣有盼子者,使守高唐,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者七千余家。吾臣有种首者,使备盗贼,则道不拾遗。此四臣者,将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惠王有惭色。
  
  * 秦孝公、魏惠王会于杜平。
  * 鲁共公薨,子康公毛立。
  
  显王十五年(丁卯、前三五四年)
  
  * 秦败魏师于元里,斩首七千级,取少梁。
  * 魏惠王伐赵,围邯郸。楚王使景舍救赵。
  
  显王十六年(戊辰、前三五三年)
  
  * 齐威王使田忌救赵。
  
   初,孙膑与庞涓俱学兵法,庞涓仕魏为将军,自以能不及孙膑,乃召之;至,则以法断其两足而黥之,欲使终身废弃。齐使者至魏,孙膑以刑徒阴见,说齐使者;齐使者窃载与之齐。田忌善而客待之,进于威王。威王问兵法,遂以为师。于是威王谋救赵,以孙膑为将;辞以刑余之人不可,乃以田忌为将而孙子为师,居辎车中,坐为计谋。
  
   田忌欲引兵之赵。孙子曰:「夫解杂乱纷纠者不控拳,救鬬者不搏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今梁、赵相攻,轻兵锐卒必竭于外,老弱疲于内;子不若引兵疾走魏都,据其街路,冲其方虚,彼必释赵以自救:是我一举解赵之围而收弊于魏也。」田忌从之。十月,邯郸降魏。魏师还,与齐战于桂陵,魏师大败。
  * 韩伐东周,取陵观、廪丘。
  
  * 楚昭奚恤为相。江乙言于楚王曰:「人有爱其狗者,狗尝溺井,其邻人见,欲入言之,狗当门而噬之。今昭奚恤常恶臣之见,亦犹是也。且人有好扬人之善者,王曰:『此君子也,』近之;好扬人之恶者,王曰:『此小人也,』远之。然则且有子弒其父、臣弒其主者,而王终己不知也。何者?以王好闻人之美而恶闻人之恶也。」王曰:「善,寡人愿两闻之。」
  
  显王十七年(己巳、前三五二年)
  
  * 秦大良造伐魏。
  * 诸侯围魏襄陵。
  
  显王十八年(庚午、前三五一年)
  
  * 秦卫鞅围魏固阳,降之。
  * 魏人归赵邯郸。与赵盟漳水上。
  
  * 韩昭侯以申不害为相。
  
   申不害者,郑之贱臣也,学黄、老、刑名,以干昭侯。昭侯用为相,内修政敎,外应诸侯,十五年,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
  
   申子尝请仕其从兄,昭侯不许,申子有怨色。昭侯曰:「所为学于子者,欲以治国也。今将听子之谒而废子之术乎,已其行子之术而废子之请乎?子尝敎寡人修功劳,视次第;今有所私求,我将奚听乎?」申子乃辟舍请罪曰:「君真其人也!」
  
   昭侯有弊袴,命藏之。侍者曰:「君亦不仁者矣,不赐左右而藏之!」昭侯曰:「吾闻明主爱一嚬一咲,嚬有为嚬,咲有为咲。今褲岂特嚬咲哉!吾必待有功者。」
  
  十九年(辛未、前三五O年)
  
  * 秦商鞅筑冀阙宫庭于咸阳,徙都之。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幷诸小乡聚,集为一县,县置令、丞,凡三十一县。废井田,开阡陌。平斗、桶、权、衡、丈、尺。
  
  * 秦、魏遇于彤。
  * 赵成侯薨,公子绁与太子争立;绁败,奔韩。
  
  显王二十一年(癸酉、前三四八年)
  
  * 秦商鞅更为赋税法,行之。
  
  显王二十二年(甲戌、前三四七年)
  
  * 赵公子范袭邯郸,不胜而死。
  
  显王二十三年(乙亥、前三四六年)
  
  * 齐杀其大夫牟。
  * 鲁康公薨,子景公偃立。
  * 卫更贬号曰侯,服属三晋。
  
  显王二十五年(丁丑、前三四四年)
  
  * 诸侯会于京师。
  
  显王二十六年(戊寅、前三四三年)
  
  * 王致伯于秦,诸侯皆贺秦。秦孝公使公子少官帅师会诸侯于逢泽以朝王。
  
  显王二十八年(庚辰、前三四一年)
  
  * 魏庞涓伐韩。韩请救于齐。齐威王召大臣而谋曰:「蚤救孰与晚救?」成侯曰:「不如勿救。」田忌曰:「弗救则韩且折而入于魏,不如蚤救之。」孙膑曰:「夫韩、魏之兵未弊而救之,是吾代韩受魏之兵,顾反听命于韩也。且魏有破国之志,韩见亡,必东面而訴于齐矣。吾因深结韩之亲而晚承魏之弊,则可受重利而得尊名也。」王曰:「善。」乃阴许韩使而遣之。韩因恃齐,五战不胜,而东委国于齐。
  
   齐因起兵,使田忌、田婴、田盼将之,孙子为师,以救韩,直走魏都。庞涓闻之,去韩而归。魏人大发兵,以太子申为将,以御齐师。孙子谓田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乃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二万灶。庞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齐军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过半矣!」乃弃其步军,与其轻锐倍日幷行逐之。孙子度其行,暮当至马陵,马陵道陿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树,白而书之曰:「庞涓死此树下!」于是令齐师善射者万弩夹道而伏,期日暮见火举而俱发。庞涓果夜到斫木下,见白书,以火烛之,读未毕,万弩俱发,魏师大乱相失。庞涓自知智穷兵败,乃自刭,曰:「遂成竖子之名!」齐因乘胜大破魏师,虏太子申。
  
  * 成侯邹忌恶田忌,使人操十金,卜于市,曰:「我,田忌之人也。我为将三战三胜,欲行大事,可乎?」卜者出,因使人执之。田忌不能自明,率其徒攻临淄,求成侯;不克,出奔楚。
  
  显王二十九年(辛巳、前三四O年)
  
  * 卫鞅言于秦孝公曰:「秦之与魏,譬若人之有腹心之疾,非魏幷秦,秦卽幷魏。何者?魏居岭厄之西,都安邑,与秦界河,而独擅山东之利,利则西侵秦,病则东收地。今以君之贤圣,国赖以盛;而魏往年大破于齐,诸侯畔之,可因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然后秦据河、山之固,东乡以制诸侯,此帝王之业也。」公从之,使卫鞅将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御之。
  
   军旣相距,卫鞅遗公子卬书曰:「吾始与公子歡;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之民。」公子卬以为然,乃相与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袭虏公子卬,因攻魏师,大破之。
  
   魏惠王恐,使使献河西之地于秦以和。因去安邑,徙都大梁。乃叹曰:「吾恨不用公叔之言!」
  
   秦封卫鞅商于十五邑。号曰商君。
  * 齐、赵伐魏。
  * 楚宣王薨,子威王商立。
  
  显王三十一年(癸未、前三三八年)
  
  * 秦孝公薨,子惠文王立。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之。商君亡之魏;魏人不受,复内之秦。商君乃与其徒之商于,发兵北击郑。秦人攻商君,杀之,车裂以徇,尽灭其家。
  
   初,商君相秦,用法严酷,尝临渭论囚,渭水尽赤。为相十年,人多怨之。赵良见商君,商君问曰:「子观我治秦孰与五羖大夫贤?」赵良曰:「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仆请终日正言而无诛,可乎?」商君曰:「诺。」赵良曰:「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穆公举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国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三置晋君,一救荆祸。其为相也,劳不坐乘,暑不张盖。行于国中,不从车乘,不操干戈。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今君之见也,因嬖人景监以为主;其从政也,凌轹公族,残伤百姓。公子虔杜门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杀祝欢而黥公孙贾。诗曰:『得人者兴,失人者崩。』此数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后车载甲,多力而骈胁者为骖乘,持矛而操闟戟者旁车而趋。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书曰:『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此数者,非恃德也。君之危若朝露,而尚贪商于之富,宠秦国之政,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宾客而不立朝,秦国之所以收君者岂其微哉!」商君弗从。居五月而难作。
  
  显王三十二年(甲申、前三三七年)
  
  * 韩申不害卒。
  
  显王三十三年(乙酉、前三三六年)
  
  * 宋太丘社亡。
  
  * 邹人孟轲见魏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有以利吾国乎?」孟子曰:「君何必曰利,仁义而已矣!君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曰:「善。」
  
   初,孟子师子思,尝问牧民之道何先。子思曰:「先利之。」孟子曰:「君子所以敎民者,亦仁义而已矣,何必利!」子思曰:「仁义固所以利之也。上不仁则下不得其所,上不义则下乐为诈也,此为不利大矣。故易曰:『利者,义之和也。』又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皆利之大者也。」
  
  臣光曰:子思、孟子之言,一也。夫唯仁者为知仁义之为利,不仁者不知也。故孟子对梁王直以仁义而不及利者,所与言之人异故也。
  显王三十四年(丙戌、前三三五年)
  
  * 秦伐韩,拔宜阳。
  
  显王三十五年(丁亥、前三三四年)
  
  * 齐王、魏王会于徐州以相王。
  
  * 韩昭侯作高门,屈宜臼曰:「君必不出此门。何也?不时。吾所谓时者,非时日也。夫人固有利、不利时。往者君尝利矣,不作高门。前年秦拔宜阳,今年旱,君不以此时恤民之急而顾益奢,此所谓时诎举赢者也。故曰不时。」
  
  * 越王无强伐齐。齐王使人说之以伐齐不如伐楚之利。越王遂伐楚。楚人大败之,乘胜尽取吴故地,东至于浙江。越以此散,诸公族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海上,朝服于楚。
  
  显王三十六年(戊子、前三三三年)
  
  * 楚王伐齐,围徐州。
  * 韩高门成。昭侯薨,子宣惠王立。
  
  * 初,洛阳人苏秦说秦王以兼天下之术,秦王不用其言。苏秦乃去,说燕文公曰:「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赵之为蔽其南也。且秦之攻燕也,战于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于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于此者。愿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
  
   文公从之,资苏秦车马,以说赵肃侯曰:「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强于赵,秦之所害亦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畏韩、魏之议其后也。秦之攻韩、魏也,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傅国都而止。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于秦;秦无韩、魏之规则祸中于赵矣。臣以天下地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为一,幷力西乡而攻秦,秦必破矣。夫衡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与秦,秦成则其身富荣,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是以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愒诸侯,以求割地。故愿大王熟计之也!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为从亲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会于洹水之上,通质结盟,约曰:『秦攻一国,五国各出锐师,或桡秦,或救之。有不如约者,五国共伐之!』诸侯从亲以摈秦,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东矣。」肃侯大说,厚待苏秦,尊宠赐赉之,以约于诸侯。
  
   会秦使犀首伐魏,大败其师四万余人,禽将龙贾,取雕阴,且欲东兵。苏秦恐秦兵至赵而败从约,念莫可使用于秦者,乃激怒张仪,入之于秦。
  
   张仪者,魏人,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学纵横之术,苏秦自以为不及也。仪游诸侯无所遇,困于楚,苏秦故召而辱之。仪恐,念诸侯独秦能苦赵,遂入秦。苏秦阴遣其舍人赍金币资仪,仪得见秦王。秦王说之,以为客卿。舍人辞去,曰:「苏君忧秦伐赵败从约,以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激怒君,使臣阴奉给君资,尽苏君之计谋也。」张仪曰:「嗟乎,此吾在术中而不悟,吾不及苏君明矣。为吾谢苏君,苏君之时,仪何敢言!」
  
   于是苏秦说韩宣惠王曰:「韩地方九百余里,带甲数十万,天下之强弓、劲弩、利剑皆从韩出。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跖劲弩,带利剑,一人当百,不足言也。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阳、成皋;今兹效之,明年复求割地。与则无地以给之;不与则弃前功,受后祸。且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逆无已之求,此所谓市怨结祸者也,不战而地已削矣。鄙谚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后。』夫以大王之贤,挟强韩之兵,而有牛后之名,臣窃为大王羞之!」韩王从其言。
  
   苏秦说魏王曰:「大王之地方千里,地名虽小,然而田舍庐庑之数,曾无所刍牧。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绝,輷輷殷殷,若有三军之众。臣窃量大王之国不下楚。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士二十万,苍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乃听于群臣之说,而欲臣事秦!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奉明约,在大王之诏诏之。」魏王听之。
  
   苏秦说齐王曰:「齐四塞之国,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三军之良,五家之兵,进如锋矢,战如雷霆,解如风雨,卽有军役,未尝倍泰山、绝清河、涉渤海者也。临淄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不待发于远县,而临淄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鬬鸡、走狗、六博、阘鞠。临淄之涂,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挥汗成雨。夫韩、魏之所以重畏秦者,为与秦接境壤也。兵出而相当,不十日而战,胜存亡之机决矣。韩、魏战而胜秦,则兵半折,四境不守;战而不胜,则国已危亡随其后;是故韩、魏之所以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今秦之攻齐则不然,倍韩、魏之地,过卫阳晋之道,经乎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比行,百人守险,千人不敢过也。秦虽欲深入则狼顾,恐韩、魏之议其后也,是故恫疑、虚喝、骄矜而不敢进,则秦之不能害齐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无柰齐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群臣之计过也。今无臣事秦之名而有强国之宝,臣是故愿大王少留意计之!」齐王许之。
  
   乃西南说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强国也,地方六千余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强则秦弱,秦强则楚弱,其势不两立。故为大王计,莫如从亲以孤秦。臣请令山东之国奉四时之献,以承大王之明诏;委社稷,奉宗庙,练士厉兵,在大王之所用之。故从亲则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则楚割地以事秦,此两策者相去远矣,大王何居焉?」楚王亦许之。
  
   于是苏秦为从约长,幷相六国,北报赵,车骑辎重拟于王者。
  * 齐威王薨,子宣王辟强立;知成侯卖田忌,乃召而复之。
  * 燕文公薨,子易王立。
  * 卫成侯薨,子平侯立。
  
  显王三十七年(己丑、前三三二年)
  
  * 秦惠王使犀首欺齐、魏,与共伐赵,以败从约。赵肃侯让苏秦,苏秦恐,请使燕,必报齐。苏秦去赵而从约皆解。赵人决河水以灌齐、魏之师,齐、魏之师乃去。
  
  * 魏以阴晋为和于秦,实华阴。
  * 齐王伐燕,取十城;已而复归之。
  
  显王三十九年(辛卯、前三三O年)
  
  * 秦伐魏,围焦、曲沃。魏入少梁、河西地于秦。
  
  显王四十年(壬辰、前三二九年)
  
  * 秦伐魏,渡河,取汾阴、皮氏,拔焦。
  * 楚威王薨,子怀王槐立。
  * 宋公剔成之弟偃袭攻剔成;剔成奔齐,偃自立为君。
  
  显王四十一年(癸巳、前三二八年)
  
  * 秦公子华、张仪帅师围魏蒲阳,取之。张仪言于秦王,请以蒲阳复与魏,而使公子繇质于魏。仪因说魏王曰:「秦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无礼于秦。」魏因尽入上郡十五县以谢焉。张仪归而相秦。
  
  显王四十二年(甲午、前三二七年)
  
  * 秦县义渠,以其君为臣。
  * 秦归焦、曲沃于魏。
  
  显王四十三年(乙未、前三二六年)
  
  * 赵肃侯薨,子武灵王立;置博闻师三人,左、右司过三人,先问先君贵臣肥义,加其秩。
  
  显王四十四年(丙申、前三二五年)
  
  * 夏,四月,戊午,秦初称王。
  
  * 卫平侯薨,子嗣君立。卫有胥靡亡之魏,因为魏王之后治病。嗣君闻之,请以五十金买之。五反,魏不与,乃以左氏易之。左右谏曰:「夫以一都买一胥靡,可乎?」嗣君曰:「非子所知也!夫治无小,乱无大。法不立,诛不必,虽有十左氏,无益也。法立,诛必,失十左氏,无害也。」魏王闻之曰:「人主之欲,不听之不祥。」因载而往,徒献之。
  
  显王四十五年(丁酉、前三二四年)
  
  * 秦张仪帅师伐魏,取陕。
  
  * 苏秦通于燕文公之夫人,易王知之。苏秦恐,乃说易王曰:「臣居燕不能使燕重,而在齐则燕重。」易王许之。乃伪得罪于燕而奔齐,齐宣王以为客卿。苏秦说齐王高宫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以敝齐而为燕。
  
  显王四十六年(戊戌、前三二三年)
  
  * 秦张仪及齐、楚之相会啮桑。
  
  * 韩、燕皆称王。赵武灵王独不肯,曰:「无其实,敢处其名乎!」令国人谓己曰君。
  
  显王四十七年(己亥、前三二二年)
  
  * 秦张仪自啮桑还而免相,相魏。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效之;魏王不听。秦王伐魏,取曲沃、平周,复阴厚张仪益甚。
  
  显王四十八年(庚子、前三二一年)
  
  * 王崩,子慎靓王定立。
  * 燕易王薨,子哙立。
  
  * 齐王封田婴于薛,号曰靖郭君。靖郭君言于齐王曰:「五官之计,不可不日听而数览也。」王从之;已而厌之,悉以委靖郭君。靖郭君由是得专齐之权。
  
   靖郭君欲城薛,客谓靖郭君曰:「君不闻海大鱼乎?网不能止,钩不能牵,荡而失水,则蝼蚁制焉。今夫齐,亦君之水也。君长有齐,奚以薛为!苟为失齐,虽隆薛之城到于天,庸足恃乎!」乃不果城。
  
   靖郭君有子四十人,其贱妾之子曰文。文通傥饶智略,说靖郭君以散财养士。靖郭君使文主家待宾客,宾客争誉其美,皆请靖郭君以文为嗣。靖郭君卒,文嗣为薛公,号曰孟尝君。孟尝君招致诸侯游士及有罪亡人,皆舍业厚遇之,存救其亲戚,食客常数千人,各自以为孟尝君亲己,由是孟尝君之名重天下。
  
  臣光曰:君子之养士,以为民也。易曰:「圣人养贤,以及万民。」夫贤者,其德足以敦化正俗,其才足以顿纲振纪,其明足以烛微虑远,其强足以结仁固义;大则利天下,小则利一国。是以君子丰禄以富之,隆爵以尊之;养一人而及万人者,养贤之道也。今孟尝君之养士也,不恤智愚,不择臧否,盗其君之禄,以立私党,张虚誉,上以侮其君,下以蠹其民,是奸人之雄也,乌足尚哉!书曰:「受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此之谓也。
  
  * 孟尝君聘于楚,楚王遗之象床。登徒直送之,不欲行,谓孟尝君门人公孙戌曰:「象床之直千金,苟伤之毫发,则卖妻子不足偿也。足下能使仆无行者,有先人之宝剑,愿献之。」公孙戌许诺,入见孟尝君曰:「小国所以皆致相印于君者,以君能振达贫穷,存亡继绝,故莫不悦君之义,慕君之廉也。今始至楚而受象床,则未至之国将何以待君哉!」孟尝君曰:「善。」遂不受。公孙戌趋去,未至中闺,孟尝君召而反之,曰:「子何足之高,志之扬也?」公孙戌以实对。孟尝君乃书门版曰:「有能扬文之名,止文之过,私得宝于外者,疾入谏!」
  
  臣光曰:孟尝君可谓能用谏矣。苟其言之善也,虽怀诈谖之心,犹将用之,况尽忠无私以事其上乎!诗云:「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孟尝君有焉。
  
  * 韩宣惠王欲两用公仲、公叔为政,问于缪留。对曰:「不可。晋用六卿而国分;齐简公用陈成子及阚止而见杀;魏用犀首、张仪而西河之外亡。今君两用之,其多力者内树党,其寡力者藉外权。群臣有内树党以骄主,有外为交以削地,君之国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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