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化生活>> 演义说部>> 蔡东藩 Cai Dongfan   中国 China   近代中国   (1877年1945年3月)
民国演义
  【图书简介】 - 民国演义(插图本 上下)
  
  治世有是非,浊世无是非。夫浊世亦曷尝无是非哉?弊在以非为是,以是为非,群言厖杂,无所适从,而是非遂颠倒而不复明。昔孔子作《春秋》,孟子距杨墨,笔削谨严,辩论详核,其足以维持世道者,良非浅尠,故后世以圣贤称之。至秦汉以降,专制日甚,文网繁密,下有清议,偶触忌讳,即罹刑辟。世有明哲,亦何苦自拚生命,与浊世争论是非乎?故非经一代易姓,从未有董狐直笔,得是是非非之真相。即愤时者忍无可忍,或托诸歌咏,或演成稗乘,美人香草,聊写忧思,《水浒》、《红楼》,无非假托,明眼人取而阅之,钩深索隐,煞费苦心,尚未能洞烛靡遗,而一孔之士,固无论已。今日之中华民国,一新旧交替之时代也,旧者未必尽非,而新者亦未必尽是。自纪元以迄于兹,朝三暮四,变幻靡常,忽焉以为是,忽焉以为非,又忽焉而非者又是,是者又非,胶胶扰扰,莫可究诘,绳以是非之正轨,恐南其辕而北其辙,始终未能达到也。回忆辛亥革命,全国人心,方以为推翻清室,永除专制,此后得享共和之幸福,而不意狐埋狐搰,迄未有成。袁氏以牢笼全国之材智,而德不足以济之,醉心帝制,终归失败,且反酿成军阀干政之渐,贻祸国是。黎、冯相继,迭被是祸,以次下野。东海承之,处积重难返之秋,当南北分争之际,各是其是,各非其非,豆萁相煎,迄无宁岁,是岂不可以已乎?所幸《临时约法》,绝而复苏,人民之言论自由,著作自由,尚得蒙约法上之保障。草茅下士,就见闻之所及,援笔直陈,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此则犹受共和之赐,而我民国之不绝如缕,未始非赖是保存也。窃不自揣,谨据民国纪元以来之事实,依次演述,分回编纂,借说部之体裁,写当代之状况,语皆有本,不敢虚诬,笔愧如刀,但凭公理。我以为是者,人以为非,听之可也;我以为非者,人以为是,听之亦可也。危言乎?卮言乎?敢以质诸海内大雅。中华民国十年一月古越东颿自识于临江书舍。《民国通俗演义》,一至三集,吾友蔡子东藩所著。蔡子嗜报纸有恒性,蒐集既富,编著乃详,益以文笔之整饬,结构之精密,故成一完善之史学演义,出版后不胫而走遍天下。会文堂主人以蔡作断自民九,去今十稔,不可以无续,乃商之于余,属继撰四五两集,自民九李纯自杀案始,迄民十七国民政府统一全国为止,凡四十回为一集,每集都三十万言。余无似,年来奔走军政界,谋升斗之食,笔政久荒,俗尘满腹,而资料之采集,又极烦苦,率尔操觚,勉以报命,宁贻笑于大方,恐取诮于狗尾,蔡子闻之,得毋哂其譾陋?民国十八年五月东越许厪父。
  
  【作者简介】 - 民国演义(插图本 上下)
  
  蔡东藩,浙江萧山人。1890年考中秀才。1910年赴北京朝考得中,分发福建,以知县候补,因不满官场恶习,于1911年称病归里。其后长期以写作和在小学教书为生。抗日战争爆发,他不愿意在日寇的刺刀下生活,辗转避难,颠沛流离,逝世于抗战胜利前夕。清朝末年,严复、夏曾佑等人看中小说的巨大社会教化作用,企图借小说宣传变法维新思想;戊戌政变后,梁启超流亡海外,创办《新小说》杂志,提倡“小说界革命”。自此,小说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包括“历史演义”在内的各种小说风起云涌。民国时期,此风相船,小说创作日趋势繁荣。蔡东藩是个爱国者,他为武昌起义、共和初建兴奋过,欢呼过,但不久即遭逢袁世凯窃国。蔡东藩幽愤时事,立志“借说部体裁,演历史故事”,以历史小说作为救国工具。自1916年至1926年的10年间,他夜以继日,笔耕不辍,陆续写成中国历代通俗演义11部,1040回,以小说形式再现了上起秦始皇,下讫民国的2166年间的中国历史,加上另撰的《西太后演义》,总计约七百余万字,成为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历史演义作家。出版以后,迅速风行,多次再版。
  
  【图书目录】 - 民国演义(插图本 上下)
  
  第一回 揭大纲全书开始 乘巨变故老重来
  
  第二回 黎都督复函拒使 吴军统被刺丧元
  
  第三回 奉密令冯国璋逞威 举总统孙中山就职
  
  第四回 复民权南京开幕 抗和议北伐兴师
  
  第五回 彭家珍狙击宗社党 段祺瑞倡率请愿团
  
  第六回 许优待全院集议 允退位民国造成
  
  第七回 请瓜代再开选举会 迓专使特辟正阳门
  
  第八回 变生不测蔡使遭惊 喜如所期袁公就任
  
  第九回 袁总统宣布约法 唐首辅组织阁员
  
  第十回 践夙约一方解职 借外债四国违言
  
  第十一回 商垫款熊秉三受谤 拒副署唐少川失踪
  
  第十二回 组政党笑评新总理 嗾军人胁迫众议员
  
  第十三回 统中华釐订法规 征西藏欣闻捷报
  
  第十四回 张振武赴京伏法 黎宋卿通电辨诬
  
  第十五回 孙黄并至协定政纲 陆赵递更又易总理
  
  第十六回 祝国庆全体胪欢 窃帝号外蒙抗命
  
  第十七回 示协约惊走梁如浩 议外交忙煞陆子欣
  
  第十八回 忧中忧英使索复文 病上病清后归冥□
  
  第十九回 竞选举党人滋闹 斥时政演说招尤
  
  第二十回 宋教仁中弹捐躯 应桂馨泄谋拘案
  
  第二十一回 讯凶犯直言对簿 延律师辩讼盈庭
  
  第二十二回 案情毕现几达千言 宿将暴亡又弱一个
  
  第二十三回 开国会举行盛典 违约法擅签合同
  
  第二十四回 争借款挑是翻非 请改制弄巧成拙
  
  第二十五回 烟沈黑幕空具弹章 变起白狼构成巨祸
  
  第二十六回 暗杀党骈诛湖北 讨袁军竖帜江西
  
  第二十七回 战湖口李司令得胜 弃江宁程都督逃生
  
  第二十八回 劝退位孙袁交恶 告独立皖粤联镳
  
  第二十九回 郑汝成力守制造局 陈其美战败春申江
  
  第三十回 占督署何海鸣弄兵 让炮台钮永建退走
  
  第三十一回 逐党人各省廓清 下围城三日大掠
  
  第三十二回 尹昌衡回定打箭炉 张镇芳怯走驻马店
  
  第三十三回 遭弹劾改任国务员 冒公民胁举大总统
  
  第三十四回 踵事增华正式受任 争权侵法越俎遣员
  
  第三十五回 拒委员触怒政府 借武力追索证书
  
  第三十六回 促就道副座入京 避要路兼督辞职
  
  第三十七回 罢国会议员回籍 行婚礼上将续姻
  
  第三十八回 让主权孙部长签约 失盛誉熊内阁下台
  
  第三十九回 逞阴谋毒死赵智庵 改约法进相徐东海
  
  第四十回 返老巢白匪毙命 守中立青岛生风
  
  第四十一回又谋世袭内府藏名 恋私财外交启衅
  
  第四十二回 廿一款恃强索诺 十九省拒约联名
  
  第四十三回 榻前会议忍辱陈词 最后通牒恃威恫吓
  
  第四十四回 忍签约丧权辱国 倡改制立会筹安
  
  第四十五回 贺振雄首劾祸国贼 罗文干立辞检察厅
  
  第四十六回 情脉脉洪姨进甘言 语詹詹徐相陈苦口
  
  第四十七回 袁公子坚请故军统 梁财神发起请愿团
  
  第四十八回 义儿北上引侣呼朋 词客南来直声抗议
  
  第四十九回 竞女权喜赶热闹场 征民意咨行组织法
  
  第五十回 逼故宫劝除帝号 传密电强胁舆情
  
  第五十一回 遇刺客险遭毒手 访名姝相见倾心
  
  第五十二回 伪交欢挟妓侑宴 假反目遣眷还乡
  
  第五十三回 五公使警告外交部 两刺客击毙镇守官
  
  第五十四回 京邸被搜宵来虎吏 津门饯别夜赠骊歌
  
  第五十五回 胁代表迭上推戴书 颁申令接收皇帝位
  
  第五十六回 贿内廷承办大典 结宫眷入长女官
  
  第五十七回 云南省宣告独立 丰泽园筹议军情
  
  第五十八回 庆纪元于夫人闹宴 仍正朔唐都督誓师
  
  第五十九回 声罪致讨檄告中原 构怨兴兵祸延邻省
  
  第六十回 泄秘谋拒绝卖国使 得密书发生炸弹案
  
  第六十一回 争疑案怒批江朝宗 督义旅公推刘显世
  
  第六十二回 侍宴乞封两姨争宠 轻装观剧万目评花
  
  第六十三回 洪宠妃卖情庇女党 陆将军托病见亲翁
  
  第六十四回 暗刺明讥冯张解体 邀功争宠川蜀鏖兵
  
  第六十五回 龙觐光孤营受困 陆荣廷正式兴师
  
  第六十六回 埋伏计连败北军 警告书促开大会
  
  第六十七回 撤除帝制洪宪销沉 怅断皇恩群姬环泣
  
  第六十八回 迫退位袁项城丧胆 闹会场颜启汉行凶
  
  第六十九回 伪独立屈映光弄巧 卖旧友蔡乃煌受刑
  
  第七十回 段合肥重组内阁 冯河间会议南京
  
  第七十一回 陈其美中计被刺 陆建章缴械逃生
  
  第七十二回 好迁怒陈妻受谴 硬索款周妈生嗔
  
  第七十三回 论父病互斗新华宫 托家事做完皇帝梦
  
  第七十四回 殉故主留遗绝命书 结同盟抵制新政府
  
  第七十五回 袁公子扶榇归故里 李司令集舰抗中央
  
  第七十六回 段芝泉重组阁员 龙济光久延战祸
  
  第七十七回 撤军院复归统一 开国会再造共和
  
  第七十八回 举副座冯华甫当选 返上海黄克强病终
  
  第七十九回 目断乡关伟人又殁 衅开府院政客交争
  
  第八十回 议宪法致生内讧 办外交惹起暗潮
  
  第八十一回 绝邦交却回德使 攻督署大闹蜀城
  
  第八十二回 托公民捣乱众议院 请改制哗聚督军团
  
  第八十三回 应电召辫帅作调人 撤国会军官甘副署
  
  第八十四回 偕老友带兵入京 叩故宫夤夜复辟
  
  第八十五回 梁鼎芬造府为说客 黎元洪假馆作寓公
  
  第八十六回 誓马厂受推总司令 战廊房击退辫子军
  
  第八十七回 张大帅狂奔外使馆 段总理重组国务员
  
  第八十八回 代总统启节入都 投照会决谋宣战
  
  第八十九回 筹军饷借资东国 遣师旅出击南湘
  
  第九十回 傅良佐弃城避敌 段祺瑞卸职出都
  
  第九十一回 会津门哗传主战声 阻蚌埠折回总统驾
  
  第九十二回 遣军队冯河间宣战 劫兵械徐树铮逞谋
  
  第九十三回 下岳州前军克敌 复长沙迭次奏功
  
  第九十四回 为虎作伥再借外债 困龙失势自乞内援
  
  第九十五回 闻俄乱筹备国防 集日员会商军约
  
  第九十六回 任大使专工取媚 订合同屡次贷金
  
  第九十七回 逞辣手擅毙陆建章 颁电文隐斥段祺瑞
  
  第九十八回 举总统徐东海当选 申别言冯河间下台
  
  第九十九回 应首选发表宣言书 借外债劝告军政府
  
  第一百回 呼奥援南北谋统一 庆战胜中外并胪欢
  
  第一百一回 集灵囿再开会议 上海滩悉毁存烟
  
  第一百二回 赞和局李督军致疾 示战电唐代表生□
  
  第一百三回 集巴黎欣逢盛会 争胶澳勉抗强权
  
  第一百四回 两代表沪渎续议 众学生都下争哗
  
  第一百五回 遭旁殴章宗祥受伤 逾后垣曹汝霖奔命
  
  第一百六回 春申江激动诸团体 日本国殴辱留学生
  
  第一百七回 停会议拒绝苛条 徇外情颁行禁令
  
  第一百八回 迫公愤沪商全罢市 留总统国会却咨文
  
  第一百九回 乘俄乱徐树铮筹边 拒德约陆徵祥通电
  
  第一百十回 罢参战改设机关 撤自治收回藩属
  
  第一百十一回 易总理徐靳合谋 宴代表李王异议
  
  第一百十二回 领事官袒凶调舰队 特别区归附进呈文
  
  第一百十三回 对日使迭开交涉 为鲁案公议复书
  
  第一百十四回 挑滇衅南方分裂 得俄牒北府生疑
  
  第一百十五回 张敬尧弃城褫职 吴佩孚临席摅词
  
  第一百十六回 罢小徐直皖开战衅 顾大局江浙庆和平
  
  第一百十七回 吴司令计败段芝贵 王督军诱执吴光新
  
  第一百十八回 闹京畿两路丧师 投使馆九人避祸
  
  第一百十九回 日公使保留众罪犯 靳总理会叙两亲翁
  
  第一百二十回 废旧约收回俄租界 拚余生惊逝李督军
  
  第一百二十一回 月色昏黄秀山戕命 牌声历碌抚万运筹
  
  第一百二十二回 真开心帮办扶正 假护法军府倒霉
  
  第一百二十三回 莫荣新养痈遗患 陈炯明负义忘恩
  
  第一百二十四回 疑案重重督军自戕 积金累累巡阅殃民
  
  第一百二十五回 赵炎午起兵援鄂 梁任公驰函劝吴
  
  第一百二十六回 取岳州吴赵鏖兵 演会戏陆曹争艳
  
  第一百二十七回 醋海多波大员曳尾 花魁独占小吏出头
  
  第一百二十八回 澡吏厨官仕途生色 叶虎梁燕交系弄权
  
  第一百二十九回 争鲁案外交失败 攻梁阁内讧开场
  
  第一百三十回 强调停弟兄翻脸 争权利姻娅失欢
  
  第一百三十一回 启争端兵车络绎 肆辩论函电交驰
  
  第一百三十二回 警告频施使团作对 空言无补总统为难
  
  第一百三十三回 唱凯旋终息战祸 说法统又起政潮
  
  第一百三十四回 徐东海被迫下野 黎黄陂受拥上台
  
  第一百三十五回 受拥戴黎公复职 议撤兵张氏求和
  
  第一百三十六回 瘸围公府陈逆干纪 避军舰总理蒙尘
  
  第一百三十七回 三军舰背义离黄浦 陆战队附逆陷长洲
  
  第一百三十八回 离广州乘桴论时务 到上海护法发宣言
  
  第一百三十九回 失名城杨师战败 兴大狱罗氏蒙嫌
  
  第一百四十回 朱培德羊城胜敌 许崇智福建鏖兵
  
  第一百四十一回 发宣言孙中山回粤 战北江杨希闵奏功
  
  第一百四十二回 臧致平困守厦门 孙中山讨伐东江
  
  第一百四十三回 战博罗许崇智受困 截追骑范小泉建功
  
  第一百四十四回 昧先机津浦车遭劫 急兄仇抱犊崮被围
  
  第一百四十五回 避追剿肉票受累 因外交官匪议和
  
  第一百四十六回 吴佩孚派兵入四川 熊克武驰军袭大足
  
  第一百四十七回 杨春芳降敌陷泸州 川黔军力竭失重庆
  
  第一百四十八回 朱耀华乘虚袭长沙 鲁涤平议和诛袁植
  
  第一百四十九回 救后路衡山失守 争关余外使惊惶
  
  第一百五十回 发宣言改组国民党 急北伐缓攻陈炯明
  
  第一百五十一回 下辣手车站劫印 讲价钱国会争风
  
  第一百五十二回 大打武议长争总理 小报复政客失阁席
  
  第一百五十三回 宴中兴孙美瑶授首 窜豫东老洋人伏诛
  
  第一百五十四回 养交涉遗误佛郎案 巧解释轻回战将心
  
  第一百五十五回 识巧计刘湘告大捷 设阴谋孙督出奇兵
  
  第一百五十六回 失厦门臧杨败北 进仙霞万姓哀鸣
  
  第一百五十七回 受贿托倒戈卖省 结去思辞职安民
  
  第一百五十八回 假纪律浙民遭劫 真变化卢督下台
  
  第一百五十九回 石青阳团结西南 孙中山宣言北伐
  
  第一百六十回 筹军饷恢复捐官法 结内应端赖美人兵
  治世有是非,浊世无是非。夫浊世亦曷尝无是非哉?弊在以非为是,以是为非,群言厖杂,无所适从,而是非遂颠倒而不复明。昔孔子作《春秋》,孟子距杨墨,笔削谨严,辩论详核,其足以维持世道者,良非浅尠,故后世以圣贤称之。至秦汉以降,专制日甚,文网繁密,下有清议,偶触忌讳,即罹刑辟。世有明哲,亦何苦自拚生命,与浊世争论是非乎?故非经一代易姓,从未有董狐直笔,得是是非非之真相。即愤时者忍无可忍,或托诸歌咏,或演成稗乘,美人香草,聊写忧思,《水浒》、《红楼》,无非假托,明眼人取而阅之,钩深索隐,煞费苦心,尚未能洞烛靡遗,而一孔之士,固无论已。今日之中华民国,一新旧交替之时代也,旧者未必尽非,而新者亦未必尽是。自纪元以迄于兹,朝三暮四,变幻靡常,忽焉以为是,忽焉以为非,又忽焉而非者又是,是者又非,胶胶扰扰,莫可究诘,绳以是非之正轨,恐南其辕而北其辙,始终未能达到也。回忆辛亥革命,全国人心,方以为推翻清室,永除专制,此后得享共和之幸福,而不意狐埋狐搰,迄未有成。袁氏以牢笼全国之材智,而德不足以济之,醉心帝制,终归失败,且反酿成军阀干政之渐,贻祸国是。黎、冯相继,迭被是祸,以次下野。东海承之,处积重难返之秋,当南北分争之际,各是其是,各非其非,豆萁相煎,迄无宁岁,是岂不可以已乎?所幸《临时约法》,绝而复苏,人民之言论自由,著作自由,尚得蒙约法上之保障。草茅下士,就见闻之所及,援笔直陈,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此则犹受共和之赐,而我民国之不绝如缕,未始非赖是保存也。窃不自揣,谨据民国纪元以来之事实,依次演述,分回编纂,借说部之体裁,写当代之状况,语皆有本,不敢虚诬,笔愧如刀,但凭公理。我以为是者,人以为非,听之可也;我以为非者,人以为是,听之亦可也。危言乎?卮言乎?敢以质诸海内大雅。中华民国十年一月古越东颿自识于临江书舍。
  《民国通俗演义》,一至三集,吾友蔡子东藩所著。蔡子嗜报纸有恒性,蒐集既富,编著乃详,益以文笔之整饬,结构之精密,故成一完善之史学演义,出版后不胫而走遍天下。会文堂主人以蔡作断自民九,去今十稔,不可以无续,乃商之于余,属继撰四五两集,自民九李纯自杀案始,迄民十七国民政府统一全国为止,凡四十回为一集,每集都三十万言。余无似,年来奔走军政界,谋升斗之食,笔政久荒,俗尘满腹,而资料之采集,又极烦苦,率尔操觚,勉以报命,宁贻笑于大方,恐取诮于狗尾,蔡子闻之,得毋哂其譾陋?
  民国十八年五月东越许厪父。
第一回 揭大纲全书开始 乘巨变故老重来
  鄂军起义,各省响应,号召无数兵民,造成一个中华民国。什么叫作民国呢?民国二字,与帝国二字相对待。从前的中国,是皇帝主政,所有神州大陆,但教属诸一皇以下,简直与自己的家私一般,好一代两代承袭下去。自从夏禹以降,传到满清,中间虽几经革命,几经易姓,究不脱一个皇帝范围。小子生长清朝,犹记得十年以前,无论中外,统称我国为大清帝国。到了革命以后,变更国体,于是将帝字废去,换了一个民字。帝字是一人的尊号,民字是百姓的统称。一人当国,人莫敢违,如或贤明公允,所行政令,都惬人心,那时国泰民安,自然至治。怎奈创业的皇帝,或有几个贤明,几个公允,传到子子孙孙,多半昏愦糊涂,暴虐百姓,百姓受苦不堪,遂铤而走险,相聚为乱,所以历代相传,总有兴亡。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从古无不灭的帝家。近百年来,中外人士,究心政治,统说皇帝制度,实是不良,欲要一劳永逸,除非推翻帝制,改为民主不可。依理而论,原说得不错。皇帝专制,流弊甚多,若改为民主,虽未尝无总统,无政府,但总统由民选出,政府由民组成,当然不把那昏愦糊涂的人物,公举起来。况且民选的总统,民组的政府,统归人民监督;一国中的立法权,又属诸人民,总统与政府,只有一部分的行政权,不能违法自行,倘或违法,便是叛民,民得弹劾质问,并可将他捽去。这种新制度,既叫作民主国体,又叫作共和国体,真所谓大道为公,最好没有的了。原是无上的政策,可惜是纸上空谈,不见实行。
  小子每忆起辛亥年间,一声霹雳,发响武昌,全国人士,奔走呼应,仿佛是痴狂的样儿。此时小子正寓居沪上,日夕与社会相接,无论绅界学界,商界工界,没一个不喜形于色,听得民军大胜,人人拍手,个个腾欢,偶然民军小挫,便都疾首蹙额,无限忧愁。因此绅界筹饷,学界募捐,商界工界,情愿歇去本业,投身军伍,誓志灭清,甚至娇娇滴滴的女佳人,也居然想做花木兰、梁红玉,组织甚么练习团、竞进社、后援会、北伐队,口口女同胞,声声女英雄,闹得一塌糊涂。还有一班超等名伶、时髦歌妓,统乘此大出风头,借着色艺,醵赀助饷,看他宣言书,听他演说谈,似乎这爱国心,已达沸点,若从此坚持到底,不但衰微的满清,容易扫荡,就是东西两洋的强国,也要惊心动魄,让我一筹呢。中国人热度只有五分钟,外人怕我什么,况当时募捐助饷的人物,或且藉名中饱,看似可喜,实是可恨。老天总算做人美,偏早生了一个孙中山,又生了一个黎黄陂,并且生了一个袁项城,趁这清祚将绝的时候,要他三人出来作主,干了一番掀天动地的事业,把二百六七十年的清室江山,一古脑儿夺还,四千六百多年的皇帝制度,一古脑儿扫清。我国四万万同胞,总道是民国肇兴,震铄今古,从此光天化日,函夏无尘,大家好安享太平了。当时我也有此妄想。
  谁知民国元二年,你也集会,我也结社,各自命为政党,分门别户,互相诋诽,已把共和二字,撇在脑后,当时小子还原谅一层,以为破坏容易,建设较难,各人有各人的意见,表面上或是分党,实际上总是为公,倘大众竞争,辩出了一种妥当的政策,实心做去,岂非是愈竞愈进么?故让一步。无如聚讼哓哓,总归是没有辩清,议院中的议员,徒学了刘四骂人的手段,今日吵,明日闹,把笔墨砚瓦,做了兵械,此抛彼掷,飞来飞去,简直似孩儿打架,并不是政客议事,中外报纸,传为笑谈。那足智多能的袁项城,看议会这般胡闹,料他是没有学识,没有能耐,索性我行我政,管什么代议不代议,约法不约法,党争越闹得厉害,项城越笑他庸騃,后来竟仗着兵力,逐去议员,取消国会。东南民党,与他反对,稍稍下手,已被他四面困住,无可动弹,只好抱头鼠窜,不顾而逃。袁项城志满心骄,遂以为人莫余毒,竟欲将辛苦经营的中华民国,据为袁氏一人的私产。可笑那热中人士,接踵到来,不是劝进,就是称臣,向时倡言共和,至此反盛称帝制。不如是,安得封侯拜爵?斗大的洪宪年号,抬出朝堂,几乎中华民国,又变作袁氏帝国。偏偏人心未死,西南作怪,酝酿久之,大江南北,统飘扬这五色旗,要与袁氏对仗。甚至袁氏左右,无不反戈,新华宫里,单剩了几个娇妾,几个爱子,算是奉迎袁皇帝。看官!你想这袁皇帝尚能成事么?皇帝做不成,总统都没人承认,把袁氏气得两眼翻白,一命呜呼。祸由自取。
  副总统黎黄陂,援法继任,仍然依着共和政体,敷衍度日。黄陂本是个才不胜德的人物,仁柔有余,英武不足;那班开国元勋,及各省丘八老爷,又不服他命令,闹出了一场复辟的事情。冷灰里爆出热栗子,不消数日,又被段合肥兴兵致讨,将共和两字,掩住了复辟两字。宣统帝仍然逊位,黎黄陂也情愿辞职,冯河间由南而北,代任总统,段居首揆。西南各督军,又与段交恶,双方决裂,段主战,冯主和,府院又激成意气,弄到和不得和,战无可战,徒落得三湘七泽,做了南北战争的磨中心,忽而归北,忽而归南,扰扰年余,冯、段同时下野。徐氏继起,因资望素崇,特地当选,任为总统。他是个文士出身,不比那袁、黎、冯三家,或出将门,或据军阀,虽然在前清时代,也曾做过东三省制军,复入任内阁协理,很是有点阅历,有些胆识;究竟他惯用毛锥,没有什么长枪大戟,又没有什么虎爪狼牙,只把那老成历练四字,取了总统的印信,论起势力,且不及段合肥、冯河间。河间病殁,北洋派的武夫系,自然推合肥为领袖,看似未握重权,他的一举一动,实有足踏神京、手掌中原的气焰。隆隆者灭,炎炎者绝,段氏何未闻此言?麾下一班党羽,组成一部安福系,横行北方,偌大一个徐总统,哪里敌得过段党。段党要甚么,徐总统只好依他甚么,勉勉强强的过了年余,南北的恶感,始终未除,议和两代表,在沪上驻足一两年,并没有一条议就,但听得北方武夫系,及辽东胡帅,又联结八省同盟,与安福系反对起来,京畿又做了战场,安福部失败,倒脸下台,南方也党派纷争,什么滇系,什么桂系,什么粤系,口舌不足,继以武力。蜂采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咳!好好一座中国江山,被这班强有力的大人先生,闹到四分五裂,不可究诘,共和在哪里?民主在哪里?转令无知无识的百姓,反说是前清制度,没有这般瞎闹,暗地里怨悔得很。小子虽未敢作这般想,但自民国纪元,到了今日,模模糊糊的将及十年,这十年内,苍狗白云,几已演出许多怪状,自愧没有生花笔,粲莲舌,写述历年状况,唤醒世人痴梦。篝灯夜坐,愁极无聊,眼睁睁的瞧着砚池,尚积有几许剩墨,砚池旁的秃笔,也跃跃欲动,令小子手中生痒,不知不觉的检出残纸,取了笔,醮了墨,淋淋漓漓,潦潦草草的写了若干言,方才倦卧。明早夜间,又因余怀未尽,续写下去,一夕复一夕,一帙复一帙,居然积少成多,把一肚皮的陈油败酱,尽行发出。哈哈!这也是穷措大的牢骚,书呆子的伎俩,看官不要先笑,且看小子笔下的谰言!这二千余言,已把民国十年的大纲,笼罩无遗,直是一段好楔子。
  话说清宣统三年八月十九日,湖北省会的武昌城,所有军士,竟揭竿起事,倡言革命。清总督瑞澂,及第八镇统制张彪,都行了三十六着的上着,溜了出去,逃脱性命。从革命开始,是直溯本源。革命军公推统领,请出一位黎协统来,做了都督,黎协统名元洪,字宋卿;湖北黄陂县人,曾任二十一混成协统领。既受任为革命军都督,免不得抵拒清廷,张起独立旗,打起自由鼓,堂堂正正,与清对垒。第一次出兵,便把汉阳占住,武汉联络,遂移檄各省,提出“民主”两字,大声呼号。清廷的王公官吏,吓得魂飞天外,急忙派陆军大臣荫昌,督率陆军两镇,自京出发,一面命海军部加派兵轮,饬海军提督萨镇冰,督赴战地,并令水师提督程允和,带领长江水师,即日赴援。不到三五日,又起用故宫保袁世凯为湖广总督,所有该省军队,及各路援军,统归该督节制,就如荫昌、萨镇冰所带水陆各军,亦得由袁世凯会同调遣。看官!你想袁宫保世凯,是清朝摄政王载沣的对头,宣统嗣位,载沣摄政,别事都未曾办理,先把那慈禧太后宠任的袁宫保,黜逐回籍,虽乃兄光绪帝,一生世不能出头,多半为老袁所害,此时大权在手,应该为乃兄雪恨,事俱详见《清史演义》。本书为《清史演义》之续,故不加详述,只含浑说过。但也未免躁急一点。袁宫保的性情,差不多是魏武帝,宁肯自己认错,闭门思过?只因载沣得势,巨卵不能敌石,没奈何退居项城,托词养疴,日与娇妻美妾,诗酒调情,钓游乐性,大有理乱不知、黜涉不闻的情状。若非革命军起,倒也优游卒岁,不致播恶。及武昌起义,又欲起用这位老先生,这叫做退即坠渊,进即加膝,无论如何长厚,也未免愤愤不平,何况这机变绝伦的袁世凯呢?单就袁世凯提论。因此书章法,要请此公作主,所以特别评叙。且荫昌是陆军大臣,既已派他督师,不应就三日内,复起用这位袁宫保,来与荫昌争权,眼见得清廷无人,命令颠倒,不待各省响应,已可知清祚不腊了。这数语是言清廷必亡,袁项城只贪天之功,以为己力耳。清廷起用袁公的诏旨,传到项城,袁公果不奉诏,覆称足疾未愈,不能督师。载沣却也没法,只促荫昌南下,规复武汉。荫昌到了信阳州,竟自驻扎,但饬统带马继增等,进至汉口。黎都督也发兵抵御,双方逼紧,你枪我弹,对轰了好几次,互有击伤。萨军门带着海军,鸣炮助威,民军踞住山上,亦开炮还击,萨舰从下击上,非常困难,民军从上击下,却很容易。突然间一声炮响,烟迷汉水,把萨氏所领的江元轮船,打成了好几个窟窿,各舰队相率惊骇,纷纷逃散,江元舰也狼狈遁去,北军顿时失助,被民军掩击一阵,杀得七零八落,慌忙逃还。两下里胜负已分,民军声威大震。黄州府、淝阳州、宣阳府等处,乘机响应,遍竖白旗。到了八月三十日,湖南也独立了,清巡抚余诚格遁去。九月三日,陕西又独立了,清巡抚钱能训,自刎不死,由民军送他出境。越五日,山西又独立了,清巡抚陆锺琦,閤家殉难。嗣是江西独立、云南独立、贵州独立、民军万岁、民国万岁的声音,到处传响,警报飞达清廷,与雪片相似,可怜这位摄政王载沣,急得没法,只哭得似泪人儿一般。
  内阁总理庆亲王奕劻,内阁协理大臣徐世昌,本是要请老袁出山,至此越加决意,同在摄政王载沣前,力保老袁,乃再命袁世凯为钦差大臣,所有赴援的海陆各军,并长江水师,统归节制。又命冯国璋总统第一军,段祺瑞总统第二军,也归袁世凯节制调遣。老袁接着诏命,仍电复:“足疾难痊,兼且咳嗽,请别简贤能,当此重任”等语。将军欲以巧胜人,盘马弯弓故不发。那时清廷上下,越加惶急,亟由老庆同徐世昌,写了诚诚恳恳的专函,命专员阮忠枢,赍至信阳,交与荫昌,令他亲至袁第,当面敦促。荫昌自然照办,即日驰往项城,与老袁晤谈,缴出京信,由老袁展阅。老袁瞧毕,微微一笑道:“急时抱佛脚,恐也来不及了。”荫昌又提出公谊私情,劝勉一番,于是老袁才慨然应允,指日起程。荫昌欣然告别,返到信阳州,即电达清廷。略曰:“袁世凯已允督师,乱不足平,惟京师兵备空虚,自愿回京调度,藉备非常”等语。清廷即日颁旨,令俟袁世凯至军,即回京供职。这道命令下来,荫昌快活非常,乐得卸去重担,观望数日,便好脱罪。偏是前敌的清军,闻袁公已经奉命,亲来督师,没一个不踊跃起来,大家磨拳擦掌道:“袁宫保来了,我辈须先战一场,占些威风,休使袁公笑骂呢。”先声夺人。原来光绪季年,袁世凯曾任直隶总督,练兵六镇,布满京畿,如段祺瑞、冯国璋等,统是袁公麾下的将弁,素蒙知遇,感切肌肤,将弁如此,兵士可知。后来冯、段之推奉袁氏即寓于此。冯、段两人,当下商议,决定冯为前茅,段为后劲,与民军决一胜负。冯国璋即率第一军南下,横厉无前,突入滠口,民军连忙拦截,彼此接仗,各拚个你死我活,两不相下。嗣经萨镇冰复率兵舰,驶近战线,架起巨炮,迭击民军,民军伤毙无数,不得已倒退下来。冯军遂乘胜追杀,得步进步,直入汉口华界,大肆焚掠,好几十里的市场,都变做瓦砾灰尘。这时候的冯军,非常高兴,抢的抢,掳的掳,见有姿色的妇女,便搂抱而去,任情淫乐。咎归于主,冯河间不得辞过。正在横行无忌,忽接到袁钦差的军令,禁止他非法胡行,冯军方才收队,静待袁公到来。不到一日,袁钦差的行牌已到,当由冯国璋带着军队,齐到车站恭迎。不一时,专车已到,放汽停轮,国璋抢先趋谒,但见翎顶辉煌的袁大臣,刚立起身来,准备下车,翎顶辉煌四字,寓有微意。见了国璋,笑容可掬,国璋行过军礼,即引他步下车台,两旁军队,已排列得非常整肃,统用军礼表敬。袁钦差徐步出站,即有绿呢大轿备着,俟他坐入,由军士簇拥而去。小子有诗咏袁钦差道:
  奉命南来抵汉津,丰姿犹是宰官身。
  试看翎顶遵清制,阃外争称袁大臣。
  欲知袁钦差入营后事,且看下回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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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半回为全书楔子,已是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满腹牢骚,都从笔底写出,令人开卷一读,无限欷歔。入后叙述细事,便请出袁项城来作为主脑,盖创始革命者为孙、黎,而助成革命者为袁项城,项城之与民国,实具有绝大关系,自民国纪元,以迄五年,无在非袁项城一人作用,即无非袁项城一人历史,故著书人于革命情事,已详见《清史演义》者,多半从略,独于袁氏不肯放过。无袁氏,则民国或未必成立,无袁氏,则民国成立后,或不致扰攘至今,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吾当以此言转赠袁公。书中述及袁氏,称号不一,若抑若扬,若嘲若讽,盖已情见乎词,非杂出不伦,茫无定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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