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化生活>> 魔奇侠玄>> 燕垒生 Yan Leishe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70年)
天行健
  也许是作者以前写过鬼怪玄异小说吧,《天行健》出色地的氛围描写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战争的惨烈,勇士的无畏,情节的万变让人把心提到嗓子眼。作者对人物的描写也有独到之处,往往几笔淡淡的素描就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烘跃纸上。
第一部烈火之城第一章裟婆世界
  沉重的城门被战斧劈开的时候城里城外都出了呼叫。不过一个是欢呼而另一个却是充满了绝望。
  叛军的最后一座城池被我们攻陷了共和军从今天开始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
  我从门上拔下巨斧碎木片崩到我脸上。可是我没有一点以往打了胜仗之后的喜悦心底只是说不出的空虚。
  石块和瓦片一下稀了下来。守城的也明白大势已去吧不再坚持了。也难怪围城已持续了三个月城中的食物也多半已尽他们不会有太多力气去扔石头了。
  我冲进城门身上铁甲出哗啦啦的响声。
  两个守城的兵丁提着长枪冲上来拦住我。尽管他们气势还很盛但围城三月高鹫城中已析骨而炊易子而食在饥饿下他们的枪术也破绽百出。我挥起巨斧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挥而过。随着砍过铁甲的声音那两个兵丁登时身异处。
  此时大队人马已经推开了城门冲了进来。城头上剩下的一些士兵出绝望的哭叫。尽管在守城时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但死马上就要降临时还是都惊慌失措了。
  我又砍死了两个还敢冲上来的敌兵这时我的护兵把战马牵了过来。我跳上马背扔掉了斧头操起铁枪。在大队人马中一个传令兵追上来一路叫道:“武侯有令屠城。”
  即使战火把我的心炼成了铁一样我还是心头一颤。高鹫城当初号初帝国十二名城之一难道今天就到了末日了?
  我的部下却没有我这种想法齐声出了欢呼。在他们看来屠城是破城后最好的奖赏那意味着财富、女人以及泄胸中郁闷的杀戮。
  自从我跟随武侯南征以来一路已经屠灭了八座城了。这八座城都是死不投降以武侯的暴戾自然难逃被屠的厄运。尽管我不想杀太多的人一路上死在我这个前锋营百夫长手里的共和军士兵也不下于二十多人。每杀一个人我就觉得手上的血腥气重了一分。尤其有不少对手是当初帝**校的同学他们也一个个死在我手下我更觉得内心的空虚。
  战争也许永远都是你死我活的。
  我的护兵祈烈带着马到我跟前道:“将军快走吧。”
  我在面罩下看了看他。他只有十九岁也许还不知道生命有多么可贵。我没说什么屠城是破城后的一大乐事我不想扫他们的兴。
  “你带队去吧我有点累不想去了。”
  “楚将军当初你不是带我们去过?”
  我扭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去。”
  他吓了一跳道:“那我去了。”他带过马挥挥枪道:“弟兄们跟我走。”
  我带的一百个人经过几次大战还剩了八十多人。这八十多人一直都是在帝**的前锋中也许杀人对他们来说已是一件乐事。他们欢呼着簇拥着祈烈冲去。我看着潮水般的帝**涌入大街小巷高鹫城中四处火起一片妇孺的哭声。我只觉眼前有些湿润。
  这就是战争么?在军校中我的受业老师曾教过我们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兵家至高之道。然而我在行伍中这几年经历了十几次战阵了每一次都是在血和火中冲上城头踩着的总是死人的残肢断臂。
  我带转马准备回到营房。在城头上一些举着手的共和军俘虏东倒西歪地走下城墙一队帝**嘻笑着象赶一群绵羊一样赶着他们下来。有个俘虏也许腿部有伤脚一崴人倒在阶上一个帝**骂了声挥起刀来一刀砍在那俘虏背上。那俘虏的血也象干涸了似的身体几乎裂成两半血却流不出多少。
  不杀降虏。当初第一代大帝得国之时立下的军令中第三条就是这然而两百年过去没人还记得这一条了。
  那个俘虏还没死举起手来惨呼了一声。这似乎勾动了那动刀士兵的凶性他挥起刀来又是一刀砍下。
  我低下头不愿再看这样的屠杀。
  才走了两步耳边忽然有人喝道:“大胆!”
  我吃了一惊抬眼一看我面前是三个骑马的人。一个侍从模样的人用长枪指着我道:“竟敢如此无礼!”
  我勒住马。正中那人是武侯!我冲撞了武侯!
  我跳下马来单腿跪在地上道:“武侯大人前锋营百夫长楚休红万死。”
  武侯没有戴面罩在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怒意道:“你就是第一个冲入城中的楚休红?为什么不和人一起去屠城?”
  “禀大人末将刚才冲锋现在只觉疲倦想休息一下。”
  武侯笑道:“你是觉得我下这屠城的命令太过残忍吧?”
  我怔了怔。武侯一向以悍勇出名没想到他居然一言道破了我的想法。我道:“末将不敢。”
  武侯正色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下令屠城并非好杀不过为以后有心作乱人作个榜样。”
  我壮着胆道:“大人城中平民并非军人大帝得国之时就明令不得杀降故当时得民心。”
  “你觉得我做的不得民心?”
  武侯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心头一动只觉背上寒意阵阵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道:“末将怎敢妄加置喙不过一点管见不过末将以为大人所令必定含有深意是末将有妇人之仁了。”
  武侯笑道:“妇人之仁。呵呵为将之道当初军圣那庭天的《行军七要》中第一条中便讲到了不可有妇人之仁。你冲锋之时勇冠三军如今却婆婆妈妈的。”
  他从腰间解下佩刀道:“此刀名曰‘百辟’现赐于你日后用此刀斩断你的妇人之仁。”
  那把佩刀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我双手接住只觉手中一沉。正待跪下武侯拍马已冲了过去他的两个侍卫也追了上去。
  得到武侯的赏赐也许是件好事可是我内心却更觉空虚。
  ※※※
  回到营房辎重官正在清点准备开进城去。照例屠城后休整几日便又要出了。只是现在这最后一战后剩下的事不过是清扫共和军的余党。这一次武侯南征也出乎意料地顺利二月出师一路势如破竹不过十个月便转战二千里十万大军几乎是全师而还就算武侯也是从未有过的战绩。
  共和军起于三年前。当初镇守南疆的苍月公突然叛变打出的旗号是共和军。当时苍月公是帝国三大公之一帝国的封爵王爵只封宗室三公世袭二等爵是文武二侯下面就是十三伯。苍月公作为一镇诸侯以前的列代大公都是被倚作长城谁也没料到他会叛变使得帝国措手不及。苍月公起事之初极为顺利两个月便扫平了大江以南与帝国形成划江而治之势。
  这一代帝君帝号太阳王。尽管太阳王自诩为“如太阳一般明亮”但作为一个君主可能永不会被后人称为明君不过必然会以性能力高强而留名青史。他的后宫有一千余嫔妃子女据说每次在吃饭时要摆出几十张大桌子了。当然这些肯定是民间之人胡说以一国之君那些皇子公主不会象平民百姓一样团团围坐着吃饭的。民间传说太阳王的前生一定是一匹种马。他的精力也许也被女人吸干了苍月公初起时他居然颟顸地认为那是谣传。如果不是文侯立排众议以一支偏师烧尽苍月公屯积在大江南岸的船只只怕帝国的历史早已结束了。
  也许尽管每一次战争我都冲锋在前其实在我内心里依然站在共和军那一边的吧?这让我有点恐惧仿佛内心的不忠也会在脸上表露出来。
  胡乱想着把甲胄收在箱中。本来这些事都该祈烈做不过我实在不喜欢一个大男人摆弄我的衣服即使是铁甲也一样因此总是我自己收拾的。军中不知道的人还说我很平民化。说来可笑一个百夫长不过是军中的下级军官可是就被人看作是贵族了。
  这时我的营帐帘子被撩了起来是辎重官。他一见我道:“啊楚将军在啊武侯有令拔营进城。”
  这些事其实也跟我没关系拔营的事都是辎重营的人做的事可是我却道:“我也来吧。”
  好象做些杂七杂八的事可以忘掉我内心的空虚一样。
  ※※※
  辎重营的任务就是收拾赶车。武侯治军如铁每次跟武侯出战每二十个营帐放一辆大车。战场上人也朝不保夕因此东西都很少象我有铁甲一般士兵的皮甲平常都不脱的。
  武侯的四将合围战术攻下了高鸷城却也损失了近千人。我一边收拾一边听着别人的唠唠叨叨不知不觉东西都收好了。
  辎重营的人是最不合算的每一次屠城他们都没份而战后也只有一份平均的财物所以不少年轻力壮的后勤兵老是向我磨着要去前锋营。他们并不知道也许知道了也不想多想想前锋营的阵亡率是取高的。武侯出战以前前锋营两千人二十个百夫长死了七个而全军阵亡的士兵十之三四在前锋营。也许武侯因为此才把第一道屠城令下给前锋营吧。
  我看着长长的辎重车队开进城门。那道厚厚的城门还倒在地上上面还留着我的巨斧留下的痕迹混杂着死人的碎肉、血迹和火烧的焦痕。
  不论如何战争结束了共和军已经成为历史名词。
  这时一个后勤兵叫道:“楚将军那是什么?”
  他指着的是远处屋脊上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大约在几十步外看样子是站在屋顶上的。
  高鹫城的房子多半是很古旧的砖瓦房一个人很难站在那上面。也许是共和军的余党吧在全城这样的混乱中他未必能逃出城。
  辎重官在一边听到了他的叫声也看了看喝道:“闭嘴不关你事快赶车。”那个后勤兵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刚把辎重车拉进高鹫城的国民会堂里突然在不远处出了一声巨响夹杂着人的哭喊。我吃了一惊看了看边上的人。那些小伙子刚才还在说着气可吞牛的豪言壮语现在却都目瞪口呆了。
  我知道一定出事了。
  共和军最盛时号称拥军百万但大多数人都是刚入伍的虽然那些共和军在战场上前仆后继在战场上战斗力却远不能与苍月大公嫡系的两万黑甲军相比可那种几乎是自杀式地冲锋即使我看了有时也要心惊。也许在城中的某个角落共和军的残军躲藏的地方被现了又在巷战吧。
  我跳下马循着声音冲去。那声音并不太远只是一条条小巷子拐来拐去很是难找。那声音越来越响夹杂着人的哭喊。
  这不是在屠城的声音。
  我冲过一个拐角在一座大院前已经挤了不少人那些叫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看见祈烈也挤在人群中挤过去道:“小烈什么事?”
  祈烈一见是我道:“将军有十几个共和军躲在里面挖了个陷坑抓了我们几个弟兄。”
  这时里面有人叫道:“你们快让开不然我要杀人了!”
  人散开了些我看见这幢院子有两三丈见方现在当中有一个大坑坑里有五六个盔斜甲散的帝**有十几个人手持长刀指着那些坑中的人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正作势要砍。
  身后的人越挤越多那几个共和军也许也知道逃是肯定逃不了的那领头的声嘶力竭地喊着却只是让围着他们的帝**把圈子围得大一些而已。可是他们手中的长刀只消一动就可以把坑中的俘虏刺死所以帝**一时也不敢动手。
  这时身后有人大喝道:“武侯在此散开!”
  那是武侯那两个侍卫之一。武侯来了?人们一下让出一条道来。我随着人退到一边只见武侯带马在不远处。
  武侯看了看四周面色沉了下来道:“动手你们手中没有刀么?”
  一个人挤上前道:“禀报武侯他们抓了我们几个弟兄。”
  武侯看了看他道:“生死由命放箭!”
  他的命令在军中就是一切。原本围在四周的人登时聚拢来有些在门里有此登上了墙头。只听得刚才那个大嗓门的共和军领惊叫道:“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惨叫。
  等院子里静下来武侯看了看已经堆得有如修罗场的院中道:“被抓的弟兄有事么?”
  有人抬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了来道:“禀武侯被捕五人其中四人已被刺死一个还有一口气。”
  “抬医营医治死者列阵亡。”
  武侯说完拍马就走了但一阵黑色的旋风他的两个侍卫追了上去。
  我在人群中武侯并没有注意我。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心里却冷得象要结冰。
  院子里死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每具尸体上都插了十七八支长箭。那几个共和军如果是战死在战场上也未必会中那么多箭。
  第一次我感到做武侯并不是我的梦想。
  ※※※
  屠城还要继续几天。这几天里帝**在高鹫城中可以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这四个字能有多少含意几乎不能说的。到处都是火血在地上流成了河散落着的小件木制品都在血上漂起来了。
  一个人为什么对破坏的兴趣远远大于建设?
  天黑了下来可是杀人的**并没有减退。城上笼罩着一层黑云远远望去好象隐隐有一条黑龙盘在城头。
  我躺在一间小屋里。这间屋子原来的主人一定是个士人因为房里我竟然现了两本远古时留传下来的书。这些书是一种非常坚韧的薄质材料制成的。据祖先留下的传说在远古我们的祖先是一群半人半神之类的人物可以借助工具在天空飞在地上跑得比最快的马还要快。后来遭到天谴几乎所有人都死于一场大灾难中剩下的人再也不记得祖先那些神术。后来又经过两千年繁衍生息才形成现在的世界。
  这个传说已被现的那些书证实。帝国的大技师们尽管解读出了书上写着的奥秘却现不了那些书本身的奥秘。也许这个秘密还要再过许多年才能被人现。
  我抚摸着书。这两本书也许有两千多年历史了吧现在摸上去还是光滑得很。只里书里讲的却很无聊不过是讲一个人经历过的一些事。我看了没多少就现了太多无法理解的词语。
  我们已经忘却了多少有价值的事。我合上书时不由得想着。
  这时门口一阵喧哗。我不由皱皱眉。我实在不喜欢住在一个周围都是尸体的地方因此我住的这个小屋子周围几乎都被拆成了白地。有谁会来这里?
  有人拼命地敲门。
  我抓着武侯给我的百辟刀走到门前。辎重官知道我住在这儿可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未必会来。
  我大声道:“什么人?”
  门外是祈烈的声音:“将军是我。”
  我拉开门祈烈兴高采烈道:“将军我们给你带了点东西来。”
  我不会人觉察地皱皱眉。我实在不喜欢那些带有血腥的战利品。有一次在屠城时我看见一个帝**拼命在捋一个少女腕上的金镯因为不太容易退下来居然一刀砍断了那个少女的手以至于我老是梦见那一只滴着血的断手。
  “你们拿去分吧。”
  祈烈看了看另外几个我队里的人笑了笑道:“这东西可不能分的。来给将军留下。”
  两个士兵不由分说抬了一个大袋进来小心地放在我的床上。我吃了一惊虽然这口袋外面很干净里面说不定会是些滴血的金银之类。我急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祈烈挤了挤眼道:“听德洋大人说的。”
  德洋就是辎重官也许这帮小子也给他塞了点财物了。我不想说他们已经嘻笑着退了出去祈烈走时还掩上了门。
  我回到内屋想把那一包东西叫人处理了。刚想把这包东西拖下床却见那大口袋动了起来。
  里面是个人!
  我也一下子明白了祈烈的笑意。这里是个人那么肯定是他们找到的什么美女吧怪不得他说是“不能分的”。
  我解开口袋正如我所料里面是个捆得象个粽子样的女子。
  她象一只被鼠虎盯上了的小动物一样惊恐万状。我笑了笑想安慰她几句她却象拼命地躲开我。
  “不要怕。”
  这话一说出口我就想骂自己。说得像是色迷迷的。她盯着我眼里充满了仇恨。
  我伸手去解她的绳子她猛地缩成一团躲开我。我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没恶意的你可以走。”
  她看了看我眼神却还是狐疑和痛恨。我无计可施拔出了刀道:“把手伸出来。”
  她也许以为我要砍断她的手臂毫不迟疑地伸出手。我把刀一劈一刀砍断她手腕间的绳子连点油皮也没擦破她道:“你走吧。”
  她大概觉得自己听错了道:“让我走么?”
  我把刀收回鞘里道:“我说的好象不是你不懂的话。”
  她有点吃惊拉开门道:“我真要走了。”
  我抓起床边的一件长袍扔给她。那是帝**中平常的装束她那副样子一出门只怕就会被人抓走。
  她接过长袍有点诧异地看了看我我转过头喝道:“你是不是不想走?”
  她把长袍往身上一披。装束整齐了倒像是帝**中的一个杂兵了。看着她走出门去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战争中对于敌人善心那是自寻死路。但战争结束后是不是还得一点善心都没有?我解下了武侯给我的佩刀细细把玩着。这时刀鞘上用金丝嵌出了“百辟”两字这时我才现下面还有八字铭文:“唯刀百辟唯心不易”。是用很细的金丝嵌着字迹很小所以粗粗一看现不了。
  话很简单可我却不知那是什么含义。当初军校中老师告诉我们为将之道文武兼备方为上将文过于武则懦武过于文则悍。尽管我更喜欢舞刀弄枪可好象还是有点懦吧。至少把她放走那就是懦。
  我叹了一口气走出门。掩上门看看门上德洋给我贴的那块“前锋五营楚”的牌子不知为什么心底有点寒意。
  我那房子虽然偏僻但百步以外就是营房了。现在是屠城之时到处都是血腥和焦臭营房这一带虽然都是算干净的那股气味还是很重中人欲呕。我走在一片瓦砾中时不时的还会看见在残砖碎瓦间会露出一条断臂。
  我背着手走过营房。现在军士多半屠城去了。高鹫城经营近两百年有人口三十万。战争中虽也损失不少人口但战时逃到高鹫城的难民倒有五六十万现在城中大约共有八十万人吧。要屠灭这所城也许起码还有五六天。对于久经沙场杀人已成习性的帝**来说也不是件易事。
  现在营房里空荡荡的看过去倒似座空营。屠城之时除辎重营驻守外只派少量士兵轮流驻防。包括在城外守住四门的驻军也是轮流换岗的。那不为别的原因只为了让所有人都能享受一番烧杀掳掠的快乐。
  可是自从我从军的第一天起我就厌恶这种杀戮。
  正想着忽然从身后有劲风扑来。我吃了一惊。是共和军的残兵么?
  我没有回头隔着衣服也感觉得到兵刃的寒意。听风声那是长枪的声音。如果回头只怕我会先被这一枪刺个对穿的。我的身体向前一倾人一下扑倒那一枪从我背上刺过。
  那人一下刺了个空已经在回枪准备再刺我的右脚已经一个反踢不偏不倚正踢中那人的枪杆。“啪”一声响那人的枪被我踢飞我不等他再动手已抽出了百辟刀。这时边上又有一枝枪刺到。但此时我已全神贯注这一枪于我等如儿戏左手一把抓住那人枪尖下半尺处人趁势向后转去右手的刀已砍向那人持枪的双臂。
  这是军校里号称“军中第一枪”的教官武昭教我们的破枪术。在马上使出这一招来当然很难在步下却游刃有余。使枪的自也有破解之法但那两人只怕只是个小兵枪术生涩得很绝使不出反克的枪法来除了一开始我措手不及稍觉吃力现在要杀他们已是举手之劳。
  我这一刀刚要劈下眼角却已看见他们的装束那是两个帝**。我又气又好笑怪不得在营盘门口也会遇袭却也不敢放开手里抓着的枪杆口中喝道:“住手!”
  先前被我踢掉长枪的那兵丁已抓过掉下来的枪见我喝了一声也不由一怔。我一把夺过手中的长枪右手回手将刀收回鞘中道:“我是前锋五营百夫长楚休红你们看清了!”
  那两个士兵又同是一怔过了一会一个道:“你……你是率先冲入城中的楚将军?怎么不穿甲胄?”
  我从怀中摸出我的令牌道:“战事已了当然不穿甲胄了。你们是谁的部下?”
  他们看了看我的令牌一下子跪在地上。一个道:“我们是第三营蒲将军下属。今日轮到我们站岗我们见楚将军一个人过来还以为是共和军的余党不是有意要冒犯将军的。”
  听到他们说的“蒲将军”三字我不由皱了皱眉。他们口中的蒲将军的我军校里的同届同学蒲安礼现任前锋三营百夫长与我是平级。他出身显贵是开显伯蒲峙的儿子。在学校时他曾与我闹得很不愉快现在虽属同僚也少有来往。他们一帮高门子弟和我们几个平民出身的百夫长在前锋营中分成了两大派下属也时常生争斗。还有几个百夫长则两不偏袒算是中立。不过私怨归私怨这次围城之战我与蒲安礼配合得不错我能率先冲入城中也是靠了他那支人马牵制住城门口的共和军。
  我道:“你们蒲将军现在何处?”
  他们两人互相看了看道:“蒲将军带着其它弟兄去追一个女子去了。楚将军若你见到蒲将军请你向他说一声让我们早点换岗吧。”
  我看了看他们道:“好吧。只是你们现在一心站好岗别再碰到自己人没弄清就下手。”
  他们两个诺诺连声。我走开时却也觉得他们倒也情有可原。我没穿甲胄的确不太看得出来。现在城中到处是杀人杀红眼的帝**要是我受点什么伤实在不值得。
  我刚要转过身忽然想到他们说的蒲安礼是追一个女子。我道:“蒲将军追的那女子又是谁?”
  一个士兵道:“就是刚才不久蒲将军见有个身材矮小的人穿了一身军服匆匆忙忙地向城外走去他喝了一声那人扭头就跑却是个女子想必她不知从哪里偷了套军服想逃跑。蒲将军带了十来个正在营中的弟兄追过去了。”
  是那个女子!我几乎一下便可断定。我急道:“他们往哪里走了?”
  那士兵向着左边指了指。我不等他明白过来已向左边跑了过去。
  左边是上城墙去的路。我跑了没多久便听得前面一阵喧哗一个很响亮的声音笑道:“小姑娘别跑了你可没路好走了。”
  那正是蒲安礼的声音他们正在城头。我向城头跑去石阶上还没干透的人血让我脚下打滑可我一点没管。我心中只是觉得那女子既然是我放走的如果落入别人手里那几乎是我害的一样了。
  我走上城头时正见蒲安礼手里提着那女子的头。那个女子在他手里拼命挣扎却象落入夹子的小动物一般挣也挣不脱。我叫道:“蒲……蒲将军请放手。”
  蒲安礼回头看了看我带着点讥讽道:“是勇士楚将军啊。楚将军的鼻子倒尖一闻到女人味就过来了。你别急等我们玩过了一定送给楚将军赏鉴一番。”
  这一通跑让我有点气喘。我压住了喘息道:“蒲将军实在对不住这女子是我的。请你放开她吧。”
  “你的?”他看了看手下那女子手也松开了。虽然我们处得不好但这点面子他总该给我的。他有点讥讽地对他手下道:“原来我们追的是楚将军的女人。弟兄们权当我们长跑了一番吧哈哈哈。”
  他松开了那女子的头我跑了过去对她道:“你不要紧吧?”
  她站起身用手指捋了下头稍稍梳理了一下昂起头道:“我不是你的!”
  我一怔。她不是疯了吧?难道她想落入蒲安礼手中么?蒲安礼在一边却扳住我的肩头道:“楚将军到底是不是你的女人?”
  她很响亮地回答说:“不是!我是自由的共和国公民不是谁的人!”
  我道:“你疯了么?”我刚想再说一句蒲安礼一把扳开我道:“楚将军得了你要女人再找一个吧这个可是我们找到的。”
  我被他扳得一个踉跄人几乎摔倒。他手下的士兵都一阵笑这让我有点恼怒。等站稳了我道:“蒲将军她是祈烈送给我的我难道会说谎么?”
  蒲安礼转过身拍拍腰间的佩刀道:“楚休红我已给足你面子了若你再不知好歹别怪我不客气。”
  我心头一下子如烈焰燃起已拔出了刀来道:“蒲将军别的事我可以让你但她绝不可给你。”
  蒲安礼转过身看着我慢慢道:“楚将军你可要与我决斗?”
  帝国尚武决斗只消双方同意并不犯法。和平时就时不时会听到有人因决斗而死的消息在军中却不常有这种事生。因为武侯怕军中决斗会影响军纪下令若有人决斗则不管原因负者及其下属将贬一级。这种处置虽然似不近情理却让人决斗前多想一想因为一个人若要决斗他身上担负的便不只是自己的名声和官位了。
  我一时冲动居然拔出了刀那么就是挑战的意思。可要我收回刀去我也绝不能做。我道:“蒲将军我不想与你决斗只希望你能给我个面子。”
  他狞笑道:“面子已经给你了现在我若不和你决斗我的弟兄只道我是怕了你那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弟兄们清个场子给楚将军一件软甲。看他那样跟个读书的一样。”
  他的手下都一阵大笑有个兵丁脱下身上的皮甲递到我跟前。我有点吃惊道:“蒲将军你真要与我决斗?”
  蒲安礼道:“不是我要和你决斗是你要和我决斗。现在废话少说快点准备吧。”
  他的手下左右散开在城墙上空出一块地方而她则被两个士兵夹着站在雉堞边看着我们。我两手抱刀道:“蒲将军……”
  他喝道:“少给我婆婆妈妈的你若再不穿皮甲我也要攻上来了。”
  我情知现在势如弦上之箭已无法再挽回。我把刀放在地上默默地穿那件皮甲。
  那人身材和我相差无几只是比我瘦些这皮甲稍有点紧。等我把皮甲上的线缚好道:“蒲将军失礼了。”
  在军校中武课有兵法、器械和拳术三大门。器械中主要是两种马上枪和步下刀决斗也分马上和马下两种。我马上的本领不算最强五年军校每一年都有一次岁考。那一届毕业生中我枪术岁考一向只在二十名左右而步下刀术得过两届第二名。蒲安礼刚好和我相反他的枪术岁考从未出过前十名而刀术却总在十名以下。在军校中我也曾与他比试过刀术交手三次他无一胜绩。他的刀法完全是力量型的刀法虽快却转动不灵。他弃己之长到底是什么用心?
  现在已由不得我多想蒲安礼一声断喝人已如黑塔一般压了过来。我看着他的刀势等他扑过来时一刀格住了他的刀。
  “当”一声两刀的刀口一交爆出火星。他的刀虽然没我的百辟刀好却也尽可挡得住。我却只觉手臂一麻全身都震了一震。
  他的力量居然有这么大!
  我不禁有点吃惊。尽管我知道蒲安礼的力量在军中是过人的但自信自己足以挡得住。可是现在他的力量居然有这么大也许是杀人杀多了锻炼出来的吧。尽管我也时常锻炼可与他一比就相形见绌了。
  他还在压下来我人向后一跳已跳开了三四步心里不禁有了点怯意。
  他嘿嘿地笑了笑大踏步向前走来。他的气势真的有如泰山压顶我几乎被他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他一定还有弱点的!
  我努力找着他身形的破绽。如果我败了不仅是我这百夫长的位置保不住祈烈他们也要跟着我降一级。就算为了我属下这八十多个弟兄我也绝不能败!
  等蒲安礼走过来我咬了咬牙不能他站稳人已扑了上去。
  上一次是他进攻这一次该轮到我了。
  我冲到蒲安礼跟前他象没知觉一样一动不动。我的刀砍到他胸前手忽然一软他忽然把手中的刀在胸前一横。我的刀一碰到他的刀他整个身体猛地向前一冲我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手中的刀几乎要脱手。他却不等我变招那把放在胸前的刀一翻压住了我的刀顺着我的刀平推过来。
  如果不弃刀我的手指一定会被他削断。
  我咬了咬牙手上却快得多右手一下松开了刀从他那刀上抽出来。他的刀正用力向下压胸前已是空门大开我右手已变拳狠狠一拳打向他胸口。
  这一拳是孤注一掷了。他的刀正平平削来我若这一拳度慢些他的刀先到那我这一拳便打不到他。但他的度还是比不过我我这拳的力量虽不是太大但他胸前除了软甲全无防备“砰”一声这一拳实实地打在他胸口上。他一个踉跄整个身体都向后退去那刀向胸前一挥大概要确断我的手。我的右手却已收了回来又伸到他那刀上一把抓住了我刚才脱手的百辟刀这刀只下落了一掌的距离。
  这一招实在太快大概除了蒲安礼旁人都没看清。他那些下属同时出一声“可惜”也许是以为他自己滑了下才让我脱身的当然不会为我一拳没打倒他叫可惜。
  他们的话音未落我右手的百辟刀已经抽回顺势用刀尖刺向他胸口。他嘴里断喝一声人退了一步。他的声音震得我耳朵里直响我的刀却没有滞涩已向前逼了一步。
  蒲安礼自己也没料到我这把刀如影随形居然还在跟着他向后退脸上也有点变色。他脚下又退后了一步手中的刀却胡乱向上挥来。我右手向后一缩手已脱开刀柄已变成拳在他那刀向上挥个空后又是一拳打在他胸口。
  这一拳正打在刚才同一个地方他再不能泰然处之了。他变招居然也跟得上我向上挥个空的那刀又向下挥来。此时我的右手已缩回来抓住刚才脱手的刀又一刀刺向他胸口他这一刀“啪”一声又压到我的刀上。
  他的下属在一边又震天般齐吼道:“好!”不等他高兴也不等那些人的叫声消失我的右手又已弃刀缩回化成拳“砰”一声不偏不倚第三次打在他胸口同一个地方。
  这一拳他已经受不了了。我的力量虽没他大可他也不是铁打的受不了在那么短时间内吃我三拳的。他人向后又退了一步我的右手又伸到他的刀下抽回了那把百辟刀这时他下属们的那声“好”还没叫完却突然嘎然而止。
  我把刀用两手抱在胸前道:“蒲将军真是好本领我们不分胜负就此罢手吧。可还请蒲将军把那女子送给我。”
  蒲安礼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他不愿厚着脸皮也和我一样说是不分胜负可要他明说败绩只消我告到武侯跟前只怕更要受到处分。半天他才道:“你的本领确实好。弟兄们这女人就让给楚将军吧。”
  我扭头看了看她她刚才一直都在看着我们现在那两个士兵散去了她靠在墙上动也不动。正是黄昏斜阳烁金余霞散绮她的样子倒十分美丽动人怪不得祈烈会把她送给我吧。我不禁心头一动收刀入鞘向她走去伸出了手来道:“来跟我走吧。”
  她象看见鬼一样叫道:“别碰我!”
  我怔了怔只道她还有点拉不下面子笑道:“别害怕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她双手在墙头一按人轻盈地跃上了雉堞。她穿着帝**平时穿的那种长袍倒显得姿态美妙之极。我正想再安慰她一句什么她站在雉堞上大声道:“不我不是你的我是自由的!”
  她喊着人向外一跃已象飞鸟一样向城下扑去。我大吃一惊道:“别做傻事!”人冲了过去却哪里来得及?
  在人们的惊呼中她象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一般落下十几丈高的城头身上犹带着夕阳的余晖。
第一部烈火之城第二章譬如火宅
  每个人座着都放了一壶酒和一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蒲安礼的座位和我之间隔了第四营的百夫长他不时怒视我一眼大概还在为昨天那女子的事迁怒于我。
  只是这是武侯宴上他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在这儿向我挑衅。
  今天一早祈烈告诉我晚间武侯将为我们前锋营的二十个百夫长庆功。可是昨日那女子的死还让我心神不定下午一觉居然睡过了头。待我赶到武侯营帐时已是最后到的了。武侯倒也没有怪罪他大概以为我加入屠城斩断妇人之仁去了哪里知道我又是妇人之仁作。要是他知道我用他赐我的宝刀去和蒲安礼争夺一个女人只怕更会生气的吧?
  我们落座后武侯拍拍手道:“军中无以怡情唯有水酒一杯列位将军请海涵老夫先敬列位将军一杯。”
  我们二十个百夫长有七个新由属下的什长提拔上来的武侯大概也是笼络他们一下的意思吧。前锋营百夫长官职虽不大却属武侯最为得意的精锐立功也甚易这一仗结束后有一大半肯定会或高或低地提升的这一次也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以百夫长的身份聚饮了。
  军中的厨子是武侯从京中带来的。武侯有三好:美酒、宝刀、名马在男人最爱好的女色上倒不太看重身后一班女乐也是临时拼凑的吧纵然丝竹之声入耳动听也掩不住她们面上的依稀泪痕。
  在他的举杯中我们都举起杯向武侯祝道:“君侯万安。”我却注意到武侯身边那两个亲兵今天只有一个侍立在他身后另一个不知有什么事去了。
  正要喝下这第一杯酒忽然丝竹之声乱了一音像是万山丛中忽然有一柱擎天远远高出平常。我对音乐虽没甚特别爱好可这一支《月映春江》是从小听熟的不由看了看那班女乐。
  乱音之人是左手第四个弹琵琶的女子。她的面色如常那一音已乱却顺势弹下渐渐平复。这支《月映春江》本是宫调她那一音已转至商调初听有些突兀现在听来倒似丝丝入扣好象本来就该如此。我看看武侯他倒没有什么异样想必听不出来吧。
  那女子面如白玉一身淡黄的绸衫那班女乐个个都是绝色她更是个中翘楚。只是在她脸上面无表情神色象僵住了一样。也许她在想着被战火烧尽的故宅被钢刀砍死的父母兄弟吧?
  我有点怔怔半晌将手中的酒杯一仰一饮而尽。只觉酒味入口酸涩不堪。酒本是美酒但此时饮来不啻饮鸩。
  这时那亲兵忽然从后面急匆匆赶进来凑到武侯什么说了句什么。武侯重重地在桌案上一拍喝道:“果然是实事?”
  桌案上出一声巨响案上一只酒杯也跳了一下。
  武侯的震怒我见得不多但每一次震怒都会血流漂杵伏尸千里。我注意到连他身边那两个形影不离的亲兵都有点变色。
  我们这二十个百夫长也不由一怔不知生了什么事。
  武侯道:“你和列位前锋营的勇士们说说那是什么事。”
  那亲兵走上前大声道:“左路军统制鹰扬伯6经渔驻守城东指挥不力私开城防致使共和叛苍月及从逆军民两千余人于东门脱逃。”
  在座的人都是一怔。6经渔那是武侯爱将。他是我军校早二十年的师兄也是我的兵法教官。听说他毕业那一年军校的一千多毕业生中他的成绩名列第一为此得到先帝嘉奖。十多年前曾经有北疆的翰罗族海贼聚众十万来犯先帝命武侯讨伐当时他是前锋营统制于初时战势不利时冲锋陷阵连胜十七仗扭转了战局。后又转战七百余里斩两万将翰罗海贼追至极北冰原之地在武侯大军动总攻时连破翰罗军十座冰城在全歼翰罗军使其灭族一役他居功第一自此起被人称为冰海之龙受封为鹰扬伯声誉之盛一时无两。他一直是武侯的左膀右臂在军中也以治军严整待人宽厚著称有人说因为他是武侯门生因为自幼家境贫寒是武侯一手将他带大知遇与养育之恩令他对武侯忠贞不二不然他早已取武侯而代之了。后来虽然承平日久武人多无建树但这次征战他所统的左路军是第一支进抵高鹫城下的而且损兵最小可见确实是名下无虚。说他指挥不力那几乎是个笑话。
  我还在胡思乱想着蒲安礼已经趁众而出跪在地上道:“君侯6将军绝非带兵无方之人此事恐出谣传。”
  虽然我和蒲安礼不太和睦但他这话却深得我心。
  武侯道:“蒲将军不必多言此事绝非穴来风日间我得知此事初时还不信现在却也确凿无疑。前锋五营百夫长楚休红。”
  我一怔走出座位跪在帐前道:“君侯末将听令。”
  武侯掷下一支军令道:“我命你将6经渔缚来如其敢违令不遵立斩!”
  他这一掷之力很大那支铁铸令牌把地面也磕了个小坑。我接过军令道:“遵命。”
  站起身时却见蒲安礼狠狠瞪了我一眼。他这一批人当初在军校是6经渔直属的一班平常他们也以此自傲。武侯也是为了照顾到他们的师生之谊才会让我去将6经渔缚来的吧。如果要捉拿旁人我一定很高兴地做这事但此时我却更希望蒲安礼能再据理力争。
  只是他已退回座位。他那一班四个百夫长一个个都瞪着我好象我是那告密的一样。
  我提着将令走出武侯营帐祈烈和几个什长在帐外等我。武侯赐饮不是小事他们也得在外侍立。祈烈见我忽匆匆走出来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武侯命我捉拿鹰扬伯6经渔。”
  “什么?”
  他也吓了一大跳。6经渔的名字在军中已近于神话几乎要盖过武侯的名字了。武侯固然喜怒无常但6经渔现在是左路军统帅我去捉拿他若他部下哗变只怕我这条命也要交待了。
  我有点茫然只是道:“走吧。”
  ※※※
  我带着祈烈和我部下的十个什长向东门走去。还没到东门便闻到一股焦臭之味。6经渔所部是仅次于武侯的中军攻入高鹫城的。共和军全力防御东门没料到武侯将主力绕到了南门否则一定是6经渔第一个攻入城中。
  6经渔所部两万人驻守在城门边营帐整整齐齐比武侯所统的中军毫不逊色。反观我们前锋营因为是属于武侯直属的嫡系中的嫡系多少有点骄横之气营帐虽然齐整但连我们这批百夫长也时常要闹点事军纪反是以左路军最为严明。
  我走到营帐前一个军官走上前来道:“来者何人?”
  天色已暗在火把的光下却见那人面色如铁身材虽不很高大看上去却有山石一般坚实的感觉。他大概是6经渔最为信任的中军官何中吧。
  我举起将令道:“前锋五营百夫长楚休红奉君侯将令请6将军议事。将军是……”
  那人道:“小将左路军中军官何中。楚将军英勇无敌小将也很佩服的。”
  何中接过将令检查了一遍恭恭敬敬地还给我道:“爵爷在城头上我带你们上去。楚将军请。”
  6经渔部果然名下无虚那些兵丁无声无息整整齐齐地让开一条道。我跟着何中沿着上城墙的石阶走上去。
  东门攻防也极为惨烈6经渔虽然用兵如神但共和军最后的精英几乎全在东门了这一仗帝**折损的千余人有一半是左路军的。这石阶上尽是些已经凝结的血痕而石面上也伤痕累累。我实在想不通以如此严整的布置6经渔居然会让苍月公和两千多个城中居民逃出去难道他部下都睡着了还是什么?
  走上城头只见有个人坐在雉堞上正入神北望。何中走到他跟前小声道:“爵爷武侯命人来传来人便在后面。”
  那人站起来转过身道:“何兄你先下去吧我自己跟他们走。”
  何中一言不走下城头。等他一走我身边的几个什长便作势欲上。我止住了他们道:“6将军武侯命我传将军前去议事。”
  6经渔抬起头看了看我道:“阁下是……”
  我行了一礼道:“末将前锋五营百夫长楚休红参见6将军。”
  6经渔道:“是率先攻入城中的楚将军啊今日十万大军尽在传颂楚将军之名。”
  我心里不由有点得意一躬身道:“末将岂敢狂妄那是全赖武侯带兵有方共和叛军才能一鼓而灭。”
  6经渔笑了下道:“带兵有方?呵呵无非杀人有方。”
  他这话有点言外之意吧只是我没反驳只是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这时我才看清他的相貌。6经渔在军校中少穿军服一向着士人装。现在他一身戎装铁盔放在一边一身铜甲上带着些血迹在城下的火把光中倒似斑斑驳驳。
  “楚将军坐吧。“6经渔走到靠里的一边在一块残余的雉堞上用手扫了扫碎石却并没有跟我就走的意思。
  我坐到他身边心中却纷乱如麻。武侯的命令绝不可违抗可若他不肯跟我走要我杀这么个手无寸铁之人我也实在下不了手。
  坐在城头一眼望下去尽是残垣断壁而高鹫城正中的国民广场中正堆火焚烧尸远远望去也看得到尸横遍地。城中不少地方还在传出零星的哭喊在暮色中听来象一阵冰水淋入心头那也许是高鹫城中残余的居民被搜出了吧。高鹫城经此大劫只怕永无回复元气之日。
  6经渔看着城下慢慢地说道:“是武侯命你来捉拿我吧?”
  我不语只是坐着手摸着城砖。帝国有两大坚城号称“铁打雾云铜铸神威”而高鹫城被称作是“不落城池”是仅次于那两座高城的第三大城城墙虽然比雾云、神威两城稍矮一些却全是用南疆特产的一种大石堆起。第一代苍月公铸城时据说用了二十三万民夫历时两年才完工。现在那些石城砖上却都是伤痕累累雉碟也大多断了。我的手摸在那粗糙的断面上掌心也感到一股刺痛。
  他看着城池低低地道:“围城三月我曾亲眼看见城中百姓不顾一切想要逃出城来。武侯命我有出城者杀无赦。我做下此事便知要担当起一切后果了。只是当年大帝明令不得杀降何况那些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师出已逾十月围这城便已围了三个月。听说出时文侯鉴于高鹫城城池坚固曾向武侯面授机宜定下这“为渊驱鱼”之策将苍月公残兵以及难民尽驱到高鹫城来。苍月公可能也没想到他这城里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本可支撑数年的粮仓一下子便空了。不然以高鹫城之坚只怕武侯的四将合围之计难有胜算城内粮草未光我们的粮草先已耗尽了。
  我依然不语。正是他这一**之仁惹祸上身了。他站起身来笑了笑道:“楚将军我们走吧武侯只怕已然等急了。”
  祈烈走上前来想以绳索缚起他我叱道:“退下!不得对6将军无礼。”
  祈烈却不退下道:“将军武侯明令我们将6将军缚去如果不遵号令将军只怕也不好交待。”
  6经渔回头看了看我道:“楚将军你这亲兵说得对。军令如山若有人例外焉能服众?”
  他伸出手来让祈烈缚上了。我站着一动不动。等祈烈绑好了6经渔道:“楚将军走吧。”
  我看着他突然有种心酸。我道:“6将军我愿以功名赎6将军之命。”
  前锋营里我虽与蒲安礼那几个关系不太好另外有五六个百夫长却与我是生死之交。如果他们知道我这么做也一定会和我共同进退的。
  6经渔道:“楚将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武侯治军之严你这么做也无济无事。放心吧按我以往的功劳武侯不会杀我的。”
  这时城头下突然亮起一片火把也不知有几百支。我吃了一惊不知生了什么事只见何中匆匆上来道:“爵爷!”
  6经渔的脸沉了下来道:“何兄你这是做什么?”
  何中道:“爵爷我军一万八千二百零三位弟兄都愿以身相殉。”
  我的脸有点变色。这何中话说得可怜但话中之意却是在威胁我。看来这次差事的确不好办。
  6经渔喝道:“胡闹!何兄君侯于我等若父子你们岂可说这等话令他难办?快退下。”
  何中却不退下道:“爵爷你这次前去定是凶多吉少。何中身受爵爷大恩未能杀身以报心中有愧。只求爵爷让我为爵爷殉死。”
  6经渔面沉似水道:“胡闹我命你整肃部下听侯武侯将令不得有任何异动!”
  他虽然被绑着话语间依然还是叱咤风云的一军主帅。何中还待说什么6经渔道:“楚将军我们走吧。”
  他已向城下走去。城下大约左路军的军官都已在了见6经渔下来齐齐跪倒。在火把的光中我见6经渔眼中依稀也有点泪光。
  我一言不跟着6经渔走去。
  一进营帐其余的百夫长都在女乐早已退下了大家都在等候。6经渔跪倒在武侯座前道:“卑职6经渔请君侯万安。”
  武侯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神色他慢吞吞道:“6将军昨日有二千余共和叛军自你驻守的东门逃出此事可是属实?”
  6经渔垂头道:“属实。只是当时我见那二千余人大多是妇孺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武侯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知不知道叛贼领苍月也混杂在这批人中逃出城去。此役未克全功你罪责难逃!”
  6经渔的声音还是很平静道:“违令不遵军法当斩卑职不敢狡辩请君侯落便是。”
  我刚要跪下蒲安礼他们一帮四个百夫长已抢出座位跪下道:“君侯6将军诚有不是但请君侯看在6将军过去的功劳上从轻落。”
  此时我与剩下的十六个百夫长齐齐跪下道:“请君侯三思。”
  武侯的脸有点红但此时已渐渐平息。半晌他才道:“6经渔若人人皆以过去的功劳作为搪塞军纪岂不是一纸空文?你久在行伍此理不会不知。”
  6经渔道:“卑职明白请武侯落便是卑职不敢有半句怨言。”
  此时武侯已趋平和道:“6经渔为将之道令行禁止若有令不遵如何能够服众?这次你所犯此罪不小但看在过去功劳上姑且记下。我命你点本部铁骑一千我另将前锋营拨与你使用十日之内若不能取苍月级回来你便将自己的人头送来吧。”
  这个处置虽还有点苛刻却也不是完不成的。苍月的残兵败将已没有什么战斗力了加上身上一大批平民胜来更是轻易。问题是十天里要找到苍月公那倒是个问题。
  6经渔道:“谢君侯我去办理。前锋营诸位将军连日血战卑职不敢劳动还是用我本部骑军。”
  我的心一动。6经渔不要我们随同那可能已起了逃亡之心这要求只怕武侯不会同意。
  哪知武侯想了想道:“也好。你即刻出十日之后或苍月之头或你之头你任选一个呈上来。来人解开他。”
  他的亲兵把6经渔解开了。6经渔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多谢君侯。我这就出。”他又向我们拱了拱手道:“列位将军多谢。”
  看着他出去我心里不禁有点空落落的。只怕从此军中再见不到这号称“冰海之龙”的勇将了。
  这时武侯在座上道:“列位将军请入座尽日尽欢而罢。”
  那班女乐又出来了。六个身穿绸衫的女子吹奏起一支欢快的乐曲。那是一支古曲《坐春风》是两百余年前的名乐师曾师牙根据一本古书所载乐曲所作酒肆歌楼中人们点此曲的最多。武侯命奏此曲似要将刚才的肃杀冲淡一些。
  我举起一杯酒。这酒是武侯命人特制的美酒。酿酒之术也是从古书上掘的。据说最好的美酒可以点燃帝国的大技师们虽绞尽脑汁按那些残破不全的古书记载造出酒来却无谓如何也点不着。真不知古人是如何酿出那种酒来的。
  这酒放在一把小壶中下面是一只小小的炭炉让酒温保持适口。我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两个身着红黄纱衣的女子则在帐中曼舞营帐之内春意溶溶。可是我心底隐隐地却又种不安。偶尔看一眼那弹琵琶的黄衫女子她还是面无表情指下像是熟极而流一串串乐声从指下流出却又似山间流水凝成冰粒听得全无春风骀荡之意倒象春寒料峭夜雨芭蕉一片凄楚。
  我们每人饮了大约都有半坛酒了吧几个酒量不佳的百夫长已有醉意苦于不能请辞看他们渐渐已不以宴饮为乐了。我的酒量甚宏但也有点头晕眼角看去蒲安礼却神定气闲。那也难怪酒不是寻常百姓喝得起的只有蒲安礼这等世家子弟才能自幼便时饮美酒不至于喝到烂醉如泥。
  武侯也微有醉意忽然笑道:“扫平共和叛贼诸位将军都立下战功。过几日大军班师今日请大家放浪形骸。来人再添酒来。”
  此言一出贪杯的面有喜色酒量浅的却暗自苦笑。我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了武侯漏出的那句话上了。他说“过几日”便要班师那么他已默许了6经渔的逃亡吧。以武侯这等似乎不近人情的人心中也有常人一般的感情。
  不知过了多久我也只觉头有点痛了。待宴会散去我们二十个醉醺醺的百夫长走出营帐等在外面的亲兵和什长纷纷围上来扶住自己的主将。南疆地气温暖可毕竟只是初春夜深了犹有寒意。外面的冷风一吹倒舒服些。祈烈迎上来道:“楚将军你能骑马么?”
  我笑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虽然而有点醉但骑马还没问题。我甩蹬上鞍却手一松差点摔下来。祈烈在下扶住我道:“楚将军若不能骑马我还是到德洋大人那人借辆车来。”
  我摇摇头道:“德洋大人只怕早入睡了你别去招人嫌。”
  骑在马上走在回自己营房的路。十万大军四门各自分驻两万我们这批武侯的嫡系则驻在城中。这两天屠城已从城南屠到城北夜色中还听得到女人的哭喊孩子的尖叫。我抬起头看着天真有点不知身处何世之感。
  天空中星月迷离几丝浮云飘荡在深蓝的天空。只是因为城中还有四起的烈火把天空烧得也似有种血红。
  屠城还要持续两天吧。两天后我们将满载金珠、女子以及工匠班师。列次屠城虽说不杀年轻女子和工匠但屠城之时哪管得了这么多两个帝**争夺一个女子两不相让以至于将那女子砍成两半大家分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也时常有不用说什么工匠了。
  不知为何我总是想起那个女子。她从城头坠下身上带着斜阳的余晖那时的情景让我久不能忘此际也依然历历在目。
  祈烈和那十个什长跟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相随。他们也都分了几杯酒大概都陶醉在那一点微醺中吧。有一个嘴里忽然哼哼着一支小调也不知唱些什么夹杂在那些时而出现的哭叫声中让人觉得心底也有凉意。
  正昏头昏脑地在马上走着身后两个什长忽然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响似乎是争论前面一幢屋角上的一个鸱吻是什么。一个说那是一条龙一个却说是鼠虎。
  我转头道:“你们说的是什么?”
  那什长道:“你看那边。”
  暮色中那儿一幢屋子的顶上伸出一根长长的影子说不上什么略具人形可也不太像是人。我笑道:“这有什么好争的看看便知。”
  那什长道:“太暗了哪里看得清?”
  我道:“小烈我的贯日弓拿来了么?”
  那把弓是我的一件宝物。平常弓只能射二百步左右强弓最多只能射到四百步。这把弓据说开满了可以射到八百步只是我最多只能射到五百步左右。现在离那鸱吻的距离不过百步之遥要射到那儿自不在话下。
  祈烈道:“哎呀今天可没带来。”什长中的神箭手谭青道:“将军我带了弓来了。”
  他把弓交给我我试了试比我的贯日弓弓力软了些但也可用。谭青以百步穿杨著称准头比我还好不过力量却远不及我了。
  我道:“把一枝火把绑在箭头上待我把这箭射过去让你们看个清楚。”
  众人都叫起好来。这一带已被屠过两次不会再有人了营房离这儿也远周围已被拆成一片白地便是着火也烧不过去的。我把箭头绑了一枝火把的箭扣在弦上拉满了只见暗夜中如一道闪电那支箭直射向那个东西。
  祈烈和众人都叫起好来眼看那箭已到了那东西前忽然见那东西动了起来“啪”一声那支箭被击得飞向别处不知落到什么地方了。
  喝采声嘎然而止。刚才火把照过的一瞬间我们都看见了那个东西。那是一张古怪的人脸而身上穿着绿油油的鳞甲在刚才的一瞬间那张脸显得狰狞可怖不似人间所有。
  我浑身打了个寒战道:“你们看清那是什么?”
  他们都面面相觑。要说那是个人怎么会在房上?而且也太矮了点倒象只有半截身子一般。忽然祈烈道:“我想明白了那是个共和军的余党平常躲在房顶和藻井之间他在房顶挖了个洞探出半个身子来查看被我们现了。”
  这话倒也说得通。我心头却已燃起战意道:“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如果是平常我连屠城都不愿参加了不必说是这么一个晚上去搜捕共和军余党。但此时我已是半醉只觉浑身都是杀气恨不能立刻杀一两个人试试刀锋。
  他们身上的杀气也被我点燃了谭青道:“他在动了!我们守住各个出口别让他跑了!”
  这几幢房子已是孤立在这一片白地正中若是四周各有一个守着里面跑出什么来都能看到。屋顶那人果然正缩回那屋子去我道:“谭青、孔开平、申屠毅、王东你们四人守在外面其它人跟我去搜!”
  我翻身下马只觉适才所饮之酒也似在身上烧了起来身体开始热。
  踩着满地的瓦砾我握着百辟刀带着七个人向那屋子冲去。这一片屋子以前想必是富人聚居之地也被屠得最早屋子却高大坚固不少还很完整。我左手握着火把找着在外面看到的那幢屋子祈烈跑过来道:“将军是那间。”
  我们跑了过去却见那屋子大门紧闭。那种大门是向外开的里面想必有门闩。祈烈上前拉了拉却拉不开。这在屠城过后的地方倒是件奇事我喝道:“让开!”
  我上前伸出百辟刀插进门缝向上一划果然划到了门闩。这种门闩两头有销若已用销子销住那只能破门而入了。我试了试却觉这门闩却没销住用力一挑将门闩挑开道:“拉门。”
  祈烈上前拉开了门。
  那门才拉开只觉一股血腥的恶臭气扑面而来如一个噩梦一般一个骷髅一般的人直向我扑过来!
  我大吃一惊想不到此际还有人敢来伏击我。我向后一跳百辟刀已然出手几乎连声音也没有那刀如破腐木一挥而过那个扑向我的人一下子头飞了起来。
  若是平常人定然有血从腔子里直喷出来。可是那人的头被我砍下居然一滴血也没有只是向前扑到在地那颗头也在地上直滚过来。此时我们才看见那人原来早已死了身后有一个很大的伤口刚才那尸体是扑在门上的想必他在想逃出门时正要拔门闩被人从身后杀死。
  祈烈上前照了照道:“死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身上的皮肉几乎都已烂尽想是城未破时便已死了。”
  围城三月城中粮草尽时只坚持了十来天也曾见到城丁将女人就在城头洗剥干净煮成肉汤那副样子我在城下时看了也觉不忍。想必这人因此而死的吧。只是他身上衣服还在不似被割过肉的样子。
  祈烈道:“将军你听到有声音么?”
  我侧耳倾听却也听不出什么外面所见之人只怕还在屋里。我照了照这本是正堂并无藻井照上去黑黝黝的屋顶下是横七竖八的梁栋。我道:“到里面看看。”
  我们分成两批各到左右的内室去看看。我往左走才进内屋刚一照一个什长已捂住嘴吐了出来。
  里面有几个女人的遗骸。说是几个那也实在分不清了只能看到几只断手床上摊了一堆半腐的肚肠还有一些似被啃过的白骨倒似有猛兽来过拣软嫩的吃了把剩下的扔在一边。我们尽管都可说已身经百战每个人都杀了不下十个人了但如此恶心恐怖的场景也是第一次看到。
  祈烈站在我身边道:“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我把刀握得紧紧的左手的火把照了照上下小声道:“叫弟兄们小心。”
  还不等我说完右边的有人出了一声怪叫。我只道生了什么事和几人一下冲过去一进右边内室只见那里的三个什长正挤作一团瑟瑟抖。
  屋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都已死了半躺在床上下半身伸出床外。尸虽较完整但脸色青骨头有戳出皮肉来的。他们有脸上还带着极端的惧色好象是用一匹大布把他们慢慢生生勒死以至于骨头都断裂。而他们的两条腿都已经成了白骨血淋淋的骨上带着肉丝好象用刀子刮过一样。
  祈烈小声道:“真是残忍。为什么要做这等事?”
  我看看他没说什么。帝**似乎谈不上有指责别人残忍的资格可杀人杀到如此地步那简直不像是杀人而是借杀人玩乐了。
  我看着周围。那两具尸身下有些粘液未干我凑上前去祈烈在一边道:“将军小心点。”
  我用刀尖挑了一点那些粘液是一股腥臭之味像是什么爬虫类的唾液。我道:“那人一定还在屋里小心。”
  我们不敢分开搜了几间屋子。这家人只怕是户大家庭上上下下有数十人而这数十人都已死了没有一具尸是干干净净的。
  搜完一遍我们聚集在大堂中祈烈道:“将军怎么办?”
  此时我的酒意都已成为冷汗尽从背上流走了。我道:“把这些尸烧了吧小心别烧到别处去。”
  祈烈点点头他们找也些长长的棒子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尸体都堆在大堂上床上那些尸块也用被子或床单包到一处。这足足有几十个尸体堆得如小山一般我打着了火镰点燃那堆尸体。
  不论这些人中有谁或主或奴现在都要成为同样一堆灰烬再无法辨认了。
  我拿过一根他们找来的一根木棒把那些掉出火堆的尸块推进去。
  正烧着忽然听得头顶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粗重的喘息紧接着祈烈叫道:“将军小心!”
  一股劲风从头顶扑来。
  我的左手还抓着那木棒已用力在地上一推。那股劲风来得太急我不敢抬头看只怕看得一看便躲不过了。
  左手的力量虽然不是太大但借了这股力量我在地上打了个滚移开了两尺。此时“砰”一声一枝枪正刺到我刚才站的地方地砖也被这一枪扎得粉碎把火堆也震得火星四射。如果我缓得一步这一枪足以从我头顶扎到脚心。
  我心头涌上怒意左手在地上一按右手的百辟刀已横着斩去。我算定了他这一枪出力量如此之大自然接着人也要跳下来了。我现在这一刀斩出实是以逸待劳他绝对逃不过的。
  哪知这一刀斩过却斩到了枪杆上“砰”一声震得我手也麻那枝枪也一下缩回梁上。那人居然没有下来。这让我不由大吃一惊。那枪只不过半人高是枝短枪而房梁离地足有一丈多那人的手绝不会那么长的。难道他是把枪脱手掷下的么?可我在滚动时眼角明明看见了那人抓枪的手了。
  我爬起身只见祈烈和几个什长正目瞪口呆动也不动我怒道:“你们做什么?快动手!”
  刚才那人在梁上我们一烧热气上涌他肯定受不了了现在只怕在找阴凉些的地方大概马上便又要攻击。
  哪知我这一声喝祈烈和那七个什长都只是呆呆道我喝道:“快给我醒醒睡觉么?”
  祈烈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他看着我喃喃道:“是鬼!是鬼啊!”
  我被他说得莫名其妙。祈烈不是第一次出阵为什么怕成这样子?我左手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道:“别说傻话别让他跑了守住出口。”
  我正在说话注意力却还放在上面这时已瞟到那人的影子在梁间下面火光熊熊照得上面忽明忽暗却也看不清楚。这时那人又出了一枪。
  这一枪我已有防备亲眼见他探下大梁人直直的扑向我头顶。就算他的脚用绳子绑在梁上这一回也不能轻易回去了。我等那枪快到我跟前刀又是一推那枪顺着我身体又向下插去刀锋刮着枪杆出让人牙酸的难听声音。
  这时我已与他打了个照面。
  此时我才算看清他的样子。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祈烈他们这批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居然会感到害怕。
  那根本不是人一张脸虽有人形但眼是光光的脸上有些鳞片也没嘴唇鼻子只是脸上的两个小孔。
  这还不算什么最为可怕的是那个人的下半身不是两条腿而是盘在梁上的一段蛇身!
  即便是我也吓得深身一激凛不也再与他照面人跳后一步手里抓着刀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怪物挂在梁上用枪在火堆里一挑想必要把火堆挑得矮一些可是却挑得满天都是火星。它出一声叫又缩回梁上已向上穿过屋顶。
  它是受不了那热气想要逃了。
  我道:“退后在门口守着。”
  我们走出大门正好看见那怪物游出屋顶正盘在上面。原来刚才它露出了半截身子才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个鸱吻的。现在它盘在屋顶上倒显出原来身形不算小。它作势便向边上的屋顶游去。要是被它游到另外房里只怕又是难找的。它在上面跑来跑去很是方便可我们在下追着却太吃力。
  我叫道:“快让我借借力!”
  祈烈和一个什长相对把拳互相握好我一脚踩到他们拳上他们已用力向上一抬我一跃而起跳上了屋顶。
  屋顶上是厚厚的瓦片但踩在上面有点滑。那个怪物正盘在前面正要向前游去我喝道:“哪里走!”
  那怪物回过头两只眼睛是浑浊的黄色没一点神情。它上半身长着两条和人相差无几的手臂下半身却完全是一段蛇身。它提着那枝枪盯着我我不由得心头毛。
  忽然它弓起上半身猛地向我扑过来那枝枪使得力贯枪尖居然不下于军中的勇士。我只觉脚下有点滑情知不能和它久战看准了它刺来的枪尖百辟刀已然劈向那枪头。“当”一声当我感到刀身上已有沉甸甸之感人已借力跃起竟跳得比它还高。
  这怪物万料不到我有这一手它两只手伸得长长的这一枪却刺了个空我一刀已落“嚓”一声这一刀正砍断了它的两只手那杆枪登时滚下屋去。
  它疼得浑身动了起来我正在欣喜正要再一刀却只觉身后一阵寒意那怪物的下半身已抬了起来象一根绳子一样卷住我的双肩。此时刀虽在我手上却也无法再送出去半步。
  它已缠住了我!
  这怪物的力量大得吓人缠在我身上时我只觉眼前金星乱冒气也渐渐透不过来。我的刀在乱挥着肩头以下已被它缠住两只手只能在自己身前动动碰不到它半寸。此时它卷着我凑到跟前张开了嘴。
  它的嘴里有一排白色的牙。和人的牙不一样这些牙非常尖利像是两排小刀。我一下想起了那屋里的那些残缺不全的尸。那些也许都是它是食物吧?
  它的嘴里出一股恶臭下半身卷着我似乎要送到它嘴里。我拼命挣扎可它那截蛇身像是铁铸的一般根本动不了分毫。
  完了。
  此时我才感到死的来临。真想不到我居然会是这等死法这反让我有点好笑。可好笑归好笑现在这事却实在不好笑。
  这时一枝短箭出一声尖叫一下刺入它的左眼。它万料不到忽然有这等事卷着我的后半身一下松了我落到屋顶只觉浑身的骨节都象拆碎了一样一阵疼痛。
  这时又是一枝短箭射来。这是谭青所他的箭术在前锋营是有名的虽然离得较远还是箭无虚。如果由我来虽也能射中但当时我和那怪物相距如此之近稍有不慎只怕这一箭要先刺入我的脑袋的。
  这一箭却射不中那怪物了它的头一摆那箭从它头边掠过。可是它这一动却露出胸前的一片白色。刚才落下时我正在它身边此时见机会难得一刀向它胸前扎去却只觉脚下一滑。屋顶本是斜坡平时我要站稳了也不易现在我浑身疼痛已然站不住。
  这一刀才扎到它胸口我的人已向下滑去屋顶上唏里哗啦地一阵响我的人已滑到了房下。
  这一掉下去非摔个半死不可。我正在担心只觉身后一沉却是祈烈和另两个什长扶住了我。此时我们看不清上面的情景只听得上面一阵乱响不知怎么一回事正在纳闷时忽然一声巨响那个怪物穿过屋顶摔了下来。
  刚才我这一刀竟然将它的肚子划开了。这怪物负痛在屋顶一阵扑打屋顶哪里受得了它那么大的力量瓦片一下碎了一大片它掉了下来。
  大门正开着这怪物在梁柱间磕磕碰碰又是“砰”一声正落入那堆熊熊燃烧的火堆中马上浑身都烧了起来。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我们回头一看却是刚才守在外面的谭青他们四个什长。
  那怪物在火中烧着被我拉开的肚子里内脏也流了出来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整个的小孩大概是先前被这怪物吞了未化尽的。火势本旺它一阵挣扎只让火头更大一会儿便再也不能动了已烧作一段焦炭。
  谭青他们还不知是怎么回事道:“将军那是什么?”
  我不知该怎么说只是打了个寒战。
  抬头看看天月色居然是鲜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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