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化生活>> 百科全书>> 潘永因 Pan Yongyin   中国 China   南唐   (?1669年), 李宗孔 Li Zongkong   中国 China   清代   (1620年1689年)
宋稗类钞
  《宋稗类钞》,小说笔记类丛书。作者是清初的李宗孔,一说是潘永因,共三十六卷,一说为八卷。
  
  潘永因,字长吉,江苏常熟(今江苏省常熟市人),生卒年及生平均不可考。只知他是潘永元之弟。清康熙元年,因为清朝官吏借口通海而大肆逮捕无辜居民,借以敲诈,故而潘永因逃至平陵,埋头著书,编有《明稗类钞》,到康熙八年,即公元1669年,编成《宋稗类钞》八卷。
  
  至于作者倒底是谁,目前无资料显示确凿无疑是谁,但相对倾向于潘永因的观点较占上风。本人才疏学浅,姑且并列二人,以俟名家考据出结果。不过我认为作者是谁并不是很重要的,关键还是看书的内容。
  
  这本书的剪裁也有二种意见,《清史稿·艺文志》中载为八卷,而宣统三年上海藜光社刊行石印本为三十六卷,但二书内容基本一致,卷数不同,无关大局,为叙述方便,本文从八卷本进行探讨。
  
  《宋稗类钞》,顾名思义,也就是汇集有关宋代的稗官野史,从中摘抄分类而辑成,一共分为十九门,最后一门为《搜遗》,乃将各种难以确定其归属的几条摘抄汇聚而成。其他各类分别是:卷一,包括《君范》、《符命》、《吏治》、《武备》、《遭际》、《异数》、《诛谪》共七类。专记历代宋帝治国方略、大臣升降擢黜,符命归属,以及名臣宿将文治武功等事,其中《符命》一类,鼓吹“帝王之典,盖有天定”。收集了五十二则福由命定、祸乃天谴的事例,说得神乎其神。如第十八则说:“边镐为谢灵运后身,故小字康乐。范淳夫为邓仲华后身,故名祖禹。张平子后身为蔡伯喈,邹阳后身为东坡居士,即其习气,似皆不诬也”。说得言之凿凿,其实乃荒诞之极。
  
  卷二,包括《谗险》、《谄媚》、《科名》、《隐逸》、《躁竞》、《奢汰》、《叛逆》等七类,所述皆有宋一代,各种人情世故,性格怪异之谈。其中《奢汰》类第九记徽宗建艮岳事,篇幅较长,记载详细,尤其是各种美石,将其名一一道来,又述其位置、特点,堪称是一部宋代的园林资料实录。其后几则说得是建造艮岳时运输、采购石木的巨大浪费,可见“花石纲”为害之巨。
  
  卷三包括《厚德》、《雅量》、《鉴识》、《才干》、《品行》、《忠义》、《贞烈》七类。历叙上自士大夫,下至百姓的各种优良品德、传闻轶事,以图褒扬忠直、奖掖节义。
  
  卷四包括《家范》、《志尚》、《豪旷》、《放诞》、《权谲》、《颐养、;闲情》、《异禀》等八类,所记及宋代家庭与个人中处理家政,人情交往,各种性格人士地离奇之事等。如它说米芾在写信时,结尾署上“米元章再拜”后,就真得起身离座冲书信作两拜,果然是真名士,不风流处也风流。又说石曼卿谪贬海州时,使人拾桃核数斛。人们都不明白,不知这位傲士又有何奇行,谁知他却携带桃核,到山中,用弹弓向人迹不到处弹桃核,结果没有三年,山谷中就遍处桃花,人咸以为奇。今天看来,此可为“飞播造林”之始祖。而石曼卿之“磊落奇材”,也可籍此略窥其一斑,正所谓大手笔,不风流处造风流。
  
  本卷还有许多传说和迷信,皆荒诞不经,如《异禀》郭中言“国初,文知州善啖。太祖赐犊,食尽。腰有声,疑其腹裂。明日问之,曰臣苦饥,以帛束之,昨赐饱,不觉帛断”。更有甚者,他还把一些权臣说成是妖精变化而成,如杨戬是个“大几充床、两目如金、光彩注射的”大虾蟆。盛勋是个“金鳞红鬣的大鲤鱼”。米芾是个能“呼风唤雨”的蟒精。让人不明白作者是从哪儿得到这些资料的。
  
  卷五包括《文苑》、《博识》、《诗话》、《诗品》、《俪语》、《辞命》、《尚论》、《格言》等八类,专门谈文学方面的奇闻轶事,也著录一批有文才和善写作的文人。如《文苑》中谈到:梅询为翰林学士,一日书诏颇多,属思甚苦,忽见一老卒卧于日中,欠伸甚适,梅忽叹曰:“畅哉”,徐问之识字乎,答曰否,梅曰:“更快活”。反映有文化人的苦恼,和苏东坡的“人生忧患识字始”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多的还是谈文学创作的技巧和意境,如文中说“作诗要健字撑拄,要活字斡旋,“颇有见解。又举“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为例说明之。入、归皆撑柱也,有此,则全句澹然不俗。又如欧阳修说其“三上”惟文。该卷《俪语》类中,所记皆对联或对仗之句,往往说出其来源和好处、使人明白和理解其中奥妙。对句为古代文人学士初习必修的课程,既是入学的门径,又能显出其人才思之敏捷、学习之浅深。故而人们都很喜欢它,甚至在南宋末年,亡命海上时,仍能写出“虽鸟兽之迹,不无交于中国之时,然马牛其风,何尝及诸南海之远”。其文亦庄亦谐,颇为可观。通过作者对宋代俪语的集录,我们可以从中了解宋代的文风、才子、佳作。很有裨益。
  
  卷六包括《箴规》、《称誊》、《诋毁》、《诙谐》、《纰缪》、《尤悔》、《伤逝》等七类,为记言之作,专门讲述宋代的名人名言。其《诙谐》一卷可称得上一个笑话小集,很耐寻味,且琢摩越久、意味越深,并非一笑了之。如文中石中立观狮,闻日给羊肉十五斤。有的大臣感叹道“吾辈忝于郎曹,乃不及一兽”。石中立乃说:“汝何不知分,吾等员外郎,敢望园中狮乎”。满座绝倒。又如丁晋公被贬崖州参军后还乡,与人谈论天下何处地望最为雄盛,丁说“崖州”,众人不解何以偏处海角天涯的崖州地望最盛,丁说:“宰相只作彼州司户参军,他州何可及”。一句小戏谑话,就把宋代统治者的无情寡义揭露得淋漓尽致而又不露丝毫怨枉之色。
  
  《卷七》和《卷八》为记录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以及草木虫蛇,古玩书画的内容。如《宗乘》、《道教》、《报应》、《神鬼》、《怪异》、《工艺》、《饮食》、《古玩》、《八法》、《丹青》、《草木》、《鸟兽》、《搜遗》等共十五类。是资料最丰富也是最宝贵的,是一部研究宋代社会科学技术发展、自然环境变迁的原始资料。如叙述著名建筑工艺师喻皓、天文学家张思训等。喻皓所造开宝寺塔是著名的斜塔,比意大利比萨斜塔早上百年,更重要的是比萨斜塔乃造作不良所致、而开宝寺塔乃有意造斜以御海风,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张思训造上浑仪,巧夺天工,比前代更为巧捷。这些都反映出我国宋代科技之发达,西洋人远远望尘莫及。
  
  宋代金石学开始兴起,一大批金石学家和著作涌现。《宋稗类钞》中也有大量篇幅描写这方面事情,其《古玩》类,叙事简明扼要而不失其精髓,所谈如何辩别古代青铜和陶瓷,分类详细、特征叙述清晰,列举古代青铜器纹饰竟达四十余种,可见当时金石之学发展已达很高境界,就是在今天对鉴定古玩也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宋代书法也极一时之盛,上自帝王,下至百姓,无不喜欢玩笔弄墨。因而特辟《八法》一类记载。所谈大都是书法要诀和一些著名书法家谈用笔,苏黄米蔡一个不少。又辟《丹青》一类。记宋代,主要是北宋画师的成就,其中有一篇专门讲述自唐至宋各种画派流传、发展的历史及其特点,并摘录了唐代彦远所著《历代名画记》中《论画六法》、《论画体工用拓写》二文之精华和宋代郭若虚著《图画见闻志》中《论制作楷模》、《论气韵非师》、《论用笔得失》等三文。其他诸如邓椿的《画继》,米芾《画史》等也多用征引,内容异常丰富,可说集中了唐宋两代绘画艺术总结的大成,其资料性和学术性都很可观。
  
  《草木》和《鸟兽》二类记有植物栽培技术,如嫁接、移种等,尤其对花卉、果木的品种、习性有详细记述。是宋代园林技术的全部反映。还记有各种动物的一些传奇,甚至近似于迷信,如彭蠡小龙护船,神异骏马替主报仇等,不可取。综观该书,内容绝大部分是关于人事的、涵盖极为广泛,诸如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日常生活等无所不见。其来源是各种稗官野史,但作者并不一昧追求奇异,而是将各种有助于后人了解先贤事迹、洞察人情世态的材料、典政,汇聚在一起,让后人作为一种谈资和陶冶性情的砥砺。因此该书并不注重史料的真实可靠性,有的甚至是道听途说的。加上作者没有注明资料的出处,因而大大影响了其书的流传。清人作学问讲究寻章摘句,无一句一字无出处,除此而外还讲究“例不十法不立、孤例不立”。
  
  对于《宋稗类钞》这样的汇编往往不屑一顾。该书的编排序次以及分门别类明显地受《世说新语》的影响,比如《谗险》、《雅量》、《伤逝》等分类就与《世说新语》一模一样。其文风也受《世说》影响,追求清淡隽永,有时未免辞不达意,甚至会因为单纯追求文辞优美而擅改史实。再加上该书内容多为常见之事,少有僻书逸典,因而资料价值本身就不为人所重视,只能供人采摭类事,以为宴淡之资。同时在文中也有一些采摭不当,致使体例上屡有窜误,阅读时要认真对待。如在卷四《异数订》中所记卢延让之事发生于唐末,距宋尚隔五代:卷三《武备门》中邓弼之事却下逮唐代,更有甚者,卷五《谄媚门》中所记徐学诗弹骇奸相严嵩事乃明中叶发生,如此不严整,可能是作者审校不严所致,当然,以一人之力从事如此浩繁的工作,难免要有这样那样的疏漏。
  
  此书在清乾隆年间修《四库全书》时,被列为禁书。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宋代史事难免要涉及女真族和宋金之战,必将触动清代统治者讳饰其祖先的敏感神经。另一方面,清代禁止私史流传,特别是各种稗官野史,所禁尤其严厉。因而《宋稗类钞》也难逃厄运。据说,此文所以出现二个作者,混淆不清的原因,也是此次毁禁所致。
  
  但事情往往总是物极必反,越是严禁的东西反而流传广,《宋稗类钞》也是如此,今天则更加易得,书目文献出版社将其标点排印(点校者是刘卓英先生),十分方便读者查询、阅读。只不过该书将作者直接定为潘永因,省了不少口舌。
宋稗序
  金沙潘子大生前年有读史津逮之刻余既僭为之序矣一日者其弟长吉手一编示予曰此予所辑有宋一代人物掌故名为宋稗者也予受而读之大约探未见之书聚可喜之事事以类分类复年次大者干城名教精者裨益身心微者浅者亦可以增扩见闻资?嗢噱诚有令人爱玩而忘倦者宋史庸秽芜冗极为不堪有明巨公如归震川汤临川诸先生皆有志更定而未见成书学者憾焉今得长吉此编如饥年嘉谷属厌饱满学者亦何幸乎予因语长吉礼义悦心刍豢悦口生人之所同然而君秘之枕中犹香积天?之富而一人独饫之也仁者顾如是耶长吉曰公之同好吾志也子其为我一言识之抑予闻大生更有明稗一书诚得好事者并行之如车之两轮人之联璧不更快人意哉后之有事于宋明两代之史者必将取材于二编也故书以俟之
  康熙己酉清和月上浣湖上
  李渔笠翁撰
  凡例
  一兹编尽采稗史其或有正史一二间出者以事载稗编故亦加采择虽事同而文实异也
  一事以类分虽原本世说然彼辞尚简要令隽永可味兹体欲详赡俾本末粲然?代有升降则文有损益难以强同故间有鸿篇大章亦加采择不敢妄截鹤颈致削英华
  一诸家所载有同一事而笔有高下词有烦简兹字栉句比必期于当有一条之内窜易四五而后定者颇费苦心非止照本誊录也
  一条中间有芜句冗字略加裁节或前后宾主颠倒紊次亦为更定至于一应波澜点缀关金疌段落不敢妄动使文气勿属
  一事取关维风化裨益身心或搜罗遗佚足补正史或采择新奇可助谈资远及梯航载纪下自委巷丛谈其有一技?长片言居要凡耳目所经俱勤加汇辑惟恐或遗
  一正史称谓义例一定兹则或以名或以字或以官爵地谥俱本原文取其错综互见凡正人君子虽称名益光蔡京秦桧?即加以鲁公太师之目实益难副或一事之美恶前后同符其系师承与夫暗合俱不可知兹必汇集一处以便后人上下定论非止易于观览
  一诗词之类若止采名篇佳什与选诗选词何异兹必因事附出方加采录
  一或事可入此兼可入彼必斟定所重以从焉非漫无主见任其两岐惟有一则之中前事既以类从后或问有缀以他事不复过为分截贻割裂之讥也
  一事有足采而本文冗长颇费裁剪或已经后人演为小说撰为传奇凡茶坊酒肆贩夫牧竖俱已习见习闻不复混入以繁笔墨间有一二偶存以其事可师可法有?名教不忍弃置也
  一事有非关赵宋而前后相符或足备参考亦间存之附于每条之下以往证今粲然可观
  一宋室以理学?长然程型朱范止堪羽翼经传不关稗乘风流故勿混入
  一兵燹之后藏书荡然多方购获得一善本如饥获太牢虽隆冬不惮呵冻盛暑不辞挥箑勤事编次所列采用书目尚有十之二三止据节文未?全本若尽发二酉之藏以供三余之用当更有可观兹不无遗憾云
  一述而不作奏功似易然考较群籍含英咀华醇疵可否斟酌去取五载于兹?经数脱方始成编亦云难矣
  一类中复?时代但约略先后为之编次庶几有条不紊若责以分毫无爽则有编年之书在
  一兹编告成旋有明稗之役凡庚申君末政有与开创相启?者俱列于明稗前中分元事于宋明前后似为得体
卷之一
  潘永因长吉氏编辑
  金沙
  兄永圜大生氏订定
  君范
  尧阶舜践禹级汤升.似星环极.一火传灯改频步玉.矩只高曾.骄君冶跃.中主武绳.政之淑慝.国以废典.集君范.
  艺祖受命之三年.密镌一碑.立于太庙寝殿之夹室.谓之誓碑.用销金黄幔蔽之.门钥封闭甚严.因敕有司.自后时享.及新天子即位.谒庙礼毕.奏请恭读誓词.独一小黄门不识字者一人从.余皆远立庭中.不敢仰视.上至碑前再拜.跪瞻默诵讫.复再拜而出.群臣及近侍.皆不知所誓何事.自后列圣相承.皆踵故事.岁时伏谒.恭读如仪.不敢泄漏.靖康之变.悉取礼乐祭祀诸法物而去.门皆洞开.人得纵观.碑止高七八尺.阔四尺余.誓词三行.一云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一云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一云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后建炎中.曹勋自金回.太上寄语.祖宗誓碑在太庙.恐今天子不及知云.
  艺祖御笔.用南人为相.杀谏官.非吾子孙.刻石东京内中.虽人才之出无定处.其后王荆公变法.吕惠卿为谋主.章惇.蔡京.蔡卞继之.卒致大乱.圣言诚如日矣.一云.太祖亲写南人不得坐吾此堂.刻石政事堂上.自王文穆大拜后.吏辈故坏壁.因移石他处.后寖不知所在.既而王安石.章惇相继用事.为人窃去云.
  太祖得天下.破上党.取李筠.征维扬.诛李重进.皆一举荡灭.知兵力可用.僣伪可平矣.尝语太宗曰.中国自五代以来.兵连祸结.帑廪虚竭.必先取西川.次及荆广江南.则国用富饶矣.今之勍敌.正在契丹.自开运以后.益轻中国.河东正扼两蕃.若遽取河东.便与两蕃接境.莫若且存继元为我屏翰.俟我完实.取之未晚.故太祖末年始征河东.太宗即位.即举平晋也.庙算如此.正如高棋布子.着着争先.
  钱俶初入朝.既而赐归国.群臣多请留俶.而使之献地.太祖曰.吾方征江南.俾俶归治兵以攻其后.则吾之兵力可减半.江南若下.俶敢不归乎?既而皆如所处.
  三徐名著江左.皆以博洽闻.而骑省铉又其岳岳者也.会修述职之贡.骑省实来.及境.例差官押伴.朝臣皆以辞令不及为惮.宰相亦难其选.请于艺祖.曰.姑退朝.朕自择之.有顷.左珰传宣殿前司.具殿侍中不识字者十人.以名入.宸笔点其中一人曰.此人可.在廷皆惊.中书不敢请.趋使行.殿侍者茫不知所由.弗获巳竟往.渡江始燕.骑省词锋如云.傍观骇愕.其人不能答.徒唯唯.骑省叵测.聒而与之言.居数日.既无酬复者.骑省亦倦且默矣.其亦不战而屈人兵之上策欤! 【 三徐.卫尉卿延休.骑省铉.内史锴】
  承平时.国家与辽欢盟.文禁甚宽.辂客者往来.率以谈谑诗文相娱乐.元佑间.东坡实膺是选.辽使素闻其名.思以奇困之.其国有一对曰.三光日月星.凡以数言者.必犯其上一字.于是遍国中无能属者.有以请于坡.坡唯唯.谓其介曰.我能而君不能.亦非所以全大国之体.四诗风雅颂.天生对也.盍先以此复之.介如言.方共叹愕.坡徐曰.某亦有一对.曰.四德元亨利.使睢盰欲起辩.坡曰.而谓我忘其一耶?谨閟而言.两朝兄弟邦.卿为外臣.此固仁宗之庙讳.使臣出意外.大骇服.既又有所谈.辄为坡逆敓.使自媿弗如.及白沟往返.齚舌不敢复言矣.
  太祖初命曹武惠彬讨江南.潘美副之.将行.赐宴于讲武殿.酒三行.彬等起跪于榻前.乞面授处分.上怀中出一实封文字付彬曰.处分在其间.自潘美以下有罪.但开此竟斩之.不必奏议.二臣股栗而退.迄江南平.无一犯律者.比还.复赐宴讲武殿.酒再行.二臣起跪于榻前.奏.臣等幸无败事.昨面授文字.不敢藏诸家.即纳于上前.上徐自发封示之.乃白纸一张也.上神武机权如此.初特以是申军令耳.使果犯.而发封见为空纸.则必入覆请.亦不至于专僇矣.
  太祖天性不好杀.其取江南也.戒曹秦王.潘郑王曰.江南木无罪.但朕欲大一统.容他不得.卿等勿妄杀人.曹潘兵临城久不下.乃奏曰.兵久无功.不杀无以立威.太祖览之赫怒.批还其奏曰.朕宁不得江南.不可妄杀.诏至.城已破.计城破日.乃批状时.天人相感如此.
  唐李淳风作《推背图》.五季之乱.王侯崛起.人有幸心.故其学益炽.开口张弓之谶.吴越至以偏名其子.而不知兆昭武基命之烈也.宋兴受命之符.尤为着明.艺祖即位.始诏禁谶书.惧其惑民志以繁刑辟.然图传巳数百年.民间多有藏本.不可复收拾.有司患之.一日.赵韩王以开封具狱奏.因言犯者至众.不可胜诛.上曰.不必多禁.正当混之耳.乃命取旧本.自巳验之外.皆紊其次而杂书之.凡为百本.使与存者并行.于是传者懵其先后.莫知其伪讹.间有存者.不复验.亦弃弗藏矣.
  开宝戊辰.艺祖初修汴京大其城.址曲而宛如蚓诎焉.耆老相传.谓赵中令鸠工奏图.初取方直.四面皆有门.坊市经纬.其间井井绳列.上览而怒.自取笔涂之.命以幅纸作大圈.纡曲纵斜.旁注曰.依此修筑.时人咸罔测.多病其不宜于观美.熙宁乙卯.神宗在位.思欲改作.鉴苑中牧豚.及内作坊之事.卒不敢更.第增陴而巳.及政和间.蔡京擅国.亟奏广其规.以便宫室苑囿之奉.命宦侍董其役.凡周旋数十里.一撤而方之如矩.墉堞楼橹.虽甚藻饰.而荡然无曩时之坚朴矣.一时张皇.侈其功赏.靖康金人南侵.粘罕斡离不扬鞭城下.有得色曰.是易攻.下令植炮四隅.随方而击之.城既引直.一炮所望.一壁皆不可立.竟以此失守.沉几远睹.至是始验.
  开宝初.车驾亲征伪汉.引汾水灌太原城.时盛夏.艺祖露臂跣足.亦不褁头.手持刀坐黄盖下.督兵吏运土筑堤.以堰汾河.城上望见.矢石雨坌不避也.水浸城者.仅余数版.且乘舟载炬.焚其谯门.几陷.会班师焉.其后辽有使于伪汉者.见水退而城始大圯.乃笑曰.南朝但知壅水灌城之利.更不知灌而央之.则无太原矣.
  王审琦微时.与太祖相善.后以佐命功.尤为亲近.性不能饮.太祖每燕近臣.常尽欢.而审琦但持空杯.太祖意不惬.一日酒酣.举杯祝曰.审琦布衣之旧.方共享富贵.酒者天之美禄.惜不令饮之.祝毕.顾审琦曰.天必赐汝酒量.可试饮.审琦受诏.不得已.辄连引满.尽釂无苦.自是每侍燕辄饮.可与众辈.退还私第则如故.
  太宗始嗣位.思有以帖服中外者.一日辇下市肆有丐者不得乞.因倚门大骂.主人逊谢.久不得解.即有数十百众方拥门聚观.中忽一人跃出.以刀刺丐者死.遗其刀而去.会日已暮.追捕莫获.翊日奏闻.太宗大怒.谓犹仍五季乱习.乃敢中都白昼杀人.即严索捕.期必得.有司惧罪.久之.迹其事.是乃主人不胜其愤而杀之耳.狱将具.太宗喜曰.卿能用心若是.虽然.第为朕更一覆.毋枉焉.且携其刀来.不数日.尹再登对.以狱词并刀上.太宗问.审乎?曰.审矣.于是顾旁小内侍.取吾鞘来.小内侍惟命.即奉刀内鞘中.因拂袖而起.入曰.如此宁不妄杀人.
  太平兴国中.诸降王薨.其群臣或宣怨言.太宗尽收置之馆阁.使修群书如《册府元龟》.《文苑英华》.《太平御览》.《广记》之类.卷帙既浩博.并豊其廪膳赡给.以役其心.后多老死于文字之间云.
  学士院玉堂.太宗曾亲幸其所.至今惟学士上日许正坐.他日皆不敢独坐.故事堂中设视草台.每草制.则其衣冠据台而坐.今不复如此.但存空台而已.玉堂东承旨阁子窗棂上.有火燃处.太宗尝夜幸玉堂.苏易简为学士.已寝.遽起无烛.不可觅衫带.宫嫔乃自窗棂中引烛入照之.至今不欲易.以为玉堂一盛事.
  真宗在储宫.太宗勖令学草书.乃再拜曰.臣闻王者事业.功侔日月.一照使隐微尽晓.草书之迹.诚为秘妙.然达者盖寡.傥临事或误.则罪有所归焉.岂一照之心哉?谨愿罢之.太宗大喜.顾谓之曰.他日英主也.
  真宗好文.虽以文辞取士.然必视其器识.每御崇政殿赐进士及第.必召其高第三.四人并列于庭.更察其形神磊落者.始赐第一人及第.或取其所试文辞有理趣者.徐奭铸《鼎象物赋》云.足惟下正.讵闻公餗之欹倾.铉乃上居.实取王臣之威重.遂置第一.蔡齐《置器赋》云.安天下于覆孟.其功可大.亦冠多士.
  咸平五年.南省试进士《有教无类赋》.王沂公为第一.赋盛行于世.其警句有云.神龙异禀.犹耆欲之可求.纤草何知.尚熏莸而相假.时有轻薄子拟作四句云.相国寺前.熊翻筋斗.望春门外.驴舞柘枝.议者以为言虽鄙俚.亦着题也.
  真宗祀汾而还.驾过伊阙.亲洒宸翰.为铭勒石.文不加点.群臣皆呼万岁.其文曰.夫结而为山.融而为谷.设险阻于地理.资守拒于国都.足以表坤载之无疆.示神州之大壮者也.矧复洪源南导.高岸中分.夏禹浚川.初辟关塞.间成相宅.肇建王城.风雨所交.形势斯在.灵葩珍木.接畛而扬芬.盘石槛泉.奔流而激响.宝塔千尺.苍崖万寻.秘等觉之真身.刻大雄之尊像.岂独胜游之是属.故亦景贶之潜符.躬荐两圭.祝汾阴而祈民福.言旋六辔.临雒宅而观土风.既周览于名区.乃刊文于真铭曰.高阙巍峨.群山迤逦.乃固王域.是通伊水.形胜居多.英灵萃止.螺髻遍摩.鴈塔高峙.奠玉河滨.回舆山趾.呜跸再临.贞(石民)斯纪.
  仁宗圣性仁恕.尤恶深文狱官.有失入人罪者.终身不复进用.至于仁民爱物.孜孜惟恐不及.一日晨兴语近臣曰.昨夜因不寐而甚饥.思食烧羊.侍臣曰.何不降旨取索.仁宗曰.比闻禁中每有取索.外面遂以为例.诚恐自此.逐夜宰杀.以备非时供应.则岁月之久.害物多矣.岂可不忍一夕之馁.而启无穷之杀也.时左右皆呼万岁.至有感泣者.又尝春日步苑中.屡回顾.皆莫测圣意.及还官中.顾嫔御曰.渴甚.可速进热水.嫔御进水.且曰.大家何不外面取水.而致久渴耶?仁宗曰.吾屡顾不见镣子.苟问之.即有抵罪者.故忍渴而归.圣性仁恕如此.
  庆历中.郎官吕觉者.勘公事回.因登对.自陈衣绯巳久.乞改章服.上曰.待别差遣与卿换.朕不欲因鞫狱与人恩泽.虑刻薄之徒.望风希进.加入人罪耳.
  王素为谏官.论王德用所进女口.仁宗初诘之曰.此宫禁事.卿何从知?素曰.臣职在风闻.有之则陛下当改.无之则为妄传.何必诘其从来也?仁宗笑曰.朕真宗子.卿王旦子.与他人不同.自有世契.德用所进女口.实有之.在朕左右亦甚亲近.且留之如何?素曰.若在疏远.虽留可也.臣之所论.正恐亲近.仁宗色动.呼近珰曰.王德用所进女口.各支钱三百贯.即今令出内东门了急来.遂涕下.素曰.陛下既以臣奏为然.亦不须如此之遽.且入禁中徐遣之.上曰.朕虽为帝王.然人情同耳.苟见其涕泣不忍出.则恐朕亦不能出之.卿且留此以待报.素曰.陛下从谏.古哲王所未有.天下社稷幸甚.久之.中使奏宫女巳出门矣.上复动容而起.
  贝州卒王则据城叛.诏明镐往讨.久无功.参知政事文彦博请行.仁宗欣然遣之.且曰.贝字加文为败.卿必擒则矣.未逾月而捷报闻.
  蜀中一举子献诗太守云.把断剑门烧栈道.成都别是一乾坤.守械其人奏之.仁宗曰.此乃老秀才急于仕宦而为之不.足治也.可授以司户参军.其人到任不一年.惭恧而死.
  故事郊而肆赦.奉祠不敬.不以赦论.治平中.郎中易知素贪饕.赐食大官.醉饱失容.御史以不敬闻.韩魏公请论如律.谓不行后将废礼.英宗不许曰.宁以他事坐之.士以饮食得罪.使何面目见士大夫乎?
  秦国大长公主薨.神考赐挽词三首曰.海阔三山路.香轮定不归.帐深空翡翠.佩冷失珠玑.明月留歌扇.残霞散舞衣.都门送车返.宿草自春菲.又曰.晓发城西道.灵车望更遥.春风空鲁馆.明月断秦箫.尘入罗衣暗.香随玉篆销.芳魂飞北渚.那复可为招.又曰.庆自天源发.恩从国爱申.歌钟虽在馆.桃李不成春.水折空还沁.楼高影隔秦.区区会稽市.无复献珠人.圣制如此.虽穆王《黄竹》.汉高《大风》之词.莫可拟其仿佛.噫.岂持前代帝王.况古今词章之工者.无此作也.
  神宗皇帝一日行后苑.见牧猳猪者.问何所用?牧者对曰.自祖宗以来长令畜之.自稚养之以至大.则杀之.更养稚者.前朝不敢易.竟不知果安用.神宗沉思久之.诏付有司.禁中自今不得复畜.居数月.卫士忽获妖人.急欲血浇之.禁中卒不能致.方悟太祖之远略.熙宁中.作坊以门巷委狭.请直而宽广之.神宗以太祖创始.当有远虑.不许.既而众工作苦.持兵夺门.欲出为乱.一老卒闭而拒之.遂不得出.捕之皆获.
  神宗病甚不能言.宣仁谓曰.我欲为汝改某事某事.凡二十余条.神宗皆点头.独至青苗法.再三问.终不应.熙宁初.神宗与二王禁中打球子.上问.二王欲赌何物?徐王曰.臣不赌别物.若嬴时.只告罢了青苗法.
  承平时.扬州郡治之东庑.扃锁屋数间.上有建隆元年朱漆金书牌云.非有缓急.不得辄开.宣和元年.盗起浙西.诏以童贯提师讨之.道出淮西见之.焚香再拜.启视之.乃弓弩各千.爱护甚至.俨然如新.贯命弦以试之.其力倍后来.而制作精妙.不可跂及.士卒皆叹服.施之于用.以致成功.此乃太祖皇帝亲征李重进时所制者.仰知经武之略.明见于二百年之前如此.
  政和四年六月戊寅.御笔取会到入内.内侍省所辖苑东门药库.所藏鸩鸟蛇头葫蔓藤钩吻草毒汁之类.品数尚多.皆属川广所贡.典掌官吏三十余人.契勘元无支遣.显属虚设.盖自五季乱离.纪纲颓废.多用此物以剿不臣者.沿袭至本朝.自艺祖以来.好生之德.洽于人心.若干宪网.莫不明寘典刑.诛殛市朝.何尝用此.自今可悉罢.贡额并行停进.仍废此库.放散官吏.比附安排应毒药.并盛贮器皿.并交付军器所.仰于新城门外.旷阔回野处.焚弃其灰烬.于官地埋瘗分明.封堠标识.无使人畜近犯.疾速措置施行.仰见佑陵仁厚之心.德及豚鱼如此.
  祖宗开国以来.西北兵革既定.故宽其赋役.民间生业.每三亩之地.止取一亩之税.缘此公私富庶.人不思乱.政和间.谋利之臣建议.以为彼处减匿税赋.乃创置一司.号西城所.命内侍李彦主治之.尽行根刷拘催.专供御前支用.州县官吏.无郄顾之心.竭泽而渔.急如星火.其推行为尤者.京东漕臣王宓刘寄是也.人不堪命.遂皆去而为盗.胡马未南牧.河北蜂起.游宦商贾.已不可行.至靖康初.智勇俱困.有启于钦宗者.命斩彦窜宓寄以徇.下宽恤之诏.然无乡从之心矣.其后散为巨寇于江淮间.如张遇.曹成.锺相.李成之徒.皆其人也.
  高宗好养鹁鸽.躬自收放.有士人题诗曰.鹁鸽飞腾繞帝都.暮收朝放费工夫.何如养个南来雁.沙漠能传二帝书.高宗闻之.召见士人.即补以官.
  高宗在德寿宫.每进膳.必置匙箸两副.食前多品.择取欲食者.以别箸取置一器中.食之必尽.饭则以别匙减而后食.吴后尝问其故.对曰.不欲以残食与宫人食也.
  南渡后.有司降样下外郡置御炉炭.胡桃纹鹁鸪色者若干斤.知婺州王居正论奏.高宗曰.朕平居衣服饮食.且不择美恶.隆冬附火.止取温暖.岂问炭之纹色也.诏罢之.宣和间.宗室围炉次.索炭.既至.诃斥左右云.炭质红.今黑非是.盖尝供熟火也.以此类推之.岂识世事艰难.
  高宗尝语吕颐浩曰.朕在宫中.每天下奏案至.莫不熟阅再三.求其生路.有至夜分.卿可以此意戒刑寺官.凡于治狱.切当留心.勿草草.颐浩再拜贺.即以上旨喻之.
  绍兴壬子.诏知大宗正事安定郡王令畴.访求宗室伯字号七岁以下者十人.入宫备选.十人中又择二人焉.一肥一癯.乃留肥而遣癯.赐银三百两以谢之.未及出.思陵忽云.更子细观.乃令二人叉手并立.忽一猫走前.肥者以足蹴之.上曰.此猫偶尔而过.何为遽踢之?轻易如此.安能任重耶?遂留癯而逐肥者.癯者乃阜陵也.肥者名伯浩.后终于温州都监.
  孝宗居高宗丧.百日后尚进素膳.毁瘠特甚.吴夫人者.潜邸旧人也.屡以过损为言.上坚不从.夫人一日密谕尚食内侍.潜以鸡汁等杂素馔中以进.上食之觉爽口.询所以然.内侍恐甚.以实告.上大怒.皇太后闻之.过宫力解.乃出吴夫人于外.内侍等罢职有差.庙号曰孝.宜矣.
  孝宗初年.恢复之志甚锐.而于时谋臣猛将.雕丧略尽.财屈兵弱.卒不得逞.厥后畜积稍羡.又尝有意用兵.祭酒芮国器奏曰.陛下只是被数文腥钱作使.何不试打算.了得几番犒赏.上曰.朕未之知也.待打算报卿.后打算.只了得十三番犒赏.于是用兵之意又寝.
  孝宗锐志大功.新进逢意.务为可喜.惇熙中.土益明习国家事.老成乡用.一日躬朝德寿.从容燕饮.玉音曰.天下事不必乘快.要在坚忍.终于有成而巳.上再拜请书绅.归而大字揭于选德殿壁.辛丑廷策多士.有一卷首曰.天下未尝有难成之事.人主不可无坚忍之心.上览而是之.遂为第一.盖亲擢也.
  寿皇在宫中.常携一漆拄杖.宦官宫妾.莫敢睨视.尝游后苑.偶忘携焉.特命小黄门取之.二人竭力曳以来.盖精铁也.上方有意中原.故阴自习劳苦如此.刘恭甫奏事便殿.见一马在殿前不动.问王公明.曰.此木刻者.上于万几之暇.御以习据鞍骑射也.
  淳熙己酉.孝宗退居重华宫.有净室.终日宴坐其间.几上惟书籍及笔墨楮研而已.近珰尝奏.高宗皇帝留下宝器图画.陛下盍时取观?寿皇曰.先帝中兴.功德盛大.故宜享此.朕岂敢自比先帝!皆锁闭不开.
  符命
  帝王之兴.盖由天定.哭蛇神母.言岂无稽.夹马香孩.瑞终有应.即如真人白水.名以钱流.王者丹徒.兆从药赠.赤符足观.班论堪听.然必非谶而获罪.毋乃近诬而好佞.集符命 【 附先兆.转生】
  王朴仕周为枢密使.五代自朱梁以用武得天下.政事皆归枢密院.至今言二府.当时宰相.行文书而巳.时缘用兵.朴多宿禁中.一日谒见世宗.屏人颦蹙.且仓皇嗟叹曰.祸起不久矣.世宗因问之.曰.臣观元象大异.所以不敢不言.世宗云.如何?曰.事在宗社.陛下不能免.而臣亦先当之.今夕请陛下观之.可以自见.是夜与世宗微行.自厚载门出.至野次.止于五丈河旁.中夜后.指谓世宗曰.陛下见隔河如渔灯者否?世宗随亦见之.一灯荧荧然.迤逦甚近.则渐大.至隔岸.火如车轮矣.其间一小儿如三四岁.引手相指.既近岸.朴曰.陛下速拜之.既拜.渐远而没.朴泣曰.陛下既见.无复可言.后数日.朴于李谷坐上得疾而死.世宗既伐幽燕.道被病而殂.至明年而天授皇宋矣.火轮小儿.盖国朝火德之兆云.
  艺祖受命元年秋.三佛齐来贡.时尚不知皇宋受禅也.贡物有通天犀.中有形如龙擎一盖.其龙形腾上.而尾少向左.成(宀(上山下巾))形.其文即宋字也.真主受命.岂偶然哉.艺祖即以此犀为带.每郊庙则系之.
  郭祖微时.与冯晖同里闬.相善也.椎埋无赖.靡所不至.既而各窜赤籍.一日有道士过之.业雕刺.二人因令刺之.乃于郭项右作雀.左作谷.冯则以脐作瓮.中作雁数只.戒曰.尔曹各于项脐自爱.异日雀衔谷.鴈出瓮.此亨显之符也.郭祖秉钺之后.雀谷稍近.及践祚.雀遂衔谷焉.冯之雁亦自瓮中累累而出.果位方镇.
  太祖征李筠.以太宗为大内都点检.都民惊曰.点检作天子矣.更为一天子地耶.此又人口木简也.
  艺祖在周朝.受命北征.至陈桥驿.为三军推戴.时太后眷属以下.尽在定力文院.有司将搜捕.主僧悉令登阁.而固其扃钥.俄而大搜索.主僧绐曰.皆散走不知所之.甲士入寺.升梯.且发钥.见蛛网丝布满其上.而尘埃凝积若累年不曾开者.乃相告曰.是安得有人?遂皆返去.有顷.艺祖巳践祚矣.
  梁宝志铜牌记.多识未来事.云.有真人在冀州.闭口张弓左右边.子子孙孙万万年.江南中主.名其子曰宏冀.吴越钱镠诸子.皆连宏字.期以应之.而宜祖讳正当之也 【 宣祖太祖父.名宏殷】.
  曹翰围江州三年.城将破.太祖嘉其尽节于所事.遣使谕翰.城下日.拒命之人尽赦之.使人至独木渡.大风数日不可济.及风止而济.则翰巳屠江州无遗类.适一日矣.唐吏部尚书张嘉福奉使河北.逆韦之乱.有敕处斩.寻遣使人赦之.使人马上昏睡.迟行一驿.比至巳斩讫.与此相类.
  杨文公之生.其胞荫始脱.则见两鹤翅交.掩块物而蠕动.其毋急令密弃诸溪流.始出户.而祖母迎见.启视之.则两翅欻开.中有玉婴转侧而啼.举家惊异.非常器也.
  张乖崖成都还日.临行.封一纸轴付僧文鉴大师.上题云.请于乙卯岁五月二十一日开.后至祥符八年.当其岁也.时凌侍郎策知成都.文鉴至是日.持见凌公曰.先尚书向以此嘱某.已若干年.不知何物也.乞公开之.洎开.乃所画野服携笻黄短褐一小真也.题其旁云.依此样写于仙游阁上.兼自作赞云.乖则违众.崖不利物.乖崖之名.聊以表德.徒劳丹青.绘写凡质.欲明此心.垂之无斁.凌公奇之.于大慈寺阁龛以祠焉.盖公以祥符七年甲寅五月二十一日薨.开真之日.当小祥也.
  王冀公钦若.微时薄游临川.寄食蔡参政门馆.天寒.冀公无被夜中冻甚.窃入仆魁陈超被中.睡定.超方梦.有数人叱曰.宰相睡.何得同床耶?即舁至户外.超甚惊愕.不敢近冀公.自此谨待之.兼尽力相助.公后贵显.所以存问于超者甚至.超子亦举进士 【 王钦若字定国新喻人封冀国公谥文穆】.
  仁宗晚年不豫.渐复康平.忽一日.命宫嫔妃王游后苑.乘小辇.东向欲登城堞.遥见小亭.榜曰.迎曙.帝不说.即时回辇.翼日上仙.而英宗登极.盖曙乃英宗御名也.又哲宗朝.尝创一堂.退绎万几.学士进名.皆不可意.乃自制曰.迎端.意谓迎事端而治之.未几.徽宗由端邸即大位.
  仁宗尝御便殿.有二近侍争辨.仁宗问之.曰.甲言贵贱在命.乙言由至尊.帝默然.即以二小金合.各书数字藏于中.曰.先到者保奏给事有劳推恩.封闭甚严.先命乙携一往东门司.约及半道.命甲携一继往.无何.内东门司保奏甲推恩.问之.乃是乙半道伤足.甲遂先到.帝叹曰.信有命哉.胡宿每语后进曰.万事真实有命.人力计较不得.吾平生未尝干人.他安能陶铸我?自有命在.枉费却闲工夫.枉用却闲心力.信得命.便养得气.不挫折也.元丰中.王岐公珪作宰相.王和父安礼尹京.上眷甚渥.且将大用.岐公乘间奏曰.京师术者.皆言王安礼明年二月作执政.神宗怒曰.执政除拜由朕.岂由术者之言?他日纵当次补.特且迟之.明春.安礼果拜左丞.珪曰.陛下乃违前言.何也?上默然久之.曰.朕偶忘记.信知果是命耶.
  抚之临川北郭二十里间.有地名曰虎头洲.郡人死不能葬者.必诣其所焚之.因扬骸灰于水中.治平元年.抚人李权梦亲朋张乐送至洲上.甚不悦.告人曰.吾其死乎?俄而被乡荐.遂登第.调处州司理.乃悟虎头为处字.而洲为州也.
  欧阳文忠公庆历末.夜泊采石渡.舟人鼾睡.潮至月黑.公灭烛方寝.微闻呼声曰.去未!舟尾答曰.有参政宿此.不可擅去.斋料幸携至.公私念曰.舟尾逼浦.且无从人.必鬼也.通宵不寐.五鼓.闻岸上猎猎驰骤声.舟尾曰.斋料幸见还.岸上且行且答曰.道场不净.竟无所得而归.公异之.后日游金山.与长老瑞新语此事.惊曰.某夜有施主设水陆.携室人至.方拜.忽乳一子.俄腥风灭烛.一众尽恐.乃公宿采石之夜也.公后果参大政.自参知政事除蔡州.而公求退之锐者.亦其前知然耶?黄鲁直熙宁初.宿石塘寺.寺有鬼灵异.僧敬信之.一夕梦曰.分宁黄刑部至.僧曰.侍郎乎?尚书乎?曰.侍郎也.鲁直南迁巳六十.亲故忧其祸大.又南方瘴雾.非菜肚老人所宜.鲁直笑曰.宜州者.所以宜于人也.且石塘鬼侍郎之言.岂欺我哉?鲁直竟殁于宜州.较采石之鬼.何愚智相去三十里.岂鲁直痴绝.故欺之耶?
  颖川一异僧.能知人宿命.时欧阳永叔领郡事.见一妓口气常作莲花香.心颇异之.举以问僧.僧曰.此妓前生为尼.好转《妙法莲花经》.三十年不废.以一念之差.堕身娼贱.后因郡会.妓适侍傍.公因以僧语告之.且问今亦曾转莲经否?妓曰.某不幸为妓.日事应接.何暇转经?公命取《莲经》令读.一阅如流.宛若素习.试以他经.则不能也.公益异之 【 一作公婢.名胡媚娘】.
  王元之禹偁在黄日.作《竹楼与无愠斋记》.其未云.后人公退之余.召高僧道侣.烹茶炼药则可矣.若易为厩库厨传.则非吾徒也.后安信可至.访之.则楼且半圯.而斋巳更为马厩矣.求其记.则庖人亦取刻石压羊肉.信可叹曰.元之岂前知耶?抑其言遂为谶耶?于是楼与斋皆葺如旧.而以其记龛之于壁.
  中大夫徽猷阁安咏信可.宣和初守齐安.下车访东坡雪堂.遗址虽存.堂瓦木已为兵马都监拆而为教场亭子矣.信可即呼都监责之.且命复新之.堂成.多燕饮其上.信可亦善为诗.在黄有诗云.万古战争余赤壁.一时形胜属黄冈.
  韩魏公庆历中以资政殿学士帅淮南.一日后园中有芍药.一干分四岐.岐各一花.上下红.中间黄蕊间之.名金缠腰.又谓之金带围.初无种.有时而出.则城中当有宰相.公异之.开一会.欲招四客以赏之.以应四花之瑞.时王岐公珪为大理寺评事.通判王荆公安石为大理评事佥判.皆召之.尚少一客.以州钤辖诸司使.忘其名.官最长.遂取以充数.明日早衙.钤辖者申状.暴泄不至.尚缺其一.命取过客历.求一朝官足之.过客中无朝官.惟有陈秀公升之.时为大理寺丞.遂命同会.至中筵.剪四花.四客各簪一花.甚为盛集.后三十年间.四人皆为宰相.
  洛中士人张起宗.以训蒙为生.居于会节园侧.年四十余.一日行于内.前见有西来行李甚盛.问之.曰.文枢密知成都回也.姬侍皆骑马.锦绣兰麝.溢人眼鼻.起宗自叹曰.同丙午生.相远如此.傍有瞽者辄曰.秀才我与汝算命.因与藉地.卜者出算子约百余布地上.几长丈余.凡阅两时.曰.好笑诸事不同.但三十年后.有某星临某所.两人皆同当并案而食者九个月.起宗后七十余岁.时文公亦居于洛.起宗视其交游饮宴者.皆一时贵人.自疑曰.余安得并案而食乎?一日.公独游会节园.问园侧教学者为谁?左右以张对.公命请至.及见大喜问.其甲子.又与之同.因呼为会节先生.公每召客.必预召.赴人会.无先生则不往.公为主人.则拐于左.公为客.则拐于右.并案而食者将及九月.公之子及甫知河阳府.公往视之.公所居私第.地名东田.有小姬四人.谓之东田小籍.共升大车随行.祖于城西.有伶人素不平之.因为口号曰.东田小籍.己登油壁之车.会节先生.暂别玳筵之宴.坐客微笑.自此潞公复归洛.不复召之矣.
  边镐为谢灵运后身.故小字康乐.范淳夫为邓仲华后身.故名祖禹.张平子后身为蔡伯喈.邹阳后身为东坡居士.即其习气.似皆不诬也.
  东坡在儋耳.语其子过曰.我决不为海外人.近日颇觉有还中州气象.乃涤研焚香.写平日所作八赋.当不脱误一字以卜之.写毕.大喜曰.吾归无疑矣.后数日.廉州之命至.八赋墨迹初归梁师成.后入禁中.
  《闽中记》言南台沙合.必出宰辅.至和中.闽人潘有实为省郎.自负王佐才.每遇乡人.必问南台江可褰裳过否?或云未.则色不悦.迨章郇公入枢府之明年.沙始交.遂大拜.寻而吴丞相育.曾侍中公亮.陈丞相升之.皆相继辅弼.惟曾公泉人.他皆建人.吴章皆浦城人.又其后如章子厚诸公.继踵而起.盛哉!古传沙合出相.比年遂为洲.盖名世赉弼.殆天启然.
  章郇公得象守洪州.尝因晏客.掷骰赌酒.乃自默占.如异日登台辅.即成贵采.一掷得佛面浮图.遂缄秘其骰.至为相犹在.
  世传山谷老人前身为女子.云.山谷自有记.刻石于涪陵江上.石至春夏为江水所浸.故世未有模传者.其记言山谷与东坡先生同谒清老.清语坡是五祖戒和尚后身.而山谷前身则一女子.我不能详语.俟异日学士至涪陵.自有告者.山谷意谓涪陵非迁谪不至.既坐党籍.再贬涪陵.未几.梦一女子告之云.某生前诵《法华经》.发愿后身为男子.得大智慧.为一时名人.今学士.某前身也.学士年来患腋气者.缘某所葬棺朽.有蚁居于两腋之下.故致斯疾耳.今此地后山有某墓.学士能启之.除去蚁聚.则腋患可愈也.既觉.果访得之.因如其言.且为再易棺.修掩甫毕.而腋气果不药而除.
  神祖幸秘书省.阅江南李主像.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而徽宗生.生时梦李主来谒.然其文采风流.过李主百倍.及北狩.女真亦用江南国主见艺祖故事.徽宗梦钱王再三乞还两浙.明日与郑后言.朕夜来被钱王索取两浙甚急.郑后奏云.昨妾梦亦然.须臾报韦妃诞高宗.既三日.徽宗临视.戏妃曰.酷似浙脸.盖妃籍虽贯开封.而原占于浙.亦遂成南渡之谶云 【 钱王寿八十一.高宗亦寿八十一.以梦谶参之.良不诬矣】.
  哲宗在位既久.而皇嗣未立.密遣中贵往泰州天庆观问徐神翁.徐但书吉人二字付之.既还奏呈.左右皆无知其说者.又元符以来.殿庭朝会.及常起居.看班舍人.必秉笏巡视班列.惧有不尽恭者.连声云.端笏立.既而哲宗升遐.徽宗以端邸入承大统.而吉人二字.乃潜藩之名. 【 徐神翁.字太更.名守信.泰州海陵人.居冲真坊乐真桥之侧.嘉佑初.执役天庆观.持帚洒扫十数年.人无识者.止呼为徐二翁.蒋之奇号为神翁.】
  宣和中.燕诸王于禁中.高宗以困于酒.倦甚.小憩幄次.徽宗忽询康王何在?左右告以故.徽宗幸其所视之.甫入即返.惊愕默然.内侍请于上.上云.适揭帘之次.但见金龙丈余.蜿蜒榻上.不欲呼之.所以亟出.叹息久之.云.此天命也.由是异待焉.
  显仁太后在沙漠.尚未知高宗即位.尝用象戏局子.褁以蔩罗.书康王字贴于将上.焚香祷曰.今三十二子俱掷于局.若康王字入九宫者.必得天位.一掷.其将子果入九宫.他子皆不近.后以手加额.喜甚.即具奏.徽庙大喜.复谓后曰.瑞卜昭应异常.可无虑矣.
  阴阳家流.穷五行术数.不得为亡.至一切听之.反弃人事.斯失矣.是以古人行道而委命.不敢用亿中以为信也.蔡元长生庆历之丁亥.其月当壬寅.日当壬辰.时为辛亥.在昔幼时.言命者或不多取之.及逢时遇主.位极人臣.而后操术者争谈格局之高.推富贵之繇.徒足发贤者之一笑耳.大观改元.岁复丁亥.东都顺城门内有郑氏者.货粉于市.家颇赡给.俗号郑粉家.偶以正月五日亥时生一子.岁月日时.适与鲁公合.其家大喜.极意抚爱.谓且必贵.时人亦为之倾耸.长则恣其所欲为.斗鸡走犬.一切不禁也.始年十有八春未.携妓从浮浪人跃犬马游金明.自苑中归.上下悉大醉.马忽跃入波水中.浸而死.五行之不足信如此.蔡元度娶王荆公之女.封福国夫人.止一子.谈天者多言其寿命不永.元度夫妇忧之.一日.尽呼术者之有名如林开之徒集于家.相与决其疑.云.当止三十五岁.元度顾其室云.吾夫妇老矣.可以放心.岂复见此逆境耶?其子后竟至干道中.寿八十而终.然其初以恩幸为徽猷阁学士.靖康初.蔡氏既败.例遭削夺.恰年三十五.盖其禄尽之岁.繇是而知五行又不可谓尽无也.
  熙宁元豊间.有僧化成以命术闻于京师.蔡元长兄弟始赴省试.同往访焉.时问命者盈门.弥日方得前.既语以年月.率尔语元长曰.此武官大使臣命也.他时衣食不阙而巳.余不可望也.语元度曰.此命甚佳.今岁便当登第.十余年间可为侍从.又十年为执政.然决不为真相.晚年当以使相终.既退.元长大病其言.元度曰.观其推步卤莽如此.何足信哉.更俟旬日.再往访之.僧巳不复记忆.再以年月语之.率尔而言.悉如前说.兄弟相顾大惊.然是年遂同登科.自是相继贵显.于元长则大谬如此.而元度终身无一语之差.以此知世所谓命术者.类不可信.其有合者.皆偶中也.
  蔡侍郎准.少年时出入.常有二人见于马.或肩舆之前.若先驱.或前或却.问之从者.皆无所见.准甚惧.谓有冤魂.百方禳祛.皆不能遣.既久.亦不以为事.庆历四年生京.而一人不见.又二年生卞.乃遂俱灭.元符未.都城童谣.有家中两个萝卜精之语.而其末章云.撞着潭州海藏神.至崇宁中.卖馂馅者又有一包菜之语.其事皆验.而京于靖康初.贬死于长沙.岂潭州海藏亦应于此耶?
  元绛.字厚之.初知荆南.尝梦至仙府.与三人连书名.旁有告之曰.君三人盖兄弟也.觉而思之.不知所谓.既入翰林为学士.韩持国维.杨元素绘在院.一日书奏列名.三人偏旁皆从丝.始悟梦中兄弟之意.既而持国.元素皆补外.公得尹京兆.后三年.复同元素还职.而邓文约绾.相继为直院.则三人之名又皆从丝.盖始终皆同.以此知升沉进退.决非偶然者.一作元厚之少时.曾梦人告之.异日当为翰林学士.须兄弟数人同在禁林.厚之自思素无兄弟.疑此梦为不然.熙宁中.厚之除学士.同时相先后入学士院.一韩持国维.一陈和叔绎.一邓文约绾.一杨元素绘.并厚之名绛.五人名皆从丝.始悟兄弟之说.
  陈秀公丞相.与元参政厚之.同日得疾.陈忽寄声同元安否.曰.参政之疾.当即痊矣.某虽小愈.亦非久世者.续请其说.秀公曰.某病中梦至一所.金碧焕目.室间罗列.瓮器甚多.上皆以青帛羃之.具题曰.元参政香饭也.某问其故.有守者谓某曰.元公自少至老.每食度不能尽.则必减别器.未尝残一食.此瓮所贮.皆其余也.世人每食不尽.则狼籍委弃.皆为掠剩所罚.至于减算夺禄.无有免者.今元公由此.当更延十年福算也.后数月而秀公薨.元果安享耆寿 【 陈升之.字旸叔.建阳人.封秀国公.谥成肃.深狡多数.善傅会以取富贵.】 .
  张无尽丞相.为河东大漕日.于上党访得李长者古坟.为加修治.且发土以验之.掘地数尺.得一大盘石.石而平莹.无他铭款.独镌天觉二字.故人传无尽为长者后身 【 张商英.字天觉.别号无尽.蜀州人.谥文忠.授法兜率从悦.长者.名通玄.唐开元时人.屏迹山居.心穷玄奥.着论释华严.二十余年始成.趺坐而化】 .
  蔡忠怀确持正.少年尝梦为执政.仍有人告之曰.俟汝父作状元时.汝为执政也.持政觉而笑曰.鬼物乃相戏乎?吾父老矣.方致仕闲居.乃云作状元何也?后持正果作执政.一日侍殿上.听唱进士第.状元乃黄裳也.持正不觉失惊.且叹梦之可信也.持正父名黄裳.乃泉州人.晚年为陈州幕官.遂不复归.持正年二十许时.家苦贫.衣服垢敝.一日与郡士人张湜师是同行.张亦贫儒也.俄有道人至.注视持正久之.因谩问曰.先辈状貌极似李德裕.持正以为戏己.因戏问曰.为相乎?曰.然.南迁乎?曰.然.复相师是曰.当为卿监.家五十口时.指持正云.公当死矣.道人既去.二人大笑以为狂.后持正谪新州.凡五年.一日得师是书云.以为司农无补.然阖门五十口.居京师食贫.近蒙恩守汝州.持正读至此.忽忆道人之言.遂不复读.数日得疾而卒.
  蔡丞相持正为府界提举日.有人梦至一官府.堂宇高邃.上有具冕服而坐者四人.傍有指谓之曰.此宋朝宰相次第所坐也.及仰视之.末乃持正也.既寤.了不解.至公有新州之命.始悟过岭宰相.卢寇下至公为四也.
  王将明黼.父行可.初知临泉时.将明为编修官.行可问异人王老志.他日官所至?书太乎宰相四字遗之.即以墨涂抹其字.故韩子苍献将明生日诗一绝句云.百里青云发轫时.骅骝绝足看奔驰.太平宰相何人识.唯有巫咸得预知.盖谓此也.
  建炎航海之役.张俊既战而弃鄞.兀朮入之.即日集贾舟募濒海之渔者为乡道.遂将犯跸.而风涛稽天盘薄不得进.兀朮怒.躬命巨艘张帆径前.风益猛.桅舞舷侧.窘惧欲却.而未脱诸口也.遥望大洋中隐隐一山.顾问海师此何所?对曰.阳山.兀朮慨然叹曰.昔唐斥境.极于阴山.吾得至此足矣.遂下令反棹.其日御舟将如馆头.亦遏于风.不尔几殆.盖天褫其魄.而开中兴云.龙舒在淮最殷富.金自乱华.浙江无所不至.独不入其境.说者谓其语忌.盖舒之比音输也.
  昭州山水佳绝.郡圃有亭名天绘.建炎中.吕巫为守.以天绘近金国号.思有以易之.时徐思川避地于昭.吕乞名于徐.久而未获.复乞于范滋.乃以清晖易之.一日徐策杖过庭.仰视新傍.忽检得亭记于积壤中.亟涤石观之.乃丘浚寺丞所作也.其记云.余择胜得此亭.名曰天绘.取其景物自然.非人力所能摹写耳.后某年某日.当有俗子易名清晖者.可为一笑.还考范更题之日.竟无毫发差也.丘浚.徽州黟县人.历官殿中丞.因读《易》悟损益二卦.能通数.知未来兴废.尝谓家人曰.吾寿终九九.后果八十一卒.
  程师孟知二州.于府中作静堂.自爱之.无日不到.为诗题于石曰.每日更忙须一到.夜深还是点灯来.李元规见而笑曰.此无乃是登混诗乎.
  秦会之初得疾.遣前宣州通判李季.设醮于天台相柏观.季以善奏章自名.行至天姥岭下.憩小店中.邂逅一士人.颇有俊气.问李曰.公为太师奏章乎?曰.然.士人摇首曰.徒劳耳.数年闲.张德远当自枢府再相.刘信叔当总大兵捍边.若太师不死.安有是事耶?季不敢复与语.即上车去.醮之明日而秦公卒 【 张忠献浚.字德远.刘武穆锜.字信叔】 .
  宣和末.有题字数行于宝箓宫瑶仙殿左扉云.家中木蛀尽.南方火不明.吉人归塞漠.亘木又摧倾.始不可辨.后靖康之变.方知家中木.宋也.南方火.乃火德.吉人.亘木.乃二帝御名.宣和元年秋.道德院奏金芝生.车驾幸观.因幸蔡京家.鸣銮堂置酒.时京有诗.徽宗即席赐和曰.道德方今喜迭兴.万邦从化本天成.定知金帝来为主.不待春风便发生.其后女真起海上.灭辽国.抵中原.以金为号.以宣和七年冬厄京师.以十二月二十五日城破.太史预借立春.出土牛以迎新岁.竟无助于事.则徽宗赐和之句.甚切其谶.又徽宗崇宁间.曾梦青童从天而下.出一玉牌.上有字曰.丙午昌期.真人当出.上觉.默疏于简札.谓丙午年是昌盛之时.真人当降.乃预制诏书.具陈梦意.令天下寻访异人.至乙巳冬内禅.钦宗即位.意当丙午之期矣.而次年乃有北狩之祸.乃悟曰.丙午是猖獗之期.而女真之人出也 【 道君改元宣和.人或离合其字曰.一旦宋亡.此与梁萧岿离合后周宣政为宇文亡日同】 .
  楚州有卖鱼人姓孙.颇知人灾福.时曰孙卖鱼.宣和间.上皇闻之.召至京师.馆于宝箓宫道院.一日怀蒸饼一枚.坐一小殿.时日高.拜跪既久.上觉微馁.孙见之.即出怀中蒸饼云.可以点心.上虽讶其异.然未肯接.孙云.后来此亦难得食也.时莫悟其言.明年.遂有沙漠之行.
  建炎中.钱公载镇长安.有道人从河东来谒.钱与之言谈.问其来故.曰.吾本寓某县.比有风气绝不佳.一邑人当有灾殃甚剧.故舍去耳.是时边警方炽.但意其为是而转徙也.后月余.得邻郡报.彼县白日地陷.居人尽没.钱嗟异其前知.欲呼语之.会日暮.至平旦乃招之.店人言.道人房正在店墙下.昨夜过半.墙忽颓.遂遭压死.钱大惊叹.谓此人能知于前而不能审于后.岂冥数巳定.非智虑算度所可脱耶.
  崔公谊者.邓州学生.累举不第.因舅代贾魏公荫.补莫州任丘簿.熙宁初.河北地震未己.而公谊秩满.挈家巳南行数程.一夕宿孤村马铺中.风电阴黑.夜半有急叩门呼问崔主簿在否.言莫州有书.崔披衣遽起.未开门.先问何人书?曰.无书.只教传语崔主簿.君合系地动压杀人数.辄敢擅逃过河.已收魂岱岳.到家速来.迨开门.寂无所睹.崔自度必死.乃兼程送其妻孥至寿阳.次日遂卒.时崔妻父陈宗儒知寿州.
  斡离不破汴京.杀太宗子孙几尽.宋臣有诣其营者.观其貌绝类艺祖.伯颜下临安.有识之者.后于帝王庙见周世宗像.分毫不爽.世又传王介甫为秦王廷美后身.高宗乃钱王后身.
  高宗尝宴大臣.见张循王俊持一扇.有玉孩儿扇坠.上识是十年前往四明误坠于水.屡寻不获.乃询于循王.对曰.臣于清河坊铺家买得.召问铺家.云.得于提篮人.复遣根问.回奏云.于候潮门外陈宅厨娘处买得.又遣问厨娘.云.破黄花鱼腹中得之.奏闻.上大悦.以为失物复还之兆.铺家及提篮人补校尉.厨娘封孺人.循王赏赐甚厚.
  真文忠公德秀.建宁浦城人.起自白屋.先是有道人于山间结庵.炼丹将成.忽一日入定.语童子曰.我去后或十日五日即还.慎勿轻动我屋子.数日勿有叩门者.童子语以师出未还.其人曰.我知汝师死久矣.今巳为冥司所录.不可归.留之无益.徒臭腐耳.童子騃甚.不悟其为魔.遂举而焚之.道者旋出定归.已无及.绕庵呼号曰.我在何处?如此月余不绝.乡落为之不安.适有老僧闻其言.厉声答之曰.你说寻我.你却是谁?于是遂绝.时真母方娠.忽见一道者入室.遂产西山.幼颖悟绝人.家贫无从得书.往往假之他人.及剽学里儒.为举子业.未几登第.终为世儒宗
  史丞相浩与觉长老善.一日邀觉至第.问之曰.和尚与我孰好?觉见其堂中罗绮烂盈.粉黛环列.谩曰.丞相富贵好.老僧何敢比也.既自省曰.此念一差.积岁蒲团功夫尽废.终当堕落泥滓.一日浩坐厅上.忽见觉突入堂中.使人往寺廉之.则报觉死矣.茶顷.后院弄璋.浩默然.知为觉也.遂以觉为小字.及长.名之曰弥远.后相两朝二十六年.权震海内.当时皆谓弥远是佛位中人.有人作诗规之曰.前身元是觉阇黎.业障纷华总不迷.到此更须睁只眼.好将慧力运金鎞.弥远比周杨后.出入宫禁.外议甚哗.有人作《咏云词》讥之曰.往来与月为俦.舒卷和天也蔽.
  王盖县丞.福州长溪人.嘉定初宦游京湖.时方经金寇.杀人至多.积骸如山.有未绝者.夜见炳烛呵殿而来.以为寇也.惧甚.屏息窥之.旋闻按籍呼名.死者辄起应.已复仆.次至王.亦起应之.则又闻其有言曰.此人未当死.乃举籍唱曰.二十年后.当于辰州伏法.既得免.投僧舍为行者.适郡倅眉山家坤翁来游寺中.喜其淳谨而文.曰.肯从我乎?欣然而就.家人亦爱之.家有女.适史植斋季温之子.使从之以往.遂居史.已而史得辰州.欲以自随.王猛忆前事.具白辞行.史曰.吾为郡守.岂不能庇汝.乃勉从之.至郡逾年.史幼女戏后圃.为蛇所绕.王因击蛇.并女毙焉.史怒.竟致之法.距闻神言佁二十年.
  宋祖建隆庚申受禅.后闻陈希彝只怕五更头之言.命宫中转六更.方严鼓鸣钟.殊不省庚与更同音也.至理宗景定元年.历五庚申.越十七年宋亡.而五更头之数信矣.暨元延佑七年庚申.而至正帝生.帝乃宋少帝合尊子.明兵入燕都遁去.当时人呼庚申帝.后方号顺帝云.由是观之.则宋祖命转六更.数亦不爽.
  宋祖以乙亥命曹翰取江州.后三百年乙亥.吕师夔以江州降元.以丙子受江南李煜降.后三百年丙子.少帝为元所掳.以己卯灭汉.混一天下.后三百年己卯.宋亡于崖山.宋祖生于丁亥.而建国于庚申.元太祖之降生.与建国之年亦同.宋兴于后以显德七年.时恭帝八岁.亡于德佑元年.少帝四岁.讳显.显德二字.不期而合.又同庙号.亦曰恭帝.周有太后在上.禅位于太祖.宋亦有太后在上.归命于大元.北客有咏前朝诗云.当日陈桥驿里时.欺他寡妇与孤儿.谁知三百余年后.寡妇孤儿亦被欺.又咏汴京青城云.万里风霜空绿树.百年兴废又青城.盖金之亡.亦聚其诸王于青城而杀之.
  咸淳十年.度宗大渐.大内建醮保安.太乙宫唐道录.素以精虔著名行.持章伏坛.出神层霄.被罡风吹击.遂排神驭气.得至魔王界内.又为天花坠压.乃竭力作法.直造天门.天神又行麾叱.乃默叩祖师云.自传法以来.有辞即达.未尝过差.未审何罪若此?有天丁传祖师张真君法旨.引至三省.敷陈所奏.始得腾送奏院看详.呈覆祖师云.昨奉上帝敕命.不许受宋国表章.但其辞意虔切.难以抑遏.乃命有司引押唐某诣玉阶.适逢下界公事.稠众中见真君引致一神人.衣妆皆如天帝.但簪下辫发耳.有十数人各荷青册一担.在庭下伺候.忽传帝旨云.宋国人民疆土.付汝执掌.神人祇拜而退.其荷册者皆随去.傍有天丁谓某言.宋国历数尽矣.汝章不达由此也.唐还不敢泄露.至元革命.方与人言之.前此相传徽宗亲临宝箓醮宫.一日启醮.道士醮醮坛拜章.伏地久之方起.上诘其故.答曰.适至上帝所.值奎宿奏事.良久方毕.始能上其章.上叹讶问曰.奎宿何神.所奏何事?对曰.所奏不可知.此宿乃本朝苏轼.上大惊.先是崇观问.以党籍禁苏公文辞.并墨迹而毁之.政和中.不惟弛其禁.且欲玩其文词墨迹.一时士大夫从风而靡.为是故也.
  至元十一年甲戌.宋之咸淳十年也.秋七月.元世祖命中书右丞相伯颜总制大军取宋.谕之曰.朕闻曹彬不嗜杀人.一举而定江南.汝其体朕心.法彬事.毋使吾赤子横罹锋刃.伯颜叩首.奉命惟谨.明年乙亥春.诸郡望风降败.伯颜遣员外郎石大麟诣阙奏问.世皇喜.顾谓侍臣曰.朕兵已到江南.宋之君臣.必知畏恐.兹若遣使议和.邀索岁币.想无不从者.遂敕伯颜按兵.乃命礼部尚书廉希贤.侍郎严忠范.计议官宋德秀.秘书丞柴紫芝等.赍奉国书使宋.次建康.希贤等借兵卫送.伯颜曰.方今两军相厄.互有设险.宜令行人先往道意.若便拥兵前进.吾恐别生罅隙.则和议之事必难成矣.希贤等坚请.乃简阅锐卒五百畀之.至独松关.戍关者宋浙西安抚使参议官张濡也.以为北兵叩关.率众掩击.杀忠范.希贤被执.病创死.世皇闻之大怒.趣进攻.嗟夫.宋之亡.始以拘留使者.肇敌兵之兴.终以误杀使者.激世皇之怒耳.藉使独松之使不死.宋之存亡未可知.其亦有数也欤.宋未下时.江南谣曰.江南若破.百雁来过.当时莫喻其义.及宋亡.盖知指丞相伯颜也.
  贾平章鲁港之师.尝与北军议定岁币讲解.约于来日各退师一舍以示信.既而西风大作.北军之退西者.旗帜皆东指.孙虎臣意以为北军顺风进师.遂仓忙告急于贾.贾以为北军失信而相给.遂鸣锣退师.及知其误.则军溃巳不可止矣.是以南军既退之后.越一宿而北军始进.盖以此也.呜呼天乎!
  少帝入元.封瀛国公.及长.世祖以公主配之.一日与内宴.酒酣.立傍殿楹间.以手搔柱.世祖恍惚见龙爪拿攫状.时有献谋巨剪者.世祖疑而未许.公密知之.乃乞为僧.往吐蕃学佛法.因挈公主遁居沙漠.易名合尊.长子亦为僧.名完普.顷之.复诞一子.时明宗为周王.亦潜光沙漠.相与周旋.遂乞公少子.与其妻迈来的为子.长名妥欢帖睦尔.即顺帝也.闽人俞应则有诗记其事云.赵宋第十六飞龙.元朝降封瀛国公.元君召公尚公主.时承锡宴明光宫.酒酣伸手扒金柱.化为龙爪惊天容.元君舍笑语群臣.凤雏宁与凡禽同.侍臣献谋将见除.公主泣泪沾酥胸.幸脱虎口走方外.易名合尊沙漠中.是时明宗在沙漠.缔交合尊情颇浓.合尊之妻夜生子.明宗隔帐闻笙镛.乞归行宫养为嗣.皇考崩时年甫童.元君降诏移南海.五年乃归居九重.忆昔宋祖受周禅.仁义绰有三代风.至今儿孙主沙漠.吁嗟赵氏何其隆.
  少帝在燕京.凄凉无赖.时汪水云以黄冠放还.少帝作诗送之云.寄语林和靖.梅花几度开.黄金台下客.应是不归来.
  元文宗潜邸金陵日.岁当戊辰.适太平兴国寺铸大钟.为金数万斤.方在冶.上至其所.取镶嵌碧珠指环.默祝曰.若天命在躬.此当不坏.即投液中.钟成.其款有曰.皇帝万岁珠.宛然在其上.若故识之.而坚固完好.光采明发.不少灼毁.万目惊睹.欢叹如一.及登大宝.方与近侍言向时视天之谶.
  吏治
  锦裁百里.鼎燮三台.无遗菅蒯.可卜盐梅.爰增夹袋.悉录翘材.招隐者兰由幽馥.罗材者薪积后来.集吏治.
  李文靖为相.其同年马亮责之曰.外议以兄为无口瓠.公笑曰.吾居政府.别无所长.但中外建议.务更张喜激昂者.一切告罢.聊以此报国耳.今国家防制纤悉.密若疑脂.苟徇所陈.一一行之.则所伤实多 【 李沆.字太初.洛州肥乡人.谥文靖】.
  钱若水为同州推官.时有富民女奴逃亡.父母讼于州.州录事尝贷于富民不获.乃劾富民父子共杀女奴.罪皆应死.富民不胜榜楚.自诬服.具狱上州.皆覆实无反异.若水独疑之.留其狱数日.录事诣若水诟之曰.若受富民钱欲出其死.若水笑谢曰.今数人当死.岂可不少留.熟观其狱辞耶?留之且旬日.若水语知州屏人言曰.若水所以留其狱者.密使人访求女奴.今得之矣.因密送于知州所.知州垂帘.引女奴父母.从帘中推女奴示之.父母持之而泣.乃引富民父子破械纵之.其人号泣不肯去.曰.微使君.则某族灭矣.知州言此推官之赐.其人趋诣若水厅事.若水闭门拒之曰.知州自求得之.我何与焉?其人不得入.绕墙而哭.倾家资饭僧.为若水祈福.知州欲论奏其功.若水固辞曰.若水止求人不冤死耳.论功非本心也.且朝廷若以此为若水功.当置录事于何地.知州叹服.章圣初.王平.字保衡.为许州司理参军.里中女乘驴单行.盗杀诸田问.褫其衣而去.驴逸.田旁家收系之.吏捕得驴.坐以杀人.保衡疑之.以状白府.州将老吏.素强.了不之听.趣令具狱.保衡持益坚.守怒曰.掾懦耶.保衡曰.坐懦而奏.不过一免耳.与其阿旨以杀无辜.又陷公于不义.校其轻重.孰为愈耶?州将因不能夺.后数日.河南移逃卒至许劾之.乃实杀女子者.田旁家得活.后因众见.州将谢曰.微司理.向几误杀平人.保衡后为侍御史.生三子俱著名 【 若水.字淡成.河南人.官至同知枢密院事.】 .
  寇莱公知归州巴东县.每期会赋役.不出符移.唯具乡里姓名揭县门.民莫敢后者.尝赋诗.有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之句.时以为若得用.必济大川.手植双柏于县庭.民以比甘棠.谓之莱公柏.
  五代以来.军卒陵将帅.胥吏陵长官.余风至宋犹未除.张乖崖为蜀崇阳令.一吏自库中出.鬓傍中下有一钱.诘之.库钱也.命杖之.吏勃然曰.一钱何足道而杖.即能杖我.宁能斩我耶?乖崖援笔立判云.一日一钱.千日一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自仗剑下阶斩之.申台府自劾.崇阳人至今传之.其知益州时.有小吏忤乖崖.乖崖械其颈.吏恚曰.枷即易.脱即难.乖崖曰.脱亦何难?即就枷斩之.吏俱悚惧.吕公弼治成都.政令尚宽.人嫌其少威断.适有营卒犯法.当杖.扞不受.曰.宁以剑死.公弼曰.杖者国法.剑者自请.既杖而后斩之.军府肃然. 【 张咏.字复之.鄄城人.谥忠定.别号乖崖】
  张忠定公视事退后.有一小厅子熟睡.公诘之.汝家有甚事?对.母久病.兄为客未归.访之果然.公翼日差场务一名给之.且曰.吾厅上有敢睡者耶.此必幽闷使之然耳.故悯之.
  洪玉甫云.祖宗时.非特士大夫能立节义.亦自上有以成之耳.张乖崖再任成都日.夜分时.城北门有中贵人到.请钥开门.既入见.公谓曰.朝廷还知张咏在西否?况川中两经兵寇.差咏来治乱.今中贵夜分入城.使民惊扰.不知有何急切干当?中贵曰.衔命往蛾眉烧香.公曰.待要先斩后奏.先奏后斩耶?中贵悚惕曰.念某乍离班行.不知州府事体.公曰.若如此道即是.却令出西北门宿.来早入衙下榜子云.奉敕往蛾眉山烧香.入内内侍省王某参.公判榜子云.既衔王命.不敢奉留.请于小南门出去.其严正如此.
  欧阳公好推挽后学.王向少时为三班奉职.勾当滁州一镇.公守滁日.有书生为学子不行朿修.自往诣之.学子闭门不接.书生讼于向.向判其牒曰.礼闻来学.不闻往教.先生既巳自屈.弟子宁不少高.盍二物以收威.岂两辞而造狱.书生不喜向判.径持牒以见欧公.公一阅大称其才.遂为延誉.卒成间人.
  欧阳公知开封日.承包孝肃拯政猛之后.一切循理不事风采.或以包之政励公者.公答曰.凡人材性不一.各有长短.用其所长.事无不举.强其所短.政必不逮.吾亦任吾所长尔.闻者服其言.
  宋均常言.吏能弘厚.虽贪污放纵.犹无所害.唯苛察之人.身虽廉.而巧黠刻剜.毒加百姓.识者以为确论.
  范文正公用士.多取气节.而阔略细故.如孙威敏.滕达道.皆所素重.其为帅日.辟置幕客.多取见居谪籍未牵复人.或疑之.公曰.人有才能而无过.朝廷自应用之.若其实有可用之材.不幸陷于吏议深文.不因事起之.则遂为废人矣.故公所举多得士.公尝称诸葛武侯能用度外人.用人者莫不欲尽天下之才.常患近巳之好恶.而不自知也.能用度外人.然后能周大事. 【 孙沔.字元规.官至观文殿大学士.谥威敏.】
  皇佑中.吴中大饥.时范文正公领浙西.发粟及募民输饷.为法甚备.吴人喜竞渡.好为佛事.文正纵民竞渡.太守日出宴于湖上.居民空巷出游.大兴工役.诸寺鼎兴.又新廒仓吏舍.日役千夫.监司奏劾杭州不恤荒政.嬉游不节.公私兴造.伤耗民力.文正乃自条叙.所以宴游兴造.皆欲发有余之财以惠贫者.服力之人.仰食公私.无虑数万.荒政之施.莫此为大.是岁两浙唯杭州晏然.民不流徙. 莆阳一寺建大塔.工费巨万.或告陈正仲曰.当此荒岁.兴无益土木.公盍白郡禁之?正仲笑曰.寺僧能自为塔乎?莫非佣此邦人也.敛于富家.散于窭辈.是小民藉此得食.而赢得一塔也.当此荒岁.惟恐僧之不为塔耳.
  范文正公尝立一军为龙猛军.皆是招收前后作过黔配的人.后来甚得其用.时人目范公为龙猛指挥使.如滕子京.孙元规之徒.素无节行.范公皆罗致之幕下.后犯法.又极力救解之.如刘沪.张元亦然.云.做事时须要此等人用.
  赵清献公阅道抃.治民所在有声.在成都杭越尤着.熙宁中.以大资政知越州.两浙旱蝗.米价踊贵.饿死者十六七.诸州皆榜衢路.立告赏.禁人增米价.阅道独榜衢路.令有米者任增价粜之.于是诸州米商辐辏诣越.米价更贱.民无饥死者.
  明道末.天下早蝗.知通州吴遵路.乘民未饥.募富室得钱几万贯.分遣衙校.航海籴米于苏秀.使物价不增.又使民采薪刍.官为收买.以其直籴官米.至冬大雪.即以元价易薪刍与民.官不伤财.民且蒙利.又建茅屋百间以处流移.出俸钱置荐席盐蔬.日与饭参俵.有疾者给药以治之.其愿归者.具舟续食.还之本土.是岁诸郡率多转死.惟通民安堵.不知其凶岁也.故其民爱之若父母.明年范文正公安抚淮浙.上公治状.颁下诸郡.
  有范延贵者.为殿直.押兵过金陵.张忠定公时为守.因问曰.天使沿路来.曾见好官员否?延贵曰.昨过袁州萍乡县.邑宰张希颜著作.虽不识之.知其好官员也.忠定曰.何以见之?延贵曰.自入萍乡县见.驿传桥道皆完葺.田莱垦辟.野无惰农.及至邑.则廛肆无赌博.市易不敢喧争.夜宿邸中.闻更鼓分明.是以知其必善政也.忠定大笑曰.希颜固善矣.天使亦好官员也.即日同荐于朝.希颜后为发运使.延贵亦合门祗候.皆以能称.
  富郑公为枢密副使.坐石守道诗.自河北宣谕使还.道除知郓州.徙青州.谗者不已.人皆为公危惧.会河北大饥.流民转徙东下者六七十万人.公皆招纳之.劝民出粟.自为区画.散处境内.屋庐饮食医药.纤悉无不备.从者如归市.有劝公非所以处疑弭谤.祸且不测.公傲然弗顾曰.吾岂以一身易此六七十万人之命哉!卒行之愈力.明年河北二麦大熟.始皆襁负而归.则公所全活也.于是虽谗公者亦莫不畏服.知不可挠.而疑亦因是浸释.尝见其与一所厚书云.在青州二年.偶能全活得数万人.胜二十四考中书令远矣.【 富弼.字彦国.封郑国公.谥文忠】
  南剑尤溪林积.仁宗时为吉州安福令.时有张宗嗣者.挟妖术作符箓.自称汉师君三十三代孙.率其徒自龙虎山至.谓能却祸僥福.百姓翕然以从.积视其印文.曰.嘻!此乃汉贼也.昔张陵黄巾之裔.传至其孙鲁.以鬼道教民.自号师君.窃据汉川垂三十年.后败于曹操.而奔阳平.此印所以称阳平治都功之文.今有道之世.讵容妖贼苖裔公肆诬罔.以害吾治耶?于是执送于狱.治其罪.且闻于朝.毁其印.而江左妖术遂息.
  仁宗时.光禄卿吕璹.少为漳州漳浦令.为政得人心.既去.邑人为立祠.方在邑时.民有死于虎者.公哀之.于其死处设一阱.立榜其旁曰.害民者速陷此中.明日.阱有虎陷焉.时又有邑媪之子戏于陈将军庙.盗其所供之果.出门而扑于阶下以死.媪哭之甚哀.听者恻然.公因以文讼于庙.引盗宗庙酒食律.罪当黥.而将军人臣.宜处以等杀.则盗食供果.益不当死.且蠢愚者法所赦.宜不废公直也.文既焚.而媪子复苏.
  曾鲁公以侍读守郑州.时文潞公自长安召.入郑.方在晏席.俄报潞公失去银杯.曾曰.郡人敢尔.必三日可获.若公之从者自为.则今日必擒.公未以为然.逡巡果捕至.乃从者也.潞公因惊谓曰.君知即获何也?曾曰.所至有捕盗者.从人单露.必须易败.潞公以为神明.遂引复翰林.尹开封.至大用.相三朝.位侍中令守太傅使相致仕. 【 曾公亮.字明仲.晋江人.封鲁国公.谥宣靖】
  范忠宣纯仁尹洛.谢克家自河阳来.至白司马坡.歇店中秣马.见老翁负暄墙下.有人告曰.黄犊为人所窃矣.翁坐负暄如故.略不向问.须臾再以失犊告.翁容色自若.徐曰.尔无求.必邻家戏藏尔.谢以为有道者.异而就问曰.翁家失犊.再告而不顾何也?翁笑曰.范公居此.孰肯为盗?必无此理.已而犊果还.忠宣当时信及百姓如此.【 范纯仁.字尧夫.吴人.文正公仲子.官右仆射.谥忠宣.】
  蒋侍郎堂为江淮转运使.日属县例致贺冬至书.皆投书即还.有一县使人独不肯去.须责回书.呵逐亦不去.曰.宁得罪.不得书不敢回邑.时苏子美在坐.颇骇曰.皂隶如此野狠.其令可知.蒋曰.不然.此必健者.能使人不敢慢其令如此.乃为一简答之.方去.子美归吴中月余.得蒋书曰.县令果健者.遂延誉.后卒为名臣.或云是天章阁侍制杜杞. 【 蒋堂.字希鲁.常州宜兴人.官至尚书礼部侍郎.】
  国子博士李余庆知常州.性精强.果于去恶.凶人黠吏.畏之如神.末年得疾甚困.有州医博士多过恶.尝惧为余庆所发.因其困.进利药以毒之.服之洞泄不巳.势巳危.余庆察其奸.使人扶舁坐厅事.召医博士杖杀之.然后归卧.未及席而死.葬于横山.人至今畏之.过墓者皆下.有病疟者.取墓土著床席间辄差.
  谢谏议泌.居官不妄荐士.或荐一人.则焚香捧表.望阙再拜而遣.故所荐虽少.而无不显者.知襄州日.张密学逸为邓城县令.有善政.邓城去州渡汉水才十余里.泌暇日.多乘小车.从数吏吏汉水.入邓城界.以观风谣.或载酒邀张野酌.吟啸终日而去.其高逸乐善如此.张亦其所荐也.
  李孝寿知开封府.有举子为仆所陵.忿甚.具牒欲送府.为同舍劝解.久乃释.自取其状.戏学孝寿押字判.不用勘案.决臀杖二十.仆翼日持诣府.告其主仿尹书判.私决人.孝寿即令追之.既至.其陈所以.孝寿幡然谓仆曰.如此秀才所判.正与我同.真不用勘案.命吏就读其状.如数决之.是岁举子会省试于都下数千人.凡仆闻之.皆畏戢无敢肆者.当时莫不称其敏.宋元献公庠.罢相守洛.有一举子行囊中有失税之物.为仆夫所告.公曰.举人应举.孰无所携.未可深罪.若奴告主.此风胡可长也.但送税院倍其税.仍治其奴罪而遣之.
  罗点春伯为浙西仓.摄平江府.有故主讼其逐仆欠钱者.究问虽得实.而仆黠甚.反欲污其主.乃自陈尝与其主馈之姬通.实无有也.于是遂令仆自供奸状甚详.因判云.仆既欠主人之钱.又且污染其婢.事之有无.虽未可知.然其自供罪状巳明.合从奸罪定断.徒配施行.所有女使.候主人有词日根究.闻者无不快之.
  王希吕仲衡知绍兴.郡举进士.有为二试卷.异其名.皆中选.黠者不厌.哗然诉之.王呼其首问曰.尔生几何年?凡几试矣?众谓怜其潦倒.皆以老于场屋对.王曰.曾中选否?曰.正为屡试皆不利也.王忽作色曰.尔曹屡试不一得.彼一试而两得.而敢诉耶?逐而出之.
  蔡挺为江东提点刑狱.有处州职官谮本州幕掾奸利事.蔡留职官于坐.呼掾面证之.而初无是事.职官惭惧伏罪.蔡责之曰.汝小人也.吾虽可欺.奈何谮无过之人乎?叱去之.自是无复谮毁.而人伏其不可欺也.
  林亭长夏爱重阴.来引茶瓯一散襟.忽去却来蜂个个.自啼还往鸟深深.山家一尺潇湘雨.扫尽云腴齿颊清.惊破午窗箕颍梦.转为风外一松声.丰城孙妙仲两绝句也.妙仲名发.崇宁初.尉于抚之崇仁.才一月.凶民陈平为族人陈遇执以为盗.后二十日.而平之父宗应.老且瞽.遂死.平乃以诬遇之子洵直.以为执己为盗时.其父为洵直以铁挺击伤其首.发与覆验官吴某按之.绝无迹状.谓平雅与遇有衅.必欲诬遇之子以死.平俟其尸胖胀溃烂.不可别白.后所验时二十日.然后醉其弟訹之.使断一手以诉于州.州大惊.不复察其事情.惟以断手为决有冤.于是帖宜黄簿李泾再覆.泾流外人.专以迎合为事.遂指阅二十日胖胀溃烂之尸.为有迹状.以傅会之.既而狱具.发辨之不已.州稍悟.然业不可尽变.乃变其情得不杀.而发与吴犹以轻罪罢官.盖崇仁之民.前此有避刑名.寒逋负.而辄残其肢体者.平之奸谋既逞.而效之者益众.始惟山谷无赖之民为之.至其后市人舒琦.吏人吴昕辈.亦相继而作.凡此非因州县沮抑.或予夺不中.有激而后为.祇欲取必于官司.以济其奸耳.发因作截臂行以告在位者.庶革其风云.吾闻两臂重于天下不可废.知之不必子华子.愚民气焚胸.一忿敢趋死.以死视四肢.截臂如去指.呜呼!巴陵之民何以有此风.疾痛利害人所同.其心一臂捐粪壤.终身废卧闾阎中.前年截臂渠得理.今年截臂吾亦尔.村南截臂杀平人.村北炰烋还准拟.虺民虺民用心若此非.吾人有冤自可次第诉.毒人何必戕其身?闻者若惊喧.此弊吾能言.其初姑息吏.不与杜其源.嗟哉恶俗伤仁厚.明明有冤宜勿受.一奸不济百奸消.共致和平裨在宥.
  张觷初为蔡京子第师.后守南剑.设方略拒范汝为.全活一城.其去行在所也.买寇梳杂碎之物.不可胜数.从者莫测其所以.后过南剑.老稚迎拜者相属于道.张一一抚劳之.且以所买物分遗之.至今庙食郡中.
  宗汝霖泽.政和初知莱州掖县.时户部下提举司科买牛黄.以供在京惠民和剂局合药用.督责急于星火.百姓竞屠牛以取黄.既不登所科之数.则相与敛钱.以赂上下胥吏丐免.汝霖独以状申提举司.言牛遇岁疫.则病瘠而生黄.今太平巳久.和气充塞.境内牛皆肥腯.无黄可取.使者不能诘.一县获免.
  林德崇尝为剧县有声.其与监司启云.鸣琴堂上.将贻不治事之讥.投巫水中.必得擅杀人之罪.刘潜夫宰建阳.亦有一联云.每嗟民力.至叔世而张弓.欲竭吏才.恐圣门之鸣鼓.时以为名言.信宰邑之难也.
  陈良翰在瑞安.瑞安俗号强梗.吏治尚严.陈独抚之以宽.催科不下文符.民竞乐榆.听讼咸得其情.或问陈何术.答曰.良翰无术.惟公此心如虚堂悬镜耳.【 良翰.字邦彦.绍兴五年进士】
  安晚郑清之居青田.府鹿食民稻.犬噬杀之.府嘱守黥犬主.幕官拟曰.鹿虽带牌.犬不识字.杀某氏之犬.偿郑府之鹿足矣.守从之. 【 郑清之.号安晚.】
  浙右有富人舍竹园于邻寺.其子后贫落.取其笋.僧执为盗.闻于官.守判云.当初舍园.指望福田.既无福田.还他竹园.
  武备
  武无觌.守坚壁.门庭寇.宜急击.上马杀贼下马檄.若非长子师贞吉.几何不以国予敌.集武备.
  曹冀王彬.前后帅师征讨.凡降四国王.江南.西川.广南.湖南也.未尝杀一无辜.功名显著.为诸将之冠.诸子贤令.玮.琮.璨继领旄钺.陶弼观王画像.有诗曰.搜兵四解降王缚.教子三登上将坛.
  《梅磵诗话》曰.太祖命诸将征江南.曹彬与诸将约.城破之日.不妄杀一人.载在史册可考也.按曹景建金陵乐官山诗序云.南唐初下.诸将置酒高会.乐人大恸.杀之.聚瘗此山.因得名.诗云.城破辕门宴赏频.伶伦执乐泪沾巾.骈头就戮缘家国.愧死南朝结绶人.由此观之.当时果不妄杀耶.
  建隆中.曹彬.潘美伐江南.城既破.李煜白衫纱帽见二公.先见潘.设拜.潘答之.次见曹.设拜.曹使人迎语之曰.介冑在身.拜不及答.识者善之.二公先登舟.召煜饮茶.船前设独木脚道.煜向之国主威仪甚盛.一旦独登舟.徘徊不能进.曹命左右掖而登焉.既一啜茶.曹命煜归办装.诘旦会于此.同赴京师.未晓.如期而赴焉.潘始甚惑之.曰.讵可放归.曹曰.适来独木版尚不能前.畏死甚也.既许其生赴中国矣.焉能取死.众皆服其识量.时亦有劝艺祖尽诛降王者.以为入则变生.艺祖笑曰.守千里之国.战十万之师.而为我擒.孤身远客.其能为变乎?可谓君臣同智矣.
  南俗尚鬼.狄武襄青征侬智高时.大兵始出桂林之南.道旁有一大庙.其神甚灵.武襄驻节祷之.且曰.胜负无以为据.乃取百钱自持之.与神约.果大捷.则投此期尽钱面也.左右谏止.倘不如意.恐阻师.武襄不听.万众方耸视.已挥手倏一掷.则百钱尽红矣.于是举军欢呼.声震林野.武襄亦大喜.顾左右取百钉来.即随钱疏密.布地而钉帖之.加诸青纱笼覆.手自封焉.曰.俟凯旋.当谢神取钱.其后破昆仑关.败智高.平邕管.及师还.如其言取钱.与幕府士大夫其视之.乃两字钱也.
  宝元元年.党项围延安七日.邻于危者数矣.范侍郎雍为帅.忧形于色.有老军校出.自言曰.某边人.遭围城者数次.其势有近于今日者.敌不善攻.卒不能拔.今日万万无虞.某可以保任.若有不测.某甘斩首.范嘉其言壮.人心亦为之小安.事平.此校大蒙赏拔.言知兵善料敌者首称之.或谓之曰.汝敢肆妄言.万一言不验.须伏法.校笑曰.君未思也.若城果陷.何暇杀我.聊欲安众心耳.
  狄青之征侬智高也.自过桂林.即以辨色时先锋行.先锋既行.青乃出帐.受衙罢.命诸将坐饮酒一卮.小餐然后中军行.率以为常.及顿军昆仑关下.翼日将度关.辰起.诸将俟立既久.而青尚未出.殆至日高.亲吏疑之.遽入帐周视.则不知青所在.诸将方相顾惊怛.俄有军候至曰.宣徽传语诸官.请过关吃食.方知青巳微服同先锋出关矣.
  侬智高守昆仑关.青至宾州.值上元节.令大张灯烛.首夜宴将佐.次夜宴从军.三夜飨军校.首夜乐饮彻晓.次夜二鼓.青忽称疾.蹔起如内.久之.使人喻孙元规.令蹔主席行酒.少服药乃出.数使劝劳坐客.至晓未得退.忽有持报者云.是夜三鼓.青巳夺昆仑.
  宝元中.党项犯寨.时新募万胜军未经战阵.遇寇多北.狄青为将.一日尽取万胜旗付虎翼军.使之出战.寇望其旗易之.全军径趋.为虎翼所破.殆无遗类.又青在泾原.尝以寡当众.度必以奇胜.预戒军中尽舍弓弩.皆执短器.令军中闻钲一声则止.再声则严阵而阳却.钲声止则大呼而突之.士卒皆如其教.纔遇敌未接战.遽声钲.士卒皆止.再声皆却.敌兵大笑相谓曰.孰谓狄天使勇?钲声止.忽前突之.敌兵大乱.相蹂践死者不可胜计也.又尝与贼战.大胜.追奔数里.贼忽壅遏山路.士卒知其前必遇险.皆欲进击.青遽鸣钲止之.贼得引去.验其处果临深涧.将佐皆悔不击.青独曰.不然.奔亡之寇.忽止而拒我.安知非谋?军已大胜.残寇不足利.得之无所加.万一失利.隳前功矣.后平岭寇侬智高.亦不乘危深入.青之用兵.主胜而巳.临利而能戒.其过人处也.
  狄汉臣起行伍.累战功致位枢府.既贵.或请去其面文.笑不答.时特以酒濯面使其文显.仁庙亦喻灭之.对曰.臣非不能.姑欲留以为天下黥卒之劝.上由此弥重之.
  狄武襄为枢密使.有狄梁公之后.持公画像.及告身十余道.诣青献之.以为青之远祖.青谢曰.一时遭际.安敢自附梁公?厚酬而还之.比之郭崇韬哭汾阳之墓.青所得多矣.
  王德用为定州路总管.日训练士卒.久之.士殊可用.会契丹有谍者来觇.或请捕杀之.德用曰.吾正欲其以实还告.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胜也.明日.故大阅.士皆踊跃思奋.乃阳下令.具糗粮.听吾旗鼓所向.觇者归告.谓汉兵且大入.遂来议和.
  曹南院玮知镇戎军日.年十九.尝出战小捷.贼便引去.玮侦贼去巳远.乃缓驱所掠牛羊辎重而还.颇失部伍.贼闻玮逐利行迟.师又不整.返袭之.玮愈缓行.得地利处止以待.贼众将至.使人谓之曰.军远来必甚疲.我不欲乘人之怠.请休憩士马.少选决战.贼方苦疲甚.皆欣然.严军歇良久.各鼓军而进.大破之.徐谓其下曰.吾知贼已疲.故为贪利以诱.之比其复来.已行百里矣.若乘锐便战.犹有胜负.远行之人若小憩.则足痹不能立.人气亦阑.吾以此取之.玮在军.能得人死力.乎居甚暇.及用师.出入若神.一日张乐饮僚吏.中坐失玮所在.明日徐出视事.而贼首巳掷庭下矣.贾同造玮.欲按边.邀与俱.同问.从兵安在?曰.已具.既出就骑.见甲士三千环列.初不闻声.
  曹玮帅秦州.当赵德明叛.边庭骇动.玮方与客对奕.吏报有叛卒投德明者.玮奕如常.至于再三.徐顾吏曰.此吾所遣.后勿复言.德明闻.杀投者.卒遂不复叛.
  太尉曹南院玮知渭州日.夏人挠边.有智将(革朿)鞨与渭对垒.下十余寨.宿兵十余万.夏人岁遣数百骑精锐觇视两界.曹患(革朿)鞨智勇.计欲间之.令探骑伺彼巡边兵来.适(革朿)鞨病逾月不能起.曹乃于界首设一大祭.赠赙器物.照曜原野.用祝版云.大宋具位曹某.昭告于夏国都护某人.公累以蜡书约提所部归我大宋.待公之来.不期天丧吉人.事无终始.令百骑守寨下.望其兵近.即举火自烧.故遗祝文.并所用银器千余两悉皆弃而遁归.夏兵尽掠祝版祭器而去.后旬日.夏人杀(革朿)鞨.其下二十余帐反侧不安.率众内附.拓地数百里,获生口数万.牛马橐驼不可胜计.
  元昊有腹心将号野利王.天都王者.各统精兵.最为毒害.种世衡谋欲去之.野利尝令浪里赏乞媚娘三人.诣世衡乞降.世衡知其诈.曰.与其杀之.不若因以为间.留使监税.出入骑从甚宠.有紫山寺僧法崧.世衡察其坚朴可用.廷致门下.诱令冠带.因出师.以获贼功白于帅府.表授三班阶职.充指挥使.又为力办其家事.凡居室骑从之具.无不备.崧酗酒狎博.无所不为.世衡待之愈厚.崧既感恩.一日.世衡忽怒谓崧曰.我待汝如子.而阴与贼连.何相负也.械系数十日.极其楚毒.崧终不怨.曰.崧丈夫也.公听好人言欲见杀.有死耳.居半年.世衡察其不负.为解缚沐浴.延入卧内.厚抚谢之曰.汝无过.聊相试耳.欲使为间.其苦有甚于此者.汝能为我卒不言否.崧泣允之.世衡乃草遗野利书.膏蜡致衲衣间.密缝之.仍嘱之曰.此非滨死不得泄.若泄时.当言负恩不能成将军之事也.又以画龟一幅.枣一蔀.遗野利.野利见枣龟.度必有书.索之.崧目左右.又对无有.野利乃封信上元昊.元昊召崧并野利至数百里外.诘问遗书.崧坚执无书.至棰楚极苦.终不说.又数日.私召至其宫.乃令人问之曰.不速言.死矣.崧终不说.乃命曳出斩之.崧乃大号而言曰.空死不了将军事矣.吾负将军.吾负将军.其人急追问之.崧于是褫衲衣取书进入.移刻命崧就馆.而阴遣爱将假为野利使使世衡.世衡疑是元昊使.未即相见.只令官属日即馆舍劳问.问及兴州左右则详.至野利所部多不悉.适擒生蕃数人.世衡令于隙中密觇之.生蕃因言使者姓名.果元昊使.乃引见使者厚遣之.世衡度使返.崧即还.而野利报死矣.世衡既杀野利.又欲并去天都.因设祭境上.书祭文于版.述二将相结.有意本朝.悼其垂成而败.其祭文杂纸币中.有贼至.急爇之以归.版字不可遽灭.贼得之以献元昊.天都亦得罪.元昊既失腹心将.悔恨无及.乃定和议.崧复姓为王嵩.后官至诸司使.至今边人谓之王和尚.
  沈存中《补笔谈》亦载此事.云.世衡厚遣崧.以军机密事数条与之.曰.可以此藉手.临行解所服絮袍赠之.曰.边地苦寒.以此为别.至彼须万计求见遇乞 【 即野利王】 非此人无以得其心腹.崧如所教.间关求通.遇逻者觉而疑之.执于有司数日.或发袍领中.得世衡与遇乞书.词甚款密.崧初不知领中书.元昊苦之备至.终不言情.元昊因疑遇乞.杀之.迁崧于北境.亡归.事稍异.据《笔谈》则领中书并崧不知.崧胆纔壮.似更奇. 【 《东轩笔录》载所与书云.只候信回得报.当如期举兵入界.惟尽以一箱人马为内应.傥获元昊.当以靖难军节使西平王奉赏.云云.】
  宋守约为殿帅.自入夏日.轮军校十数辈捕蝉.不使得闻声.有鸣于前者.皆重笞之.人颇不堪.神宗一日以问.守约曰.然.上以为过.守约曰.臣岂不知此非理.但军中以号令为先.臣幸遭承平.总兵殿陛.无所信其号令.故寓之捕蝉耳.蝉鸣固难禁.而臣能使必去.若陛下误令守一障.庶几或可使人.上以为然.
  守约开封人.神宗以禁旅骄惰.为简练之法.屯营可并者并之.守约率先推行.约束严峻.或言其持军太急.帝密戒之.对曰.臣为陛下明纪律.不忍使恩出于臣.而怨归于上.帝喜.
  雄州北门外民居极稠.而瓮城甚窄.刺史李允则欲展之.而嫌于南北通好.恐疑生事.门外有东岳祠.允则出白金为大香炉及他供器.导以鼓吹.居人争献金帛.故不设备.为盗所窃.乃大出募赏.所在张榜.捕贼甚急.久之不获.遂声言盗自北至.移文北界.兴版筑以护神祠.不踰旬而就.辽人不以为怪.既浚濠.起月堤.岁修褉事.召界河战棹为竞渡.纵北人游观.而不知其阴习水战也.州北旧多陷马坑.城下起楼为斥堠.望十里.自罢兵后.人莫敢登.允则曰.南北既讲和.安用此为?命彻楼塞坑.为诸军蔬圃.浚井疏洫.列畦陇.筑短垣.纵横其中.植以荆棘.而其地益阻隘.因治坊巷徙浮屠北原上.州民旦夕登望三十里.下令安抚司所治境有隙地.悉种榆.久之榆满塞下.顾谓僚佐曰.此步兵之地.不利骑战.岂独资屋材耶?
  元丰间.刘舜卿知雄州.蕃谍夜窃其关锁去.吏密以闻.舜卿亦不问.但使易其门(金疌)大之.后数日.蕃谍送盗者并以锁至.舜卿曰.吾未尝亡锁.命加于门.则大数寸.蕃大渐沮.盗者亦得罪.
  王子醇帅熙河日.西戎欲入寇.先使人觇虚实.逻者得之.其衣缘中获一书.尽记人马刍粮之数.官属皆欲支解以徇.子醇判杖背二十.刺面番贼决讫放归六字纵之.是时适有戍兵.步骑甚众.刍粮亦富.敌人得谍书.知有备.其谋遂寝.
  建炎中兴.张.韩.刘.岳为将.人自为法.当时有张家军.韩家军之语.四帅之中.韩.岳兵尤精.常时于军中角其勇健者.另为之籍.每旗头押队阙.于所籍中.又角其勇力出众者为之.将副有阙.则于诸队旗头押队内取之.别置亲随军.谓之背峞.悉于四等人内.角其优者补之.一入背峞.诸军统制而下与之抗礼.犒赏异常.勇健无比.凡有坚敌.遣背峞军无有不破者.燕北人呼酒瓶为峞.大将之酒瓶.必令亲信人负之行.道中见人有负罍者.则指曰此背峞也.故诸帅用以名军.峞即罍.北人语讹故云.
  岳武穆征群盗.过庐陵.托宿廛市.质明.为主人汛扫门宇.洗涤盆盎而去.郡守供帐饯别于郊.师行将绝.谒未得通.问大将军何在?殿者对曰.已杂偏裨去矣.
  韩忠武在镇江.一日抵晚.令帐前提辖王权至金山.仍戒不得用船渡.恳给浮环.偕一卒至西津.遂泅以渡.登岸.寺僧叵测.疑为鬼神.诘得其详.以手加额.因指适所历处.皆鼋鼍穴.曰.官既不死.他日必贵.权后果建节.
  蕲王每召军佐饮.巨觥无算.不设果肴.王权一日窃怀一萝卜.蕲王见之.大怒曰.小子如此口馋.俾趋前.以手按额.痛不可忍.随成痕肿.既乃复与之饮.
  绍兴末.陆务观谒陈鲁公康伯.留饭未食.而杨郡王存中来白事.鲁公留陆便坐见之.时存中方不为朝论所与.陆年少.意亦轻之.趋幕后听其言.会语及边事.存中曰.士大夫多谓当列兵守淮北.因图进取中原.万一不能支.即守大江未晚.此说非也.士唯气全乃能坚守.若俟其败北.则士气巳丧.非特不可守淮.兼亦不能守江矣.今据大江之险以老彼师.自有可胜之理.若我师克捷.士气巳倍.彼奔溃不暇.然后徐进而北图复中原.其间曲折尚多.兵岂易言哉!陆不觉太息曰.老将要是所长.因退以语朝士.多不解也. 【 陈康伯.字长卿.弋阳人.封鲁国公.谥文正.配享孝宗庙廷】
  曲端.字平甫.镇戎军人.知书.善属文.作字奇掉.长于兵略.屡战有声.张浚宣抚川陕.以为都统制.知渭州.与吴玠皆有重名.陜西人为之语曰.有文有武是曲大.有谋有勇是吴大.娄室寇邠州日.端屡战皆捷.至白店原.撒离喝乘高望师.惧而号泣.金人目之为啼哭郎君.其为敌所畏如此.既而浚欲大举.未测其意.先使张彬往觇之.端曰.兵法先较彼己.今敌可胜止娄宿孤军.然将士轻锐不减前日.我不过止合五路兵耳.然将士无以大异于前.兼敌之入寇.因粮于我.我常为客.彼常为主.今当反之.按兵据险.时出偏师以扰其耕.彼不得耕.必将取粮于河东.是我为主.彼为客.不一二年间.必自困毙.可一举而灭也.万一轻举.后忧方大.彬以其言复命.浚不悦.端既与浚异趣.时王庶为宜抚司参谋.与端有隙.吴玠亦憾端.屡交谮之.浚入其说.于是徙端恭州置狱.命其仇武臣康随为提刑鞠治.端既赴逮.知必死.仰天长吁.指其所乘战马铁象云.天不欲复中原乎.惜哉!泣数行下.左右皆泣.初至狱.即进械.坐之铁笼.炽火逼之.渴甚求饮.与之酒.九窍流血而死.年四十一.时建炎四年八月也.陜西军士皆流涕怅恨.多叛去者.浚寻得罪.诏追复端职.制曰.顷失意于权臣.卒下狱而谴死.恩莫追于三宥.人将赎以百身.其后金归河南之月.又诏谥壮愍.制曰.属委任之非人.致刑诛之横被.兴言及此.流涕何追.端为泾原都统日.有叔为偏将.战败.诛之.既乃发丧.祭之以文曰.呜呼!斩副将者.泾原都统制也.祭叔者.侄曲端也.尚飨.一军畏服.其纪律极严.魏公尝按视端军.端执檛以军礼见.傍无一人.公异之.谓欲点视.端以所部五军籍进.公命点其一.则于庭开笼纵一鸽以往.而所点之军随至.张为愕然.既而欲尽观.于是悉纵五鸽.则五军顼刻而集.戈甲焕灿.旗帜精明.魏公虽面奖.而心实忌之.浚自兴州移司阆州.端尝作诗曰.不向关中图事业.却来江上泛扁舟.其重得罪以此.端在蜀日.又诗云.破碎江山不足论.何时重到渭南村.一声长啸东风里.多少未归入断魂.亦可见其志也.而国史本传乃曰.曲端之死.时论或以为冤.然观其狠愎自用.轻视其上.纵使得志.终亦难御.况动违节制.未有功之可言乎!此虽史臣委曲为魏公庇.然失其实矣.信如所言.则秦桧之杀岳飞.亦不为过.或又比之孔明斩马谡.直笔之难也.惜哉!淳熙间.高庙配享.洪景卢举此为魏公罪.迄不得侑食.
  信庵先生开阃维扬时.偶入教场.取芟草二卒所带便袋题姓名悬梁间.越两月.忽俾缉捕呼至.亟命释缚.饮以大白.时回易库纳息钱二百袋.一袋万瓶楮也.俾各负一袋.环行三匝.曰.能益乎?曰.能.曰.汝等健儿当力战取富贵.用叉袋中钱.小箧仅藏三十二楮.岂不辱国?呼卢百万.大丈夫事也.且各负两袋去用.用尽再来取.高沙凯还.人困马疲.悦道傍假山.令诸军随意负归.众怒.多弃于半途.其余至者.秤石轻重.售以银.而弃石于野.其鼓舞驾驭.有赏徙木傲黔布骂赵将之风.【 赵葵.字南仲.衡山人.方次子.封冀国公.谥忠靖.称信庵先生.】
  元人邓弼.身长七尺.目有紫棱.开合闪闪如电.能以力雄人.邻牛方斗不可縻.拳其脊.折仆地.市门石鼓.十人舁弗能举.两手持之以行.泰定末.德王执法西御史台.造书数千言袖谒之.阍不为通.邓曰.若不知关中有邓伯翊耶?连击踣数人.声闻于王.命入.历问其能.顾左右曰.姑试之.问所须.曰.铁铠良马各一.雌雄剑二.王即命给与.阴戒善槊者五十人驰马出东门外.然后遣弼往.王自临观.弼至.众槊并进.弼虎吼而奔.人辟易五十步.面目无色.已而烟尘涨天.但见双剑飞舞云雾中.连斩马首堕地.血涔涔滴.王抚髀歡曰.壮士!壮士!命酌酒劳弼.由是名振一时.王荐之于朝.会丞相与王有吝.格不行.弼环视四体.叹曰.天生一具铜筋铁骨.不使立功万里外.乃稿死牖下.命也.遂入王屋山为道士.
  遭际
  得铜得翁.惟运之通.即为下石.适代呼风.不逢其会.奇数难封.集遭际.
  太尉王公旦.祥符中在中书.圣眷特厚.尝因便坐奏事.上语及一省郎姓名.且曰.斯人行履才干.俱有可采.今方典郡.宜与甄擢.公及同列亦皆素知其为人.因共称荐之.自是屡加叹赏.即令记录.亟命别议升陟.既而代还至阙.上复先省记之.会外计缺官.即与同列拟定名氏.约以次日奏补.及晚归私第.斯人投刺来谒.公方议委使.辞而不见.诘朝入朝.具道本未.请授以转漕之任.上默然不许.公退而叹骇.惕息屡日.乃知昨暮造请.虽不之见.已密为伺察者所紏.而此人讫真宗世不复用.公每戒同列以私谒之嫌.当须谨避.庶几免于吝悔.
  大中祥符间.天书屡降.天子崇信.天下无虑皆神事矣.寇准是时出为外官.又不信天书.上益疏准.最后京兆府都监朱能复献天书.上以问王旦.旦曰.始不信天书者准也.今天书降准所.当令准上之.则百姓将大服.而疑者不敢不信也.上从之.使中贵人逼准.朱能素事宦者周怀政.而准婿王曙居中.与怀政善.劝准与能合.准始不肯.曙固要准.准因此复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天禧三年也.以王子明之贤.为依回封祀.遂为白璧之瑕.迨后追叹李文靖之先见.遗令贬损以饰终.已无及矣.独计以莱公之刚正.何以亦附朱能成此过举?乃知迫于上命.情事如此.
  丁晋公谓.治第保康门外.杨景宗时以役夫荷土筑基.丁后籍没.而景宗贵.即以其宅赐之.其正寝乃向日所筑之地也.钱思公惟演嫁女.令银匠龚美打造装奁器皿.既而美拜官.思公即取美为妹婿.向所打造器皿归美家. 【 龚美.明肃太后之外兄也.后无宗族.更以美为兄.改其姓为刘】
  杨景宗.即章睿太后弟.太后既入掖庭.景宗无赖以罪隶军营务.黥墨其面.至无见肤.真宗幸玉清昭应宫.将还内.而六宫皆乘金车.迎驾于道上.景宗以役卒立御沟之外.太后车中指景宗.令问其姓氏骨肉.景宗知其女兄在掖庭.疑其是也.遽呼太后小字及行第.太后大哭曰.乃吾弟也.即日上言.官之以右班殿直.后至观察留守.景宗既贵.遂用药去其黥痕.无芥粟存者.而肥皙如玉.性恣横.好以木挝击人.世谓之杨骨捶云. 【 明肃太后崩.章睿于仁宗有阿保恩.遗诏尊为皇太后.生母李宸妃亦追尊为章懿太后.】
  章懿李太后始入掖庭.纔十余岁.唯有一弟七岁.太后临别.手结刻丝鞶囊与之.拍其肩泣曰.汝虽沦落颠沛.不可弃此囊.异时我若遭遇.必访汝.以此为物色也.后其弟佣于凿纸钱家.常以囊悬于胸臆间.未尝斯须去身.一日苦下痢.势将不救.为纸家弃于道左.有入内院子者.见而怜之.收养于家.怪其衣服百结.而胸悬鞶囊.因问之.具以告.院子者惄然惊异.盖尝受旨于太后.令物色访其弟也.复问其姓氏小字世系甚悉.遂解其囊.明日持入示太后.是时太后已封宸妃.生仁宗皇帝矣.闻之悲喜.遽以其事白真宗.遂官之为右班殿直.即所谓李用和也.仁宗立.官至殿前都指挥使.领节钺.赠陇西郡王.世谓之为李国舅云.王诜为侍禁三班.院差监修主第.语同事曰.吾辈受寒热修成.不知谁家厮居此?已而诜尚主.不逾年身居之.正与龚美打银.杨景宗担土事同.
  孙何.孙仅.俱以能文驰名一时.仅为陜西转运使.作骊山诗二篇.其后篇有云.秦帝墓成陈胜起.明皇宫就禄山来.时方建玉清昭应宫.有恶仅者欲中伤之.因录其诗以进.真宗阅前篇云.朱衣吏引上骊山.遽曰.仅小器也.此何足夸?遂弃不复阅.而陈胜禄山之语.卒得不闻.人以为幸也.
  向敏中方秉政.其婿皇甫泌少年纵逸.多外宠.往往涉旬不归.敏中每优容之.其女抱病甚笃.敏中妻深以为忧.且有恚怒之词.敏中不得已.具札子乞与泌离婚.一日奏事毕.方欲开陈.真宗圣体似不和.遽离扆座.敏中迎前奏曰.臣有女婿皇甫泌.语方至此.真宗连声曰.甚好.甚好.会得.已还内矣.敏中词不及毕.莫知圣意如何.已而传诏.中书皇甫泌特转两官.敏中茫然自失.欲翊日论奏.是夕女死.竟不能辨直其事. 【《青箱杂记》作毕文简士女之婿.】
  范文正公镇鄱阳.有书生献诗甚工.自言天下之至寒饿.无在某右.时盛行欧阳率更书荐福寺碑.一本直千钱.公为具纸墨.令榻千本.售于京师.是夕雷击碎其碑.故时人为之语曰.有客打碑来荐福.无人骑鹤上扬州.又云.时来风送滕王阁.运去雷轰荐福碑.
  寿州张侍中耆.抚州晏丞相殊.俱葬阳翟.地相去数里.有发冢盗先筑室于二冢之间.自其家窾穴以通隧道.始发张墓.得金宝珠玉甚多.遂完其棺榇.以揜覆其穴.次发晏墓.有猛兽嗥吼.兵甲鼓噪之声.盗惧.呼其徒同入.则寂然无响.盗笑曰.丞相之神.尽于是矣.及穿榇椁.供设之器.皆陶甓为之.又破其棺.唯木胎金褁带一条.金无数两.盗失望而恚.遂糜碎其骨而出.既而货张墓金盂于市.为人擒伏罪.自言其事.世谓均破冢.而张以厚葬完躯.晏以薄葬碎骨.事有不可知如此者.【 张耆即张旻.】
  熙宁中.蔡敏肃挺以枢密直学士帅平凉.初冬置酒郡斋.偶成喜迁莺一阕云.霜天清晓.望紫塞古垒.塞云衰草.汗马嘶风.边鸿翻月.垄上铁衣寒早.剑歌骑曲悲壮.尽道君恩难报.塞垣乐.尽双鞬.锦带山西年少.谈笑刁斗静.烽火一把.常送平安耗.圣主忧边.威灵遐布.骄敌且觅天讨.岁华向晚愁思.谁念玉关人老?太平也.且欢娱.不惜金尊频倒.词成.闲步后园.以示其子朦.朦置之袖中.偶遗坠.为譍门老卒得之.老卒不识字.持令笔吏辨之.适郡之娼魁.素与笔吏洽.因授之.会赐衣袄.中使至.敏肃开燕.娼尊前执板歌此.敏肃怒.送狱根治.娼之侪类祈哀于中使.为援于敏肃.敏肃舍之.复令讴焉.中使得其本以归.达于禁中.宫女辈但见太平也三字.争相传授.歌声遍掖庭.遂彻于宸听.诘其从来.乃知敏肃所制.裕陵即索纸批出云.玉关人老.朕甚念之.枢管有缺.留以待汝.曰赐敏肃.未几遂拜枢密副使.御笔现藏其孙稹家.
  沈睿达辽.文通弟也.长于歌诗.尤工翰墨.王荆公.曾文肃学其笔法.荆公得其清劲.而文肃传其真楷.登科后游京师.偶为人书裙带词.颇不典.流转鬻于相蓝内侍买得之.达于九禁.近幸嫔御服之.遂尘乙览.裕陵初嗣位.励精求治.一见不悦.会监察御史向子韶察访两浙.临遣之际.上谕之曰.近日士大夫全无顾藉.有沈辽者.为娼优书淫冶之辞于裙带.遂达朕听.如此等人.岂可不治?子韶抵浙中.适睿达为吴县令.子韶希旨.以他罪劾奏.时荆公当国.为申解之.上复伸前说.竟不能释疑.遂坐深文.削籍为民.合蔡肃敏事观之.人之穷通.信在于天.虽君相亦不得而主矣.
  京都之俗.士夫家殡莽经由之处.巡检司例以十数卒持彩旗前导.不待告约.到墓次.但量犒酒炙而已.宣和间.保义郎唐革为城北壁巡检.有贵珰葬其父.革率众迎引.颇盛于常时.珰大喜.邀之相见.极口言谢.问革今是何官资?曰.保义郎.又问做得恁差遣?曰.不过兵马监押耳.曰.可作廉访乎?革知其不晓外间官秩高下.乃曰.此在朝廷擢用.革岂敢望耶?留饮而去.至十日.中批唐革职事修举.特与转修武郎.继除河北路廉访使.革骇不敢承.诣珰门求见.守候连日.始唤入.亦不接坐.方欲致词叙谢.珰抗声曰.朝廷用人.何预我事?叱之使出.后宛转再三恳辞.改知霸州.任满竟申前命.珰不招恩归巳.一时流辈中.亦为可嘉.
  高俅者.本东坡先生小史.笔札颇工.东坡自翰苑出帅中山.留以予曾文肃布.文肃以使令已多.辞之.以属王晋卿.元符末.晋卿为枢密都承旨.时裕陵在潜邸.与晋卿善.在殿庐侍班邂逅.王云.今日偶忘带篦刀子来.欲假以掠鬓可乎?晋卿从腰间取之.王云.此样甚新可爱.晋卿言.近创造二副.一犹未用.少刻当以驰内.至晚.遣俅赍往.值王在园中蹴踘.俅候报之际.睥睨不已.王呼令对蹴.深惬王意.大喜.呼隶辈云.可往传语都尉.既谢篦刀之贶.并所送人皆辍留矣.由是日见亲信.踰月.王登宝位.眷渥甚厚.不次迁拜.其侪类援以祈恩.上曰.汝曹争如彼好脚迹耶?数年间建节.寻至使相.遍历三衙者二十年.领殿前司职事.恩幸无比.极其富贵.然不忘苏氏.每其子弟入都.则给养问恤甚勤.靖康初.裕陵南下.俅从驾至临淮.以疾笃.辞归京师.当时侍行如童贯.梁师成辈.皆坐诛.而俅独死于牖下. 【 《水浒传》载.高俅由小苏学士致身王晋卿.因送玉器及气球.以知遇徽庙潜日.孰知其为大苏之小史耶?其事见王明清《挥麈录》】
  靖康中有解习者.东州人.为郎于朝.未尝与人接谈.金兵南下.择西北帅守.时相以其谨厚不泄.谓沉鸷有谋.遂除直龙图知河中府.习别时相云.某实以讷于言.故寻常不敢妄措辞于朝列.今一旦委付如此.习之一死固不足惜.窃恐朝廷以此择人.庙谟误矣.习竟没于难.世人以饶舌掇祸者多矣.而习乃以箝口丧躯.昔所未闻也.
  建炎苗刘之变.内侍遇害至多.有秦同老者.自扬州被命至荆楚.前一日还行在.尚未得对.亦死焉.又有萧中道者.日侍左右.忽得罪绌为外郡监.当前一日出城.遂免.
  唐甘露之变.王涯再从弟沐.家于江南.老且贫.涯为相.跨驴诣之.欲求一簿尉.留长安二岁余.始得一见.涯待之殊落寞.久之.沐因嬖奴以道所欲.涯许以微官.自是旦夕造涯之门以俟命.及涯家被收.沐适在其第.与涯俱腰斩.舒元舆有族子守谦.愿而敏.元舆爱之.不离左右者十年.一旦忽以非罪谴责.守谦不自安.求归江南.元舆亦不留.守谦悲叹而去.夕至昭应.闻元舆收族.守谦独免.
  绍兴中.韩郡王既解枢柄.逍遥家居.常顶一字巾.跨驳骡.周游湖山之间.时李晦叔自楚北幕官来改秩.而失举牍.忧挠无计.当春日.同邸诸人相率往天竺.李辞以意绪无聊.皆曰.正宜适野散闷.强挽之行.各假僦鞍马.过九里松.值暴雨.众悉迸避.李奔至冷泉亭.衣袽沾湿.愁坐长叹.遇韩王亦来.相顾揖.矜其憔悴可怜之状.作秦音发问曰.官人有何事萦心.而悒悒若此?李虽不识韩.见其姿貌魁异.颇起敬.乃告以实.韩曰.所失文字.不是职司否?答曰.常员也.韩曰.却得一纸.明日当相赠.命小吏详问其姓名阶位.仍询居止处.李逊谢感泣.明日.一吏持举牍授之曰.郡王送来.仍助以钱三百千.李遂升京职.修笺诣韩府.欲展门生之礼.不复见.
  陈了翁之父尚书.与潘良贵义荣之父.情好甚密.潘一日谓陈曰.吾二人官职年齿.种种相似.独有一事不如公.甚以为恨.陈问之.潘曰.公有三子.我乃无之.陈曰.吾有一婢.已生子矣.当以奉借.他日生子即见还.既而遣至.即了翁之母也.未几生良贵.后其母遂往来两家焉.一母生二名儒.前所未有.
  隆国黄夫人.湖州德清人.初入魏峻叔高家.既出.复归李仁本.媵其女以入荣邸.时嗣王与芮苦无子.一幸而得男.是为度宗.然自处极谦抑.虽处贵盛.每遇邸第亲戚.至不敢坐.常以你子自称.人亦以此多之.秦齐国夫人胡氏.亦同邑人.相去纔数里.贾涉济川制置.少日舟过龟溪.见妇人浣衣者.偶盻之.因至其家.问夫何在?曰.未归.语稍洽.调之曰.肯相从乎?欣然惟命.及夫还叩之.亦无难色.遂携以归.既而生似道.未几出嫁为民妻.似道年长.始奉以归.性极严毅.似道畏之.当景定咸淳间.屡入禁中.隆国至与同寝处.恩宠甚渥.年至八十有三.上方赐秘器及冰脑各五百两.赙银绢四千两匹.命中使护葬.帅漕供费.凡两辍朝.赐谥柔正.又赐功德寺及田六千亩.可谓盛矣.一邑产二贵女.亦前此所未有也.
  异数
  士感一言.马鸣一鉴.子陵加足.贵妃捧研.君相忘尊.书生忘贱.集异数.
  和鲁公凝.梁贞明三年.薛廷珪榜下第十三人及第.后唐长兴四年知贡举.独爱范鲁公质文.语范曰.君文合在第一.辄屈居第十三人.用传老夫衣钵.时以为荣.其后质位至宰相.封鲁公.皆与凝同.有赠诗者曰.从此庙廊添故事.登庸衣钵尽相传.是时进士多浮薄.喜为喧哗以动主司.每放榜则围之以棘.闭省门.绝人出入以为常.凝知贡举.彻棘开门.而士皆肃然无哗.所取皆一时之秀.称为得人.【《五代史》十三作第五.】
  唐御膳以红绫饼馅为重.昭宗光化中放进士榜.得裴格等二十八人.以为得人.会燕曲江.乃令大官特作二十八饼餤赐之.庐延让在其间.后人蜀为学士.既老.颇为蜀人所易.延让诗素平易.近俳.乃作诗云.莫欺零落残牙齿.曾吃红绫饼餤来.王衍闻知.遂命供膳亦以饼餤为上品.用红罗褁之.至今蜀人工为饼餤.而红罗褁其外.公厨大晏.设为第一.
  钱文僖惟演守西都.梅圣俞.谢希深.尹师鲁.欧阳永叔.杨子德.张太素.张尧夫.王几道同在幕下.号为八友.以文章道义相切劘.率常赋诗饮酒.间以谈戏.相得尤乐.洛中山水园庭塔庙佳处.莫不游览.一日游嵩山.自颍阳归.暮扺龙门香山.俄而雪作.登石楼望都城.各有所怀.忽于烟霭中.有车马渡伊水来.既至.则文僖遣厨传歌妓至.传公语曰.山行良佳.少留龙门赏雪.毋遽归也.其高旷爱才如此.文僖既贬汉东.王文康公晦叔曙为代.御吏如朿湿.诸君多不堪.一日讶幕客俱出游.责曰.诸公自比寇莱公.莱公尚坐奢纵取祸贬死.况其下者乎?众不敢对.永叔取手板起立曰.宴饮小过.不足招祸.莱公之责.由老不知退耳.时文康年已高.为之动.
  莱公十九擢进士第.有善相者曰.君相甚贵.但及第太早.恐不善终.若功成早退.庶免深祸.盖君骨类卢多逊耳.后果如其言.
  工部侍郎胡则宰邑日.丁晋公为游客谒之.胡待之甚厚.丁因投诗索米.明日胡延晋公.常日所用尊罍悉屏去.但陶器而已.丁失望.以为厌己.辄辞去.胡往见之.出银一箧遗丁曰.家素贫.惟此饮器.愿以赠行.丁始喻设陶器之因.甚媿德之.后晋公骤进.竭力推挽.卒至显位.
  庆历中.谏官李兢.坐言事谪湖南税务.内殿承制范亢为黄蔡间都监.以言事官被谪者.后多至显官.乃悉倾家物与兢办行.兢至湖南.少日遂卒.
  宋子京过繁台街.逢内家车子.中有褰帘者曰.小宋也.子京归.作鹧鸪天词曰.画毂雕鞍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帘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刘郎已恨蓬山远.况隔蓬山几万重.此词都下传唱.达于禁中.仁宗知之.问内人第几车子?何人呼小宋?有内人自陈.顷侍宴.见宣翰林学士.左右内臣曰.小宋也.时在车子中偶见之.呼一声尔.上召子京.从容语及.子京惶惧无地.上笑曰.蓬山不远.以内人赐之.
  文潞公出镇西京.奉诏于琼林苑燕饯.从列皆预.赋诗送行.王禹玉时为内相.诗云.都门秋色满旌旗.祖帐容陪醉御卮.功业迥高元佑日.精神如破贝州时.匣中宝剑腾霜锷.海上仙桃压露枝.昨日更闻褒诏下.别刊名姓入周彝.时以为警绝.白居易献裴晋公诗云.闻说风情筋力在.只如初破蔡州时.禹玉盖步武此作也.
  范蜀公镇.每对客.尊严静重.言有条理.客亦不敢慢易.独敬重苏子瞻.子瞻来.则掀髯鼓掌.旁若无人. 【 东坡好戏谑.语言或稍过.范淳夫必戒之.东坡每与人戏.必祝曰.勿令范十三知.淳夫行十三也.】
  唐子方为人刚直.既参大政.与王介甫议事.每不协.既而疽发背死.方其病革.车驾幸其第临问.子方已昏不知人.忽闻上至.开目而言曰.愿陛下早觉悟.可惜祖宗社稷.教安石坏却.上首肯之.问其家事.无一言.及薨.又幸其第.见其画像不类.命取禁中旧藏本以赐其家.上有昭陵御题直哉若人.为国砥杜八字.印以御宝.下有昭陵押.
  国朝引试率在八月中.韩魏公当国日.二苏将就试.黄门忽卧病.魏公知而奏曰.今岁制科之士.惟苏轼苏辙最有声望.今闻辙偶病未可试.如此人兄弟中一人不得就试.甚非众望.须展限以待之.上许之.黄门病中.魏公数使人问讯.既闻安全方引试.比常例展二十日.自后试科并在九月.吕微仲不知其故.因问制科何以至秋末?东坡乃为吕言之.吕曰.韩忠献之贤如此哉!
  二苏赴试.是时同名试者甚多.相国韩公偶与客言曰.二苏在此.而诸人亦敢与之较试何也?于是不试而去者十八九.
  陈文忠尧叟为枢密.一日日欲没时.忽有中人宣召.引入禁中.屈曲行甚久.时见帘帏灯烛.皆莫知何处.既而到一小殿.已有数人先至.皆立廷中.殿上垂帘.蜡烛十余炬而已.相继而至者凡七人.中使乃奏班齐.唯记文忠.丁谓.杜镐三人.镐时尚为馆职.良久.乘舆出.灯烛亦不过数十.宴具甚盛.卷帘令不拜.升殿就坐.御座设于席东.诸臣席西.如常人宾主之位.尧叟等皆惶恐不敢就位.上宣谕不已.尧叟恳陈再三.上作色曰.本为太平无事.思与卿等共乐之.若如此.何如就外朝开宴?今日只是宫中供办.未尝命有司.亦不召中书辅臣.以卿等机密及文馆职任侍臣无嫌.且欲促坐语笑.不须多辞.尧叟等皆趋下称谢.上急止之曰.此等礼数.且皆置之.上语笑极欢.膳具中.各出两绛囊置群臣之前.皆大珠也.上曰.时和岁丰.中外康富.恨不与卿等日夕相会.太平难遇.此物助卿等燕集之费.群臣欲起谢.上云.且坐.更有如是.酒三行.皆有所赐.悉良金重宝.酒罢.已四鼓.时人谓之天子请客.
  真宗东封.命枢密使陈尧叟为东京留守.马公知节为大内都巡检使.驾未行.宣入后苑亭中赐晏.出宫人为侍.真宗与二公皆戴牡丹而行.续有旨令陈尽去戴者.召近御座.上亲取头上一朵为陈簪之.陈跪受拜舞谢.晏罢.二公出.风吹陈花一叶坠地.陈急呼从者拾来.此乃官家所赐.不可弃.置怀袖中.马乃戏曰.今日之宴.本为大内都巡检使.陈云.若为大内都巡检使.上何不亲为太尉戴花耶?二公各大笑.寇莱公为参政.侍宴.上赐异花.曰.寇准年少.正是戴花吃酒时也.众人皆以为荣云.
  王冀公钦若罢参政.真宗朝夕欲见.择便殿清近.惟资政为优.因以公为本殿大学士.公奏曰.臣虽出于寒贱.不能独寝.乞除一臣僚兼之.遂以陈文僖彭年并直.一夕公携一巨榼.方与陈寒夜间饮.忽中人持钥开扉独召公.谓陈曰.请同院不须相候.至行在.真宗与公对饮.饮罢.持禁烛送归.系若列星.陈危坐伺之.已四更.公笑曰.尚未寝乎?曰.恭候司长.岂敢先寝?公喜笑倒载.解袜褫带.几不能坦腹.自矜曰.某江南寒生.遭际真主.适主上以巨觥敌饮.抵掌笑语.如僚友之无间.已而遂寝.迨晓盥栉罢.与陈相揖.觉夜归数谈颇疏漏.自言.夜来沉湎.殊不记归时之早晚.无乃失容于君子乎?陈曰.无之.但殷勤愧谢.既别.同趋出殿门.执陈乎语之曰.夜来数事.止是同院一人闻之.文僖归谓子弟曰.大臣慎密.体当如此.
  王岐公在翰林时.中秋有月.上问当直学士是谁?左右以姓名对.命小殿对设二位.召来赐酒.俄顷宣至.设坐.公奏故事无君臣对坐之礼.乞正其席.上云.月色清美.与其醉声色.何如与学士论文.若要正席.则外廷赐宴.正欲略去苛礼.放怀饮酒.公固请不已.再拜就坐.上引谢庄赋.李白诗.称美其才.又出御制诗示公.公叹仰圣学高妙.每起.必有内侍扶掖.不令下拜.夜漏三鼓.上悦甚.令左右宫嫔各取领巾裙带.或团扇手帕求诗.内侍举牙床.以金镶水晶研.珊瑚笔格.玉管笔.皆上所用者.公应之.略不停缀.都不蹈袭前人.尽出一时新意.仍称所长.人人得其欢心.悉以呈上.上云.须与学士润笔.遂各取头上珠花.簪公幞头.戴不尽者.置公袖中.宫人旋取针线缝公袖口.宴罢.月将西沉.上命撤金莲炬.命内侍扶掖归院.都下盛传天子请客.明年中秋.公已参政.蔡确为学士.上讲故事.命宫嫔求诗.蔡奏才思短涩.酒再行而止.左右不悦云.这个学士.上何须钟爱.
  金莲炬送归.唐令狐绹已有故事.宋朝凡有三人.王岐公珪.苏端明轼.史少保浩.
  梁适随院判卢南金上殿.案中有名次公者.仁宗因问.何名次公?南金以不知对.适曰.汉黄霸.字次公.上曰.卿是何人?曰.详议官梁适.又问.那个梁家?曰.祖颢.父固.俱中甲科.上曰.怪卿面貌酷似梁固.他日适奏曰.臣祖父顷事太宗.真宗.不知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天章阁有名臣头子.朕观之甚熟.适后除记注知制诰.至翰林学士.除目皆自御批.不十年至首辅.有误以为庞庄敏者.非也.
  苏子瞻为翰林学士.一日锁院.召至内东门小殿.时子瞻半醉.命以新水漱口解酒.已而入对.宣仁问曰.有一事要问内翰.前年任何官职?曰.汝州团练副使.今为何官?曰.备员翰林学士.曰.何以至此?曰.遭遇陛下.曰.不关老身事.曰.必出自官家.曰.亦不关官家事.曰.然则大臣论荐耶?曰.亦不关大臣事.子瞻惊曰.臣虽无状.不敢由他途以进.曰.此乃先帝之意.先帝当饮食.而停箸看文字.则内人必曰.此苏轼文字也.先帝每称曰.奇才!奇才!但未及进用学士而上仙耳.子瞻哭失声.宣仁与上左右皆泣.已而曰.内翰须尽心事官家.以报先帝知遇.命撤金莲烛送归院.
  江公望.字民表.建中靖国元年.拜左司谏.时内苑稍畜珍禽.公望力谏.他日复言之.帝曰.已纵遣之矣.唯一白鹇畜之久.不肯去.帝以拄杖逐之.终不去.乃刻公望姓名于杖头以识其谏.
  宣和中.苏叔党过游京师.寓居景德寺.忽见快行家者同小轿至.传旨宣召.亟令登车.叔党不知所以然.不敢拒.纔入则以物障其前.上以小凉伞蔽之.二人肩而行.其疾如飞.约行十余里.抵一修廊.内侍一人引之.升一小殿.见上披黄背子.顶青玉冠.宫女环侍.莫知其数.时当六月.积冰如山.喷香若雾.寒不可忍.起居毕.上谕云.闻卿是苏轼之子.善画窠石.适有素壁.欲烦一挥.非有他也.叔党再拜承命.然后落笔.须臾而成.上起身纵观.赏叹再三.命宫人捧赐釂酒一锺.锡赉极渥.叔党谢而下.复循廊间澄小舆而出.
  蔡京赐第.有云鹤堂.高四丈九尺.人行其下.望之如蚁.宏敞过甚.老疾畏寒.幕帟不能御.遂无设床处.惟扑水少低.间架亦狭.乃即扑水下作卧室.
  蔡攸初以淮南节领相印.徽宗赐曲宴.因语之曰.相公公相子.攸即对曰.人主主人翁.盖是时京为太师.赐印文曰.公相之印.因自称公相.童贯亦官至太师.都下人谓之媪相.
  赵高为中丞相.龚澄枢为内太师.犹稍与外庭异.童贯直为太师领枢密院.
  朱勔所衣锦袍.云.徽宗尝以手抚之.遂绣御手于肩上.又勔尝与内宴.徽宗亲握其臂.勔遂以黄帛缠之.与人揖.此臂竟不动.
  靖康元年正月戊辰.金人攻浚州.徽庙微服出通津门.御小舟.将次雍丘.阻浅.船不得进.上患之.夜御骏骡名鹁鸽青.望睢阳而奔.闻鸡啼.滨河有小市.民皆酣寝.独一老姥家张灯.竹扉半掩.上排户而入.妪问上姓氏.曰.姓赵.居东京.已致仕.举长子自代.卫士皆笑.上徐顾卫士亦笑.妪进酒.上起受妪酒.复传爵与卫士.妪延上至卧内拥炉.又爇劳薪与上释袜烘趾.久之.上语卫士.令记妪家地名.及龙舟还京.妪已没.乃以白金赐其诸孙.
  徽宗靖康初南幸.次京口.驻跸郡治.曾空青以江南转运使摄府事.忽宣至行宫.上引至深邃之所.问劳勤渥.命乔贵妃出.上回顾语乔曰.汝在京师.每问曾三.此即是也.特令汝一识耳.盖空青少日.喜作长短句.多流入中禁故尔.取七宝杯.令乔手擎满酌.并以杯赐之.空青拜贶而出.空青.名纡.王仲言外祖也.
  建炎庚戌正月.高宗避兵航海.次章安镇.滩浅阁舟.落帆于金鳌山之福济寺前以候潮.屏去警跸.易衣徒步入寺.时仕持僧方升坐道祝圣之词.帝趾忽前.闻其称赞之语.甚喜.戒左右勿惊怖而谛听之.少焉.千乘万骑毕集.始知为六龙临幸.野僧不闲礼节.恐怖失措.从行有司.教以起居之仪.山下曰黄椒村.村之妇女.闻天子至.咸来瞻拜龙颜.欢声如雷.曰.不图今日得睹天日.帝喜.敕夫人各自逐便.故至今村妇皆曰.夫人.虽易世.其称谓尚然不改.
  苗刘作乱时.矫隆佑太后诏.贬窜张魏公浚.高宗在升旸宫.方啜羹.左右来告.惊惧.羹覆于手.手为之伤.暨复辟.见魏公.泣数行下.举手示公.痕迹犹存.
  胡忠简铨.不独其忠鲠盖一时.其作字亦端凝劲挺.孝宗尝谓之曰.卿写字宛如卿为人.对曰.臣幼法颜真卿.今自成一家耳.上又曰.朕前日侍太上皇于德寿宫阁上.治迭书画.得卿绍兴戊午所上封事真迹.太上与朕详玩久之.喜卿词意精切.笔法老成.英风义气.凛然飞动.太上自藏之.曰.留为后代式.但其后为秦桧批抹.污渍者良多.朕启太上.令王逐行裁去.装褙之矣.宋之诸帝.高宗最善书.忠简手笔.为帝所赏爱.则其精可知矣.后世但称诵其乞斩秦桧之疏.而此则或未知也.夫铨之封事.不为权奸所容.当日金人以千金求其书.又为二帝所重若斯.张魏公言.秦大师专柄十九年.只成就得一胡邦衡.谅哉!
  诛谪
  小人易进.君子易退.囚凤逸枭.枉夫未贷.天之好还.渐不可耐.集诛谪.
  卢相多逊.素与赵韩王不协.韩王为枢密使.卢为翰林学士.一日偶同奏事.上初改元干德.因言此号从古未有.韩王从旁称美.卢曰.此伪蜀时号也.帝大惊.遽令检史视之.信然.遂怒.以笔抹韩王面曰.汝争得如他.韩王经宿不敢洗面.翼日奉对.帝方命涤去.自此隙益深.以及于祸.多逊朱崖谢表末云.班超生入玉门.非敢望也.子牟心存魏阙.何日忘之.天下闻而哀焉.
  寇忠愍公之贬也.初以列卿知安州.既而又贬衡州副使.又贬道州别驾.遂贬雷州司户.时丁晋公与冯相拯在中书.丁当秉笔.初欲贬崖州.而丁忽自疑.语冯曰.崖州再涉鲸波.如何?冯唯唯而已.丁乃徐拟雷州.及丁之贬也.冯遂拟崖州.当时好事者相语曰.若见雷州寇司户.人生何处不相逢.比丁之南也.寇复移道州.闻丁当来.遣人以蒸羊逆于境上.而收其僮仆.杜门不放出.闻者多以为得体. 【 王文正公尝曰.好人怀惠.又欲人畏威.皆大臣所宜避.而寇准自以为己任.此其短也.】
  丁晋公既倾李公迪.将草责词.时宋宣宪知制诰.当直.请其罪名.谓曰.春秋无将.汉法不道.皆其事也.宋不得已从之.词既成.谓犹嫌其不切.多所改定.其言上前争议曰.罹此震惊.遂至沉顿.谓所定也.及谓贬朱崖.宋犹掌词命.即为之词曰.无将之戒.深着于鲁经.不道之诛.难逃于汉法.天下快之.
  杜祁公作相.其婿苏子美为馆职.兼进奏院.每岁院中赛神.例卖故纸钱为燕饮之费.苏承例卖故纸.因出己钱添助为费.请馆阁诸名胜.而分别流品.非其侣者.皆不得与会.李定愿与.而苏不肯.于是尽招两军女妓.作乐烂饮.共为傲歌.王直柔句云.欲倒太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诸不与者专探伺败缺.方闻此句王拱辰即以自上.仁宗大怒.即令中官捉捕.诸公皆已散走逃匿.而上盛怒.捕捉甚峻.韩魏公上言.怒少解.而馆阁之士.遂罢一空.
  吕惠卿元佑间贬建州.绍圣初复起.语人曰.吾在谪籍九年.虽冷水亦不敢饮.设有疾病.则好事者必谓吾戚戚所致矣.
  蔡京怀奸固位.屡被逐而不肯退.王黼切忌之.百方欲其去.乃称旨遣童贯偕其子攸往取表.京以攸被诏同至.乃置酒留贯.攸亦预焉.京以事出不意.一时失措.酒行.自陈曰.京衰老宜去.而不忍遽乞身者.以上恩未报.此二公所知也.时左右闻京并呼其子为公.莫不窃笑.欲取宰辅乞表自京始.尝考晁错更汉令.诸侯喧哗.错父闻之.从颍川来.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疏人骨肉.口语多怨公.何谓也?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室不安.父曰.刘氏安矣.晁氏危.吾去公归矣.凡三呼其子为公.史笔书之.亦以表其失言.
  苏子瞻元丰间赴诏狱.与其长子迈俱行.与之期.送食惟菜与肉.有不测.则撤二物而送鱼.使伺外间以为候.迈谨守逾月.忽粮尽.由谋于陈留.委其亲戚代送.而忘语其约.亲戚偶得鱼鲊送之.不兼他物.子瞻大骇.知不免.将以祈哀于上.而无以自达.乃作二诗寄子由.祝狱吏致之.盖意狱吏不敢隐.则必以闻.已而果然.神宗初固无杀意.见诗益心动.自是遂欲从宽释.凡为深文者皆拒之.其诗云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月向低.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额中犀角真吾子.身后牛衣愧老妻.他日神游定何所.桐乡应在浙江西.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了须还债.十口无家更累人.是处青山可藏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靖康中.蔡元长父子既败.言者攻之.发其奸恶.不遗余力.盖其门下士如杨中立.孙仲益之类是也.李泰发是时为侍御史.独不露章.且劝勿为太甚.坐谪监汀州酒税.谢表云.当垂涕止弯弓之射.人以为狂.然临危多下石之徒.臣则不敢.士大夫多称之.
  王黼一日在相国寺行香.见蔡京以太师鲁国公揭榜.序立其下.深有羡慕之色.曰.不谓元长有许大官职.或因言太宰若能承当一大事.元长官职不难至.黼识其意.乃身任伐燕之责.后亦致位大傅楚国公.宠遇埒于京.及事败.适开封尹聂山有宿怨.遣武吏追蹑.戕于雍丘固村民家.取其首以献.以遇盗闻.议者惜不与童贯辈明正典刑.同时蔡攸.翛亦赐死.翛闻命.曰.误国如此.死又何憾!乃饮药.而攸犹豫不能决.左右授以绳.乃自缢而死.
  蔡攸副童贯出师北伐.徽宗与其父京曰.攸陛辞日.奏功成后.要问朕觅念四.五.都知其英气如此.京但谢以小子无状.二人乃上宠嫔.念四者.阎婕妤也.
  童贯既有诏诛之.钦宗谕宰执云.贯素奸狡.须得熟识其面目者衔命.即所在行刑.庶免差误.时宰命御史张达明征持诏行.将至南雄州.达明恐其闻而引决.不及明正典刑.乃先遣亲事官一人驰往见贯.至则通谒.拜贺于庭曰.有诏遣中使赐茶药.宣召大王赴阙.且闻已有河北宣抚之命.主上与大臣熟议.以为有威望习边事.无如大王者.贯乃大喜.顾左右曰.又却是少我不得.明日达明乃至.贯既伏诛.其死所忽有物在地如水银镜.径三四尺.俄而敛缩不见.达明复命.函贯首自随.以生油水银浸之.而以生牛皮固函.或言胜捷兵有欲夺贯首.达明恐亡之.乃置首于竹轿中.坐其上.然所传盖妄也. 【 贯状貌魁梧.瞻视壮伟.颐下生须十数茎.皮骨劲如铁.不类阉人.】
  绍兴壬戌夏.显仁太后自沙漠南归.诏遣参知政事王庆曾次翁与后弟韦渊.迓于境上.时金主亦遣其近臣与内侍凡五辈护后行.既次燕山.北使惮于暑行.后察其意.虞有他变.称疾.请于金.少须秋凉进发.许之.因称贷于金之副使.得黄金三百星.且约至对境.倍息以还.后既得金.营办佛事之余.尽以犒从者.悉皆欢然.中途无间言.由此力也.既抵境上.金使必欲先得所负然后进.后喻指于韦渊.渊辞以朝廷有大臣在.可征索之.遂询于庆曾.初庆曾之行也.事之纤细.悉受指于秦丞相.独此偶出不料.金使趣金甚急.庆曾虽所赍甚厚.然心惧秦疑其私相结纳归欲攘其位.必贻秦怒.坚执不肯偿.相持界上者三日.九重初不知曲折.但与先报后渡淮之日既愆期.人情汹汹.谓金已背盟中变.秦适以疾在告.朝廷遂为备边计.中外大恐.时王(目奂)以江东转运副使为奉迎提举.知事急.力为庆曾言之.不从.(目奂)乃自裒其随行所有.仅及其数以与之.金使喜.后即日南渡.疑惧释然.而庆曾不预也.庆曾归白秦.谓所以然者.以未始禀命.故不敢专.秦以为畏已.果大喜.已而后泣诉于上.王某大臣.不顾国家利害如此.万一数日间生变.则使我母子不相见矣.上震怒.欲暴其罪而诛之.秦力为管救回护.时正欲遣柄臣谢金.乃以为报谢使.以避上怒.逮归.上怒稍霁.然终恶之.秦喻使辞位.遂以职名奉祠.已而引年.安居于四明.秦终怜之.馈问不绝.秦之擅国.凡居政府者.莫不以微过忤其指.例以罪行.独庆曾以此.情好不替.庆曾卒.特为开陈赠恤加厚.诸子与婿亲戚族人.添差浙东者又数人.以便其私.议者谓秦居政府二十年间.终始不二者.独庆曾一人而已.即此一节.见显仁之能用智术以回辕.王庆曾之专心于权要.至违命天子之母于患难之际而不恤.秦之威福.能使天子以慈母之故.终不能加诛于一人.时事可知矣.
  史弥远与杨后谋杀韩侂冑.著作王居安.右丞张镃.皆与议.已定.始以告参政李璧.时外间已藉藉.一日侂冑在都堂.忽谓李参政曰.闻有人欲变局.相公知否?李疑事泄.面发赤.徐答曰.恐无是事.而王居安在馆中.与同舍大言曰.数日之后.耳目当一新矣.其不密如此.弥远闻之大惧.然亦未决意杀之.更访于张镃.镃曰.势不两立.不如杀之无后患.弥远抚几曰.君真将种也.吾计决矣.时开禧三年十一月二日.侂冑爱姬号满头花者生辰.张镃素与之通家.至是移庖侂冑府.酣饮至五鼓.其夕周筠以覆帖告变.时侂冑已被酒.视之曰.这汉又来胡说.于烛上焚之.明日早朝.筠复白其事.侂冑叱之曰.谁敢.谁敢!升车而去.甫至六部桥.夏震时以中军统制权殿司公事.选兵三百俟于此.忽声喏道傍曰.有旨太师罢平章事.日下出国门.侂冑曰.有旨吾何为不知.语未竟.夏挺.王斌等令健卒百余人.拥其轿以出.至玉津园夹墙内.挝杀之.侂冑既诛.函首送金乞和.当时太学诸生有诗曰.自古和戎有大权.未闻函首可安边.生灵肝脑空涂地.祖父冤仇共戴天.晁错已诛终叛汉.于期未遣尚存燕.庙堂自谓万全策.却恐防边未必然.明年.合门舍人周登出聘.金主令引南使观忠缪侯墓.且释曰.忠于为国.缪于为身.询之乃韩也.
  韩侂冑封平原郡王.官太师.一时献佞者皆称师王.时参知政事钱象祖尝谏用兵.与侂冑有原.史弥远遂与合谋杀之.宁宗实不知也.都下为之语曰.释迦佛.中间坐.罗汉神.立两傍.文殊普贤自斗.象祖打杀师王.闻者绝倒.
  景定庚申.履斋吴相循州安置.由贾似道憾之.未几除承节郎.刘宗申知循州.刘江湖士专以口舌吓迫当路要人.货贿官爵.士大夫畏其口.姑厚饱弥缝之.其得官亦由此.守循之际.庙堂意责之以黄祖之事.宗申至郡.所以捃摭履斋者无不至.随行吏仆.以次并亡.或谓置毒所居井中.故饮水者皆患足软而死.履斋亦不免.暨似道遭郑虎臣之辱.时赵介如守漳.贾门下客也.宴虎臣于公舍.介如欲客似道.似道不可.口口称天使唯谨.虎臣不答.似道遂坐于下.介如察其有杀贾意.私命馆人以辞挑之.于时似道衣服饮食.皆为郑减抑.介如作绵衣等馈之.见其行李辎重.令截寄其处.伺得命放回日就取.馆人语郑云.天使今日押送至此.度必无生理.曷若令速殒.免受许多苦恼.郑即云.便是这物事受得.欲死而不死.未几遂殒.赵往哭.郑不许.赵固争.郑怒云.汝欲检我耶?赵云.汝也直得一检.赵经纪棺敛.且致祭.其辞云.呜呼!履斋死循.死于宗申.先生死闽.死于虎臣.天乎人乎.莫得而询.呜呼!云云.似道遭贬时.人题其壁云.去年秋.今年秋.湖上人家乐复忧.西湖依旧流.吴循州.贾循州.十五年间一转头.人生放下休.
  吴履斋潜.为人豪隽.代丁大全为相.其兄弟多以附丽登庸.似道与潜有隙.遂为飞谣以上曰.大蜈蚣.小蜈蚣.尽是人间业毒虫.夤缘攀附百虫丛.若使飞天能食龙.语闻罢相谪循州.中毒死.
  贾师宪柄国日.尝梦一金紫人相逢迎.傍有客谓之曰.此人姓郑.是能制公之死命.时大珰郑师望方用事.意疑其人.竟以他故摈逐之.及鲁港失律.远谪南荒.就绍兴差官押送.则摄山阴尉郑虎臣也.郑武弁.尝为贾所恶.适有是役.遂甘心焉.贾临行.历言前梦.且云.向在维扬日.襄邓间有人善相.一日来.值某跣足卧.因叹惜再三.私谓客曰.相公位极人臣.而足心内陷.是名猴形.恐异时不免有万里行耳.是知今日窜逐之事.虽满盈招咎.盖亦有数存焉.及抵清漳之次日.泣谓押行官曰.某夜来得梦大不祥.离此地必死.幸保全之.遂留连三日.逗遛不行.而官吏迫促之.离城方五里许.小泊木棉庵.竟以疾殂.虎臣有力焉.先是林佥枢存儒久为贾所摈.谪之南州.道死于漳.漳有富民蓄油杉甚佳.林氏子弟欲求之.而价穹不可得.因抚其木曰.收取收取.留与贾丞相自用.盖一时愤怅之语耳.至是郡守与经营.竟得此木以敛.可谓异矣.一云.秋壑在前.有术者言平章不利姓郑人.自是凡此姓居位者.多被窘抑.武学生郑虎臣登科.辄以罪配之.后遇赦得还.秋壑丧师.陈静观诸公欲置之死.遂寻其平日极仇者监押.虎臣遂请行.乃假以武功大夫押解.一路备见凌辱.至漳州木棉庵.病泄.虎臣知其服脑子求死.乃云.好教你只恁地死.遂趯数下而殂.
  贾似道既败.事闻.台臣交章攻之.诏曰.大臣具四海之瞻.罪莫大于误国.都督专阃外之寄.律尤重于丧师.告九庙以奉辞.诏群工而听命.具官似道.小才无取.大道未闻.昔相穆陵.徒以边将而自诡.逮事先帝.又以国事而自专.谓宜开诚布公.以扶皇极.并谋合智.以尽舆情.乃恣行胸臆.不恤人言.以吏道沮格人材.以兵术剸裁机务.括田之令行.而农不得耕于野.榷利之法变.而旅不愿出其途.矧当任阃之驱驰.不度戎事之缓急.战功旷岁而不举.兵事愒日而不修.纤悉于文法之搜求.阔略于边政之急切.遂令戎马倏度长江.乃者抗表出师.请身戡难.人方期以孔明之志.朕亦望以裴度之功.谓当缨冠而疾趋.何为抱头而鼠窜.遂致三军解体.百将离心.彼披甲之谓何?乃闻声而奔溃.《孟子》曰.吾何畏彼.《左氏》云.我不成夫.社稷之势缀旒.是谁之过?缙绅之言切齿.罪安得辞!姑示薄罚.俾尔奉祠于戏.膺戎狄.惩荆舒.无复周公之望.放驩兜.殛伯鲧.尚宽虞典之诛.可罢平章军国重事.都督诸路军马.顷之.谪高州团练使.
  贾秋壑败后.有人刺以诗曰.深院无人草已荒.漆屏金字尚辉煌.祗知事去身宜去.岂料人亡国亦亡.理考发身端有似.郑人应梦更何祥.卧龙不肯留渠住.空使晴光满画墙.又云.事到穷时计亦穷.此行难倚鄂州功.木棉庵上千年恨.秋壑堂中一梦空.石砌苔稠猿步月.松庭叶落鸟呼风.客来未用多惆怅.试向吴山望故宫.伤西楼诗云.檀板歌残陌上花.过墙荆棘刺檐牙.指挥已失铁如意,赐与宁存玉辟邪,破屋春归无主燕,坏池雨产在官蛙.木棉庵外尤愁绝.月黑夜深闻鬼车.复有和者云.荣华富贵等浮花.膂力难为国爪牙.汉世祗知光拥立.唐朝谁识杞奸邪.绮罗化作春风蝶.弦管翻成夜雨蛙.纵有清漳人百死.碧天难挽紫云车.
  秋壑赐第.正在苏堤.时有游骑过其门.每为侦事者密报.必致罗织有官者被黜.有财者被祸.逮世变而后已.近有题其养乐园云.老壑曾居葛岭西.游人谁敢问苏堤.势将覆餗不回首.事到出师方噬脐.废圃久无人作主.败垣惟有客留题.算来祇有孤山耐.依旧梅花片月低.又过葛岭二诗云.当年谁敢此经过.相国门前卫士多.诸葛功名犹未满.周公事业竟如何.雕梁雨蠹藏狐鼠.花础云蒸长薜萝.万死莫酬亡国恨.空留遗迹在山阿.楼台突兀妓成围.正是襄樊失援时.土气暗随檀板歇.江山流入玉箫悲.姓名不在功臣传.家庙徒存御赐碑.误国误民还自误.满庭秋草露垂垂.
  开禧用兵.追贬秦桧.周南仲代草制云.兵于五材.谁能去之?首弛边疆之禁.臣无二心.天之制也.忍忘君父之仇.又曰.一日纵敌.遂贻数世之忧.百年为墟.谁任诸人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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