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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文化名人:名人面对面
  什么是名人?人怎样才能成名?人们为什么会对名人“慕名而来”?为什么要看名人的谈话节目?做名人节目的意义又在哪里?这是凤凰卫视《名人面对面》摄制组不断追问自己的问题。这个节目组一共六个人,一位主持人,一位制片人,两位编导,一位摄像,一位外联。六个人,三千个日夜,采访四百多位名人,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陈丹青——老愤青(1)
  陈丹青简介
  1953年8月,出生于上海,文革初期开始上山下乡的生活。
  1974年,他的两部革命题材的连环画《边防线上》和《飞雪迎春》(与刘大春合作完成)发表,从那时起他开始受到美术界的关注,并由此被借调到《江西文艺》编辑部。1978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1980年发表《西藏组画》,引起轰动。1982年移居美国,2000年任教于清华大学工艺美术学院。2007年与清华大学的合约期满后,辞去在清华的所有职务,重新恢复自由职业画家的身份。
  导语:2005年年初,陈丹青的新书《退步集》出版。这本书是陈丹青归国五年来部分文字的结集,三十余篇文章,话题兼及绘画、影像、城市、教育诸方面。“退步”一词,语带双关,不仅流露着作者的自嘲,而且渗透着对中国社会人文艺术领域种种“进步”现象的反思。4月,这本书在北京三联书店的销售排行榜上跃居榜首。《新周刊》对《退步集》的评论是:这是一本说真话的书。
  2004年底,陈丹青向清华大学提出辞职。《退步集》里收录他给清华校方的辞职报告。辞职一事虽未获批,但辞职消息却迅速传出,并在社会各界产生巨大反响。由辞职事件而引发的各界有关高等教育问题的热烈讨论,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
  从2000年他作为清华大学“百名人才引进计划”中的一员,成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特聘教授和博士生导师,到他无奈地选择辞职,这四五年当中,他一直生活在困惑和无法适应中。
  艺术院校众多考生的成绩多年来一直受到政治、外语所困,令那些在艺术上才华横溢的学生却多因政治、外语考试的失利而被学院拒之门外。陈丹青从二十四名考生中严格挑选的五人,全部因外语不过关而落榜,由于这两门课程的关卡,陈丹青四年未招进一名硕士生。“大学生的中文能力已经非常可怕了,递上来提问题的纸条错别字连篇,文字不通,我们却要狠抓英文成绩。”他对现行的招生体制痛心,不认同,却无可奈何。
  他对城市建设中的长官意志持以严厉的批评:“我们只有行政景观,没有建筑景观。”
  他的周围是一群沉默者。他的言辞虽然在私下里受到个别领导的鼓励、许多年轻老师的认同,但在公开场合他的发言却无人喝彩。他一语道出:这就是体制的厉害。
  许戈辉:最近媒体对你报道最多的就是清华辞职的事情,你所说的核心内容给我的感觉是原本该被重视的事情,并不见得真的被重视了。但是,你说你辞职这个行为本身过分地被渲染了。
  陈丹青:对,它变成一个新闻事件,不再是一个教育问题。新闻有一天会变成旧闻,但问题是教育不会变成旧闻,教育的现实一直在那儿,它牵涉到所有的年轻人,所有老师。这个事情被渲染,其实我很沮丧。
  许戈辉:不光你沮丧,由于你指出了这些问题,又让大家看不到解决的方法,你使很多人都在沮丧啊。
  哎,你说会不会是搞艺术的人经常处在这种状态下?
  陈丹青:可能会,我们可能太敏感了,稍微蚊子叮一口,就在那直嚷嚷。我没听过说理工科的人出来说这些事情,或者有,我没有听到。艺术家有点大惊小怪,我知道。
  许戈辉:你觉得自己也是这一类吗?
  陈丹青:大惊小怪,就是对于一些司空见惯大家都不会惊讶的事情,艺术家可能要在那叫板,如果我胆敢说我是一个艺术家的话。
  画家、作家、老知青、老愤青,很难用一个词把陈丹青这个人概括清楚。他是新中国第一代美术专业研究生,27岁时,就因《西藏组画》声名鹊起。1982年旅居美国纽约。2000年,应清华大学邀请回国任教,担任博士生导师。五年后的今天,53岁的陈丹青因为对现行的教育体制无法苟同而辞职。
  “我之请辞,非关待遇问题,亦非人事相处的困扰,而是至今不能认同现行人文艺术教育体制。当我对体制背后的国情渐有更深的认知,最妥善的办法,乃以主动退出为宜……这一决定出于我对体制的不适应,及不愿适应。”他的辞职信中如是说。
陈丹青——老愤青(2)
  许戈辉:当你已经到了现在这把年纪,发现说自己满怀热情回国来投身的教育事业,让你现在这么沮丧、灰心的话,我不知道就是在这一段时间,你的认识又有什么转变呢?
  陈丹青:我不为我自己沮丧,我自己没有什么要沮丧的,因为我差不多已经被搁在一个非常受尊重的地位上,这个我不会损失什么,我的生活也很正常,挺满意。我沮丧的是,这么大面积的一个牵涉到所有年轻人命运的一个事情,就这么不可改变。教育它真是一个牵涉国本的,而且牵涉到一个大理想的一个东西,今天被弄成这个样子,这让人非常沮丧。更沮丧的就是我个人只能退出,没有任何良性的方式能够让我继续做下去。
  许戈辉:那退出算逃避呢,还是算超脱?
  陈丹青:逃避,一定是逃避。赶紧逃避,逃避以后,我可以把自己救出来,我可以做自己的事情,虽然我微不足道。
  《退步集》是陈丹青的第四本文集。从2000年到现在,陈丹青先后出版了《纽约琐记》《陈丹青音乐笔记》和杂文集《多余的素材》。他说“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既没脾气,又没架子,只有部分文字中才能看到我的愤怒”。
  许戈辉:有人说现在陈丹青有一点弃画从文的趋势,我觉得弃倒还不至于,但是好像是接触文要更多一些。
  陈丹青:票友,就是票友。我起先是在纽约业余写写,因为有出版社邀请我要出书。回国以后,正好我的第一、第二、第三本书在头三年就陆续上市了,上市以后,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很多读者,而且差不多都是二版三版这样子,那这个会撩你,就是你觉得,哎,有人要看我的文字,我就会保持去写。
  再有就是,很多感受你画面上画不出来的,文字可以写出来。我在纽约18年从来没有画过纽约,但是我在文字里面可以谈纽约。
  许戈辉:那是因为觉得它太大,画不出来?
  陈丹青:不是。它是这样,我是文革一代人,文革一代我们的美学差不多是苏联的,苏联美学就是革命的、悲剧性的、主题性的、历史的那样一个东西,而且主角大多是革命者,比方工农,这是我们少年时期受的一个教育。所以等我醒过来,到了纽约我发现,这是非常非常过时的一个东西,我面对一个都市文化,非常摩登的一个世界,就是我过去那一套语汇,没有办法去说它,也不太想说它。
  1980年创作完成的《西藏组画》,成就了陈丹青在中国当代绘画史上的地位。他曾经在毕业的时候说,如果把他的这组作品纳入现实主义,他实在不敢担当,并且受宠若惊。对苏联绘画的崇拜,是他们那一代人的青春记忆。
  《西藏组画》是陈丹青七件毕业作品在1980年展出后外界给予的名称。这部作品彻底摆脱了苏联油画多年来对中国油画的统治而开“生活流”和“乡土情”之先河,树立了中国油画的又一个里程碑。被视做1949年以来中国油画在造型艺术上体现现实主义创作精神最成功的作品。
  而陈丹青则把《西藏组画》认定是失败的,至少是未完成的作品。那时的他们只是有个撞上时代的机会,此后却未将当初的命题延续并展开。2000年回国后,他发现《西藏组画》至今还有持久的影响,仍是他的标志,除了惊讶外,并无自豪之情。
  许戈辉:因为我在你的一些文章里,看到你经常提到记忆这个概念。
  陈丹青:我现在想起来很有意思,我16岁插队,一直插到25岁。就在江西和江苏两个地方流窜,然后上了火车就开始抽烟,一直抽到现在。现在我翻回去想,那是非常好的一段日子,就是我开始自习绘画,当中遇到了很多非常好的老师,其中包括陈逸飞。
  陈丹青13岁那年,文化大革命爆发,艺术院校的大门几乎无一例外地关了起来。父母均为右派的陈丹青也融入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洪流中。学习绘画的梦想,被吊在半空,不敢说,也无处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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