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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耶斯洛夫斯基的電影:雙重生命
  波蘭裔藝術電影大師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被稱為“藉助影像的敘事思想傢”,電影風格富於哲思、詩意和對人世的悲憫。本書是對基耶斯洛夫斯基創作生涯的一次梳理,並細讀了他的所有重要作品,着力審視基耶斯洛夫斯基電影作品主題、風格、道德上的一致性,讓我們真正理解這位電影大師。
第1節:個人背景 早期短片(1)
第1节:个人背景 早期短片(1)
  一 個人背景 早期短片
  1996年3月13日,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溘然辭世,終年54歲。消息傳來,令瞭解他及其電影作品的人們感到無比的震驚與傷痛,伴隨着的,還有一種十分基耶斯洛夫斯基式的疑惑。儘管朋友們多次嘗試,想要說服他去國外接受心髒搭橋手術,但最終他仍拒絶了巴黎、紐約以及兩傢波蘭專業心髒手術機構的邀請。他堅持認為自己衹是一個普通的波蘭人,對自己的醫生充滿信任。那天,他自己步行來到華沙醫院,自己登記入院、接受手術;他再也沒能醒過來。根據他朋友的說法,那傢醫院應承認責任,因為他們的醫生對進口醫療器材熟悉程度不夠。[1]
  不少紐約人是在曼哈頓的林肯中心看戲時得知他的死訊的,沃爾特·裏德劇院(Walter Reade Theater)正在那兒上演基耶斯洛夫斯基作品《十誡》的話劇版;入席不久,觀衆便被告知這一噩耗。驚訝與心痛之餘,我們試着理性地面對這一消息:“至少,我們並沒有因此而錯失一些他本該完成的電影,因為基耶斯洛夫斯基早在《紅》之後便已宣佈息影。”隨後,我們開始推測事情發生的真實順序——這和我們看他電影時所做的事一樣。當初,他决定告別影壇,是否因為他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抑或他覺得該說的都已說完,因而心生厭世之情?他最終死在了波蘭的醫院裏,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命運?抑或,自由意志在他這出人生戲劇中扮演的角色纔是决定性的?畢竟,拒絶優質醫療機構邀請的,是他自己。對於一個早在二十年前便拍攝過紀錄片《醫院》的人來說——那部影片中的波蘭醫院缺電能、少設備,醫生更是嚴重缺乏睡眠——無論怎樣,華沙都不會是接受外科手術的理想地點。[2]
  再次觀看他的作品,我們不由被其中透露出的死亡意味深深打動,從《機遇之歌》、《無休無止》一路到《十誡》、《三色》三部麯,我們始終可以見到那種對於死亡的暗示。波蘭出生的女作傢伊娃·霍夫曼(Eva Hoffman)曾在基耶斯洛夫斯基去世前一個月見過他。她回憶說:“他想要活下去,他說心髒病是對他發出的一個警告,一如《維洛尼卡的雙重生命》中的波蘭女主角。”[3]在電視訪談中,我們更仔細地聆聽了他看似無心的隻言片語。在剋日什托夫·維茲比基(Krsysztof Wierzbicki)1995年為丹麥電視臺拍攝的紀錄片《基耶斯洛夫斯基如是說》(I’m So?鄄So)中,基耶斯洛夫斯基承認自己是個悲觀主義者,對未來感到恐懼,視其為一個黑洞。他將自己稱作“已退休的電影導演”,不過承認還是在繼續寫劇本。“將來某一天,或許,又會有根據我的劇本拍攝的電影出現。我希望這是我給自己設下的一個套——以某種不尋常的方式,這樣我就可以永遠待在裏面了。”煙不離嘴的老導演在咳嗽間隙如此說道。1994年,他接受某傢法國電視臺采訪,當被問及一個53歲的男人能否在接下來的二三十年裏徹底無所事事時,他回答道:“接下來的三十年?我可不希望自己非得活那麽久。”
第2節:個人背景 早期短片(2)
第2节:个人背景 早期短片(2)
  這種黑色幽默的態度十分符合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一貫個性,長生不老也從來都不是他們傢的傳統:他父親47歲時因肺結核去世,母親也在67歲時殞命於車禍。他個性中有着盡量避免多愁善感與驕傲自負的一面,對於人性之愚蠢,他寧可選擇冷眼旁觀。作為藝術傢,他是謙遜的,相信即使自己不再拍攝新片,地球也會照樣轉動。“我害怕重複自己。”他對維茲比基說。
  我第一次遇見基耶斯洛夫斯基是在1980年的紐約電影節上,《影迷》在那兒放映。之前,我經常為法國導演擔任翻譯,但那是我第一次給一位波蘭導演服務。不過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於是,之後的十幾年裏,我在多個電影節上做他的翻譯,從戛納電影節到特柳賴德獨立電影節。睿智過人的他個性毫不張揚,喜怒之時從不拔高嗓門。不過,熟悉之後,從他那羞怯、自命為悲觀主義的個性中,又顯現出一種令人驚訝的熱情與大度。那還是在1980年代結束之前,他一直讓我稱他為“伍耶剋”(Wujek,波蘭語中的“叔叔”),而他則熱情地叫我“瑪拉”(Mala,波蘭語中“小傢夥”的意思)。我倆成為好友,他甚至成功說服我母親回到波蘭,那是她在二戰結束後的首次歸國。“這是你欠你女兒的。”1988年參加紐約電影節時,他對我母親說,“我會在華沙國際機場接你們,然後開車帶你們去剋拉科夫,你可以帶着她看看你自個兒的故土。”七個月後的某個夜晚,言出必行的基耶斯洛夫斯基果真花了五小時開車帶着我們,從華沙機場一路來到剋拉科夫。在那裏,大屠殺曾令我母親失去傢人、財産和身份;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堅持,她不可能和我一起完成這次非凡的歸鄉之旅。
  也是這次波蘭之旅,令我有機會結識了不少在基耶斯洛夫斯基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尤其是他妻子瑪麗西亞和女兒瑪爾塔。我還結識了他的御用作麯傢,胖胖的茲比格涅夫·普賴斯納,他那粗狂的個性與他筆下細膩的旋律形成了鮮明對比。我還有幸實地觀察了攝影師斯瓦沃米爾·伊齊亞剋(Slawomir Idziak)的工作狀態,他當時正在華沙城堡中拍攝剋日什托夫·紮努西(Krzysztof Zanussi)的《拿破侖》(Napoleon)。這次旅行期間,基耶斯洛夫斯基還帶着我和我母親去了一個小放映室,我倆也因此有幸成為最早看到《愛情短片》的那批觀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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