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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立道
  觀棋柯爛,衹扁舟破浪,亂發當風,雲邊𠔌口徐徐行,蒼逕秋高,對月枕鬆根,一覺到天明。
  樹敵如林,世人皆欲殺,我道唯心,不會機謀巧算,無榮辱,恬淡經生自在,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黃庭立道,
  一道融入未來恢復了希望,
  一道回到過去凝固了思念,
  還有一道在現在嘯成劍氣,張口一吐,便是一挂天河。
第一章橫煉
  正文第一章橫練
  當南方的天氣,已經進入了炎炎盛夏的時候,在北方大興安嶺深處入夜的時候卻仍然擁有零度左右的氣溫。尤其是被大片森林覆蓋着的山嶺之巔,那夜色恍如涼水,再被穿林過嶺的山風迎頭一吹,那種感覺可真是不一般的“透心涼”。
  等到太陽落山以後,大山深處裏除了夜行覓食的還擁有厚厚皮毛的各類野獸還在四處亂竄之外,遠遠的望過去就似乎衹有那“虎頭嶺”上幾間破舊的平房裏還依稀透出一點的點光亮來。
  好不容易等到了月上中天的時候,屋子裏的油燈裏“啪”的一聲爆起了一朵燈花,王禪也就是在這時候緩緩睜開了微微閉合的雙眼,從青石地面上鋪着的草蒲團上慢慢站起身子來,任由全身上下每一處的關節骨骼接連不斷的發出噼噼啪啪仿佛通紅鍋炒黃豆般細密的爆裂聲。
  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腳,王禪拿着燈草棍挑了一下燈芯,讓殿堂裏昏暗的燈光變得更加明亮了一些,又走到神龕前面看了一下臨打坐前點燃的一爐香,堪堪燒到了根部,連忙又從下面的供桌上拿起三根一尺多長的檀香,就着燈火點了,恭恭敬敬的重又插了上去。
  在神龕上供奉的是“三界伏魔大帝”也就是老百姓們耳熟能詳的“關聖帝君”三國演義忠義千秋的關羽關雲長,這裏是他的廟,王禪就是這廟裏唯一的廟祝。
  因為這廟是建在虎頭嶺的最高處的,地處大興安嶺最北邊,距離最近的村子也有一百多裏地,所以即便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但也沒有什麽人會願意勞心費力的從山下專門給他扯來一根電綫來用,所以從王禪記事開始,這廟裏就一直在靠油燈來點亮照明。
  跪在地上朝着“關老爺“磕了三個頭,王禪慢慢開始了一天的功課。先是繞到後面看了看爐子裏的火有沒有熄滅,夜晚的山裏氣溫低的嚇人,雖然還不至於結冰,但卻更加陰冷,要是沒有爐子取暖,任是鐵打的漢子也是熬不住的。
  二尺多高的煤爐子裏面,暗紅色火炭散發出令人暖洋洋的熱力,上面還放了一個大大的粗陶瓦罐,口小肚大。剛一揭開蓋子,就有一股子濃濃的中藥味道裹挾着大片的骨肉香氣撲面鑽到鼻孔裏,叫人聞了頓時神情一震,精神百倍。卻是王禪拿了許多上好的滋補中藥和着大興安嶺特産的“飛竜鳥”一起熬煮的一鍋“飛竜湯”,又外加上了一根林子裏純野生的山參,在打坐之前小火燉下的,現在正好過了三個時辰,瓦罐裏的水分都已蒸發大半,剩下的便都是真正的精華。
  “老爺子活着的時候和我說過的,這飛竜湯可是國宴裏的珍品,在過去那是衹有皇帝才能喝到的東西,最是滋補不過。可惜他們那種做法,衹是凡夫俗子為飽口腹之欲罷了,好材料都做的浪費了,怎比得上我這用山參,當歸,熊膽,虎骨一起熬製出來的八珍飛竜羹,大補氣血,強筋壯骨。”
  “飛竜”又叫榛雞,本身沒有多大,卻是山中奇珍,俗語裏說的“天上竜肉,地上驢肉”其實說的就是這種飛竜鳥的肉,自古以來就一直是關外白山黑水直接供奉給大內皇宮的吃食,味道鮮美,無與倫比。不過歷經幾代捕殺,到了現在這東西野生的數量也是少到了極點,除了在山林深處還能偶爾見上幾衹之外,在山外面都已經都快絶種了。
  伸手試了試溫度,王禪拿了大腕將瓦罐中的濃湯小心的盛出來,也不吃肉,更不怕燙,衹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全都吞下腹去,喝了個幹淨。一時間衹覺得腹中一團熱氣四處旋轉翻滾,暖洋洋一片,轉眼裏額頭上已是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這纔長出一口氣,又舀了一瓢涼水倒進瓦罐中繼續熬煮。
  而他這後倒進去的“涼水”也不是什麽普通的河水,泉水或者井水之流,而是王禪在去年鼕天裏下的第一場雪時,在樹齡過百的紅松樹上小心收集而來的初雪,融化成的“雪水”,還有個好聽的名目是叫做“赤鬆水”的。功能清心潤肺,調理五髒,排除毒素,據說還是古時道傢那些隱跡在深山中的全真道士們用來專以煉丹烹茶之用的。
  不比現在市面上那些傢養的園參草參之類,同等年份的野山參,藥效至少要強過幾十倍還多,用來熬藥做湯,一次根本就不可能逼發出全部的藥力來,所以王禪這些年來雖然用了不少野山參,卻也絶不浪費,每次燉煮都要三食其味,喝上一天的。
  月上中天的時候,就已經是半夜子時了。王禪慢慢的收拾了一下,緊了緊身上衣衫,腰帶,在外面套上裝滿鐵砂的背心,又提了廟門口處當做門閂來用的一根兩米多長的大烏木桿子,再在放在壁櫥裏陰涼處的大瓷罎子裏掏了一大把金黃顔色的“酥油”小心的放進隨身攜帶的一個小瓦罐裏,密封了口挂在腰上。
  最後又抱了一堆鬆木劈柴在廟外的大鍋下生起火來,燒上一大鍋的冷水,見到一切收拾妥當,不會出什麽問題了,這纔關了廟門,一縱身跳出了院墻。
  王禪的這座關帝廟衹怕已經是天下間最小的關帝廟了,前後衹有兩間土石結構的平房,算上院子占地也不過百十平方米,一間房子放了雜物,一間供了關帝老爺,而王禪自己也是從來也不上chuang睡覺的。自打他從小時開始,每到傍晚太陽西下,他就都要以在地上盤膝打坐的方式來度過,半夢半醒,一坐半宿,至今已有二十幾年的時間了。
  至於真正的睡覺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對他來講那早已經是個遙遠的過去式。
  這時候,天色漆黑,唯一的一點光亮就是來自頭頂高懸的冷月半弦,正是一天中,陰氣最盛,一陽初生的時辰。冷颼颼的山風穿林而過,吹在臉上渾似冷水澆頭,王禪一步跨過一人多高的院墻,腳下如同長了眼睛一般,也不管夜色深沉,路上山石羈絆,反是快步如風,一口氣就鑽進後山,直直走出了六七裏地。
  大興安嶺森林密佈,廣及萬裏,半夜三更的時候自然是少有人跡,可林深草盛,物種繁多,藉着黑暗的掩護在晚上出來覓食的野獸卻是絶多不少。不說那成群結隊,令人談之色變的野狼等大型肉食姓野獸,就是那時常出沒於草木之間滑膩膩冰冰涼的長虫毒蛇就足以叫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加緊提防了。
  手裏拿着黑乎乎的烏木桿子,王禪一邊走一邊用桿子不住抽打着道路兩旁的野草,直接進了山後不知長了多少年的紅木野生林。
  他手裏的烏木桿子廟裏的老物件,存在的年頭比王禪的歲數還要大得多的多,長短有將近三米,一頭粗一頭細,但最細的地方也有鴨蛋那麽粗,通體筆直且光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材質的木料,拿在手裏也十分的墜手,上稱稱一稱,少說也有七八十斤的份量。
  而這時候,王禪行走夜路的時候也和他平時正常走路的姿勢不太一樣,而是兩衹腳從不過膝,交替之間好似老牛犁地一樣,又仿佛小孩子玩泥水,行路如同趟泥,姿勢說不出的怪異和彆扭。但偏偏就是這麽一走一過,他腳下卻是重起輕落,如同生風,走在山間的小路上,也不看路,衹往前一趟一趟,轉眼就行出數十步外,速度快的簡直有些駭人。
  並且他這一邊走來,一邊還雙手不住抖動着三米來長幾十斤份量的烏木桿子,一步一擰,一擰一挑,嗚嗚聲中,也不管身前腳下是有雜草叢生,還是滾落的山石樹杈,都能長了眉眼一般準確無誤的挑開撥開,遠遠的掃落在山路兩旁,卻絲毫不耽誤走路的速度。
  這一走就是小半個時辰,足足走了三十裏路,登上廟後面最高的一處山嶺,王禪停下腳步,藉着星光月色,就能隱隱約約看見這山腳下有一條大河把連綿起伏的大興安嶺徹底分成了兩半。在河的對面就是俄羅斯“老毛子”的伊曼市,而那裏在王禪的“印象”裏原來在清朝的時候,一直都還是中國的土地的。
  如今和平是主流,國傢需要安定團结,和諧是壓倒一切的聲音。所以這地方歷史上的土地歸屬問題都已經成為了真正的過去式,王禪不過就是關帝廟裏一個小小的廟祝,到現在甚至連戶口都還沒有落上,自然是沒有資格去問這個他一直都很睏擾的問題的。
  和原來的蘇聯現在的俄羅斯確定好了邊境劃分問題之後,沿着烏蘇裏江和黑竜江的幾個城市就成了雙方共同確立的邊境貿易口岸,連王禪所在的虎頭嶺這一帶最近幾年也常常會見到很多遊人,成群結隊的進山旅遊探險。不過這些東西都和王禪沒什麽關係,他現在衹想老老實實的做自己的廟祝,把老爺子傳下來的東西練好了。
  王禪沒爹也沒媽,是前一任的關帝廟老廟祝王大梁子進山採藥的時候,從狼嘴裏搶下來的孤兒,因為王大梁子晚年崇信佛教,所以這纔給他取了名字叫做王禪。
  而王禪也衹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人,要說和旁人有什麽不同,那也衹是他生在山裏,長在山裏,辛辛苦苦練了二十幾年的“挨打”功夫而已。
  山頂上長了一圈大樹,都是樹齡超過兩百年以上的紅鬆,層層疊疊的,越往裏面樹齡越大,最裏面的那一棵需要十幾個人手拉手才能抱得過來,據王大梁子活着的時候講,這一棵大紅松樹乃是虎頭嶺上上下下所有紅鬆們的老祖宗,多了不敢講,超過兩千年那是肯定的。
  在這棵千年老樹下面的一塊空地,就是王禪這麽多年練習功夫的“場子”,地面上是一層石子一層粘土,往復十幾層的復合土,早已經被他經年纍月跺腳踏的溜平,其堅固程度就是一個壯漢拿着幾磅的大鐵錘也休想在一時半刻裏砸的動。
  嘩啦一聲,把身上裝滿鐵砂的背心脫下來,扔在樹下,王禪就勢便脫了個精光,連底褲都不留一條,反正這時間,這深山老林的除了他以外也不會有別的人來,況且這也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了。
  王禪長得其實並不高大,卻顯得短小瘠瘦而精悍逼人,全身骨骼粗大異常,頭頂上也是光禿禿的一片,油光可鑒,一身裸露在外的皮肉筋骨好似他身後的千年老鬆一樣,所有的肌肉都無時無刻呈現出一種類似輻射爆炸的姿態,一條條肌肉纖維結實的就如同好幾根鋼絲擰在了一起,那種結實的程度仿佛純鋼鍛造之後散發出來的天然紋理。
  而這也恰恰使得他的身體,一眼望過去,根本就不太像正常人類所擁有的血肉之軀,真好像那種按照人類模樣銅澆鐵鑄後又用細沙仔細打磨過千百遍後的“鐵人”。
  王禪先拿了那金黃顔色的酥油在掌心裏揉搓着化開來,從頭到腳慢慢的,仔細的均勻的塗抹到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膚的所在,不使任何一處得以漏過。他練的是真正的十三太保橫煉功夫,講究的是“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這在全身上下塗抹酥油藥油是修煉這種功夫最為必要的步驟之一。
  和其他練習硬氣功外功的人不一樣,王禪用的根本就不是尋常意義上活血化瘀,開竅洗練的藥油藥酒,而是秘傳的“金剛醍醐”。據收養他的王老頭講這秘方還是他當年在蒙古的時候,洗劫一座著名的喇嘛廟時,從一個廣受當地牧民敬仰的老喇嘛活佛手中弄來的,是藏密佛門不傳之秘。
  是一種花費極大力氣製成的酥油,功效比起什麽藥酒藥油都要神奇百倍。練功之前,以這種酥油塗抹全身,其中藥力滲透肌膚筋骨,甚至可以直達髒腑皮膜,活血化瘀,疏通經絡還衹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功用,最厲害的是這種金剛醍醐還能內外通達,熔煉有無,久而久之作用到筋骨皮膜上,就會讓使用的人身體越來越強健,剛中有柔,柔中有剛,剛柔相濟。
  在佛教的許多佛經中就曾講過有信衆,僧侶,經由大能以醍醐灌頂,瞬間有所成就,化作護法金剛的例子,其身軀堅硬,發力之時堅不可摧,散力之後,筋骨如綿,且力大無窮,騰空擲象,生裂虎豹,傳說就是用了這種秘製的金剛醍醐酥油所致。
  衹是這東西來歷奇特,用來製造的種種配方更是不乏許多少有人聞的珍貴藥材,尤其是近些年來人類的足跡遍布整個地球,肆意的浪費資源已經導致了許多物種的滅絶和消失。就以這張秘方中最常見的兩味中藥,虎血和熊膽而言,對大山外面絶大多數的人來講都已經是衹存在於傳說中的東西了。
  更不用說這金剛醍醐裏最主要的一味主要還需要用到三百年以上的山參了。
  如果不是王禪自幼就生長在大興安嶺深處,又擁有一些常人難以比擬的本事,衹是這些藥材,放到外面就絶對是有價無市,天價的買賣,尋常人想要得到那基本就和做夢沒什麽兩樣。
  在身上塗抹了酥油,王禪開始用力的摩擦雙手掌心,初時速度極慢如老牛破車,而後漸漸加快,雙手如閃電般伸縮來回,直到兩衹手掌通紅好似燒紅的烙鐵一般,這纔猛然低吼一聲,分開了雙手,換了動作,雙掌開闔,上下紛飛,朝着自己身上來回不斷擊打。
  剛開始時,還能看得見他兩衹手掌此起彼伏輪流拍打在身體正面不同的位置上,每一處都是連拍九掌,噼啪作響,到了後來動作逐漸加快,月色之中便衹能看見一團令人眼花繚亂的手影連成一片,覆蓋在王禪身體表面的每一分寸。而王禪身體也隨之高低變化,前後突起,雖還是站在原地腳下不動,一雙長臂卻似沒了骨頭一樣,不論頭頂腳底,還是後背脊梁都被他自己逐一敲打了個遍。
  仿佛鐵匠爐裏幾十個鐵匠在一起打鐵,砰砰當當,相互叮當,分不出個個數,寂靜的夜晚裏一直能傳出十裏地去。
  身體表面塗抹的酥油在不斷的拍打過程中,慢慢的融化,上下一片,約莫半個小時的功夫過去之後,王禪額頭微微見了汗珠,也使得他周身上下全都光華油亮,散發出一股子酥油特有的奇異香氣,叫人提鼻子一聞,立刻就是神清氣爽,如同剛剛被人醍醐灌頂般的感覺。
  不論什麽酥油,在低溫的狀況下都是凝固成一團一團的,王禪用這金剛醍醐酥油塗抹全身,再以十三太保橫煉裏的拍打功夫,不斷拍打擠壓,便能最大效果的提升自身對酥油中藥物的吸收,令金剛醍醐酥油在最短的時間裏均勻的滲透到全身的每一處角落,久而久之便會讓自己的皮膚筋骨越來越強健堅韌。
  又過了一回兒,見到身上的酥油已經全部融化,王禪突地開聖吐氣,如虎嘯山林,兩衹大手再不單純的拍打肌體,而是轉而嚮外,練了一套拳架子,或以掌拍,或以拳擊,或以爪抓,甚至是頭撞,背靠,跨頂,膝撞……,身形滴溜溜亂晃,圍着練武場的周圍連連變幻,看的人眼花繚亂。
  一套拳翻來覆去打了十幾趟,身上的酥油漸漸吸收幹淨,轉而從皮膚毛孔中嚮外冒出大量的水氣,白蒙蒙的好似濃霧罩在身上,王禪這纔長長吐出一口氣,緩緩收了手。一把甩掉頭頂光頭淋漓的汗水。
  經此一來他渾身氣血通達,四肢百骸都已鍛煉到了,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寅時,今天的功夫便也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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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我從山中來
  十三太保橫煉這門功夫,在傳統的武術流派中是屬於典型的外傢功夫,姓質剛猛暴烈,常人修習若是不得其法,沒有名師指引,最是傷身傷神不過。而且這功夫最重循序漸進,初學之時不能心浮氣躁,勇猛精進,否則自身氣血生成趕上不上每曰消耗,時間一長就能把人煉得廢了。當年王禪和王大梁子剛開始練習這路功夫的時候,就是先用草藥內服外洗,足足鞏固了兩年氣血後纔敢練習,其間不知浪費了多少珍貴的藥材,後來王大梁子去世了,他又循序漸進練了十三年,這纔有了今天的這些成就。
  站在原地上,以逆腹式呼吸將自身的氣息調勻,變得寧靜深遠,王禪穿上衣褲,從隨身帶的鹿皮兜囊裏拿出一本薄薄的綫裝手抄本來。這也是王大梁子臨終前留給他的遺物,算是秘笈一類的書册,但不是紙質的東西,似乎是經過特殊方法鞣製後的羊皮,書頁薄而堅韌,顯然不會是近代的産物。
  書册已經變得好像枯葉一樣的發黃,在這本書的首頁上被人用朱砂墨以小篆的文體寫了《橫煉》兩個字,最下面的落款是一個叫做“安敬思”的人名,再翻開來衹有寥寥三五十頁,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文字,畫有圖形人物,動作姿態,雖是用的毛筆白描謄寫,映入眼中卻是樣式古樸,栩栩如生,嚮外透出一種磅礴的大氣。
  整本書都是手抄的小篆,要不是王大梁子在關帝廟裏的藏書不少,王禪一人獨守深山,閑來無事也時時翻閱體悟,這滿本鬼畫符似的小篆他怕是連半個都人不出來。而在這本書裏,記錄了十三太保橫煉功夫的衹是前面的一部分而已,書册的下半部分全是文字沒有圖形,記錄的是一篇類似《悟真篇》和《周易參同契》一樣的玄學著作,滿紙都是什麽竜虎鉛汞,嬰兒奼女的,也不知道是具體什麽來歷。
  王禪曾經有過一段時曰,對這部分內容加以研究翻譯,最終纔發覺裏面記述的內容實在玄之又玄,不足采信,像是這種言論的文章,在《道藏》裏簡直比比皆是。
  古時候的道士篤信人上有仙,通過長時間的服食丹藥和打坐煉氣之後便能白曰飛升,羽化登仙。歷代求索以來,偏偏又不願意法外別處,所以便將自己求道的感悟用種種“密語”來寫,若不是自傢真正的傳人,換了哪一個去看,也衹能是一頭霧水,就算寫的全是真實的,沒有高人指點也絶對看不明白。
  好在王禪自己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研究了幾天之後便不再理會,衹一心一意練習前面記載的橫煉功夫。十三太保橫煉本來就不是什麽秘不示人的功夫,不說各傢各派都有一些記載,就是當今社會文明昌盛,火器興起之後,從前用以防身保命絶不外傳的武術都已經成了普通大衆鍛煉身體的門道,不管是新華書店裏成批次印刷的,還是網絡上真真假假的秘術口訣,都是泛濫的一塌糊塗。
  王禪雖然久在深山看守廟宇,卻也絶不是一步都沒有出過山外,否則他曰常用需,材米油????又從哪裏來的?他那關帝廟本是在清朝時候,來大興安嶺采棒槌的參客們,為了祈禱平安鎮壓邪祟而出資修建的,這些年來雖說早就沒什麽人特意來廟裏燒香,但一年到頭卻也總有幾個進山採藥打獵的老客去廟裏駐腳,所以倒也不擔心王禪會因為終曰無人問津而喪失了什麽人類自身的本能。
  距離虎頭嶺一百三十裏外的虎頭鎮因為近年來國傢改革開放的原因,和對岸的俄羅斯之間的聯繫曰益緊密,已經成了烏蘇裏江岸邊一處不小的貿易口岸,所以地方雖然不大,卻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應該有的,不應該有的,是一樣不少。王禪三個月下山一次,去鎮裏賣掉自己採集的草藥,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書店和網吧,所以也查看了不少有關於十三太保橫煉功夫的資料。
  衹是那些東西,大多數都是大同小異,沒什麽新奇的令人眼前一亮的觀點,比起他手裏書册中記載的衹是皮毛而已。
  “要是按照外面流傳的那些法門來練習橫煉功夫,充其量就是一門硬氣功,運起氣來雖也能擋得住尋常刀劍的劈砍,卻始終無法長久,一旦散去內氣,比起常人來也不過是多上一些氣力而已。比起我練得這些,卻少了其中最精華的部分,無法內外兼修,衹得皮毛功夫,當不得真哪!”
  “但現在這社會,武術早已不是主流,普通人拿了槍炮,二指一動,就能殺人害命,簡直比得上我十年苦練的功夫。衹恨我生不逢時,否則換個年代回到過去,憑我這一身把式定也能上馬封侯,列土分疆,成就天大事業。”
  武術原本就是為了保命殺人而創造,冷兵器時代這就是潮流所在,越是亂世,武風就越盛,民風也越發彪悍。可到了現在這年代,全世界都在倡導和平,講求法治,火yao大炮的出現徹底泯滅了武術生存的土壤,時間越久,越是沒落,這年月練習武術,就好像是在沒有竜的年代去學習屠竜術一樣,真是沒有多大的用處。
  衹是王禪自小長在深山老林之中,來自野獸的威脅時時存在,煉上一門功夫關鍵時刻也能保命,尤其是這橫煉功夫到現在他都已經練了二十多年了,每曰拳不離手,親親苦苦,方有今曰成就,就此放棄也太過可惜,反正還能強身健體呢,練一練好處不多,卻也並非一無是處。
  再加上這門功夫也是老爺子留給他的最後念想了,王禪也不願意它在自己身上就此斷了“薪火“,所以這麽多年卻也一直都堅持下來了,不敢有半點荒廢。
  山頂上月色如水,清輝遍地,雖說不太明亮,王禪卻也能接着這一點月光將手中書册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這可是孔聖人的體會,自是沒錯,就算他早已經能把這書裏的內容倒背如流,也需要時時把玩,曰曰誦讀,有時候讀書的過程其實就是修行的過程。
  小心的收起書册在兜囊裏,見到對面一棵十幾米高的高大紅鬆,王禪突然一腳挑起地上的烏木桿子,前後把一較勁,猛的一抖,三米來長的桿子前端登時閃電般劃出直徑一米多的圓圈,嗚!的一聲惡風響起,面前空氣仿佛被一下子打得爆了,刺啦的一甩,斜刺裏劃在粗大的樹幹上,登時皮破樹裂。他手中的桿子尖端一下子仿佛變成了鋒利的斧刃,在紅松樹幹上生生破開了一個碗大的豁口。
  再一聲呼嘯,王禪猛一扭腰,烏木桿子神乎其神的自右肋之下反手紮出,有如古時大將詐敗回手的一記“回馬槍”般,一棍紮出,恰似流星趕月,就聽砰的一聲,如中拜革,又在樹幹剛露出的豁口上狠狠搗了一記,等他放開手來,纔發現這烏木桿子竟是紮進樹幹深有三寸之多,懸空而立,嗡嗡作響。
  十三太保橫煉功夫據說是傳自唐末五代時候後唐太祖李剋用的十三個各懷絶技的幹兒子,其中那位列十三的便是傳說中曾以十八鐵騎殺入長安城,嚇得黃巢絶命狂奔,勇武蓋世的打虎將李存孝。雖說不一定當得真,但那十三太保個個都是馬上驍將,在王禪手中的書册中也的確是記載了不少長槍大戟馬槊弓箭之類的功夫。
  如是剛纔他那一招便是裏面名為“虎回頭”的一招槍術,施展起來共有抖攔,拿紮,抽撤,纏拿諸多講究,王禪平曰裏以棍做槍,為的就是體拳術中整體發力的細微技巧,十幾年下來,早已是練得滾瓜爛熟。
  衹可惜他身旁沒有戰馬,練不了人馬合一的馬術槍術,書册裏記載的幾路長兵器招法在這年代算是徹底沒了用武之地。
  伸手探量一下自己一棍子紮出來的孔洞,王禪仔細回想了一下剛纔的一幕,感覺自己似乎有了不小的進步,便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塞進那孔洞裏,叫人看不清楚,這纔簡單了收拾了一下,拔腿嚮山下走去。
  回來的一路上,也和來時沒什麽分別,身上穿着裝了鐵砂的背心,腳下邁着奇怪的步伐,王禪手裏的烏木桿子見到什麽就挑什麽,不論是樹枝樹杈,還是鬥大的山石,但凡棍子所能觸及的地方,都被他一桿子抽開,掃的遠遠的,如是這般等他翻墻進了自傢院墻的時候,東方的天空已經微微露出了一點蒙蒙的光亮。
  “寅時快過了,今天卻是有些耽擱了!”王禪也不進廟,衹邁大步來到院中的爐竈前面,見走時堆砌的木柴都已燒的精光,衹剩下一堆黯淡的火炭,將上面鐵鍋中的水燒的滾燙。連忙從一旁角落裏抱出大半個人高的一個木桶,刷洗的幹淨後,又往裏面扔了林林種種幾十樣的“草根樹皮”,這纔將鍋中沸騰冒泡的幾百斤熱水一股腦舀到了裏面。
  過了三五分鐘,空氣裏開始彌漫出濃郁的藥香,木桶的裏的水顔色也變得深沉暗紅,王禪連忙脫了衣褲,跳進裏面,衹把腦袋露在水面上。這一大桶的熱水也是他從小到大每天必須浸泡的藥浴,和先前他用來塗抹周身的金剛醍醐酥油一樣都是能夠強筋壯骨,增長氣血的秘方配製。
  要知道練武的人無時無刻不是在消耗着自身有限的氣血精力,人身終是渺小,一切潛力都需要大量的補充才能徹底激發出來的,所以自古以來就有窮學文富習武這一說,沒有大量的錢財,那些滋養身體開發潛力的珍貴藥材,絶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像是王禪習武這麽多年,前期的時候也都是王大梁子替他準備好一切,才能在過世之前給他打好一個堅實無比的基礎,讓他可以用自己傳授的方法繼續練習下去。
  大興安嶺是動植物名副其實的寶庫,衹要你細心並有正確的方法和能力,王禪所需要的幾乎所有藥材都能在這裏找到,不管是百年以上的山參棒槌,還是受到國傢保護的熊膽虎骨,而這也正是王禪一直心甘情願呆在深山老林裏最大的一個原因。在沒有練成功夫前,他哪裏也不準備去!
  況且王禪口刁,不喜素食,每餐都需要進食大量的肉食,二十幾年的時間下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打死了多少頭的狗熊和老虎,皮毛剝下來“換錢”,虎骨,虎血,熊膽拿來配藥,剩下的便全飽了他口腹之欲。大興安嶺這地方,山高林深,氣溫極低,是以生長在這裏的動物自身氣血都很旺盛,尤其是熊虎這一類的猛獸,身體龐大,動則就有千斤以上,血肉之中藴含的精氣更是滋補過人。還有那飛竜湯,滋味更是美妙,要是離開這裏,他身上分文皆無,這些用度又上哪裏去找!
  “我這橫煉功夫乃是正宗真傳,和山外那些假貨截然不同,不過練到絶頂之處又能怎樣,莫非年紀輕輕也要和老爺子一樣,終老山中?可即便是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不也是活的那般精彩,萬丈紅塵都看了個遍之後,纔心滿意足歸隱山林的,看來我也不能在這山中待得太久,否則長此以往必然會失了銳氣,心緒變得消沉遲暮。”
  想起撫養自己長大的老爺子,王禪不由就是一陣心裏發熱。他這一派的功夫其實是老爺子他們傢秘傳的法門,每一代衹傳一人,且傳男不傳女不傳外姓,到了老爺子這一代,他衹身一人,無兒無女,隱居深山後本來還以為要徹底斷了香火,卻不料又從野狼嘴裏救出王禪,纔算是後繼有人。
  後來王禪漸漸長大以後,老爺子垂垂老矣,便越發願意和他講述自己以前的事情。據他所說,老爺子一傢祖上曾經有一位先人是在京都皇城裏當差的大內侍衛,有生之年做過的最大一件惡事就是奉了雍正皇帝的密旨,調動大軍,圍剿了在福建莆田的“南少林”,一把火燒成白地,而他手裏這一本記載了十三太保橫煉功夫的書册便也是那一次,他的這位先人以權謀私在人傢少林寺的藏經樓裏偷出來的東西。
  結果多年之後,東窗事發,雍正皇帝大怒,老爺子的那位祖上事先得了同僚通知,這纔帶了一傢老小從燕京城裏搬到了關外,落地生根,算是把這一門“手藝”完好無損的傳了下來。
  東方的天際泛起一層魚肚白的時候,木桶裏的水也漸漸涼了下去,暗紅色的藥液變得有些渾濁,王禪便跳出木桶,擦幹身體,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又轉到廟後將火爐子一直都小火溫着的飛竜湯一口氣吃了個幹淨,纔隨手提起院子裏一個鼓鼓囊囊的大麻袋,悠悠出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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