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 Travel>> 言情>> shū Yi Shu   zhōng guó China   xiàn dài zhōng guó   (1946nián)
Cicada
  "A kind of cicada larvae buried in the ground for decades, finally emerged to see see the light and I hope your feelings, the same as the cicadas have a good ending."
  "Although it first emerged, but only survived a few days." ...
  _Select_ions
  Victory Road leading to house a small private road full of parked cars, living in prison the last one pair of small sea wife to go home with children watching a doctor lack of progress difficult to move, can not help with gas.
  "Peng occupied the entire road call, really selfish, I did not expect others to have to use way."
  Ding good temper, blindly advised: "I hold the girl called out babysitter back rest, and then ask them to move a moving car."
  "Alarm altogether good."
  "Madam, good-neighborliness, and as expensive."
  Mrs Dean had to call out call babysitter.
  That very nagging nanny, one hugs to a child, while murmured: "My father passed away and you still so happy every day opening party to celebrate!"
  Ding Peng house to ring the bell, a long while, only one answered the do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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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V
  V
  Section VI
  Section VII
  Section VIII
  Section 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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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胜利路一列小洋房的私家路上停满汽车,住在最后一幢对牢海景的丁太太带孩子看完医生回家,寸步难移,不禁有气。
  “整条路都叫彭家霸占了,真自私,没想到别人也要用路。”
  丁先生好脾气,一味劝:“我叫保母出来抱囡囡回去休息,然后叫他们把车子移一移。”
  “干脆报警好了。”
  “太太,睦邻,和为贵。”
  丁太太只得打电话唤保母出来。
  那保母甚为唠叨,一手抱过小孩,一边喃喃说:“父亲辞世了还那么高兴,天天开舞会庆祝!”
  丁先生到彭宅按铃,半晌,才有人应门。
  只见屋里衣香鬓影,门一打开,就闻到酒香扑鼻,一个穿薄纱的年轻女子探头出来。
  那女郎脸上贴着金粉,大眼睛闪烁,笑盈盈说:“咦,你是丁先生,请进来喝杯酒,今日是我二十一岁生日。”
  “呃,我的车动弹不得——”“没关系,”她转身唤人:“任泽明、伍剑锋,帮忙把车子驶走让丁先生通过,丁先生,对不起。”
  那丁某已经不好再说什么。
  两名年轻男子立刻去把车驶走。
  他听见室内正在奏伦巴音乐,年轻人一个一个接龙跳舞,每人紧紧握住前边那人的腰,起劲地舞动。
  有人大声叫:“祖琪,你还不来?”
  那女郎应道:“我招呼邻居呢。”
  丁先生觉得室内似有强大磁力要把他吸进去。
  叫祖琪的女孩递一杯香槟给他。
  “不,不用客气。”
  忽然之间,他心底想:管它呢,一饮而尽,然后,一言不发的回去把车开走。
  祖琪掩上门。
  她堂兄祖琛在身后问:“谁?”
  “邻居。”
  “我们的确把车停得太放肆。”
  “偶然一次,不要紧。”
  “不算偶然了,记得今晚十一时结束舞会,否则,又有人报警。”
  祖琪说:“有种人专喜欢扫兴。”
  旁边有一把声音说:“叫他也一起玩。”
  那是祖琪的哥哥祖璋。
  祖璋已喝得七成醉,可是心情异常兴奋,看样子,他打算通宵欢乐。
  祖琛说:“我有话讲。”
  祖璋扬扬手,“明天再说。”
  祖琪笑笑。“琛,你有事同我商量也一样。”
  祖琛把堂妹拉到厨房坐下,做了两杯咖啡。
  “以后打算怎样?”
  祖琪一下子回到现实世界,有点惆怅,她找来一面小镜子,用软纸整妆。忽然,她像是对颊上金粉厌倦了,缓缓擦去闪金。
  “今日是我生日。”祖琪说。
  祖琛微笑,“就因为二十一岁了,才借这机会与你说几句话。”
  “真扫兴。”
  “对不起。”
  “不不不,祖琛,你是为我好。”
  “我还怕你不知道。”
  祖琪叹口气,“父亲病了三年,家里开销又大,现款花得差不多,只剩这幢房子。”
  “这我晓得。”祖琛点头。
  “今晚也许是最后一次在这里举行舞会了。”祖琪怅惘,“稍后,就得把房子卖掉。”
  “房子价格已经跌了。”
  “祖璋说与我一人一半,他会做些小生意,叫我守着另一半做嫁妆。”
  “他难得这样明白事理。”
  祖琪微笑,“你担心的是他吧。”
  “不,”祖琛答:“我关怀的是你。”
  “你对我们就像大哥一样。”
  “可惜我只是个教书先生,能力有限。”
  “副教授竟如此谦虚。”
  彭祖琛低下头,“叫祖璋少喝少玩少赌。”
  祖琪失笑:“那不等于要了他的命。”
  这时,有人推开厨房门。
  “祖琪,你在这里,好极了。”
  “什么事?”
  “门外有人找祖璋,祖璋一听,马上从后门走掉,现在那人坚持要见你。”
  祖琪与祖琛面面相觑。
  忽然祖琪笑了,“一定是个被吵得忍无可忍的邻居。”
  祖琛不放心,“我同你出去看看。”
  祖琪走到玄关,看见一个中等身段的男子,穿着深蓝色长大衣正在等主人家出现。
  祖琪觉得他是一个年轻的中年人,看相貌,他不过三十出头,可是举止态度,足足四十余,老成持重,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那人看见一对年轻男女出现,也不禁一怔,心中喝一声采。
  原来世上真有俊男美女,倒叫他自惭形秽,他只觉得男的有一股书卷气,温文尔雅,女的有一张凝脂般小面孔,可是配一双大眼睛,面颊上不知什么闪闪生光,煞是好看。
  他呆一呆,才说:“我叫郁满堂,找彭祖璋。”
  祖琪应:“祖璋出去了,有事同我说也一样,我是他妹妹祖琪。”
  “彭小姐,这一位是——”“我堂兄祖琛,彭家现在只剩我们三人。”
  “那么好,有话可以直说了。”
  祖琛说:“请讲。”
  三个人都站着,没人想坐下来。
  那陌生人说:“彭小姐,你还是坐下来的好。”
  “不用,我站着可以。”祖琪说。
  “呵,我可以告诉你,彭小姐,令兄彭祖璋已将胜利路七号这幢住宅出售,自今夜十二时开始,房子业权属于我,明晨自有律师来同你们接头。”
  “什么?”祖琛大惊失色。
  那郁满堂接下去:“彭祖璋原本告诉我,房子早已空置,我随时可以收屋,今日我趁空档来看看如何装修,没想到你们还在开舞会。”
  祖琪张大了嘴。
  这个消息比晴天霹雳还要厉害,过了半晌,她轻轻说:“祖琛,我想坐下来。”
  祖琛扶她坐下。
  他开口:“丘先生——”“我姓郁。”他给他一张名片。
  “郁先生,这件事究竟是怎样发生?”
  那郁满堂看着他们,“你俩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祖琪泪盈于睫:“我茫无头绪。”
  “一年前彭祖璋领到遗产后就开始豪赌,他把这幢房子按给华盈财务公司套现,财务公司见他欠债不还,将房子出售给我。”
  祖琪听真了,顿足道:“去找祖璋来。”
  “令兄一见是我,恐怕已从后门溜走。”
  祖琪用手掩住面孔。
  郁满堂说:“对不起,我的律师明晨会向你出示文件,我保证这是宗完全合法的买卖。”
  祖琪只觉得双脚像浸在冰水里,一股寒气渐渐升到胸前,接着上了头,牙关忽然嗒嗒响起,原来她混身簌簌发抖。
  祖琛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脸色苍白,像是被人在鼻子上重击一拳。
  郁满堂年纪比他们大,经验比他们堂兄妹丰富,知道他们对住宅经已出售一事一无所知。
  他叹口气,不由得生了同情之心,“打扰了,今晚我扫了你们的兴。”
  他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不能有妇人之仁,他告辞。
  祖琪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软倒在地,饮泣不已。
  “祖璋祖璋,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祖琛扶她上楼。
  那几十个客人也不顾主人是否在场,一直玩到凌晨,直到食物与酒都报销了才纷纷离去,所有食客的态度,都是这样的吧。
  天蒙亮祖琪才靠着沙发入睡。
  纱衣已经换下,面孔洗净,她疲倦得不得了,整夜打电话找祖璋,一次,绿门俱乐部的酒保说:“彭祖璋?他在这里好一会儿了,我去叫他。”
  可是过片刻回来,“他不愿听电话,他走了。”
  祖琪气得直哭。
  祖琛索性开了车出去找他。
  早上九时正,彭宅门铃又响起来。
  佣人正在收拾舞会残局,一时没理会,再响了几次,才去应门,门外站着两个脸上没有笑容穿黑西装的男人。
  “找彭祖琪小姐。”
  佣人只得上去通报。
  她推醒祖琪。祖琪知道债主上门,避无可避,她反常地勇敢,轻轻说:“我马上下来,给他们斟茶。”
  祖琪洗一把脸,换上一件白衬衫,下楼来。
  听见脚步声,郁满堂转过身去。
  他看到了彭祖琪。
  白衬衫蓝布裤的她比昨日更加清丽,要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楚楚动人这种字眼,是用来形容什么样的人。
  郁满堂说:“彭小姐,早,今日我来正式收房子,这位是欧阳律师,他对这宗买卖的来龙去脉知道得最清楚。”
  律师已打开公文包把有关文件摆出来。
  这时,郁氏问:“令兄呢?”
  祖琪镇定地说:“祖琛正出去找祖璋回来。”
  “彭祖璋在绿门俱乐部。”
  祖琪奇问:“你怎么知道?”
  “只有那里还肯让他赊数。”
  祖琪大眼睛更加空洞,人家对她兄弟的行踪,比她更清楚。
  她原先以为祖璋只是爱吃爱玩,没想到他会倾家荡产。
  事到如今,祖琪不由得硬着头皮上,她问:“我们该几时迁出?”
  律师头也不抬,“上个星期五。”
  郁君暗暗佩服这年轻女子在要紧关头的坚强。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打开,彭祖琛用力把祖璋推进门来。
  两个人嘴角都有损伤,可能是打过架,但祖琛终于把他揪了回家。
  祖琛关上门,“你还要躲到几时去?这间房子你妹妹也有份,你得向她解释。”
  彭祖璋宿酒未醒,大声喊:“不关你事,彭祖琛,不用你扮好人。”
  祖琪过去把他按住。
  祖璋忽然哭了。
  祖琪指着文件,“是你签的名?”
  祖璋答:“是。”
  “是你把这幢祖屋输给财务公司?”
  “是。”
  “你知道我俩已无家可归?”
  他忽然明白了,抱着妹妹嚎啕大哭。
  这是怎样发生的事,不过是三五个晚上,在私人会所,玩扑克牌,金色的筹码,美女伴坐,然后,愈输愈大,最后,有人告诉他,他已欠下巨额债项。
  要翻本也容易,把屋契交出,签一个名,可继续做上宾玩下去,手气一定会转好。
  果然,他赢了,美女都围着他,对手满头大汗,如丧家之犬,真开心……
  然后,运气又转,他一败涂地。
  太容易了,输一条街也非常简单,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输掉整副家当。
  祖琛给祖璋一杯冰水。
  郁满堂与欧阳律师毫不动容,这种事,他们见得太多。
  这时,祖琪轻轻走到胜利路七号的新主人面前,鼓起勇气:“郁先生,可否通融一下?”
  郁满堂没出声。
  他看到大厅墙上还挂着“生日快乐”字样。
  他忽然问:“昨天谁生日?”
  祖琪答:“我。”
  “几岁?”
  “二十一。”
  他转过身子与律师商量几句,律师抬起头来,“一个月,彭小姐,这已是最大宽限,下个月三十号之前请你们搬走。”
  祖琪耳畔嗡一声,觉得天旋地转,她扶住椅背。
  她清清喉咙,“谢谢你,郁先生。”
  这时,祖璋忽然指着郁君破口大骂:“就是你这种奸人,乘人之危——”祖琛连忙把他拖出去。
  郁满堂脸上露出十分鄙夷的神色来,但是他一声不响,朝祖琪点点头,离去。
  祖琪颓然坐下,用手托着头。
  祖琛问堂妹:“你可有私蓄?”
  祖琪说:“我比祖璋又好多少,都用来买衣服穿了。”
  “你们这一对二世祖!”
  祖琪听了,歇斯底里地哭出来。
  祖琛说:“到我宿舍来暂住吧,地方小一点,不过设备齐全。”
  祖璋还在嚷:“我不会连累你——”祖琪低头,“也只得这样了。”
  祖璋叫:“我去加拿大靠朋友,放心,我会自力更生……”一点悔意也无。
  像那种天生杀人凶手,落网是因为不幸,居然怨气冲天。
  又像靠女人维生的男人,一直认为女方荷包摊得不够大。
  祖琪过去握住哥哥的手,“祖璋,你知我爱你。”
  祖璋别过头去,“我朋友在撒大卡通有农庄,春季用飞机播种,不知多好玩。”
  祖琛冷冷看着他,当他是神经汉。
  祖琪叹口气,“你还未清醒。”
  待彭祖璋真正醒过来,祖琪已在收拾家具杂物。
  他无比歉意内疚,但倔强地不肯认错。
  “我遇到老千。”
  “我应该一早报警。”
  “我根本身不由主。”
  祖琪消瘦憔悴。
  消息大约已经传开,平时一起玩的李宇江、梁金雄、伍健文,黄晓棣……统统不见人,热烈追求的汪惠宇、周汉钊、张子豪、廖光显等人,影踪全无。
  祖琪仿徨不知所措。
  祖琪到堂兄祖琛的宿舍一看,发觉房间还比不上她原来的衣柜大,一时不适应,悲从中来,坐在地上。
  祖琛劝:“你这就不对了,你得接受现实,从今日开始,要不升学,要不做事,许多女子都没有祖荫,一样自力更生,生活得很好。”
  祖琪一听,更加害怕,用毯子蒙着头,钻到床底下。
  祖琛叹口气。小时候也是这样,凡是打烂了什么,闯了祸,祖琪就往床底下躲,不再出来。
  祖琛躺在床上同床底下的祖琪说话:“出来吧,已成事实,宰了祖璋,也得不回祖屋,下次他输的,只有他自己了。”
  祖琪慢慢爬出来。
  祖琛微笑,“现在,你总算知道,谁是你真正的朋友了。”
  祖琪颓然说:“谁稀罕这种答案。”
  这段时间,祖璋也在收拾行李。
  “你真去加拿大沙省学做农夫?”
  “不,”祖璋兴奋,“琪琪,你我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琪琪,我俩在美国出生,领有美国护照。”
  祖琪嗤一声笑,“又怎样,美国政府会养我们一辈子?”
  “琪琪,我打算回美国去从军。”
  “什么?”
  “太平时节当兵最好不过,你说可是,有吃有住,并且,”他搔搔头,“还可以有时间思过。”居然承认有错。
  祖琪看着兄弟,这不是他的错,他一向这样匪夷所思,做起事来天马行空,恐怕是某个祖先的遗传。
  祖琪用手托着腮帮,“你到美加去走走也好,自己当心。”
  他笑嘻嘻,“说不定有哪个美丽富有风流的寡妇看中我,愿意照顾我。”
  又是一条生路,祖琪真佩服他,到了今日,仍然乐观,只可怜她已愁得头发都白了。
  “时时打电话回来。”
  “你放心,一定保持联络。”
  祖璋匆匆忙忙,买了单程飞机票,一走了之,留下烂摊子让祖琪收拾。祖琪天天一大早起来整理杂物,一日,正把所有的照相部放进纸箱里,顺手翻掀,看到母亲生前在拉斯维加斯拍的照片。
  祖琪缓缓站起来,一家都是赌徒,以小博大,成王败寇,胜过这样拉拉扯扯活下去。
  她洗脸化妆,换上得体的衣服,出门去。
  她去找郁满堂。这个黑黑实实、相貌平凡的年轻中年人到底做什么生意,她得去了解一下。
  照着名片上的地址,她到了银行区。
  祖琪穿多了一件毛衣,有点热,鼻尖冒出汗珠。
  这才发觉郁满堂是一家证券行的老板,祖琪不由得笑出来,原来他做庄,他才是赌博专家。
  他且是赢家。
  祖琪对接待处说:“我找郁先生。”
  “请问,有预约吗?”
  “说是彭祖琪有事商量。”
  接待员照实通报。
  秘书转告郁满堂,祖琪运气好,他刚刚有空,一听彭祖琪三个字,身不由己,站起来亲自走到接待处。他看到那身段高挑脸容稚气的女郎坐在接待处门口,低着头,有点落寞,一定是不惯求人,故此略见腼。
  “彭小姐。”
  祖琪抬起头,见他亲自出来,立刻展开笑脸。
  郁满堂看得呆住,那个笑容像是乌云后忽然透出金光,好看到极点。
  半晌他说:“有什么事吗?”
  “今日路过,顺便来探望。”
  “请进来喝杯茶。”
  办公室颇具规模,设备先进,职员凝视计算机荧幕,神情专注,像是已经住进电子世界。
  “你们做股票生意?”
  “是,在计算机上买卖,不经中间人。”
  “啊。”祖琪不求甚解,“多先进。”
  “是,可真节省了时间。”他请她到私人办公室坐下。
  祖琪顺口问:“时间省下来干什么?”
  郁君微笑:“喝杯好茶。”
  祖琪说:“啊,对了,我想你替我买一叠慈善奖券,是社区中心筹建老人院——”她自手袋翻出奖券。
  郁君接过,只一瞄,就发觉抽奖日期早已过去,是去年的事。
  他不声响。
  这清丽的女郎找他究竟有什么事?莫非,是请他再宽限一下?
  可是,她并没有开口求他。
  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大堂工作人员忙碌的情况。
  他写了一张支票买下奖券。
  只听得那漂亮的女郎说:“咦,午饭的时间到了。”
  郁满堂得到这样明显的指示,不由得轻轻说:“彭小姐,容我请你吃午饭。”
  “好呀,”祖琪高兴地答:“那么,我要推掉邬丽琴的约会了。”
  “我们去美国会所吧。”
  正在这个时候,隔着玻璃,祖琪都听见外头哗一声。
  接着,数十个人头攒动,整个大堂像是沸腾起来,忽然之间乱成一片。
  郁满堂立刻站起来。
  “什么事?”
  有伙计进来,差点撞到祖琪,他在老板耳畔讲了几句。
  郁满堂马上跑到大堂,“看新闻!”
  祖琪莫名其妙,“郁先生,不是说去吃午餐吗?”
  只听得有人说:“是尼克特制七点八级大地震,全岛震动,天崩地裂。”
  所有人都扑到电视前去等新闻,祖琪被挤到一个角落。
  祖琪发一阵子呆,静静离开证券行。
  来得不是时候。
  人发霉就是这样,头头碰着黑。
  她垂头返回家中。
  客厅空荡荡,能变卖的都已卖光,原价一百元卖一元,但求有人搬走算数。
  她静静坐在椅子里,闭上双眼,但是眼泪忍不住流下。
  佣人群已经解散,只剩她一个人了。
  电话铃响,祖琪取过听筒,呜咽地说:“是祖琛吗,快来陪我。”
  那边咳嗽一声。
  “谁?”祖琪一惊。
  “我是郁满堂,真对不起,刚才办公室有事,怠慢了你。”
  “没关系。”祖琪连忙抹泪。
  “我派车接你出来吃饭。”
  “我已经吃过了。”
  “明天如何?”
  “明天我有事。”
  “彭小姐,我再向你致歉,敝公司在东南亚投资颇重,刚才吃一大惊,冷落了客人,这次百年罕见的大地震,恐怕会把当地股市震掉三分之一。”
  听他那样说,祖琳不禁担心,“那怎么办?”
  “我们手法一向比较稳健,可以支撑。”
  “地震伤亡如何?”
  “正留意新闻,并且设法联络亲友,线路都不通,且停电,他们一向过惯太平富庶日子,这下子可惨了。”
  这不是等于在说彭祖琪吗,倒给了他们一个话题。
  “真没想到投资公司那样忙。”
  “是呀。”郁满堂不是笨人,乘机说:“到现在还没吃饭,肚子咕咕响,来接你可好?”
  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祖琪答应下来。
  郁满堂再次踏进彭宅,连他都呆住,只见四壁萧条,同那日开舞会时仿佛是两个地方。
  连水晶玻璃吊灯都拆走了,现在只剩下一只光秃秃灯泡。
  他问:“令兄呢?”
  “到美加去了。”
  “这种时候居然到美加散心,留下你一个独度难关?”
  他的声音在大厅激起回音。
  祖琪没想到他会激动,轻轻说:“还有祖琛帮我。”
  郁满堂十分无奈,“早知,不买这间住宅。”
  “你不买,也有人买,放心,我会如期搬走。”
  “搬到什么地方去?”
  祖琪苦笑,“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客厅只剩一张红色旧丝绒梳化。
  丝绒这料子旧不得,一挞一挞褪色,又掉了绒毛,像癞痢。
  祖琪沮丧地说:“这张梳化没人要,我只得把它带走,还是家母的遗物呢。”
  郁满堂忽然说:“祖琪,你还记得我吗?”
  祖琪睁大眼睛。
  “你忘了。”
  “不,我极少忘记一张面孔。”
  “但那时你实在太小,只得两岁左右。”
  “你的意思是,我们见过面?”祖琪愕然。
  郁满堂轻轻坐在脱色丝绒梳化另一头。“那时,我已有十五六岁,手长脚长,衣不称身,我跟母亲来找工作。”
  有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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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家家户户已经流行雇用菲籍佣人,家母又已中年,找不到工作,幸亏有人介绍,到了这一家,我记得极清楚;胜利路七号。”
  “什么年份?”
  郁满堂讲出年份。
  祖琪如释重负,“你记错了,那是另一家人,七一年我们还在美国旧金山,尚未回来。”她拍拍胸口,幸亏不是他们。
  不过,郁满堂身世好不传奇,怎么忽然自赤贫变成富有,竟然买回他母亲从前帮佣的住宅?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
  “不是你?我明明记得屋里有一个小女孩子,鬈发大眼睛,可爱像洋娃娃。”
  祖琪笑不可仰:“胜利路每家的孩子都打扮得像安琪儿。”
  对,她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可有孩子?”
  郁满堂诧异,“我未婚。”
  啊。“对,那家人姓什么?”
  “我不记得,家母在这里做了大半年,后来到工厂做,可是我记得她说东家对她很和善。”
  “是另一家好心人。”
  “今年,我在这一带找房子,有经纪与我接头,我一听说这个地址,立刻决定买下。”
  “你母亲知道这件事一定高兴。”
  “吃太多苦,她早已辞世。”郁满堂感慨。
  “对不起。”祖琪又多了解他一点。
  “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也不习惯做孤儿。”
  “这种事,我也永远不会习惯。”
  郁满堂呼出一口气。
  他不知多久没有这样畅快地诉说心事。
  祖琪说:“你独身,用不着这样大住宅,可是准备结婚?”
  “不,打算开舞会。”
  “你喜欢舞会?”
  “我喜欢看。”
  这时,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噜响了一下,大家都难为情地按住腹部。
  祖琪忙说:“不是我。”
  他带她出去吃饭。
  他们是晚餐第一桌客人。
  郁满堂首次忘记他的出身,放下他的生意,陪着彭祖琪,听她为祖璋说好话。
  “他肯定被骗。”
  “祖璋才大我三岁,祖琛大我七岁。”
  “祖琛是我真大哥,一直照顾我。”
  “不,我不是好学生,对功课毫无兴趣,读完英国文学都不知所云,卷子都是替枪所写,考试题目由补习社提供。”
  “祖璋更加不象话,读足七年,一无所得,他又不敢不上学,怕父亲要他工作,更加吃苦,于是去年摔伤了腿,今年胃病发作,不住逃学,明年再去挂单,成为职业学生。”
  “祖琛不同,祖琛真才实学。”
  他送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深夜。
  一顿饭竟吃了那么久,不可思议,往日最怕浪费时间的他,今日想法完全不同。
  回家时把大衣抓在手中,握得那样紧,像是怕它会生脚逃走似的,放开来一看,衣领稀绉,这是怎么回事?
  三十六岁的人了,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低下头想了一整晚。
  那一边,祖琪回到家,累得像考完试般,拉下了脸,斟出拔兰地喝一口。
  电话来了,这次真是祖琛。
  “哪里去了,叫人担心。”
  祖琪拢一拢头发,不知怎样回答。
  “祖璋有否消息?”
  祖琪轻轻说:“钱花光了,一定会找我们。”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叫他改过是没有可能的事。”
  “祖琪,他不是你的包袱。”
  祖琪忽然说:“他不重,他是我兄弟。”
  祖琛责怪,“你太宠他了。”
  “找我有事吗?”
  “大学聘图书馆助理,你来应征吧。”
  “待我睡醒再说。”
  “祖琪!”祖琛顿足。
  这两兄妹本质非常接近,只不过社会对漂亮女生的要求自然低一些。
  祖琪一点也不想做小白领,她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生涯:每个办公室里都有一个妻子不了解他的中年男子、一个声音高八度横蛮的胖女人、爱中伤同事,一味想往上爬的小人……绝对是个马戏班,不但学不到什么,一下子耗尽了青春志气。
  她不致于天真到认为那种自力更生是值得骄傲的一回事。
  祖琛把宿舍的大房间让给她。
  祖琪说:“下半辈子靠你了。”
  她堂兄惆怅地说:“会吗,我俩一向投契,求之不得,只不过留不住你。”
  “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漂亮的女子永远有出路。”祖琛说。
  “王泽燊、李于明、叶承浩、尹毅文他们都不再上门来。”祖琪说。
  “是吗,以前他们在偏厅一等整个下午,连我都觉得他们可怜。”
  祖琪说:“我现在已成负资产,谁敢上门来。”
  “太现实了。”
  “郁先生对我很好。”
  “谁?”
  “郁满堂。”
  祖琛迟疑,“他年纪大了一点。”
  “不,他吃亏在看上去老气,不讨人喜欢。”
  祖琛诧异,祖琪明显地偏帮他,为什么?
  过了两日,祖琛办公室出现了一位稀客。
  “咦,郁先生,怎么叫你在这里等?”
  郁满堂笑说:“你在上课,不方便打扰。”
  “有事吗?”
  “的确有事与你商量。”
  “请坐。”
  彭祖琛把书桌前的文件、书本、卷子推开一点,亲自斟出咖啡。
  他们彼此尊重,气氛融洽,容易说话。
  郁君先开口:“关于祖琪——”祖琛连忙答:“她已暂时搬到我宿舍住,你放心,下月一号一定可以收到房子。”
  他沉默。
  祖琛看着他,咦,还有什么话要说?
  “祖琛,收回房子之后,我想把它装修一新。”
  这又关彭祖琛什么事?
  郁满堂咳嗽一声,“我想祖琪搬回去住。”
  祖琛呆住。
  “祖琛,你是祖琪大哥,我要先征求你同意,我想向祖琪求婚。”
  祖琛张大了嘴,“你们认识才一个月。”
  “是,我知道,”郁满堂微笑,“我一直是个慎重的人,我已考虑清楚。”
  “郁兄,祖琪是个相当任性,十分自我中心的女孩子,一向叫我头痛。”
  “我会有心理准备,我打算照顾她。”
  祖琛呆呆的看着他,这个精明的小生意人活得不耐烦了,他与他所爱的女子没有一点相同之处,据祖琛所知,他也不是祖琪喜欢的类型,他注定要失望。
  祖琛这样说:“祖琪向我表示过,她不打算找工作。”
  “我经济没有问题。”
  “她不住需要呵护痛惜。”
  “我会尽力而为。”
  隔了很久,祖琛轻轻说:“那么,我祝福你。”
  “谢谢你,请代我探听祖琪的意思。”
  祖琛站起来送他出去。
  回到书桌旁坐下来,祖琛发呆,喝了一半的咖啡。忽然碍眼,他把纸杯丢掉。一出手就是那样阔绰的聘礼,祖琪可以回到原来的家居住,一切不变,加新装修与一大群仆人,以及一个男主人。
  郁满堂有什么不妥?
  他这个人太会看时势把握机会,做事毫无纰漏,因此也欠些人性。
  那日,祖琛提早下班,同祖琪说:“祖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郁满堂癞虾蟆想吃天鹅肉。”
  祖琪不施脂粉的小面孔有一丝苍白,祖琛以为她会一口拒绝,但是她没有。
  过片刻她说:“祖琛,你口气似祖璋,郁君条件不错,而我,再也不是小公主。”
  “一时挫折,怎可志气消沉。”
  祖琪笑出来,“那么,请你告诉我,怎样可以赎回胜利路七号。”
  “不一定要住那里。”
  “那就一辈子住你宿舍了,直至正式的女主人撵走我。”
  祖琛责备她:“为什么你不愿吃苦?”
  “为什么硬要我捱日子?”祖琪也生气,“过去五年,我吃足苦头:父亲病重、兄弟不懂事,每一件事都由我亲手料理,有时累得痛哭,现在有人愿意照顾我,为什么不可让我过些安乐日子?”
  “你爱他吗?”
  “不,我不爱他,我只爱你,我只爱祖璋,我只爱自己,我也不爱小陈小张阿简阿欧,我早已看清了他们嘴脸。”
  祖琛拥抱祖琪,“但愿我能照顾你。”
  祖琪微笑,“我很喜欢郁满堂,他这人其实不俗,懂很多,自学成才。”
  祖琛不出声。
  “你不这么想?”
  “祖琪,他这个人比较深沉。”
  “到了三十多岁,没有城府,你又会嫌他肤浅。”
  祖琪说得对,但,为什么心底下他不喜欢郁君?
  他忽然跳起来,“妒忌,我妒忌他抢走我小妹。”
  祖琪笑了,“我永远是你小妹。”
  他俩又紧紧拥抱。
  祖琪身上的千斤重担一下子去净,松口气。
  “祖琛,祖璋可以回家来了。”
  这倒是真的。
  “同他联络,叫他回来参加婚礼。”
  “先叫他戒赌。”
  “那次,我相信他是叫人骗的。”
  祖琛打电话找到兄弟,“祖璋,祖琪要结婚了。”
  他愕然,“同谁,我可认识?”
  “郁满堂。”
  “什么?那个人!”
  “正是他。”
  “这人乘人之危,巧取豪夺,霸了我祖屋又来骗我妹妹。”
  “祖璋,你有偏见。”
  “我不赞成,我拒绝回来参加婚礼。”祖璋说。
  “祖璋,不要叫祖琪伤心,你父母去世之后,她只剩下你一亲人。”祖琛道。
  “还有你这个好大哥。”有点赌气。
  “祖璋,生活如何?”
  “农庄生活很适合我,我情愿同猪牛羊,鸡鸭鹅打交道。”
  “我电汇飞机票给你。”
  “多汇一点来。”他终于回心转意。
  “为什么?”
  “我欠债。”
  祖琛不相信耳朵,“农村也有赌局?”
  祖璋也有点羞愧,“闷不过,在酒馆玩扑克,赌注有限。”
  “多少?”
  “五千多。”
  祖琛见数目有限,不再责备,只想他回来参加婚礼,“这是祖琪人生大事,请给她祝福。”
  “她为什么下嫁那样一个人?是为着万恶的金钱吗?”
  祖琛没好气,一棍打过去:“的确是邪恶的现实,逼她走向狰狞的虎口,本来住得好好的祖屋不知怎地落到别人手中。”
  祖璋不再言语。
  祖琛放下电话叹口气。这个祖璋,幼时活泼可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孩,长大之后却像少了半瓣脑子,做事胡涂,好歹不分,任意妄为,有点神经兮兮。
  但是他自己不痛苦,他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地下,待祖琪拾起来处理,到了今日,祖琪双肩已得起茧,他还丝毫不见情。
  不过,婚礼是始终令人振奋的一件事,郁满堂有足够能力,心细、周到,从公司抽调两位小姐专门做联络,一切细节全部照顾到,有求必应。
  祖琛在一旁静静观察。
  若说这男人不爱彭祖琪,那简直是昧良心,祖琛渐渐放心,觉得祖琪嫁郁某,是种福气。
  光是婚纱试了七次。
  ——“这件像灯罩。”
  “那件像太阳伞。”
  “咦,又不是去夜总会跳艳舞。”
  祖琛看着都累坏了,所有适龄男性见过这种情况都会对结婚退避三舍,可是郁满堂笑眯眯,绝无一丝不耐烦,“到巴黎订制可好?不过恐怕要把婚礼推迟。”
  女秘书周小姐建议:“不如打电话到纽约王薇薇处。”
  祖琪立刻说:“好主意。”
  又选首饰,不肯戴钻石,却嫌南洋珠俗气,总之挑剔,叫人头痛。
  郁君调过头来安慰祖琛:“新娘子内心忐忑,难侍候是应该的。”
  结果,软缎的礼服空运送到,祖琪穿上,配极细小的种子珠项链,看上去像小仙子。
  郁满堂凝视未婚妻,忽然低下头,有点哽咽,他肤色黎黑,站在她身边,显得又呆又矮,似跟班多过像新郎,他不知别人怎么想,连他都觉得有点不配。但是祖琪也不是一味胡闹,她有她懂事可爱之处,立刻把未婚夫拉到一边,替他整理领带头发,握着他的手,直到他恢复自在。
  祖琛心里想:一场赌博竟成全了一段良缘,他能补充她的不足,彼此又知道尊重,就是成功婚姻。
  他由衷祝福他们。
  大宅重新装修,布置比从前还有品味、精致,但不显眼,祖琪不致于这样含蓄,其中有男主人的选择。
  他慷慨地把房子转了名字,屋契又回到彭祖琪手上。
  祖琪午夜梦回,一觉惊醒,发觉父亲坐在床头看牢她微笑。
  “爸爸!”
  然后,她才是真正醒来,卧室里孑然一人,她立刻拨电话给未婚夫:“快来陪我。”
  郁满堂飞一般赶去。
  婚礼在胜利路举行,牧师、证婚人彭祖琛,以及郁氏证券几个主要职员做嘉宾。
  彭祖璋缺席。大家也不以为意,反正他就是那个样子,一辈子吊儿郎当,改不过来。
  著名的摄影师为他们拍照片,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门口说:“也不等等我。”
  一看,是彭祖璋,总算来得及拍照。
  郁满堂实在高兴:“这里,祖璋。”
  他不去理睬妹夫,拥住妹妹,“祖琪,你美极了。”
  祖琪甚感安慰:“祖璋,你回家来啦。”
  他一脸胡子碴,穿套旧西装,但是,怎么看都仍然是个英俊得叫人心疼的男子,得天独厚。他站到祖琛身边。
  拍完照,他参观新装修的大宅,说道:“我还是喜欢从前的样子。”
  大家都觉得他厚颜,只有他自己不知耻,他是由衷真心地认为赌输老家是遭奸人所害,绝对不是他的错。
  而那个奸人,现在就是他妹夫。
  他一边喝奸人买的香槟,一边同祖琛说:“那人站在祖琪旁边,像强掳公主的老精怪。”
  祖琛看着他,“我认为郁是好人。”
  “连你也被他收买。”
  他喝多了。
  没吃晚饭,走进自己寝室,“咦,幸亏旧沙发还在。”倒头就睡。
  不多久又起来呕吐,新地毡一团糟。
  祖琛解嘲:“可否把他赶出去?”
  祖琪连忙说:“不准你那样讲。”
  郁满堂一味笑,他真正做到爱屋及乌。
  半夜,酒醒了,祖璋坐在沙发上发呆。
  祖琪蹲下说:“祖璋,回家了。”
  谁知他冷漠地答:“这不是我的家。”
  祖琪一怔。
  祖璋:“你以为你牺牲自己,同那样一个人结婚,换回房子,是给我们一个家?不,这再也不是我的家,我不会住这里,别以为我连这点志气都没有!”他跳起来,推开祖琪。
  他拉住祖琛,“我们走。”
  “祖璋——”祖琛已经被他拉出门去。
  祖琪用手托住头,“我疲倦了。”
  他们明日就要出发到法国南部罗华谷酿酒区度假,故此早些休息也应该。脱下婚纱,祖琪把它挂起,躺床上,独自睡着,这样度过她的新夜。
  蜜月过得很开心,不过第三天就不见了结婚指环。
  “在什么地方失去?”
  祖琪想都不想,“不知道。”
  郁满堂不再说什么。
  他们在尼斯得比较久,不过,郁君得回去办公了。
  “可否一辈子便在碧绿海岸?”
  “那需要庞大的生活费用。”
  “所以,你得回去赚钱。”
  “聪明女。”
  祖琪不出声,不不,她不算机灵。
  “玩得还高兴吗?”
  “非常快活,谢谢你,不如让我继续在这里享福,取一个艺名叫玫瑰夫人,天天同王孙贵客吃喝玩乐。”
  郁满堂笑说:“好呀。”
  “你这个人。”祖琪服了他,温柔地说:“太纵容我了。”
  郁满堂摇头,“不然,娶妻来干什么?”
  祖琪忽然说:“你讲得对,我很聪明,选择了你,也很幸运,可以做郁太太。”他听了这话,觉得非常高兴,彭祖琪毫无疑问照亮了他的命,日子不再枯燥。
  他们回到家,渐渐安顿下来。
  祖琛每周末来喝下午茶,一次,忽然诉苦。
  “祖琪,舍监要赶走我。”
  “怎么一回事?”
  “祖璋唱醉酒,晚上吵得四邻不能入睡,他们投诉我。”
  祖琪叹口气,“我找他谈谈。”
  祖璋总不能照顾自己。
  她特地到祖琛的宿舍去看兄弟。那是个春天下午,有阳光,祖璋精神很好,无酒精象;他在读法国诗人阿波利奈尔的诗集。
  祖璋一抬头,看到祖琪穿蛋青色套装,头发剪短,只戴一副小小珍珠耳环,俏丽活泼,他也觉得高兴。
  “没想到你会享受这段婚姻。”语气仍然讽嘲。
  祖琪微笑,“我很踏实。”
  祖璋哼一声。
  “祖璋,搬来与我同住。”
  “没问题。”居然十分爽快。
  祖琪大乐,“快拎行李。”
  “叫那姓郁的搬出去,把家还给我们。”祖璋说。
  “祖璋。”
  “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事。”
  “祖璋,不要与全世界作对。”
  “祖琪,我极之讨厌这个人,慢慢你一定会发现他的真面目。”
  “无论怎样,你不能一辈子住在祖琛这里。”
  祖璋沉默,“我明白了。”他讨厌人,人也讨厌他。
  “我帮你租公寓搬出去。”
  “你的钱来自那人,我不会用你钱。”
  祖琪摊开手,“你到底想怎样呢?”
  “露宿街头,满意了吧。”
  祖琪握住他双手,“振作一点,找份工作,好好生活,成家立室,叫我们都放心。”
  祖璋不耐烦,“我的生命由我处理。”
  “祖璋,你到底听不听人劝?”
  “你们都嫌我。”
  祖琪无言,心里流泪。
  社会不尊重彭祖璋这样的人,他自卑之余,忽然自大,一定要唯一爱他的妹妹下不了台,满足自私心态。
  半晌他说:“我回美国去。”
  祖琪答:“你觉得快乐,就回去好了。”
  “我没有飞机票。”
  祖琪轻轻说:“有一日,我在路边拾到一大袋现钞,立刻拎到警局。一年后,无人认领,全部归我所有,这笔意外之财,与你分享如何?”
  祖璋没想到妹妹这样幽默,他不出声。
  “就这么说好了。”她拍拍他肩膀。
  她叫祖琛进来。
  祖璋见了他,骂一句:“伪君子。”放下书走出去。
  全世界都不是人,齐齐联手对付不幸的彭祖璋。
  祖琛忍不住发牢骚:“幸亏我们只是他的兄弟。”
  祖琪立刻禁止,“不准你那样说他。”
  “不是吗,做他妻儿,你说怎么办?”
  祖琪瞪大双眼,“还说?”
  这兄弟是她的死穴,祖琛只好噤声。
  “还有,”祖琪说:“你那么好,为什么还没伴侣?”
  祖琛忽然微笑。
  “可是心里已经有了人,但是不告诉我?”
  “十划还没有一撇呢,将来一定介绍你认识。”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
  “谁?”
  “祖琛,你有客人?我来还书。”
  有人推门进来,祖琛笑,“不急,来,渡边,我介绍妹妺给你认识。”
  那个叫渡边的人原本不想进来打扰祖琛,交还书就想离去,可是室内似有一团亮光,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张小小亮丽的脸对牢他笑。
  渡边本来往后退的脚变得向前踏,他暗暗吃惊,这可是叫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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