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旅游天下>> 恐怖悬疑>> 希区柯克 Alfred Hitchcock   英国 United Kingdom   温莎王朝   (1899年8月13日1980年4月29日)
悬念大师希区柯克
  什么是悬念?希区柯克曾经给悬念下过一个著名的定义:
  
  如果你要表现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玩牌,然后突然一声爆炸,那么你便只能拍
  到一个十分呆板的炸后一惊的场面。另一方面,虽然你是表现这同一场面,但是在
  打牌开始之前,先表现桌子下面的定时炸弹,那么你就造成了悬念,并牵动观众的
  心。
  
  其实,希区柯克的作品并非只靠悬念吸引人,其内涵要深刻得多。希区柯克对
  人类的心理世界有着深刻的体悟。
  
  作为一个大师级的人物,希区柯克对人性的看法是相当冷静的,甚至可以说是
  非常冷酷的,他毫不留情地指出了现代社会的荒谬。
  
  他作品中的人物大都有些变态,倍受焦虑、内疚、仇恨或情欲的折磨,希区柯
  克对变态心理学有着持久的兴趣。
  
  希区柯克对杀人狂的一段评论,很典型地表明了他对这类人的态度,他说:“
  人们常常认为,罪犯与普通人是大不相同的。但就我个人的经验而言,罪犯通常都
  是相当平庸的人,而且非常乏味,他们比我们日常生活中遇到的那些遵纪守法的老
  百姓更无特色,更引不起人们的兴趣。罪犯实际上是一些相当笨的人,他们的动机
  也常常很简单、很俗气。”希区柯克认为人是非常脆弱的,他们经不起诱惑。
  
  约翰·阿登在评论中产阶级时说:“他们那种光明磊落和仁爱厚道的天赋品质
  从未经受过严格的考验。一旦他们经受考验,就土崩瓦解了。”
  
  希区柯克也这样认为:人们的正派和善良的品质可能是天赋的,但常常经受不
  住严格的考验。
  
  于是我们在希区柯克的作品中,看到一个个受到诱惑的灵魂,逐步地脱去人性
  的外衣,滑向罪恶的深渊,越陷越深,难以自拔,最终是害人害己。
  
  希区河克的作品结构巧妙,这是为世人公认的,以致形成了一种“希区柯克模
  式”:故事的结尾曲折惊险,出人意外,其中不乏黑色幽默式的场面。
  
  后现代主义文学大师博尔赫斯的作品,一向以结构精巧著称,但是,与他相比
  ,希区柯克的一些作品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可以毫不夸张他说,希区柯克的作品,可以当做写作的范本。有志于创作
  的朋友,可以从中学到许多东西。文如其人,希区柯克能成为一位艺术大师,这与
  他的个性有很大的关系。希区柯克对人生抱着一种奇怪的恐惧感。
  
  他认为,骇人的东西不仅潜伏在阴影里,或者潜伏在只身独处的时候,有时,
  当我们和正派、友好的人在一起时,也会感到十分孤独、险象环生和孤立无援。另
  外,在希区柯克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莫名的焦虑,一种绝望的感觉。他的那部影片
  《破坏者》初次放映时,在广告上加上了“当心背后有人”的副标题,这是很有象
  征意义的,暗示了希区柯克本人具有无时或已的偏执的疑惧。
  
  他的这种感觉源于童年。希区柯克的童年时代孤僻得出奇。他对童年的全部记
  忆就是:孤独;因年龄差异,跟哥哥、姐姐合不到一块;对父母敬而远之;他还怕
  老师、警察,怕有权有势的人。
  
  希区柯克小时候喜欢猎奇,对谋杀、下毒之类的事情深感兴趣。他被无所不在
  的邪恶现实深深吸引。他认为,人世间充满了邪恶,无法逃避,他对此是抱着又害
  怕又欣赏的心情。通过艺术创作,希区柯克有了许多机会探索人类行为中那些奇怪
  的侧面。
  
  希区柯克后来的作品之所以有很好的效果,多数是由于他总是将不同寻常的事
  件放在平常的生活场景之中,从而形成鲜明的对比。
  
  希区柯克的艺术别具一格的主题,通常被认为是一种悬念,但是,更准确他说
  ,那是一种焦虑。即使他长大成人之后,也经常坦率地承认自己有无穷无尽的荒谬
  的忧虑。例如,他非常害怕跟警察打交道,以至于到了美国后,几乎不敢开车出门
  。有一次,他驱车去北加利福尼亚,仅仅因为从车中扔出一个可能尚未完全熄灭的
  烟头而终日惶惶不安。希区柯克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他的知名度极高,几乎到了
  家喻户晓的程度,可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却很少。
  
  他虽然身处名利场中,却离群索居,怕见生人,整天在家里跟书籍、照片、夫
  人、小狗、女儿为伍,还同很少几位密友往来。
  
  他也许有点古怪,难以理解,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无疑的,那就是:他是一个
  献身艺术的人。他主要关心的是如何拍出一部杰作,而不是赚钱(虽然钱也会随之
  滚滚而来)。希区柯克不参加各种社交聚会,不跟妖艳的女影星厮混。他除了拍片
  之外,的确是一心不二用的。有人问他,要是让他自由选择职业的话,那他愿意做
  什么,或者在他一生中想做什么,他回答说:“我不知道,我爱画,但我不会画。
  我爱读书,但我不是作家。我只懂得制片。我绝不会退出影界,除此之外.我还能
  做什么呢?”希区柯克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准备制片上,他事先筹划一切,直到最后
  一个细节,并且全神贯注、兢兢业业地去实现他的计划。
  
  对希区柯克来说,电影仿佛是这么一种手段,它能使惊恐不安、经常受着莫名
  其妙的内疚和焦虑所折磨的人们,通过导演对剧中人物进行巧妙的安排来排除内心
  的痛苦。对希区柯克来说、电影似乎是一种工具,那就是在他确认人们需要他的地
  方,可以暂时从精神上来支配人们和拥有人们。
  
  从他导演的影片和某些愤世嫉俗的言论来看,他常被看作一个厌世者,尤其被
  看作一个厌恶女性的人。可是,跟他共事的人却往往把他描绘成一个最和蔼、最文
  雅的人。在他所工作的摄制组里,妇女始终占着很大的比例。他跟她们相处得很好
  ,甚至比和男人相处得还要好些。
  
  也许正是由于希区柯克复杂的个性,才使得他的作品具有广阔的阐释空间。其
  丰富的意蕴,使得阅读他的作品成为一种巨大的享受。
双重杀手
  双重杀手
  “罗伊。”一个温和的声音兀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把他从梦中惊醒。他从床上
  坐起来试着清醒一下。当他的眼睛习惯于黑暗的时候,旅馆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
  天花板中间垂下的灯射下耀眼的光芒,他的视觉暂时茫然了。慢漫的当他的视线变
  清楚时,他看见一个衣着整齐中等个头的人站在床尾。
  罗伊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调整了一下眼睛的焦距,这才看清这位不速之客手
  中正握着一把大口径的自动手枪,枪口因为加了消音器而显得格外长。
  “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罗伊痛心地说,“这场追杀终于要结束了。谁会想
  到事情会这样结束——在西班牙巴塞罗那这地方,这样一个破旧肮脏的小旅馆里。”
  那个人冷冷地回答道:“这只是时间问题,从考里昂先生雇佣我到现在已经九
  个多月了;这可是一段艰苦的日子,好几次我还以为把你给追丢了。但是我得承认
  ,这是一场精彩的‘狩猎’——加拿大、墨西哥、中美洲、南非、摩洛哥,然后是
  这里。”
  当那人以一种自我欣赏的口气说话时,罗伊正把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伸向枕头
  下面,那儿有一把上了子弹的左轮手枪。他在绝望中幻想趁那人说话时能抓到手枪
  ,然后在那人——杀手出手之前,把子弹射进他的胸膛。“罗伊,我早就把你的左
  轮手枪给拿走了,”杀手以一种不耐烦的声音说,“我们不要再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了,好不好?”
  罗伊的手嘎然停了下来,心顿时也凉了不少,他的手只差一点就可以碰到枕头
  了。“我是一个非常警党的人,”罗伊带着敬畏地说,“你能进入我的房间,又神
  不知鬼不觉地从我枕头下把枪拿走,你真是一位一流的高手。你究竟是谁?我想至
  少我应该知道一位即将杀我的人的名字。”杀手点了点头说:“威廉,格登·威廉,
  我自信我是此行中的佼佼者,我的酬金很高。考里昂先生肯定很在乎你,方肯出那
  么多钱干掉你。”
  罗伊无奈地笑了。“那是该事情中最好笑的部分,考里昂先生实际上没什么好
  怕的。只是我厌恶帮会里的勾当,所以我想离开。
  我根本就没打算去出卖他,但考里昂却不这么想。,,“就算你说的是真的,
  罗伊,”格登有礼貌地说,“我仍必须要执行我的任务,你的时间不多了。”
  罗伊意识到死神在向他招手,大颗的汗粒从额头上冒了出来,脸上露出哀求的
  表情,突然央求说:“如果有任何可以挽回的方法,请您提出来,你要什么,我给
  什么,我有的是钱。”
  格登摇了摇头平静他说:“对不起,我已经接受了这份任务,假如我不完成的
  话,这会对我的声誉有很大的影响,我想你会明白这一点。”
  “那好吧,”罗伊温和他说,“在你杀我之后,请帮我做件事。在你身后的写
  字台中间抽屉里有一个信封。我希望你能打开它,读完后再送给考里昂,你能帮我
  这个忙吗?”
  “我会的。”格登回答说。然后在没有任何警告下扣动了扳机,手枪沉闷地响
  了一声,罗伊的前额中间出现了一个洞。子弹的力量使罗伊身体向后倒去,脸朝上
  四肢张开躺在床上。
  格登收好枪,取出一个带闪光灯的袖珍照相机,拍了许多张罗伊的脸部照片。
  这是他应该做的,他需要任务完成的证据。
  正要离开房间时,他突然想到罗伊临死前的请求。他走到写字台取出里面的信
  封,抽出一张打在白纸上的短信,看完后又轻轻地把信塞回信封里,然后对房间扫
  视一下,打开门看了看外边离开了。
  考里昂是个没有耐性的人,当格登从西班牙完成任务回来见他时,他跳到格登
  面前抓住他的手,“啊!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去了我的一块心玻只要那人活着一
  天我就如鲠在喉。现在一切都好了,我得感谢你,我想看看你拍的照片。”
  格登一语未发,取出照片给了他。考里昂一把抓回照片,从头到尾反复看了几
  遍,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得出他对此很满意。然后他对格登说:“你的全部酬金,
  我已经给你汇入你在瑞士银行的户头,我向你致以最大最深的谢意。在你走之前,
  我想再问你一件事,告诉我你开枪前他是什么表情?他有没有哭,或者乞求你手下
  留情什么的?我敢打赌,这个胆小鬼一定会那样做的。”
  格登没有表情地回答:“不,正好相反,他很从容,他对死亡的态度,比我所
  知道的所有人都好。”
  考里昂对格登的回答很不满意,因此粗鲁他说:“我想你一定相当累,你应该
  休息,我就不挽留你了。”
  格登冷冷地一笑,“在我走之前,我得把这封信给你,是罗伊写的,我希望你
  能读一下。”
  考里昂困惑地接过信封,抽出了信。信是用打字机打的,打得很整齐。考里昂
  念道:“我知道你会花钱雇人来杀我,为了公平起见,假如那个人把这封信交给你
  的话,那说明他已经接受了我装在信封里的两万块钱,并且同意要‘以牙还牙,以
  眼还眼’,再见了,考里昂先生。”
  那信从考里昂的手里掉了下来,他像惊弓之鸟一样扑倒在地上,但是在他还没
  有着地之前,他的前额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洞,和罗伊的一模一样。
离婚协议
  离婚协议
  飞机第二天上午才能起飞,但是朱迪已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当然,她应该
  等哈里回来后再去,她曾答应哈里,等他回来后再去的,可是,她已无意等待。
  前天,在哈里飞往北部的缅因州之前,他曾告诉他:“你只去几天,等你回来
  ,我们再签字。”可是,在等他回来后,她却飞往那个迷人的海滩了。她何必急于
  和哈里离婚呢?
  喝完了第二杯咖啡,她拿了张报纸并点燃了一根烟。就她而言,离婚之事根本
  不急,该着急的倒应是哈里,他急着和玛丽结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会答应她
  提出的所有条件,甚至是不惜一切。
  她看完了报纸,便研究起了貂皮和钻石方面的广告来,那两样东西深受女士们
  的喜爱,但哈里早已不给她买了。他注意到一些耳环,和她项上的珍珠项链倒是很
  般配,她刚想撕下这则广告,却又想看看反面,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但是反面却只
  是讣告栏。正当她要翻过来的时候,她瞅到了讣告栏中的一个名字,仔细一瞧:“
  汉孟德城,玛丽女士突然去世,享年四十五岁,订于本周一上午十一点在惠普尔殡
  仪馆举行追悼会”。
  她花了好几分钟,才感觉自己不是在做梦,相信这是事实。她自言自语道:“
  可怜的玛丽小姐在这场戏中是最惨的人。可是她的死亡,对哈里又是开了个多大的
  玩笑啊!”带着一些不易觉察的胜利者的微笑,她撕了那则讣告,把它放在皮夹子
  里。或许她可以再开一个玩笑,把这则讣告从佛罗里达给哈里寄去。
  想到这点,朱迪似乎要大笑起来,直到有一个想法跃入她的脑海她才没有笑出
  来。玛丽的死,可能会使哈里和她重新磋商离婚条件。假如这事真的发生,那自己
  就惨了。她把手中的香烟掐灭,心想,那么一来,她不仅分不得更多的财产,甚至
  一点也分不到。
  除非在哈里获得玛丽的死之前就和她签好离婚协议,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他一
  旦回到家,说不准他很快就会获知消息,也许有人会打电话给他,也许他会自己给
  玛丽打电话。她能想像哈里现在的样子,在缅因州的小木屋里,正在做关闭木屋,
  准备过冬的工作。木屋没有装电话。这么说,她还有什么可等的。
  她把文件塞进皮包,披上外套,抓起汽车钥匙,跑到外面的汽车库。
  在驶往缅因州的途中,她很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善于随机应变,会使事情逢
  凶化吉,同时想像着如何对付哈里对自己突然来临的疑心。车驶进缅因州哈里的产
  业区,把车停在哈里的车旁,这个产业区是哈里的老叔叔的遗产,老叔叔和哈里一
  样都喜欢养鸟、赏鸟。在她下车朝小木屋走时,阵阵寒风冻得她浑身发抖。
  自己打开屋门走了进去,很惊异屋里很温暖,突然才想起,小木屋里有电暖器
  设备,这个哈里曾告诉过她,哈里自己并不怕冷,他本身就是十电暖器。脱下外套
  ,坐进一张散发着霉味的椅子,点上一支烟,等待着他回来。
  真希望他快点回来,早点了结此事。抽完一支烟,想再点一支时,却没有了。
  为什么停车加油的时候不买一包呢?她仔细地翻查着皮包,希望突然冒出一支来,
  可惜,里面没有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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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禁不住在小木屋中踱起步来。想到了万一在签字之前,哈里知道玛丽已去世
  的消息的话,事情就难办了。每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如坐针毡,禁不住想抽支烟
  ,甚至是哈里抽的那种薄荷烟也可以,但是也没有。哈里的旧皮夹克挂在门旁边的
  衣钩上,她仔细地翻查他的口袋,依然是没有烟。然而,在胸前的晴袋中,他发现
  哈里的皮夹子。怪了,他一向是带在身边的,从来没有忘在家里过。细细地检查着
  皮夹,发现了一些普通的东西,如钱、信用卡等。她又仔细地翻了翻,看看是否有
  他们的结婚照片,果然他还装着。她抽出来一看,不禁尖声叫了出来。
  哈里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用钢笔画了一咀像吸血鬼般的尖牙,而在她那对优雅
  的眼晴上,画了两个大大的“钱”。
  她凝视着照片,企图把她的丈夫在这方面的个性,和她所知道的个性给调和起
  来。他一定很轻视她!文质彬彬,说话温尔文雅的哈里,连只苍蝇都不会打的人,
  怎么会画出这种画?
  哦,他这人还是个很狡猾的东西。好像在她那张乱涂乱画的旁边还有张他自己
  和玛丽的合影照。他们深情默默地互望着,照片下面写着一行整齐的字:“哈里,
  我的爱,我永远爱你,玛丽。
  她恼怒至极,划根火柴烧掉了自己那张乱涂乱画的照片,然后,他把玛丽的讣
  告从自己的皮夹子中拿出来,塞进他的皮夹子里。她还包得很有技巧,拿它包住他
  们俩的合影照,然后夹在两张五元钞票之间,再塞进放钞票的那一层里。他一定会
  看见。她快速地把皮夹子放在他的口袋里,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哈里走进来,望远镜挂在胸前,烟斗从他的羊毛格子衬衫口袋中凸出来。他摘
  下眼镜,揉揉疲倦的眼睛。
  “我看见外面的汽车了,”他说,眼睛奇怪地盯着她,“我可不可以问一下,
  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的?”。
  “哈里,”她撒谎说,“我已和旅行社订好准备去旅行,今早旅行社打电话来
  ,他们有点计划的变动,船明天中午出发,因为还有时间,我又答应你在家等你签
  字,所以,我想在出发前,把字给签了,干脆我到这儿来吧。”他怀疑地看着她:
  “那是唯一的理由吗?”她的脉搏加速地跳个不停,“你是什么意思?”“假如这
  次我猜错的话,请原谅我。不过,你一向不是这样积极合作的。”“你要不要签字?
  ”她从皮包中抽出文件,并送给他一支笔。
  签过两份文件后,她把自己的一份放进皮包,他则把自己的一份放在自己的皮
  夹克中钱夹子的旁边。“晤,”他轻轻他说,“办妥了”“手续办完后,你要和玛
  丽结婚吗?”“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我是要和她结婚。”她微笑。
  “朱迪,”他说,“现在我们俩很文明地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或许,我可以搭
  你的便车回城,气象台报告说有一场暴风雪,那么我明天也许就搭不上飞机。”
  “哈里,”她说,“我不能因为你要搭便车而在这里过夜。”
  “我们一个多小时后就可以出发,”他告诉她,“我们可以各开一部车下山,
  经过飞机场的时候,我把车子寄存在哪,不过,”说着,他从一个柜子中取出一袋
  杂粮,“我需要十分钟,把这些杂粮散到外面给鸟儿们吃,然后,我得到‘瓦拉布
  ’,去取我预定的一些东西。”说到这里,没有等到她同意,伸手取下皮夹克,便
  走了出去。
  她最不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由哈里陪她回家。他一消逝屋后的林子里,她就打
  算开车上路。
  可是,她需要一支烟,而且是非常需要。哈里最可能把烟放在哪儿?当她搜索
  房间时,眼睛明亮地落在一处最有可能的地方:一张写字台上。
  她在最上层的抽屉里,找到一支手电筒、蜡烛和火柴,可是没有烟。她打开下
  一个抽屉,里面有知识性的说明书,内容是如何关闭壁炉的节气闸,如何点燃煤油
  灯,如何关掉、漏光水管里的水。
  她把这些说明书推到一旁,试着打开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一个金属保险箱,锁
  着。她几乎不期望在里面找到任何香烟,不过,有一个皮夹子,有了前车之鉴,里
  面可能有她应该看的东西。她看了看锁,用适当的工具,可以把它打开,当然,那
  样哈里就会知道是她干的。不过,她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他们一了百了,永无牵
  挂了。
  她急忙走进厨房,找到一把带尖的小刀。将刀尖插入钥匙孔后,她一前一后,
  一上一下地挖,一直到它微微喀嚓一声,箱子的锁豁然打开。
  她掀开盖子,里面有些信封。她捡起一个信封,抽出一张纸;上面有哈里亲笔
  书写的昨天的日期。随便例览了一下,上面罗列了数百股股票,有将军股、国际商
  务机械股,全是时价。在第二只信封袋里,她发现了另一个令她惊讶的事——哈里
  叔叔的遗嘱副本。她开始读内容,不读犹可,一读她吃了一惊,她才明白买那些股
  票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还有,赡养费上,她被欺骗了。假如这份遗嘱是真实的、那
  么,哈里是非常非常的富有。
  她没有进一步看下去。愤怒夹杂着怀疑,使她气得几乎握不住那份遗嘱。她将
  遗嘱放回箱子,并将整个箱子放回底层的抽屉。是的,是哈里欺骗了她,隐瞒了这
  个事情,现在她无能为力了。律师曾经警告过她,她一旦签字,即使再上法庭,也
  没有机会再增加赡养费了。
  她必须把刚刚签好的协议书弄回来!当然,哈里宁死也不会放手,不过,如果
  是那样的话——她踢了抽屉一脚,关上抽屉门——她将很乐意参加他的葬礼。成为
  他的寡妇,有何不可?
  当然,她可能是他的寡妇!哈里该死。最好的是,她有个十全十美的机会。她
  可以和他一起回家,那么将是夜长梦多,谁会稳操胜券?但是,她必须计划,使事
  情看起来像是意外一样。她看了下手表。哈里说撒过鸟食之后,他要去“瓦拉布”
  ,大约要去一小时。
  那会给她足够的时间,可是,没有香烟抽,怎么能想得清楚呢?听见哈里的脚
  步声,看见他拿着空袋回来,她忙过去迎接。“哈里,”她强迫着自己挤出一丝笑
  容,“我想要一支烟。”他掏出一包烟,可是里面只剩一支。她点燃这支烟,深深
  地吸了一口,“只有一支吗?”他点了点头,“我不在的时候,如果你需要的话,
  和我一道再去买。”“我……还是你去买吧!”
  “我会买一条,”他说,“不过,我先要漏光管子里的水,以便我一回来便可
  以上路。”说着,开始朝地下室的楼梯走过去。
  “等一会,”她说。梯子可能正是她在寻找的东西,“暂时还不要关掉水,你
  不在的时候,我也许还需要用水。”“那倒也是,”他同意,“那么,我回来后再关。”
  一听到他的汽车驶去,她立刻来到地下室的门前,打开电灯。
  一道石阶通到下面去,梯子没有扶手。不过哈里经常上下,熟得不能再熟,即
  使再黑暗中,他也可以算着走。假如他把头顶上的电灯动个手脚的话,他不得不换
  个灯泡。不过,她脑中另有主意,那主意使她很怀疑,为何没有早些想到。她的珍
  珠项链。摘下项链,数数金珠,有四十三粒。颗颗都是那么灿烂,那么的光滑。切
  断串珠的线,走回石梯。她四肢着地,把珠子散落在第一个石阶上,然后,站起来
  ,取下灯泡,猛烈地摇晃灯泡,直到里面的灯丝断裂。这时,她心中仍在怀疑,万
  一哈里跌下去,摔成重伤,但仍苟延残喘,她该怎么办?把灯泡装回灯头后,她做
  了决定:“假如必要的话,她要在他头上多赏他几个疤,再捡回金珠,取回离婚协
  议书。”
  可是,万一哈里要用手电筒照明呢?于是,她取出在书桌上找到的仅有的一把
  手电筒,取下电池,浸在盐水里,再拿出来擦干净,装回电筒里。她按电筒的开关
  ,不亮了。她必须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以免引起他的怀疑。哈里的视力不好,即
  使点着蜡烛,他也不太可能看见珠子。这时她又想抽烟了,可是没有香烟,她只有
  睡觉了。
  可是现在,她怎么能睡得着觉的呢?哈里要等到半小时后才回来,也许她该睡
  个午觉,今天她还有长途的车要开,而且明天还有佛罗里达之行。于是,她走进卧
  室,准备躺一会儿,等哈里回来。
  床铺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她到壁橱里找,没有发现毛毯或床单。不过,没关
  系,躺在光秃秃的床垫上,用大衣裹一下,闭闭眼就可以了。
  醒来时,房间里面很黑,而且非常冷,她可以感觉到脸颊上的刺痛感,和几近
  麻木的鼻子。她坐起来,穿上大衣,从撩起的窗帘下,她可以看见轻轻的、旋转的
  雪花穿进半覆盖着霜的玻璃窗,而阵阵寒风吹摇着窗外的松树。
  哈里在哪儿?她看看时间,他已去了一个多小时候,黑夜正在降临。她喃喃地
  咒骂一句,跳下床,找到鞋子,进入前面的房间,她哈出的气,变成了白色的雾。
  用冻得麻木的手指点着蜡烛,走到壁炉前。那里只有两根烧焦了一半的细长木
  棍,她用报纸引燃,但是,没有能够烧起来。节气闸是否关闭?她仔细瞧去,并没
  有关着,她抓起一本哈里的杂志,点燃,扔进壁炉,然后,一本一本地扔进去,最
  后终于把两根木棍给点燃了。她蹲在火炉旁,搓着没有血色的双手,心中暗暗谴责
  着哈里的迟归,和电力公司的不作美,使她冻得要死。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停
  电是一种便利,哈里更看不清。
  当她等候的时候,木棍很快燃尽,只燃烧十或十五分钟,然后熄灭,只余一片
  灰烬。
  哈里现在该回来了,他的汽车坚固无比并且装有防雪胎,此外,雪也不很深。
  就是雪没有铲除,开车行驶应该不会有问题。再等一段时间路面就会结成冰。由于
  哈里的车速慢,回头行车,得冒很大的危险。
  除非——她不得不面对这种可能性——他正在玩弄他,以报复她偷偷将玛丽的
  讣告代替那张毁坏的照片。如果这样的话,等候他的这段时间里,没有法子取暖了
  !她拿起一把餐厅樱木制的椅子,在壁炉的石墙上敲打,直到椅子成了一片碎木头
  。扔进壁炉后,她用同样的方法拆毁了另三把椅子。当壁炉的火熊熊燃烧的时候,
  她决定煮杯咖啡。可是打开炉子时,没有火,这才提醒她,屋里停电。她猛地摔下
  水壶,由于摔得太重,以致里面的冰水溅了出来,喷了她一脸。
  朱迪想,哦,假如可能的话,多希望把整个屋子毁坏,当柴火烧!想到毁坏,
  才使她想起,假如她烧任何家具的话,她的计划将灰飞烟灭。她想到说明书上载明
  有煤油灯。可是,放在哪儿了呢?
  她点了蜡烛,借了烛光在壁橱中寻找。没有油灯。现在唯一没有找的地方就是
  地下室,可是,那儿很黑。她考虑发动汽车,在车里取暖等候。可是继而一想,开
  到这儿的途中,她只停车加过一次油,她不敢冒耗光汽油的危险。不,一定得找到
  油灯。于是,急急地朝地下室走去。
  她小心地避开第一个台阶,留心着下梯子。到了地上,她踌躇了一下,让眼睛
  适应闪烁烛光圈中的幽光。她哆嗦竖起衣领,天可真是出奇的冷!
  她在梯子下面的一个小凹室中找到了油灯。记起说明书中的说明,她查看刻度
  ,看看是否还有煤油?有,她双手抱起油灯,夹在臂弯里,以便腾出手抓住蜡烛。
  爬梯子的时候,她停在梯顶附近,把油灯放在梯顶,然后再缓慢而小心地跃过
  第一个台阶。
  当她抱着油灯进入前面房间时,突然想到,把金珠整个放在同一个台阶,致命
  的可能性不大。她把油灯放在壁炉架上,想了一会儿。假如哈里急于关闭水源的话
  ,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一步跨两个合阶呢?而且像她一样,避开散有珠子的那一阶?
  或许应该多放置一些。她伸手到炉火中去暖一暖手,这时她又想抽烟了,但是
  即使身边有烟,也不能抽了。哈里随时会进来,连点煤油灯的时间也没有了。
  她急忙走回地下室的门口,将蜡烛放在梯子中间,蹲下来捡起一把金珠,放在
  口袋里。站起来后,躲开第一个台阶,继续一阶一阶地走下去。
  她坐在第四个台阶,两腿叉开搁在下一阶,把数颗珠子撒落在两腿之间的空间
  。然后以同样的姿势,坐到第三阶,重复着做,再到第二阶。
  她看着成果,心里感到高兴。当她伸手向后,想要上楼梯口的时候,手打倒了
  蜡烛,她弓身想再抓住蜡烛,身子失去了平衡,手掌同时压灭了烛火。
  她尖叫一声,狂乱地挣扎着,想恢复原来的姿势。但当她努力挣扎时,双手扫
  到最上层的珠子,珠子正滚到她站不稳的地方,因为站立不稳,一瞬间,她就摔倒
  了。滚动着,她的胁骨、双肩和双膝碰到冷硬的石梯,一直到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下
  室。
  当她想以手肘支撑着起身时,麻木的疼痛穿过她的全身,使她动弹不得。她痛
  苦地流下眼泪,但立刻在冰冷的面颊上结成了冰珠。躺在这儿的本该是哈里,而不
  是她!相反的,如果他很快来解救她,那将比受伤更糟,比恐怖的黑暗和寒冷更坏
  。由于这个倒霉运,哈里可以想办法转变她本来计划给他的死亡。
  “病人现在似乎休息了,医生。”
  “晤,这倒是好现象。”医生透过金边眼镜,看了一下表,“当他们送他到这
  儿的时候,他的确叫人手忙脚乱了一阵,可怜的人,他连自己心脏病发作都不知道
  。李小姐,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不是本地人,他告诉救护人员,他住在二十里外的乡下,有一幢房子,那
  儿没有电话。”医生接着说:“他没有说别的?”“他不停地喊玛丽,可能是他太
  太。”
  医生在图表上做了记载。“我看他戴有结婚戒指,假定他太太和他住一起的话
  ,我们得通知她,越快越好,或许通知警方到那地方,告诉她,可能她正在怀疑发
  生了什么事呢!”
  “我怕她不和他住在一起,”护士说,“他太太死了。”她拿着皮夹子的照片
  和剪报给他看,“救护人员赶到时、他手中拿着他妻子的照片和她的讣告。”
  “我们必须想办法叫他安静,不要胡思乱想,给他注射镇静剂。”
  “是的,医生,今晚我值特别班,一位值大夜班的小姐打电话请假,说外面冻
  得打不开汽车的门。”
  “难怪呀,”医生说,”气温在三十度以下,呵呵,风从厚厚的水泥墙中吹过
  来了。”他摇摇头,“像这样的夜晚,李小姐,我愿意放弃一切,住南部的佛罗里
  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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