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旅游天下>>神州风情>> 杂文>> 柏杨 Bai Ya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0年3月7日2008年4月29日)
典藏柏杨·杂文:我们活着得有尊严
  本书收集柏杨新世纪以来的最新文章,《我们要活得有尊严》和以上三种杂文,可视为柏杨挖掘中国人国民性的三部曲,《丑陋的中国人》——1984年,柏杨以《丑陋的中国人》一针见血指出中国人的丑陋面;《酱缸震荡——再论丑陋的中国人》——十一年后,柏杨与日本作家黄文雄再论“丑陋的中国人”;《我们要活得有尊严》——二十三年后,柏杨以“我们要活得有尊严”给出了医治“丑陋” 的答案。从某种程度上这三本书就是鲁迅想写的“中国人史”。从这个角度讲,柏杨是对“五四”精神的继承。
我们在改变世界(代序)(1)
  ——2002年香港国际书展新书发布会致辞
  柏杨
  感谢香港《明报月刊》,感谢潘耀明总编辑,感谢各位朋友,为我的新书——《中国人,活得好没有尊严》,举行发布会!回溯到1999年,潘总编辑忽然向我邀稿,使我大为惊喜。多年以来,为了筹建绿岛人权纪念碑,超过我体力和能力的负荷,而得了晕眩病,一天二十四小时,晕眩不断,直到今天,这个病仍然缠身,已经很久没有写稿了!而社会大众也好像以为我的社会工作,比我身为一个写作人更为重要,所以,潘总编辑的征召,使我特别兴奋。《明报月刊》是海内外华文世界中,最多人文关怀,可读性又最高的刊物之一,使我感到是一份荣耀。而且,想当初我大量写作的时候,一直都陷在“伏案执笔”苦境,而现在写作已用不着伏案,更用不着执笔,只要有一张嘴巴,有一部计算机,有一位能干的助理小姐就够了,这是作家的天堂时代,我搭上了头班车。“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我今年已经八十二岁了——不知道怎么会活得这么老!我的性格和受到的诅咒,如果不早死战场,也一定会早死刑场。虽然经历了太多的灾难,看尽了太多的荒谬和丑陋,但也遇到了太多美好的事情,和太多美好的友情,我觉得我应该全部回馈给年轻的大朋友和小朋友,而《明报月刊》适时地赐给我机会。长期的灾难,提高了我心灵层次;难得的幸运,使我产生无穷感恩。现在每当看到年轻孩子,我就十分担心,担心他们目前拥有这幅欢乐的画面,会不会只是眼前的一种假象?我有很多话要对他们说。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写了将近三年,直到上个月,《明报月刊》通知我要出版一个集子了,并且邀我来香港为读者先生签名,这可是又一次大为惊喜。我从遥远的台北,带来一份礼物——一套“人权结婚证书”,回赠给《明报月刊》,一则表示我的感谢,一则也借此报告,在台湾这些年来,我和朋友们所从事的主要工作是些什么。简要地说,我们是在推动一项中华文化的巨大改革,并促进它提升,那就是推广人权家庭的建立和普及。为使每个家庭都成为“有充分尊重,有充分包容”的家庭,我们设计了这套结婚证书,要求新郎新娘坚持八项誓言,这八项是:
  一、从结婚那天开始,新郎新娘不仅是夫妇,也是朋友。二、无论丈夫对妻子、妻子对丈夫、父母对孩子,绝不使用肢体语言和暴力语言。三、夫妻的收入,完全等值,不是谁养谁,而是两个人共同养这个家。四、夫妻绝不把孩子当做实现自己希望的工具或炫耀的工具。五、新郎新娘誓言用事实和行动,维持一夫一妻制度。六、夫妻一定要保持适度的度假,绝不无尽期地工作、工作、工作……而不稍作休息。七、夫妻要把对方的父母,当做自己的父母一样孝敬。八、新郎新娘从结婚那天开始,就要为自己、为配偶、为孩子,尽量购买适当的基金或必要的保险。并且培养专业之外的其他艺术兴趣,使生命更为充实。
  八项盟誓和婚前的一项讲习,是文明人类最基础的教养——尊重、包容,都包括在八项之中。“人权结婚证书”不仅可供夫妻间互相检查之用,还可供孩子们鉴定父母履行的程度。孩子们在这样家庭中,必然谦和有礼,充满自信,他们会是一种和其他家庭里成长的孩子不一样的新品种的孩子,使整个中华民族都会改变。每想到这里,我就喜不自胜,渴望得到各位朋友的指正赞助。谢谢各位读者先生!谢谢各位读者先生!
  2002.7.20香港
请再听我说(再序)(1)
  ——老牛不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
  柏杨
  2002年6月,汇集我在香港《明报月刊》写的专栏,出一本新书,香港版书名《中国人,活得好没有尊严!》,大陆版和台湾版书名《我们要活得有尊严》。当时想,这应该是我一生最后一本书了。这并不是无病呻吟,反而正因为我百病缠身。人生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驾着筋斗云,到了“五指山”,高兴地写下“齐天大圣到此一游”。这本书不过是“最后到此一游”的句点,再也没有另一座五指山了。美国退休总统里根先生在“五指山”题字之后,突然宣布他就要呈现老年痴呆症,大家半信半疑。结果,他连他当过美国总统这件事,都忘得干干净净。我还没有资格作什么宣布,但想起失智、瘫痪、中风,所有造成老年人恐怖的,其恐怖程度都远超过任何政治恐怖。因为政治恐怖受害的是一群人,老人的恐怖则由老人个别承担。我曾看到一个住在老人院的母亲接到女儿电话时的表情,皱着眉问:“你是谁?什么?夏绿蒂吗?我不认识。”这再一次增加我的失落无助。虽然痴呆现在还没有像对里根先生一样,铺天盖地陡然降临在我身上,甚至,也或许我幸运地在之前已经挂掉。问题是,人生的好运总有用尽的时候,恐怕我的好运在我挂掉之前已经枯竭,所以我认为《中国人,活得好没有尊严!》是我最后的一本书,并因此而更不敢懈怠,把握残余的时间,写一字是一字,写一文是一文。廉颇跨马,顾盼自雄,心有千万余情。在钟摆的滴答声中,又是两年,集结《明报月刊》和各方稿件,又成一书《天真是一种动力》。回首四年前歌舞升平,民主的喜悦刚刚开始。我曾经不断重复地介绍西汉王朝开国皇帝刘邦先生的故事:最初他对“儒生”不仅轻视,而且厌恶。他一高兴或一不高兴,就把儒生的帽子拿下来,在里面撒尿,极尽侮辱的能事,还口出脏言诟骂:“你老子我,马上得天下,要你们这些摇笔杆的知识分子有什么用?”儒生回答说:“你陛下可以马上得天下,但你能马上治天下乎?”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个历史上的伟大人物就在这刻觉醒。刘邦承认自己错误,也显示自己的包容能力,没有以“挑拨朝廷与人民间的感情”为由把那书生交付军法审判,反而回答“不能”。讲这个故事时,我特别提醒朋友们,民主政治固然可以用选票得天下,但是同样地并不能用选票治天下。从前的知识分子,一语可以旋转乾坤;而现在的听者似乎态度坚强。校对手中的稿件时,仿佛能听到我一路所作的叮咛。时代变化太为急剧,台湾的文化滚动得也太快。滚石不生苔,任何事情,都无可奈何地匆匆而过。潮水来时,大家都在游泳;潮水退时,可发现有些人并没有穿游泳衣——虽露出原形,仍在那里装腔作势。优质的文化若没有有心人承传,恶质的文化便一定陆续呈现,因为有潮就有涨退。我恐惧我们重演第二个魏玛共和国。当我能写作的时候,我一定继续地写;当我能说话的时候,一定继续地说,直到有一天,我再也写不动、说不动。老牛不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2004年10月于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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