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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夢
  秦氏之喪是個巨大的謎團,並非源於現今流傳各本所說的不治之癥。“秦可卿淫喪天香樓”是《紅樓夢》中的無頭公案,衹是批書人發出的驚人之語:“…… 因命芹溪刪去遺簪、更衣諸文,是以此回衹十頁,刪去天香樓一節,少去四五頁也。”因此,秦氏之喪被歸結為與其公公賈珍通姦之事敗露,不堪其辱,自縊天香樓。然究竟如何,作者以自述的形式,在本書中將其娓娓道來……
第1節:序言
  序言:
  秦可卿——
  《紅樓夢》中的完美女子
  秦可卿無疑是紅樓衆女子的代表及象徵性人物。她的乳名叫“兼美”。“其鮮豔嫵媚,大似寶釵;裊娜風流,又如黛玉”。她不僅兼釵黛外在之美,還集二者的內在美於一身。得知她的死訊,“那長一輩的想她素日孝順;平一輩的想她平日和睦親密;下一輩的想她素日慈愛,以及傢中僕從老小,想她素日憐貧惜賤、慈老愛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這些正是薛寶釵的品行優勢。她的死令公公賈珍悲痛欲絶,“恨不能代秦氏之死”,不惜盡傾所有大辦喪事。表面上寫賈珍對她的一片癡心,隱含的正是她對賈珍的癡心。而“癡心”恰是林黛玉的情愛特徵。而薛寶釵情感上的“冷”、林黛玉性格上的“傲”等讓人反感的缺點,則在秦可卿身上一無反映。
  秦氏之喪是個巨大的謎團,並非源於現今流傳各本所說的不治之癥。“秦可卿淫喪天香樓”是《紅樓夢》中的無頭公案,衹是批書人發出的驚人之語:“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老朽因有魂托鳳姐賈傢後事二件,嫡是安富尊榮坐享人能想得到處,其事雖未漏,其言其意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刪去遺簪、更衣諸文,是以此回衹十頁,刪去天香樓一節,少去四五頁也。”因此,秦氏之喪被歸結為與其公公賈珍通姦之事敗露,不堪其辱,自縊天香樓。
  秦可卿自縊天香樓的根本原因,是本書演繹的重中之重。如果秦可卿真是因“不堪其辱”而死,那麽,她委身於公公賈珍衹能解釋為被迫或者半推半就。這樣的女人衹是潘金蓮第二,如何承擔“兼美”的文學使命?因此,我認同秦可卿與賈珍之間有真情之說,可悲的是那份真情有悖於人倫、發生在公公與兒媳之間!儘管他們那樣小心翼翼地經營着、呵護着那份愛情,紙卻包不住火,事情最終還是敗露了。在來自傢族和內心的雙重強大壓力之下,秦可卿意識到自己的存在變成了公公賈珍的障礙。她終於明白公公除了愛情什麽也不能給她,於是陷入了徹底的絶望。為了使兩個人都得以解脫,她將自己的生命付於三尺白綾。
  生活在那樣的時代那樣的門第之中,秦可卿的死是必然的。那場孽情的誕生,正是以她的死亡為代價,除此之外沒有第二種可能性。秦可卿不是含悲死於屈辱,而是含笑死於愛情。她的死是凄慘的、哀傷的;同時也是華麗的、幸福的。至此,“兼美”又增添了新的內涵:秦可卿兼得情愛與性愛之美,如此酣暢淋漓,死,亦無憾了。
  夏嵐馨
  2006年12月
   
第2節:紅樓遺夢(1)
   1
  十八歲上的一個吉日,春陽燦爛,蠓蟲兒飛舞。我着盛裝吉服,坐着花轎進了賈府。
  寧府裏海棠盛開,樂鼓齊鳴。喜娘攙扶着我,與寧府長孫賈蓉拜了天地,拜了公婆,又拜了夫妻。府裏喧鬧非凡,人聲鼎沸。我低着頭,在大紅蓋頭的晃動之間,衹隱約看見賈蓉那雙溜銀邊的玉獅子小蠻靴。
  入夜,洞房裏燃了香,賈蓉揭開蓋頭,眼見海浪般的一片朱紅:高照的燭臺、層疊的帳幔、賈蓉身上的華冠美服,還有他身後墻上一幅唐寅的《海棠春睡圖》。
  我怯怯地看嚮賈蓉的臉,這張臉上眉目清秀,我的心卻一點點變涼。他不是個玉樹臨風、威武陽剛的男子,美則美矣,卻半分風情也無,薄唇上沒些個鬍須。他興許衹十五歲,身子正拔節兒,單薄得很。—女人定是要入了洞房,方知把蓋頭揭開的是個何許樣人!這個賈蓉,斷不是我想要的。在我眼裏,他跟我的弟弟鯨卿並無二樣。
  一個謎現時既已說破,我的身子便癱軟了,微微垂下頭。賈蓉不是我想要的人,可既拜過天地,我就是他的人了,沒有一寸的退路。
  面前兩支孩兒臂粗的喜燭不時綻開雪亮的燈花。兩個人對峙了大半個時辰,也沒見他動靜。他坐在我對面,局促得手都找不到地方放。
  外面的丫環媳婦們等不及了,小丫環寶珠徑直入來,嘻嘻笑了一福,道:“蓉大爺、蓉大奶奶這就安歇了罷,外頭早起更了!”
  不容分說,曉事的丫環瑞珠就為我除去頭飾和喜袍,寶珠則服侍賈蓉更衣。
  身上剩下最後一塊絳紅色的抹胸,我對瑞珠道:“好了,你們且出去吧!”
  瑞珠答應了一聲,放下了帳子,把我和賈蓉罩在了一張床上。
  丫環媳婦們輕悄悄地往外走了。
  我躲進綉着鴛鴦戲水圖的大紅緞被裏,摘掉抹胸,胸前頓時一片波濤洶涌。既已與他拜過天地,既已與他被囚在了一張床上,即便心可以變,身子卻須許他的、一輩子都得是他的。
  擡眼看嚮賈蓉時,他也恰好擡眼看我,竟先飛紅了臉。他的衣裳依然嚴實,端坐枕邊,臉上沒有一絲初為人君的喜悅,衹求道:“你快些穿上衣裳吧,快些穿上!”
  “你……不知道今晚是什麽日子?”
  “知道!我心口悶!”
  “你害怕?怕我?”
  “快穿上衣裳!你就允了我吧!好……姐姐!”他的聲音變成了哭腔,把頭深埋在膝間。
  姐姐!這算是什麽稱呼?真真切切,我聽得他叫我姐姐。這算是什麽大喜日子?為夫的在婚床上逼我穿好衣裳?
  蓋頭被揭開那一刻,冤屈就開始在腔子裏積聚,如今聽了他一聲姐姐,我的淚衹如决堤的江河,在臉上奔淌起來。覺得自傢衹似一隻棄舟,被拋在了那汪洋之中……
  2
  “娘……子,姐,你別哭!是怨我對不住你?要不,姐姐幫我一幫?”
  “幫你?如何幫?”我拿起枕下的絹子拭淚。
  他的臉醬紅着,解開中衣,半躺下來,哆哆嗦嗦抓住我的手,朝他下身拉,我唬得趕忙縮了回來。
  “好姐姐!我聽小廝們戲謔說,這裏是受不得女人擺弄的!若是弄得有趣,誰知竟也是個好的呢!”
  眼前的蓉大爺,像個屈吃了打的奴才。我道:“我能幫得了你嗎?”
  “姐姐且試一試方好!”
  他強按了我的手,在他那綿軟之處擺弄了大半個時辰,也無甚起色。春季夜涼如水,他那額頭上卻出了一層細汗,手上也是汗津津的。衹見他把我的手甩開,趴在膝上哭了起來,那聲音嗚嗚地,像刀一樣在我心頭滾過。
  “蓉……別哭,我等你長大。”我伸手撫弄着他的頭。
  他卻猛地躲開了,當我的手是蛇蝎。半晌,纔擡起頭道:“唉,罷了罷了,終究是等不得了!”
  “這話究竟是何意?”
  他又低頭想了一會子,纔道:“你我已是夫妻,有些下作之事……可願聽我說?”
  “你且講來,我聽便是!”
  “……前年夏至那天晚上,府裏辦宴,老爺遣我去璉二嬸子那藉些花哨擺設之物。到了門口,衹見大門緊閉,屋內卻傳來嬸子的笑聲,想是幾個丫頭在伺候她洗澡,平兒那小爛蹄子在說璉二叔的私話。也怪我不堪,如何竟將窗紙舔破,看到了木盆裏坐着的嬸子!那會兒,嬸子雪白的身子像一道白光,晃得我幾將站不穩便……忽地門卻開了,一個小丫頭看見我,先是尖叫一聲,立時不幹不淨地喝駡起來,嬸子在裏面大喊要人拿我。我魂魄兒也幾乎沒被嚇出來,撒腿就跑,又聽到平兒在後面說,哎,那不是東府裏的小蓉大爺嗎……老爺事後還將我吊打了一頓,斷了好幾天的學呢!那之後,我也曾拉過幾個丫頭來驗,可,可就一直沒行過!”
  賈蓉所說,將我的心攪成了一團麻。既是這麽着,他可能真的長不大了?我不曉得!我是小戶人傢的女子,每日裏便是描緑做紅,也不曾聽得碎嘴的、閑話的說些個人倫之道。我還是個處子之身,今晚第一次看到賈蓉身上長着的物什,方纔知道男人的私處是這樣兒……
  那木盆裏坐着的嬸子,卻像一根錐,紮在我胸上,拔不出、化不掉,把我的心紮得生痛。賈蓉這冤傢內裏心裏,衹那木盆裏坐着的嬸子吧?不是我!那木盆裏坐着的嬸子,一定像烙下了一般,打在了他的心上,一輩子都抹不掉了……
  我不由問道:“那木盆裏坐着的嬸子,定是國色天香吧?”
  他往我懷裏靠了靠,又仔細瞧了我片刻,方纔狎笑道:“嬸子的標緻,比起姐姐,衹怕還略有一二分的不及呢!姐姐你纔是豔冠這寧榮二府的花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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