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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我可以親我
  同情我可以親我
  作者:蔡康永
  第1章
  第2章
  第3章
  第4章
  第5章
  第6章
  第7章
  第8章
  第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5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章
  今天換誰被我咬? -[同情我可以親我(1997)]
  “親愛的,要選左耳的耳垂嗎?還是,比較中意右腳的小腳趾呢?”今晚派對的男主人,端着托盤,一一詢問着客人。
  嘩!的確不愧是倫敦城裏出現的派對,主人竟然捨棄了平凡的小香腸和起司捲,而終於殺了他可恨的指導教授,做成小點心來提供大傢下酒了嗎?
  我懷着興奮又恐怖的心情,把目光降落在托盤上的時候,卻立刻被失望的冷水澆醒:
  托盤裏,並不是想象中那些血淋淋的耳朵和腳趾,卻衹是一張一張畫着人體各部位的紙片罷了。
  我隨意拿起一張紙片,上面畫着一條腿,說明文字也很樸實的寫着“左大腿”,整個看起來,很像一副專攻火星人教學兼娛樂用的“地球人撲剋牌”那種風格。
  “咦?是新發明的紙牌遊戲嗎?”我問男主人。
  “錯!親愛的,是問捲調查!”來自利物浦的派對男主人,從口袋抽出一支鉛筆給我:“請打勾吧,我等一下再來收。”
  請打勾?!難道,又是要像上禮拜那樣,逼着大傢各自參加“大腿組”、“耳朵組”、“腳趾組”,然後各組再舉行選美比賽?
  還是……有什麽美妙的事情,在等待着衆位賓客呢?
  替太太徵玩伴
  紙片上,在每個身體部位的旁邊,都印了四個等待打勾的空格:
  □ 輕。
  □ 重。
  □ 很重。
  □ 出血。
  “……唔……如果不是要吃‘教授肉排’的話,為什麽會問‘出不出血’的問題呢?”——
  我正在遲疑着,颳眉毛的米蘭同學端着酒杯晃過來了。
  “嘿,沒有被牛排店的侍者問過‘要幾分熟’的蠢問題嗎?”她嘲笑我。
  “總要先知道菜單上是什麽種類的肉吧。”我回答。
  “這個嘛……我知道。”她轉頭指一指派對的美麗女主人:“是她。”
  “嘩!是她的丈夫在替她徵求玩伴嗎?!太幸福了吧!”我嘴巴張得大大的。
  這下再看見“輕→重→很重→出血”那四個空格,可就連呼吸都很睏難了。
  每月換花樣
  然而,再一次的,事情不如我所想象。
  所謂“輕→重→很重→出血”,並不是指打勾者將對女主人所做的事。完全相反,指的是,女主人將對打勾者所做的事——
  女主人將依你的要求,對你“很輕”、或“很重”、或使你“出血”!
  米蘭來的同學,繼續為我解釋:“你所選的紙片,代表你想被咬的部位,右耳垂、或者左手背,或者兩處都要,隨你選。”
  米蘭同學指一指後方一扇房門,門上挂着“咬人房”的臨時指示牌。
  “過了十二點,女主人就會在那間房裏,等候打了勾的客人進去兌現。喏,你看……”她把短裙撩起來,露出大腿上一個小小的齒痕:“這就是上個月她咬出來的,已經快好了。”
  我一直微微張着的嘴巴,雖然已經很纍,但沒有辦法,衹能張得更大。
  “喂,我太太這個月衹徵求想被咬的人,你如果想當咬人的,可能要等到下個月她改變口味囉。”男主人走過來,用手把我的嘴巴合攏。
  “……嗯……不過也很難說哩……說不定她下個月,會想改用鞭子了?……”
第2章
  芭比娃娃這個賤貨 -[同情我可以親我(1997)]
  “我要當芭比娃娃——那個賤貨什麽都有!”
   這樣一行字,以灑金粉的方式,出現在緊身T恤的胸前部位。穿這件T恤的,是嚮來以“收集芭比娃娃之裝備”聞名的巴西同學亞杜。
   奇妙的是,亞杜並不收集芭比娃娃。這很明顯的,是一種嫉妒造成的報復手段。“你有的,我都要有。至於你本人嘛……最好死到一邊去吧!”所以,目標非常明確:他衹收集芭比的房屋、汽車、床、晚禮服、鑽石項鏈、還有芭比那位穿耳洞的白癡金發男朋友。
   而所有為了收集芭比之裝備,而不得不購入的芭比娃娃,則一律被巴西人亞杜用在他創作的一間巨型“裝置藝術”上——
   這件裝置藝術,出現在我們係館前的廣場上:為數大約兩千個芭比娃娃,被亞杜剝光了衣服,整整齊齊的排成一個方陣,高舉着雙手,努力撐住頭頂上一個巨大無比的鋼鐵貨櫃!
   雖然舉着貨櫃確實是辛苦的差事,不過由於芭比娃娃臉上宿命的豔麗笑容,兩千個光着屁股的芭比娃娃,看起來倒真是一付興高采烈的模樣哩。
   衹因為被工廠製造成芭比娃娃,就遭遇到剝光衣服去做苦工的刑法,也可以算是可憐的人生了吧。
   芭比與約翰藍儂
   巴西同學的裝置藝術,表面上,是對華麗又腐化的資本主義社會,發出勞工界級或者第三世界之類的抗議心聲。這一層膚淺又乏味的“主旨”,大傢當然十分明白。可是骨子裏呢,巴西同學當然是為了嫉妒芭比娃娃的完美世界,纔設計出了這樣惡作劇的所謂作品。
   “哼,她有金頭髮,我也有金頭髮。何況我的腿又比她長!”
   由巴西來到美國的亞杜,對於芭比娃娃的瘋狂嫉妒,不但帶給了他藝術創作上的動力,也促成了他獨特的“芭比裝備之收藏”。世上的事情,本來就是如此——“你痛恨的人,對你人生的貢獻,往往遠超過你熱戀的人哪”。
   如此瞧不起芭比娃娃的亞杜,當然一心衹想把芭比取而代之,把自己像代數裏的X記號一樣,帶入到芭比的美好世界裏去作主角。
   芭比娃娃必須慶幸自己的沒有生命,如果她是活人,恐怕早就被幹掉了。
   約翰藍儂,就是這樣離開世界的吧。
   撫慰心靈的惡果
   一九八零年十二月八日晚上十一點零七分,約翰藍儂在紐約住處的大門外被槍殺了。
   根據事後心理學家對這名兇手的心理分析,說兇手因為過度崇拜披頭四裏的約翰藍儂、愈崇拜、愈投入,最後終於開始以約翰藍儂自居。等到他當約翰藍儂已經當得太習慣了以後,當然就不能再容忍這個地球上還有另外一個約翰藍儂存在,衹有去把真正的約翰藍儂殺掉了事。
   芭比娃娃繼續艱辛的高舉着巨大的貨櫃,約翰藍儂繼續睡在自己的墳墓裏,不能唱歌。作為衆多人類的心靈撫慰者,從來就不是輕鬆的任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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