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迅 《临水而居》

[雪泥]

临水而居

■向 迅（土家族）


临水而居，是一条平静的大河

每日，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

水面一样，铺满了金子



临水而居，是三间坐南朝北的茅舍

河风每日吹过大河，我在经营三亩稻子

柴门正对河面，下三步卵石台阶

可以触摸河水的柔软。上三步黑泥台阶

可以进入青山的内心



临水而居，是一片青葱翠绿的芦苇

是一群逐水草而居的牧人

是一群随河水温度改变航向的鱼



临水而居，是一位小家碧玉的渔女

每日清晨点燃婀娜的炊烟，向晚点亮歌声

在芦苇丛里摘取芦花，在河边浣洗衣裳

爱情留在水上，出嫁的日子定在秋天



临水而居，年过六旬的渔夫

在河水清澈的秋天，放下渔船、木桨、渔网

喝了整整一个季节的酒



春天又一次远逝了



青草已近丰腴，河水日渐涨高

果树早已过了青春的年龄，生下一园孩子

只有一些蔬菜，才迟迟地开始黄昏的恋爱

春天又一次远逝了



那些进入哺乳期的羊群

那些远去的船只，岸边送别的亲人

那些已经成熟和还赶在路上的果实

那些与邻居偷吃禁果的老姑娘

告诉我：春天又一次远逝了



雁阵早已飞过江南的大地

飞过静默着流淌的河流

飞过在秋天的日子准备卸妆的果园

飞过仰望着村庄的菜地

飞过菜地上一个农民的祈祷

而那远去的声声雁唳

告诉我：春天又一次远逝了



远逝了的，远逝了的，一些歌声在飘



在此之前



住在胃里的，是一些刚刚被咀嚼过的细粮

在此之前，它们刚刚被母亲的双手勤劳地烹饪

好闻的菜油香味弥漫在屋子的每一寸空气

在此之前，它们刚刚被收割，被马运回院子

被青石磨碾成一圈一圈雪白的细面粉

在此之前，它们还站立在田间

和日月、清风、雨露称兄道弟，俯首大地

在此之前，它们刚刚被一双温暖的手

播撒在黄牛耕耘过后的诗行里

在此之前，它们还寄居在那间干燥向阳的房子里

度过了一个暖冬，做了一个季节的梦

在此之前，那还是在遥远的南宋年间

一些穿短衫的黄皮肤人，把它们从美洲的轮船上

扛到码头，然后运往全国各地

许多年了，它们已经忘记了故乡

在异乡的土壤上生儿育女，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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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境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