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东茂山

[黄森林]

回望东茂山

说东茂山是山，其实很不准确，说实话她连丘陵都算不赏，只不过是一小片隆起的土包而已。因为隆起而有了山的形状、起伏与走向，所以村里人就想当然的称其为“山”了。真的叫“山”的话，东茂山恐怕也是世界上最小的山了。别说在中国的行政版图上，就连乡里地图上也根本不可能有她的位置。说白了，东茂山不是一个地理名词，因为她处在村庄的东边，村里人就随便地称其为东茂山了，东茂山的意思就是东边的山，就这么简单。但是，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且名不正言不顺的东茂山，却是村里人心中的圣地，更是我们儿时的天堂与乐园。
那时的东茂山还真有山的本色与神韵。那里有绿树青草，有鸟语花香。那些树全是清一色的杉树。那些杉树笔直、挺拔，郁郁葱葱，绵延有三、四里远，宛若一道绿色的屏障，与村庄遥相对望。那些杉树可是村里人的骄傲了，望着就让人感觉到舒适与熨贴。所以村里人每逢春节在贴春联时，总不忘在大门外的院墙上贴上“门对青山”的小条幅，借以抒发有青山相对的自豪之情。俗话说“靠山吃山”，东茂山的那些杉树的枝枝桠桠为村里人的灶膛提供了充足的柴禾，使得村庄一年四季都米饭飘香，炊烟袅袅。于是，到东茂山拾柴，便成了村里大人小孩的必修课程了。每逢农闲之际，人们都会挑着箢子，扛着竹筢，到东茂山去搂杉树落到地上的枯枝。杉树的枝桠可是好东西，烧起来火很旺，火苗窜得老高。这样的火做出来的饭菜特别香甜，让人吃得津津有味，吃得日子虽苦也甜。
但是杉树的枯枝毕竟有限，抵不住人们经年累月的去搂。有时人们忙活了半天，只搂得小半箢，于是人们就打起杉树上青树桠的主意，往往会砍些青树桠填充在箢子底部。这引起了大队的注意。要知道，虽然东茂山离我们的村庄最近，但那些树却是集体财产，归大队所有。于是，大队就派出护林员每天在山上转悠巡视，如发现有人砍青树桠，就得罚款。三哥那时刚辍学在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就幸运地被大队选去当上了护林员。三哥每天戴着红袖章，扛着一把铁锨，嘴里吹着口哨，人模人样的这岭转到那坡，很是悠闲自得。有一天，当三哥转到东茂山最东南的那片山坡时，发现有人正在砍树桠，于是一声暴喝，把那人吓得魂飞魄散。待三哥气冲冲地跑到那人面前时，就发现那人居然是邻村的一位妙龄姑娘，那会正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气喘嘘嘘，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到把三哥闹个脸儿红，连说“下不为例”。姑娘就挑着柴一扭一扭的走了，三哥望着姑娘纤细的腰肢，丰满的屁股，和那走起路来娉婷的倩影，居然有些痴了，蓦然觉得心跳加速，不由有些想入非非了。从那以后，三哥就把东南片那片山坡作为重点巡查的地方。这叫“守株待兔”。你别说，那兔还真的经常来，每当那姑娘正砍着树桠，三哥就咳嗽两声，然后幽灵般地出现在姑娘的面前。当然每次姑娘都是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他也每次都“下不为例”了。这样一来二往，便郎情侬意，两情相悦了，三哥最终抱得美人归，那位姑娘便成了我的三嫂。东茂山不知成就多少人间好事呢！
每当春暖花开之际，各种鸟儿在林间翩跹起舞，构成一幅幅绝妙的图画，那鸟儿的啁啾声让乡村骤然增了生机添了灵气。这时，东茂山的杉树林便成了我们小孩的乐园了。我们的任务就是到山上去放牛。村子里和我年龄相仿有四毛、三友和小敏，平时就是我们几人一伙。放牛其实很简单的，把牛牵到山上，就不用管它们了。那里有的是青草，它们爱怎么吃就怎么吃的。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尽情的玩耍了。掏鸟窝是我们最拿手的好戏，我们一个个像猴子一样，顺着树干往上爬，很快就能摸出鸟蛋来。杉树上那些刺往往把我们刮得遍体鳞伤，但是我们根本就不觉得疼痛是怎么回事。我们最爱玩的就是“大炮小炮”的游戏。就是在地上画张棋盘，两个大点的石子为大炮，18个小石子为小炮。规则是大炮吃完小炮或小炮围死大炮为赢。我现在一直认为我的智商要比他们要高，玩这种游戏，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执大炮我总能驾驭他们左冲右突，长出直入，只杀得他们片甲不留。执小炮，我也可以让它们迂回包抄，直把大炮逼到死角，缴械投降。当然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骏马也会偶尔失却前蹄，骁勇的关公也失过荆州，败走过麦城呢。所以我也不总是常胜将军，也偶尔输上一回的。有一天下午，我们四个刚到山上，便摆开阵势，捉对撕杀。直杀得夕阳坠落，暮色四合，才想起该回家了。再找我们的牛，早已不知踪影了，害得我们一场好找，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之时，才在山脚下找到它们。原来它们都等不急了，急着自己回家呢！在东茂山，我们总是流连往返，不思归去。
到了1990年，东茂山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大队突然决定伐掉那所有的杉树。我记得很清楚，那年暑假期间，附近几个村里的男女老幼一齐上阵，场面很是热火朝天。因为大队规定，只把树干上缴，其它树头、枝桠和树蔸等都归自己所有，所以人们都干劲十足。只几天工夫，原先郁郁葱葱的一架青山，便成了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一座荒山了。那一个个树坑，在骄阳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的刺目。想想还觉得惭愧，因为我也被迫加入到那次的伐树行动。
从此以后，东茂山风景不再。也从那一刻起，伤痕累累的东茂山一直在做着绿色的梦。前几年，借助国家退耕还林的政策，人们又在东茂山上种下了不少的树木。让东茂山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但是，那只是一阵风，风过之后，一切又恢复到从前的模样。由于缺乏管理，种下的树木很快都夭折了。东茂山只好又在那里苦苦等待。每次我回故乡，看到那光秃秃的东茂山，心里就会觉得格外的难受。我在遥望东茂山的时候，我觉得她也正在默默地注视着我，那眼中分明充满的期待与淡淡的幽怨。每次我都是逃之夭夭。因为我知道，她的等待还很漫长。现今的天下，正是环境恶化蔓延之际。这两年先后出现了黑龙江水污染、太湖蓝藻、重庆泥石流、北京沙尘暴等等事件。气候在变暖，环境每况日下，人们都忙着自己的生计，又谁还惦记着小小的东茂山呢？
但是，在我每夜的梦中，还是经常回到儿时的东茂山，回到那曾经绿色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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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巉]

了解并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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