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虚孔庙行

[吟啸徐行]

不虚孔庙行

孔庙，通称文庙，在南京称作夫子庙。所以，我这篇文章题目应为《不虚夫子庙行》，但怎么读都拗口。若作《不虚夫子庙之行》，又不简洁，故改为《不虚孔庙行》。
——题记

从淮北赶到符离集，再换乘火车，一路哐啷到南京，已近夜里十点。到红山大酒店安顿下来，再裹好腹，时钟已敲过十一响。我们几位想逛逛南京夜市，更想去秦淮河赏赏夜景，向出租打听，都已过了时辰，只得回房间养精蓄锐。

　　一觉醒来，已是早晨七点，到十一点乘车回宣城，只有短短四个小时。十朝古都南京，有很多好去处，但时也匆匆，行也匆匆，我只能首选夫子庙了。夫子庙坐落在秦淮河畔，虽然灯影里的秦淮河已错过，但桨声里的秦淮河或可一睹吧。听说秦淮河畔风味小吃特有名，为饱口福，一大早洗嗽完毕，便空腹朝哪儿赶去。再说南京夫子庙始建于东晋，是我国最早的孔庙之一。我辈生为书生，且至今书生，当然要朝拜我们书生之祖孔子了。

　　地铁辗转，步踱打听，很快到了秦淮河畔。并不见宽的秦淮河里，清水荡漾，时有彩舟行驶，河两岸有鹤、龙等各种彩灯，应是元宵灯会的杰作。由于时间紧，我等无心细细品赏，穿过王羲之塑像，绕过双陆亭，无暇与书圣、文坛双陆作隔代语。踏上来燕桥，伫立了一会儿。我没想到对面不远处，就是著名的古乌衣巷，后来知道了，悔之晚矣。全都怪这个桥名，但细细寻思，也在理。此来燕桥之名，正源自刘禹锡的诗。但我总觉得，不管什么桥名，都不如朱雀桥那样有厚重的历史感和苍凉的诗意美。到秦淮胜境坊，虽满河彩舟，但我等俗人，无朱自清、俞平伯之雅兴，乘舟荡漾，领略秦淮胜景，聆听秦淮佳人的轻歌曼吟，再文心独运，满腹珠玑。倘作闲客，在秦淮河边桌椅上，要一杯咖啡，慢慢品饮，也很不错，无奈我们连这点福分也难得。秦淮胜境坊正对着夫子庙，抬腕看表，已九点有余，在南京逗留的时间已不足两小时，赶紧购票，踏进夫子庙门。

　　进门讶然，整个夫子庙几成一个灯会的世界。诸如观音灯、寿星灯、八仙灯，云集此庙，真可谓聚“精”会“神”。显然不久前这里举办过盛大灯会，入夜一定是灯火辉煌，人声如潮。抬目，只见伫立在大成殿外的孔子，正慈眉善目，笑容可掬。我想孔子在行教之暇，著书之余，休闲而出，看到二千五百年后，他的后世子孙们，给他带来如此繁华的太平盛世，那份感受从心里绽放出来，该是塑像上那副表情了。只是这样夜以继日的嘈杂，使得他和弟子们无法安心读书、讲学；而许多学子也一定为这份热闹所吸引，放下书卷，前来赴会。对此，他老人家是否又要喟然叹之了。

　　大成殿门边，有一摊点。我们刚至，摊主便截住我们，让我们为子女求才气、祈文运。他让我们写出子女的姓名，然后选一枚生肖金牌。他在金牌上刻上名字，名曰刺金牌，或曰赐金牌。之后，再拿到孔子塑像脚上去沾灵气，左脚北大，右脚清华。与我同游的胡主任，是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我俩虽算不上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能算得上饱学了，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但夫子庙一游，正好给儿子带回一件纪念品，何况那金灿灿的牌子上有大成至圣先师孔子行教图，价格仅十元，便欣然而从，并真若有其事似的，到孔子脚上去摩挲了几回。

　　大成殿内，同样供着孔子塑像，只是塑像前摆着一个大大的功德箱，等待人来叩头、许愿、求签、上香。不过那香是不会白上的，一个好签，不丢一、二百元香钱，是不会轻易让你走人的。何况许愿求签不是在商店买东西，可以讨价还价，可以找个理由拒买。在签面前，在功德箱面前，你只能任人宰割，即使心悔也不能言，否则心不诚则愿不灵。此情此景，让我想到大成至圣先师，生前一贯倡导谨严求实学风，也从来诲人不倦，怎会忍心向朝他求学求文之人大伸其手，索要香钱？这肯定违他心愿，也玷污了先师圣德。他老人家若灵泉有知，是会叫冤不迭的。但功利的世俗，早已让他背上功利的恶名，且一时两时，难以洗清，不能不让人为之心惊。

　　为避免尴尬，我们绕过大殿，从侧面进入另一个院落。院落里有两个古亭，东西对峙。东亭里悬挂着一口巨钟，高2.55米，重达4吨。这是1999年为纪念孔子诞辰2550周年而铸造的，名曰礼运钟，上面刻着孔子七十七代孙女孔德懋女士的书法题款。西边亭中供着一面铁鼓，曰圣音鼓，铸造年代、缘由与礼运钟同。圣鼓频催，礼钟悠扬，使人遥想到远古学堂的神圣庄严。东边还有华夏礼仪展厅，展厅墙壁上有诸多题刻、图画，壁柜里供奉着古代各种器皿，我们匆匆穿行其中，作走马观；西边有中国文明史展馆，墙上悬文挂画，壁柜里陈列的物品，也大同小异，我们疾步其间，作浮光掠影游。北面的学宫，很有几分威严肃穆。台上摆着一架古琴，一架古筝，竖着一组编钟。台下有几排木凳，供学人就座。遥想当年，台上古乐清越，编钟齐鸣，养情怡性；台下洗耳聆听，耳濡目染，如坐春风。台上倾力以授，台下倾心而学，济济一堂，蔚然文风，让人仰慕。如今庭院变成了高楼林立的校园，学宫变成了窗明几净的教室。空间千倍扩大，条件百倍改善，只是那神圣庄严的氛围不存，那份求知的强烈欲望逐年淡薄，那份从学的喜悦与月稀释，很多时候蜕变成一种苦学、厌学的情绪，这是大成至圣先师所始料未及的。置身于现代校园，流行歌曲不时萦心荡怀，急促铃声不时掠耳擦鬓，也该是起源于这种传统，是这种传统的千年延续和嬗变。只是到今天这个份上，给人的不是神清气扬的愉悦，而是心焦神虑的困倦。音乐的教化之功，早已蜕变为娱乐，且在娱乐之途上，越发颓废，让人为它的命运隐忧。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学宫后院，已被辟为儿童游乐场。电动玩具齐转，满园儿童嬉逐，一派噪然。而前园门边，也是一个摊点，正在出售光怪陆离的雨花石和其他旅游纪念品。摊主是一位中年妇女，稍一交语，便格外亲切，因为同是安徽老乡。她住青阳，我们住宣城，原来曾属一个地区。老乡遇老乡，照顾不可忘，我们自然要买点纪念品，她也在价格上优惠，不仅多送了我们两颗，还追加了一把雨花石。临别，我不由重打量了一下这位老乡，相貌一般，衣着朴实，为人地道，觉得她挺有眼光和能耐，竟能在此等神殿谋得一个摊位。不知她是靠钱拍租所得，还是托人际关系入门。我又想到大成殿门边的摊位，想到满庙的灯会，想到大成殿的功德箱，想到学宫后面的游乐场。以庙养庙四个字，窜入我的思绪，这是社会大变革时代，夫子庙时运不齐，自然而然的尴尬吗？进而想到曾经到过的许多古迹景点，正是这种养的思想，使它们为告别尴尬，不得不步入不伦不类的境地。

　　我想起一位喜欢旅游同事的经典感叹，有些地方不去你会终生遗憾，去了，你则会遗憾终生。那么，夫子庙呢？我正思索，忽然手机铃响，外边同行在催促我们。匆匆跨出夫子庙，踏进古秦淮街，只见店面林立，商品琳琅满目。店主热情的吆喝和善意的微笑，不断拦截我们的脚步，使我们作些许停留。时间在即，得赶往中华门车站了。就在此时，一个店面里悬挂的烫木画吸引了我们的眼球，一拍腰包，买！给此次南京夫子庙之行，再添一份纪念。钱画两讫，一个提议让我们心动，南京夫子庙的叫花鸡，是很有名的，不买一只，岂不枉夫子庙之行？想想也是，又一拍腰包，买！给此次行将结束的夫子庙之行，再添一份口福。

　　就这样，我们一路买过去，仿佛多花几个钱，多买几样东西，便真的不会留遗憾，也不虚此行似的。于是我们买得那么慷慨，又那么坦然。


二00六年二月二十三日夜于素我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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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显自我爱好,弘扬民族文化,追求诗意生活.

[荷梦]

商品经济充斥着角角落落.连老夫子的圣地也不能够洁净,可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