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围学》

[时东兵]

短篇小说：《围学》 时东兵
（一）

童安石教授最近一直有烦心事，本来有一个A项目已经谈好，可谁知半途杀来一个程咬金，说要把项目分成两部分。事后了解，竟是本学院的左日金高工干的，这更让童安石气愤，左是个什么角色，一个中专生，后来不知哪里混来一个本科文凭，据说学校某某领导是他的亲戚，居然又混到一个高级职称。童一向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不过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没有翻过脸，没有想到他做手脚做到自己头上来了，这事非要搞清楚。还有一件事，听说学院还要从国外引进司马进教授，作为本学科领域的领军人物，实际上，司马是十几年前本系毕业的本科生，后来去美国留学，作了博士后，出站后在美国一所著名大学的实验室工作，他和史迪夫教授一起研究的成果，获得了该领域世界级的顶级大奖。这些年来，国内的知名大学为了尽快提升各自的教学科研水平，尽快实现办成世界一流大学的目标，纷纷出重金在国外聘请著名教授，司马作为特聘教授,学校拨款数百万元科研经费。这对童教授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他有些郁闷，谁是真正的强者，还未可知，不过，在气势上，自己在下风，他觉得有点不服气。
目前，童安石手上的项目大大小小十几项，带的研究生男男女女有几十个，每月课题组正常的开支就要数万，他每年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争取项目、成果鉴定、名目繁多的各类评奖等活动，还有项目招投标、各种各样应酬，说实在的真正花在项目研究的时间，真是太少了，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他有多重身份，从学术来讲，他是教授，要上课，不仅给研究生上，还要给本科生上。要科学研究，学校考核指标，要发表多少高质量的论文，最好是被世界知名杂志收录、转载。但同时又是老板角色，课题组几十号人，都等他的“米”下锅，现在学生都喜欢称呼他老板，而不是教授。这一现象反映出什么问题，现在这样的体制，教授能有多少精力放在教学科研上，这些年，高校年年扩招，一个导师带的研究生，少则几人，多则几十个，一杯茶壶，要去满足几十个茶杯的需求，这能行吗？在科研上，他也荒废了不少，为争一个科研项目，费时费力不说，经济效益大大不如咨询项目。
研究生招生连续几年扩招，使学校的各种资源紧张起来，一方面，学校的门槛越来越低，招收的人数越来越多，学生承担的费用越来越高；另一方面，人才市场并没有相应的增长，高校毕业生的就业压力越来越大，造成了大量的人才积压。就像房地产市场，高规格的房源越来越多，需求市场却很有限，造成大量空置房，浪费了资源，可又有许多消费者买不到适合的房子。所以市场也不是万能的，有时甚至是扭曲的，需要政府的干预。适当控制研究生招生规模是对的，可又采取一刀切，这样就有可能限制有潜力的课题组的进一步发展。童安石被告知也在压缩之列，他手头的项目，课题组人手还是不够，虽然，课题组连续两年选留了博士生，可他们毕竟不像作学生的时候卖力气，经常自己在外面接项目，不时还同自己的老师撞车。这里头又是一个两难选择，课题组长期不留人，就会青黄不接，从长远来看，对课题组发展不利，但是留人吧，又不能形成合力，弄不好还会产生内耗。童安石想办法从计划外、自费名额中多招一些研究生。
今天，童安石有一个项目要鉴定，鉴定会被安排在豪华的酒店进行，他带着做这个项目的骨干学生端木慧子驱车前往。
这个会议室不算大，但装潢得金壁辉煌，华贵典雅，天花板中央选挂着亮晶晶的水晶吊灯，周围还点缀着吸顶灯、壁灯，宛如众星捧月，地上铺着紫绛红的地毯，一尘不染，走在上面富有弹性。今天请来的嘉宾都是童教授的朋友，本领域的专家学者，还有就是政府官员。端木慧子是今天的主要汇报人，她是具体做这个项目的，可鉴定材料中，她却排名最后，最靠前的是那些拨款的部门官员，接下来是她的导师。慧子想，这算怎么回事。
她是从偏僻的小山村，凭着刻苦努力，考入名牌大学，继而又考上硕士，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架势，显得有些胆怯。童安石走到她身边：要相信自己，这个项目你做了近一年，做的很扎实，你是最有发言权的，当然，任何一个项目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把我们已经解决的问题讲深讲透，这是我们工作的成果，把有待解决的问题提出来，表示我们还将继续研究，进一步推进，为后续课题作个铺垫。你就按照我们昨天讨论的方案报告，再说我在，这些专家不会为难你的，放松一点，不要紧张。
不出童教授所料，鉴定会开得非常顺利，专家鉴定意见：成果达到国内领先，国际先进。而且，组织项目的官员表示，将继续给予支持，愿意继续开展合作研究。会后，童安石安排了丰盛的晚宴，并同负责项目的官员约定好，后续项目的出国考察日程，最后，与会的专家、官员每人一份昂贵的礼品，真是皆大欢喜。

（二）

童教授正在课题组和端木慧子交代下一阶段项目的研究工作。这时电话铃响了，是司马教授打来的：“童教授现在有空吗？关于组建重大项目攻关的班子工作，想和你商量一下”“那好吧”。端木收拾一下材料，准备起身。“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联系。”童安石又叮嘱了一句。
司马彬彬有礼的推开童教授办公室的房门，把手里拿的厚厚一叠科研资料，是当今世界本领域最前沿的科技成果，包括自己的材料，放在茶几上，便说：“童教授，我是你的学生，今后在一起合作，还请你多多指教，这些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最新资料，你先看看。我现在回母校，实际上是短期的，学校给了几百万的经费，来推动一下本领域的研究，力图能作出一些世界级的水平来，但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况且，我在史迪夫教授的实验室还有许多工作，这里不可能投入很多时间。所以想请老师帮我一起来作这项课题，还请老师不要客气。”
童教授望着往日的学生说：“那里那里，司马客气了，现在我们是同事了。你在国外吃了那么多年的洋面包，又在世界顶级实验室工作，接触的全是最新的东西，我是落伍了，要好好向你学习呀！关于合作科研的事，等我看完了这些材料以后再说”
“那好，我等你答复，如果你答应，这个课题就由你多费心。不过本月底，我就回美国去，希望在这之前，能安排好课题的事，以便尽早开始。”司马回答。然后，他们聊了一会，司马便起身告辞。
童安石回忆起当年司马学习的一些片断，好像司马在校期间，学习并不冒尖，各方面表现也不突出，上课时尽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答题时也经常冒出一些怪思路，所以有一些印象,成绩嘛排在班里的中游水平.后来司马去了美国大学深造、研究，就作出了成果，看来两国的教学和科研体制有重大差异。
童安石也是国内的资深专家，本领域内的各类评估会、研讨会，都少不了他当主任评委。他拿起司马的研究材料，仔细研究发现，这几年来，自己在学科研究中，基本上跟上了世界的脚步，接近学科的前沿，当然在某些方面还有差距。当他看到司马在课题计划任务书中，主要思路、技术路线、达到的目标等诸多内容，都同自己不谋而合，真是惊人的相似，而且在这方面研究工作，童教授以开展多年，不过还没有取得最终的成果。他感觉有点为难，如果同司马合作，势必司马是第一完成人，而自己充其量是第二完成人，等于把自己的成果拱手让给他人，而司马又是自己的学生，他不甘心。再说这样的项目，自己的课题组完全能做，而学校名义上是引进了一个人才，投了几百万经费，而实际上，绝大部分工作都是国内的教师和研究生完成。想到这里，他有点不平，这种人才引进名不副实。他考虑再三,婉言谢绝了司马合作的好意。

（三）

最后一架飞机，在凌晨之前降落机场，此时机场比起白天冷清多了。左日金带着他的课题组成员进入机场跑道，他们是在对跑道作定期的损坏检测，并进行加固修补维护，为此他还特意请来了搞超声波检测的夏云老师，协助工作。车载超声波在跑到上地毯似的扫描，扫描的图形经计算机处理，就能初步判断出跑道层面下的损坏状况，再作进一步分析，作出加固的方案，一直到凌晨第一架飞机起飞前，他们撤离跑道，其它辅助人员每天完成任务后各自回去，左日金、夏云就住在机场宾馆，处理采集到的数据和图形，一连十几天，天天如此。
现在争取项目真的不容易，僧多粥少，往往是一个项目，几个、几十个来争，就是同一个单位的研究人员，一天要来好几拨人。当左日金得知某部委有一个重大的A项目，打听得知分管A项目的李处长是他当校领导舅舅的朋友，以前还是李处长的领导，便带着夏侯云来北京约请他吃饭。最近请李处长的人特别多，个中缘由谁都知道，他能推的都推了，可有一些应酬实在推辞不了，今天，李处长碍于情面前来赴约。酒过三巡，寒暄过后，李处长倒是先挑开话题:A项目已经有童安石课题组去做，你们是一个学校，又是一个系的，你可以跟他合作嘛。左日金说：能合作自然好了，童在理论方面强一些，工程技术的经验比较薄弱，这恰恰是我的强项。真的能取长补短，合作研究，这个项目就能做得更好。但以前我跟他合作过，他总是处在居高临下的位置，把我当成他手下打工的。所谓合作应该是平等的，利益共享的。所以，我建议，李处长是否把项目分开，一部分是理论的，一部分是工程技术的，由你来牵头，岂不三全齐美。李处长觉得这倒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左日金趁热打铁，又是碰杯，又是道谢。还说，我是重情意的，你对我的支持，我是不会忘记的。
回到宾馆，因为酒喝多的关系，左还是很兴奋，项目的事情十有八九也就定下来了，便对夏云说：这个项目少说也得几百万，这两年我们就不愁没有经费了。
老实说，这么多年，要不是左的帮助，夏云是没有课题做的，那就谈不上升副教授，再说左在经费分配上，一直很关照她，为此，她一直心存感激。左日金开始是同情她，她丈夫本来也是大学的老师，可后来自己同别人合伙创办了一个公司，生意没有做好，还卷进了一宗诈骗案当中被判了刑。所以，左日金几乎所有项目都带着她，而且配合得十分默契，渐渐地也就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感。可在情感问题上，他们还是相当谨慎的。
左继续说：A项目起点很高，技术上要有跨越，到时我们去美国、欧洲、日本考察，选定一个既先进又符合国情的技术作为起点，争取作出国际先进水平来，取得成果之后，你就可以申报教授职称了。这样一种前景，也让夏云激动。左试着去抚摸她细嫩的手，夏云没有挣脱，害羞的红着脸，格外妩媚。左这时也抑制不住，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嘴，很久没有出现的雄性荷尔蒙冲动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汹涌澎湃。

（四）

自从那次鉴定会以后，童安石发现端木不仅科研能力强，组织能力也不弱，而且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她具有一种女人特有的魅力。所以，他有意要培养她，再读他的博士生。为此，他连续几天帮她单独辅导考博的专业课程。作为长江学者的他，离院士仅一步之遥，他要为自己的课题组能够承担国家级的重大项目，搭建好更完备的人才梯队，端木就是不错的人选，童安石把司马带回国的最新科研资料给了端木，要她仔细研究以后向他汇报。
端木出生在一座小山村，她念小学时，要走十多里地，翻越一座小山包，不论刮风下雨，天天如此，中午就吃一些自带的干粮，拿着小茶杯跟老师要一些热开水。读中学时，要走更长的路，翻更多的山，农忙时还要帮着家里干农活。所以，练就了她吃苦耐劳的意志禀性，她读书特别刻苦，又有一点灵性。所以当年高考，她获得了全县的第一名，被名牌大学录取，这对穷乡僻壤的县来说，算是一个重大新闻。
揭榜那几天，县广播站连续广播了几天，以此来激发乡村子弟的读书热情，端木作为全县的一个标杆，学生们都知道，只要用功学习，考上大学甚至是重点大学的目标，不是可望不可及的事情。可接到录取通知书，端木一家又犯难了，盘缠钱、学杂费、生活费对她们一家来说确实不是一个小数，他们东平西凑，还把家里仅有的一只牛和一头猪也卖了，还没有凑够数。正当他们心急如焚的时候，县里领导来到他家，勉励端木到大学继续好好读书，立志成才，不辜负父老乡亲的期望，并拿出帮学金，鼓励端木一家克服眼前困难，县里虽然财政较紧，但还是挤出一点钱，帮助你们，到了大学还可申请国家贷学金，国家有政策，不让一个大学生因经济困难而辍学。
端木一家感激万分，小村庄的普通农户，县里的大官亲自登门拜访，还问寒问暖解决实际困难，平时想都不敢想，今天实实在在发生了。端木临行的那一天，乡长亲自安排车辆，送到火车站，乡长递上一个红包，说是乡里的一点意思，嘱咐端木，到了大学要为乡里乡亲争光。每每想到这里，端木就会增添力量。读本科的时候，学习特别认真，各门功课都是优秀，成绩名列前茅，每学年都获得了奖学金。平时还要抽出时间勤工俭学，挣一点钱补贴生活，经济上基本上没有给家里增加负担。因她学习优异，本科毕业后被保送读了研究生。
这时，端木除了完成研究生学业，大量的时间用在帮着导师作课题，经济上也逐渐宽松了一些，她平时省吃俭用积攒了一些钱，寄给家里。从小吃惯了苦，所以养成了节俭的好习惯，她端庄秀丽，像出水芙蓉，自然修饰，却清新柔美，自然博得一些男生的喜欢，自然会有一些男生自告奋勇地为她买菜打饭，有的还送化妆品、时装。同课题组的研究生小刘，对她倍爱有加，时时处处对她格外关心和照顾，时间久了，双方都产生了好感，他们都约定一起考博士，好在学校多学两年，然后一同工作。每当端木同导师一起出差，小刘就会莫名的生出一些醋意，为此，他们经常闹出一些不愉快。小刘为了吸引端木的注意，在同其他对手竞争中争取主动，把导师交给的课题做的尽量完美，论文做的尽量水平高，为了使论文在A类杂志上发表，他想尽了办法，动足了脑筋，还把导师的名字挂上。以增强他的获胜机会，他太要强了，课题组的人都叫他拼命三郎。

（五）

左日金如愿以偿地那到了A项目的工程技术部分的子课题，李处长作为项目的挂名负责人，带着秘书，左日金带着夏云到美国、欧洲、日本考察了一番。考察途中，也周游了世界名胜。薇薇壮观的尼亚加拉瀑布，数里地之外就能听到它的轰响。吸引了无数的世界各地的游客来此观光，尤其是一对对青年男女慕名而来，在这座彩虹桥上，让天上之水，冲刷人世间的污浊，让上帝作证定下百年之好。夏云偎依在左日金的肩头，他们站在游船的前甲板，听着这如雷贯耳的巨大声响，彷佛是听见爱情的宣言，由远古的亚当夏娃，沿着尼亚加拉河顺流而下，跌宕起伏，一下子跌落到今天。夏云贴着左日金的耳朵轻轻的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左日金当然想早一点同夏云结婚，但他的妻子两年前出国，一年后就不再和他联系。好在膝下没有子女，双方都没有牵挂。平时工作忙，没有时间来办离婚的事情。左日金答应等办完离婚就同她结婚。
这一路，他们飞了大半个地球，单单美国就去了纽约、拉斯维加斯、好莱坞、黄石国家公园等地方，又去了欧洲的威尼斯、巴黎、罗马、伦敦等城市，最后又去了日本，才回国。回到自己的实验室，左日金感到压力很大，经考察发现，A项目在技术上同世界先进水平相差甚远，当时为了争到这个项目，过分夸大了自身的条件和实力，又过高的提出了所要达到的技术目标。要实现国际先进、国内领先，谈何容易。就那眼前引进的设备来说，如何用好它，发挥出它的功效，都还存在许多难题，这还是A课题的基础工作，最后要形成拥有自己知识产权的技术，不像写报告那样容易。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就要到项目中期评审了。左日金对他的研究生一再强调，此次评审的重要性，要求学生不要死做，要动动脑筋，巧做才能出奇效。实验、采集数据、撰写报告等，左日金交给了他的学生，自己忙于安排好评审会的重要事项，他考虑的尽量周到，多请一些过去有过合作的老朋友专家、熟悉的官员。住宿和会场安排在五星级酒店，五天的日程，四天游玩。每位与会者都赠送一张金卡，这些都在项目经费中报销。最后，专家得出评审意见：该项目瞄准世界先进水平，作了大量的开拓性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项目研究进展顺利，能够达到预期的目标。
童安石意识到评审意见大大超出了现有的研究状况，凭他多年的研究经验，有些实验数据不可靠。可考虑到自己的项目同A项目，是一个大课题中的两个子课题，如果提出异议，有排挤同行，抬高自己的嫌疑，他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A课题受阻，弄不好还会牵涉自己的项目，会上，他采取的是顺水推舟策略。虽然童安石对左日金不择手段争的这一项目很有意见，但毕竟生米煮成熟饭，在这个项目上，他和左有共生共荣的关系。可会后童安石还是提醒了左日金。
左日金心想，在会上，童没有让他难堪，也明白各行有各行的游戏规则，在这些规则中，还隐藏着许多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而往往是这些深埋在潜意识的暗流，左右着人们的行为，这是很可怕的。左日金还是很礼貌的对童说：谢谢童教授光临指导，期望以后能得到你更多的帮助。童安石明白左完全是客套，对他的提醒并没有往心里去，心想，如果不是在同一个大项目里开展合作，我是不会让他蒙混过关的，以后再找机会。

（六）

童安石驾着名牌豪华车，回到自己的郊外别墅，塞纳小区坐落在新建的大学城的附近，一栋栋形状各异、色彩搭配不同的三层小洋楼，错落有致的排列着，修建整齐的绿化，有对称之美，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喷水池，还有几座人体雕塑，完全是欧洲风格。为了做课题方便，童买下了这栋别墅，这里成了他的工作室。这里环境优美，生活舒适，所以童难得回市里的家中。
想到左日金A项目的中期评审会，搞得那么有排场，评价那么高，出尽了风头，让人觉得他才是本领域的首席专家，童安石越想越不对劲，便拿起中期评审材料仔细研究，发现左日金的A项目的工程技术部分，在许多地方数据可疑，按照左日金课题组现有的技术条件、研究实力等综合因素，是不可能达到现在这个水平的。突然这时，研究生院打电话来说，课题组的小刘，因研究生毕业论文涉嫌伪造实验数据、抄袭他人成果，在互联网上被披露，学校正在开展调查，如调查核实却属事实，就要取消小刘的博士录取资格。这件事令童安石头疼，自己是导师，至少有教育不力、对论文把关不严的责任，何况童还挂名第二作者，怎能脱得了干系。他打手机给小刘，关机。又想到向端木询问情况。
这时门铃响了，来的正是端木。端木常来这里，为赶课题的进度，加班加点，时间晚了，也常住在这里。为此小刘经常和她吵架，端木再三解释，愈发加重小刘的醋意。童安石知道端木和小刘关系不一般，所以劈口就问，小刘的论文是怎么回事。端木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然后仔细比对了有关文献资料和实验数据，认为能基本肯定造假、抄袭是事实。他马上去寻找小刘，没有踪迹，她预感到可能要出事，就赶到了老板家里（学生称呼自己的导师为老板）。童安石看着气喘吁吁的端木，意识到可能会产生什么后果，马上电话通知他课题组的所有同事和学生寻找小刘。
这时，童安石见端木稍稍平静了一点，便坐下来等候消息。童安石此时心里很矛盾，小刘在业务上绝对是骨干，很多项目交给他，不用你抄多少心，完成得很好，不仅理论基础扎实，实验能力也很强，确实不可多得。但他虚荣心太强，追求的目标往往制定得太高，这样的人，在实现目标的过程中，如遇到困难无法克服，就有可能不计后果，甚至不择手段。除了项目上的事，小刘很少同他交流，他知道这是端木的缘故，这也令童安石很不快。如果真的取消了小刘的博士入学资格，课题组就会缺少一个骨干，但不管怎么说，首先得把人找到。一天过去了，人还没有找到。
第二天，学校接报，小刘已卧轨自杀，身上带着学生证和一份遗书。遗书上说，他深深地爱上了端木，为了表现自己，他事事都想争第一，为此他付出了全部心血，考上了博士，想到又能和端木在一起共同学习，再苦再累也值得。本来完成毕业论文，没有什么问题，可虚荣心促使自己抄袭他人的成果。东窗事发，非但不能出人头地，还跌落万丈深渊。想到以后不能和端木在一起，不能忍受端木经常和老板一起出差，他万念俱灭。
童安石的心情，也跌落万丈。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学生所作所为，竟让自己难堪到如此程度。他造假、抄袭的论文，自己竟然也没有注意到，这不能不说导师有难以推卸的责任，虽然这样的是已经不是个案，但网上铺天盖地的渲染，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这且不说，文责自负嘛！可同端木的关系，就是跳进大河大江也洗不清了，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明天还要同端木一起出差，想到这里，他就早点休息了。

（七）

左日金最近为A项目的事情，非常头痛。尽管他的研究生和他课题组的同事竭尽全力，加班加点那是常事。课题虽有进展，也攻克了一些技术难题，但同任务书的要求相去甚远。要实现既定目标，单靠本课题组的力量是很难达到的。当时为了拿到这一项目，提了许多不切实际的目标，这根标杆矗立在珠穆朗玛峰，那不是所有人能攀上的高度。左日金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考虑借用外力，形成合力攻关。从项目的内容与要求来说，童安石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怎么向他开口呢？当初A项目整个都是童负责，当然技术部分会分一部分给我，从经济上那有天壤之别。现在技术上我负责，可又力不从心。硬挺着做下去，要么达不到太高的目标，要么去冒险造假。造假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的，最近学术打假之声不绝于耳，有的所谓著名专家大把大把花国家科研经费，却干造假的勾当。在社会上造成很坏的影响。
他想找童教授好好谈一次。可最近又碰上童的学生论文造假，这种腐败之风不煞怎么得了。左日金也碰到过送来委托评审的论文，论文中的实验数据，居然同往届的学生做的实验一摸一样，这显然是在造假，因为实验所用的材料，来自不同的地方，材质各不相同，实验数据怎么可能完全一样呢？他婉转地提出，却遭到冷落，后来的答辩会，自然就不会请他去。更可悲的是，人家会说你死板，不讨人喜欢。所以更多的人愿意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这对科技发展是非常有害的。左日金想，和童联合攻关的事，同夏云商量商量再说。
夏云对左日金是怀有感恩之情的，当她在人生最困难的时候，是他狠狠的帮了自己一把，不仅在工作上，她完成的项目几乎都离不开他，在生活上，他更是关心备至。左虽然已结婚，但如同单身生活，他夫人两年前出国，就没有和他联系过。这几年他一直忙于作项目，没有时间考虑重新组建家庭的事情。手上的A项目，也令他压力过大。夏云对左日金说，你主动提出和童联合攻关，正好说明你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当然在经济分配上我们会损失一些，但完成项目这是大局。再说他也是A项目的子课题，你这里有阻隔也会影响到他，与其让上面来协调，还不如自己联合起来的好，他也是明白人。还有他的学生造假丑闻传的沸沸扬扬，他也想尽快找个机会，显示自己的实力，现在你给他机会，他不会不领情。他毕竟是这个领域的权威，你请他支持，一点也不会丢面子。左日金听着，不时地点头，还是应了一句老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在之内，又在之外的人心里更明白。这时门铃响了，来人自我介绍是受人委托，请左日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事情看似来得突然，但那是早晚的事。他们结婚数年，因各忙自己的事业，很少在一起生活，甚至很少在一起吃饭，日久天长感情就淡漠了，渐渐的就开始分居了。好在膝下没有儿女，离婚后没有后顾之忧。但毕竟夫妻生活了多年，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离婚虽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左日金看了看夏云，两人目光对视，射出一道强光，这是从心灵深处崩射出来的、不可抑制的火花，左日金从中看到了新生活的曙光，夏云也看到了明天美好生活的希望，他们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尾声

最近，一位世界著名华裔科学家在新闻媒体披露了国内一所知名大学，在引进人才中，有不实之举，舆论哗然。国家为此投入巨资，可收效相去甚远。童安石教授觉得这方面是存在许多问题。一方面，各高校求贤若渴，这是好现象，也是对人才的尊重，从国外引进无可厚非。但仅仅是加大拨款力度还远远不够，如何用好这笔钱，使学校的办学水平真正得到提升，这就需要在人才的管理体制上下功夫。如若不然，有的人才引进以后，长期游离在学校的整体目标之外，完全围着个人名利忙碌，甚至在公开场合也不标明和学校的关系，这种引进对学校究竟有多大的作用？有的引进以后，就长期闲置，既不能上课，又不能融入到课题组合作搞科研，我行我素，这种引进只能产生内耗。有的看似引进，实际是挂名而已，长期不来学校工作，从花名册上看，好像梯队组建完备，其实残缺不全，这种引进是极端有害的形式主义在作祟。而另一方面，对引进的人才作不切实际的要求，急功近利，恨不得一夜之间就站到世界的前沿，大吹特吹，轿子抬得很高，最后下不来台，以致到课题鉴定时，发生弄虚作假的极端行为。再者，引进人才和现有人才要一视同仁，在同一个平台竞争，这样才能真正发挥所有人才积极性，不要认为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只要是人才，地不分南北，人不管老幼，各尽其才。因为，学校的事业是集体的事业，不是光靠某一二个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如果单单强调一面，就会产生人才引进后往往孤立无援，得不到实实在在支持的被动局面，很多工作还都是研究生在做，学术梯队名存实亡，这是严峻的现实。互联网上，最近披露了典型案例，司马进因学术造假，败坏学校名义，被解除特聘教授。看到这则消息，童安石教授很震惊：为何司马杰在国外能够静下心来做科研，并且取得了成就，这也是事实，可回到国内就变了呢？我们的管理体制是不是出现了问题？值得好好反思！
童安石、左日金分别主持的A项目终于完成了。项目鉴定会是安排在学校的国际会议中心，虽没有高级饭店那样奢华，但学术氛围浓厚。鉴定会上，童安石、左日金分别从理论和技术的角度作了详细汇报。专家既肯定了他们的攻关成果，在某些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