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龚滩和一个女人的缠绵

[君子爱莲]

龚滩和一个女人的缠绵
君子爱莲／文

走进龚滩是一个意外，象凤凰山意外的垮岩，堵塞乌江河道而形成陡滩，最终成就了这座千年古镇。一次意外的邂逅，让漂流的灵魂找到系紧钢缆的环扣，岁月锈蚀，乌江不息。这个意外，注定也要成为一个女人记忆的珍藏版。

泠风，细雨，微寒，瑟瑟中穿行于龚滩的窄巷，被夜雨敲湿的凹凸无序的青石路，光可鉴人，温润如玉，我小心翼翼地踩上去，轻轻的，生怕踩痛了龚滩，踩痛了一个女人等待的目光。前世今生，注定兑现的一天，也许前世就在这临江的吊脚楼上，在奔腾咆啸的乌江边上，乱石荆棘丛中，在雕花的窗棂旁，一个女人守望幸福一生的视线，都将随龚滩古镇的淹没而迁栖。

如果时光倒回去五十年，这样依山而起的木质吊脚楼，在重庆随处可见，但乱石悬崖下的乌江，只有一条。虽然明知是走在龚滩的小巷，感觉却象回到童年，回到了记忆中的重庆，它是亲切而熟悉的，以至于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前世今生这般突兀而怪异的联想。但现在它更多的是神秘，你不知道这条巷子将通往何处，你不知道下一次转弯是上坡还是下坡，你不知道前方是否会突然出现一位黯然神伤的佳人，你统统不知道，这充满神秘而诱惑的小巷，我只能顺着它向前走，顺着时间的脉络，去解读古镇沉寂的心事，顺着石阶的蜿蜒，去抵达一个女人无法诉说的悲伤。

曾经商贾云集的水码头，如今萧条萎靡，一扇扇关闭的木门，留给行者几多猜想和迟疑，透过门缝，我找不到屋内过去的繁华。那为夜行者而挂起的红灯笼，今夜却纷纷零落，我们只好用手电白晰尖锐的亮光来替代那透过红绸而散发出来的，朦胧、暖意、温馨，也带着些许暧昧的烛火。手电只能为我们指路，带我们跌跌撞撞地前行，而灯笼可以带人回家，也许有几盏就是才过门就分别的新媳妇，满含深情与羞涩早早挂上去的，那风中摇曳的烛火分明是一颗颗火样炽热而年轻的心在召唤，召唤自己的爱人早早归家，那红灯笼让在外挣扎的人，让在乌江绝壁跪地前行的人，感觉有奔头。

在龚滩，导游是多余的，每幢吊脚楼，每块青石，每个翘向天的檐角，都可以向你解说，都可以抖开想象的翅膀，尽情盘旋在古镇木屋青瓦之上，乌江凤凰之巅。在逐渐腐烂朽蚀脱落的木门后的黑暗里，是否也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肯定，肯定有一个刻骨铭心、荡气回肠、生死不渝的爱情故事，肯定有一个执着忠贞的女人让天地动容，这样厚重的古镇，离不开女人。离开了女人，龚滩便不是一个完整的完美的，得以延续1700多年的龚滩了。

在龚滩我见到最多的人也是女人，空荡荡的吊脚楼内，常常只有女人，年长的，年轻的，年幼的。独自在没有灯光的屋里编织花蓝、器盒、背兜的藤编店的女人；夜宿钱庄，钱庄里的老少三个女人；坐在门口看护懒散光阴的老妇人，以及为我们煮醪糟鸡蛋、杂酱面的女人，拿出过节跳摆手舞时穿的土家衣服，让我们照相臭美的女人。或许她们的丈夫也象祖辈们一样在外谋生，四处漂泊，而她们那种安然、澹静、顽强、刚毅又波澜不惊的生活态度，不加修饰纯天然的美、质朴的情怀震撼了我。忽然间，我看到了曾经在龚滩穿行守望的女人们。是的，这千年古镇怎么离得开女人呢？

入夜，跟随年轻的老板娘上楼，东拐西拐，迷宫似的房间，让人不知所措，最高那层，最隐密的一间，我猜那一定是女孩的闺房，大红色的被面，依墙而立的穿衣镜和墙上银色小镜子，无一遗漏地向我泄露了这个秘密。我当即决定今夜就住在这间，有着女人香息的房间。

一个早睡的女人为了给另一个迟归的女人方便，未关门关灯。而晚归的女人担心木门吱咯声惊了早睡的女人，选择了外间过道旁的床，尽管也有纱账遮掩，但我们依然能够想象，每一次夜半脚步叩响木质楼板时，她的警醒与不安。早睡的女人开着灯一夜未眠，她将那红绸花被铺好，留给晚归的女人，她听了一夜的雨声，一夜的涛声，她不敢象其他失眠的男人一样下楼，出门。她怕打断古镇屈指可数的梦，她怕惊扰那些沉睡的呓语。这是两个初相识的女人，她们心思慎密细腻，相互怜惜，相互体恤，可见乌江画廊、龚滩古镇在让男人倔强硬朗的同时，也滋养女人，让她们柔美恬静，温婉多情，哪怕是刚刚来到这里的两个女人。

龚滩，无数女人一辈子的寄托。要离开龚滩了，我没有找到那个想象中的爱情故事，没有找到那个敢爱敢恨为爱守候的女人。行进中，当我们叩开乌江最后一个纤夫——冉启才老人的家门，老人已经卧病在床，他的老伴在灶上一边忙碌着，一边招呼我们进屋。这个女人经历了太多的苦累和心酸，象所有纤夫的女人一样，她们一生都在等待，一生都在担忧失眠中度过，每一次出航都是一次生离死别，每一次相送都是一次长时间揪心的阵痛。终于等回了丈夫，老了，病了，她依然在身旁默默相伴。我不知道他们的故事，但我断定，龚滩是一个有爱延续的地方。

龚滩古镇有历史记载，乌江的纤夫也有文字记载，只有那些龚滩的女人没有人去记载。龚滩即将消失，在那个重新还原的龚滩古镇，我们可以还原房屋的结构，可以还原青石小路的走向，也可以还原古镇的苍桑，但是我们不能还原隐匿在时光里的女人，不能还原那些逝去的痴情和缠绵。在我们记住龚滩的同时，也请记住她们，记住那些繁荣厚重的背后也有一根柔弱坚毅的脊梁在支撑。

[刘雨萍]

重庆那些老的吊脚楼很有特色,拆掉了还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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