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选诗

[风在动]

风在动自选诗八首

●阴影之内
                     风在动
这个下午是垂直的
它在普安寺圆形尖顶上一只麻雀体内
孕育不规则的轮回
皈依菩萨的守庙人
用衰老，把一段往生咒颂咏成蓝色
类似失去水份的隔夜香火
皱褶
总是会在咳嗽中荡漾开来，无法抑制

这个时候，刘小慧会从普安寺里出来
她已经摆脱了额头上的淤泥
脚步轻盈
仿佛昨天同事们谈起的
叙利亚战火、欧洲难民、流离失所的孩童、震荡下跌的股市
或者夷陵地区很意外的一场雪
都会在梵音中，追随一截线檀香
从有形，归于无形

如同这个有刘小慧经过的下午
她曾经把自己挤成多边形
揉成三角形，摔成线状形
来诅咒一个男人：
为什么还不从南方的工地上
死于高空坠落、死于重物打击
死于车祸，死于溺毙，死于诅咒
死于空房间里漏出去的无尽的哀伤

●喜欢
老孙头写一手好字
也熟知生人和死者之间的称谓
很多慕名远来的人
购买一些香烛和挽联
并请他书写

那些附送的笔墨
从死者名讳到孝家称谓
都会写上沉痛悼念或者泣跪这些词语
他每写一张，就觉得自己参加了一场葬礼
每换一个主顾
都似乎熟识了这个死者
像自己夭折的儿子，肝癌去世的婆姨
异地早逝的父母，家乡悄声走远的长辈
他们生平经历的幸福和苦难
藏于泥土的前生今世
或多或少的一些小悲伤和大欢喜
在浓研的墨汁里
会力透每一张白纸

●光阴笔记
1
大雪和北风一样，说来就来
毫无预兆
守墓的外地人站在屋檐下
躲避北风
他看着变白的陵园里
墓碑排列有序的的线条
慢慢地被掩盖
那些尖顶的，圆顶的，老旧的，新砌的坟墓
现在来看，并没有什么区别
中午来上坟的红衣女子
早停止了自言自语
她坐在大雪中
提着酒瓶
过一会儿喝一口，过一会又喝一口

2

白月光是从张家河陵园升起来的
它先把雪中的墓碑依次照白
尔后，又踱到守墓人的玻璃窗下
停了停
从一盆正值花期的菊花中穿过去
把几朵菊花的影子
淡淡地
抖落在雪地里

●油灯里穿针的母亲

灯芯开花之前
把自己捻得一细再细
还是穿不过漏风的针孔
老花眼、白发、健忘症、清油灯
在口角边濡湿后
臆想才过了一小会儿

她记起自己扎羊角辫的那个黄昏
穿过弄堂的人们打着火把
她拉着小妹走在人群中间
有人在阴影里打唿哨
有人叫她的乳名
来回奔跑
脚步重是重了些，还有羞涩和忐忑：
“陇上栀子花开了！”

栀子花开了
香气很轻、很静
像白月光，穿过山野
穿过春风中躲在花后的小心事
穿过别在发簪上扑腾的蝴蝶
后来，在一段隧洞口停了下来

方形的，铁质的隧洞
它透出一些浑黄色的光
那么深长


●通往村庄的道路
通往马良坪的道路落身草莽
就像从世间逃脱的一声唿哨
作为幸存者
它落草为寇
把患有支气管炎的耳朵伸进芦苇根部
大声痛哭

“再多的眺望和泪水
也不能阻止它蓬头垢面，日渐消瘦。”
就像坐在院坝里晒太阳的老人
陆陆续续起身，爬向南坡
把村庄压低
低到满身尘土一地淤泥
低成这大无垠尘世的污点
或者罪状

这些悖于方言的反方向行走
我们把他寄养于家乡疯长的蒿草
早年，我们三三两两
释放篱笆内的花斑豹，蝮蛇
向外奔逃
踩踏田埂上搀扶蛙鸣的稻谷
踩踏晾晒在炊烟中的喧闹和嬉戏
如今，通往村庄的道路一贫如洗
它枯瘦的另一头
一个地名
在一张纸上咳出一朵梅花

●坨坨河

从坨坨河涉水上岸的羊群
会在普安寺的钟声中回头喝水
盘旋的麻雀也落下来
稻田里，德才停住手
他直起腰吆喝一声
金晃晃的稻穗深处
一个即将分娩的女人
手握镰刀
只轻轻一挥
就把一排稻子
放倒在寺庙早课的咏经里


● 鹤

稻子一扬花
父亲就去给稻草人穿上爷爷的棉袄
去年腊月，他把爷爷的衣服都烧了
单单留了这件
那天，我们围在火堆旁
听他讲爷爷乘鹤西游的事
他说：“鹤是白色的，头顶红宝石，翅膀一张开，能飞三千里……”

●我们的征途

离普安寺还很远
妻就再三叮嘱说：
“拜菩萨时，心要诚，多念几遍佛祖保佑……”
这时天没大亮
远远地，就能闻到寺庙里供奉的上元节烟火
从高高的、枯索的白杨树顶落下来
如同每年南去前的时刻
有很多相同，却又有许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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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通，理解

[chenrunmin]

做上沙发， 慢慢品读，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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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来自南京，普通大众中的人。

[风在动]

感谢来读并留言，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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