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诗话 ]: 周邦彦的《少年游》《兰陵王》及传说

[晓松]

周邦彦的《少年游》《兰陵王》及传说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
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周邦彦，字美成，号清真居士。他精通音律，可以自制新声，这首短小的《少年游》是以清新巧妙著称的名篇。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说的是两个著名土特产：并州的刀和吴地的盐，这两样东西在当时都是高级生活用品，是品位的象征。吴盐并不是百姓用的普通盐，而是一种非常精致的盐花。刀和盐用来做什么？下一句"纤指破新橙"。要想甜，加点盐。盐是用来化解橙子酸味的。橙子经女子纤纤细手剥开，几分旖旎，几分温存。接下来"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更凸显格调。换成现在语境，就是说这对男女，随着夜幕降临，酒精加重，也开始升温了。再接下来是一个非常巧妙的转折，"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 ，"低声问"显然是女人的口吻，两人的忘我使得时间飞逝，不知不觉间已到三更了。再往下更绝，不等男方回答，女方直接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一来路不好走，二来人少不安全，还是别走了。其关怀体贴可谓无以复加，词到此戛然而止，让读者自己想去。周邦彦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把度掌握的很好，再含蓄一分，就太文人了，表现不出一个情字；再露骨一分，就难入大雅之堂了。

关于这首《少年游》还有一段颇为香艳的传说。周邦彦和京城名伎李师师交好。一天晚上，两人正在李师师家，宋徽宗突然来了，这将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场面，周邦彦躲避不及，只好藏在李师师的床下。无意中做了一回偷窥者。宋徽宗带来了江南新进的橙子，和李师师玩起了情调，丝毫没有注意到床下还有耳。事后周邦彦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把偷听的这一段写成了《少年游》。这首《少年游》确实写得太好，深得李师师的欣赏，不光欣赏，还当着宋徽宗的面唱了出来。宋徽宗一听，这不是我的隐私吗，别人怎么会知道？追问之下，李师师不得不将当时的实情说了出来，宋徽宗大为恼怒，找茬便把周邦彦贬出了京城。

处置了周邦彦，这天宋徽宗又到李师师处，却扑了个空。等了好久李师师才回来，细看李师师精神恍惚，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就问原委。李师师赶紧请罪，说是周邦彦今天离京，自己去为他送行。宋徽宗一听周邦彦又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问到：“这小子今天不会又填什么词了吧？”李师师答道: "让您说着了，他今天的确又填了一首词，叫《兰陵王》"，于是，李师师唱出了这首《兰陵王》：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
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
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
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
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
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
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
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
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这首《兰陵王》是周邦彦名篇中的名篇，也是长调中的绝佳之作。宋徽宗毕竟是个文化修养很高的人，这首《兰陵王》深深打动了他，于是回嗔作喜，舍不得放走这个才子，便又召他回来做了大晟府乐正。

以上故事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这个传说，有意无意间把周邦彦的两部明篇《少年游》和《兰陵王》穿在了一起。

[qinghongh]

谢谢晓松兄介绍。宋徽宗与李后主，堪称艺术大家，艺术天赋极高，但君王本事一塌糊涂。他们没当艺术家却因生在帝王家而误作君王，结果是误国误己，搞得国破家亡，成了历史上著名的亡国之君，却留下了令后人赞叹不已的绝世佳作。

[笑聊]

拜读大作！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