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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05-07 22:20:21 发表主题: 读新诗读出来的修辞学收获(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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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新诗读出来的修辞学收获(六)
作者:山城子(李德贵)
很喜欢朱佐芳的诗歌,因为阅读的过程,不仅是个审美享受的过程,同时也是让我有所收获的美事。比如被收入《中国诗歌》第二十七期的《人生况味知几许》,就让我爱不释手。请看原诗:
◇人生况味知几许
恪守着阳光与月光的方位,恪守生活的潜规则
纵横驰骋的江湖,在一枚名词被一枚动词劫走之前
我们得事先安排好手中的每个细节
譬如菜市、职场、房贷的周期
譬如月夜下,每一道窗户暖色的温习
实际上,我们不能只在一首诗歌里
翻找想要的幸福指数
人生,已被越来越多的窒息和恐惧围困
城市森林、毒大米以及不断膨胀的物欲、红尘诱惑
槟榔,我们得从这些疼痛的字眼里挣脱
趁着月朗星稀,驭风潜逃吧
不要去怯意理性和感性的某种关联
为此,五月的渡口,兰舟待发
我们势必将自己安置于一阕词的意境里
不问光阴,不问流年……
收获第十八:完全可以称为拟词格。
物质永远是精神的基础,安排好每天的生活与工作,才可以上网写诗贴诗参与诗歌活动。即或谁把诗当作爱妻,也必须有物质基础,这点鲁迅先生早已用他的文字《伤逝》说清楚了——诗意阐明的当然是个很大的哲理。
妙在这样的意思,竟然表达得这样的诗意。原因就在于诗人所进行的积极修辞。
一个动词“劫”作了拟人式活用,于是我们就认同了那“名词”代表的是诗人自己,而“动词”,说的就是打开电脑上网。一个诗人,不说一个诗人,而说一枚名词;打开电脑上网,说是一枚动词的“劫走”。两者很像借代,但从来没有这样转弯抹角的借代,我觉得这是一种新的修辞方法了。我们知道,把物人格化叫拟人,把人物化叫拟物,这里却是把人,连同人做的事情,都给“词语”化了,因此可以称作拟词的。
拟词格,就是把事物拟成与之具有某种联系的词语的一种修辞方法。
我们说诗人,从词的性质上看,是名词,于是就把诗人拟为名词;而打开电脑上网这样的系列动作,作为词的性质说,是动词,于是这系列动作,就拟为动词了。
说“手中”也是拟词。因为这样说并非真的在自己的巴掌上,而是说正在办或将要办的什么事情。人们平时就是这样说的,可见这样的拟词,也先产生于民间的口头交流,而后才被文人用在文章的。
用“细节”这个文学的常用语,来概括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乃至感冒发烧送孩子上学上街买菜……诸多事情,也是拟词。拟词的修辞效果可以使文本更加婉约别致,更具张力。
第二节的“一首诗歌”也是拟词,被拟的事物应当是“一种生活方式”或“一种生活状态”;而形容词“窒息”“恐惧”被活用为名词后,事实上也运用了拟词格,其被拟的本体,应当是那些危害人类生存的不法事件,和有害食品威胁健康一类的事故。
第三节的“一阕词”也是拟词,被拟的事物应当是“安全愉悦的生活环境”。
这样全诗就是八个拟词格的应用了。我们再回过头去验证一下这种新修辞的阅读效果,体会一下,是不是婉约而别致,是不是更有张力了呢?如果不用拟词格,而直接写出那些本体事物来,还能有诗性吗?
别处我曾留心飞花(赵静端)写给我的诗舞马甲悬铃木的一首诗,标题就是《悬铃木》原诗如下:
悬铃木
小时候,奶奶牵着我的手在县城的街道奔走
街道很倾斜,路边法国梧桐树的树荫也很倾斜
那时,我不知道倾斜的本意和外延
只知道,到了晚上
一边有灯光,一边有星光
那时候还不流行风铃,也不流行纷繁的绿化树
我也不知道有香榭丽舍大街和凯旋门
那时的自由,就是可以在街道上如风般奔跑
那些梧桐,悬铃,车辆都不太拥挤
那时心与心,人与人也不太拥挤
多年以后我知道街道不再倾斜
只有老家后面的山坡和父辈的脊梁还在倾斜
倾斜的还包括那些庄稼以及在斜坡上谋生的牛羊
多年以后我看到,一边是倾斜的是繁华
另一边倾斜是贫瘠
诗旨掩藏在“倾斜”这个词语里。如果从修辞学的层面看,这是拟词格的运用;而从写作手法上说,就近似隐喻或象征的性质。“倾斜”的本体,当是一端高而另一端低的事物。第一节回忆小时候,还只有城乡间的一点差别;第二节具体说那个时候贫富差别不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紧张,比较和谐和睦。第三节则指出当下社会的分配的不公,贫富差距太大了。诗人为了表达这个诗旨,找到了一个很含蓄又很贴切的一个词语,这就
是“倾斜”。有意思的是,诗人还将我的马甲“悬铃木”,在字里行间给解释了,就是法国梧桐,还镶嵌进了法国文明的标志性的香榭丽舍大街和凯旋门。这样的行文给读者以姿态活泼挥洒自如的感觉。
收获第十九:成语或短语用如形容词。
请看朱左芳《爱莲说》(收入《中国诗歌》第二十七期)中的一节诗:
由任俗世清兮浊兮
我必须坚持与水草同行,与鱼群做伴
欲取一片蛙鸣和长满歌声的月光
让自己的名字,纤尘不染……
“长满歌声”是动宾式短语,在这里诗人拿来修饰“月光”,从句子结构看,那就相当于形容词了。这符合修辞学积极修辞中的词类活用原则。但,准确说这不是词,而是比词大的语言单位——短语。于是可以说这是“短语用如形容词”的修辞方法。
“纤尘不染”是成语。在这里虽然做了“名字”的谓语,但那谓语的结果,不过就是“纤尘不染的名字”。也就是做了“名字”的修饰语——相当于一个形容词了。这是“成语用如形容词”。
朱佐芳在短诗《隔世离空的蓝颜》中写道“三尺青峰的词人/只剩瘦骨嶙峋的马车/痛成一杯对饮” “瘦骨嶙峋”这个主谓结构的成语,是修饰马车的外观形象的,因而整体上具有了形容词性。这当然是“成语用如形容词”。
如果下个定义,就是:为了别致地表达情思,把成语或短语整体性(不改变原意)地用如形容词的修辞方法。
在其他诗人那里,也不时出现这样的活用。
例句:“没读过书的爹娘,用简单的/行动,沿着一条道听途说的路径/把你的思想送给我”(摘自涅阳三水《我在车上读到你旧年的诗》)
“道听途说”,做了名词的定语,表示路况,就有了形容词的性质。
例句:“梅才刚刚透露出一点讯息 /你就开在了春天的路上 /措手不及的热烈 撞击着所有人的心扉(摘自枉凝眉《曼佗罗》)
“措手不及”在这里,是用来修饰形容词活用为名词“热烈”的,因而具有了形容词的属性。
收获第二十:动词的喻拟式活用。
又读到朱佐芳的《提及春天(组诗)》之《春光,浅愁》,原文15行三节如下:
◎ 春光,浅愁
洇出桃花,烟柳满锦城
鹅黄的小令,一声紧过一声
春色不断的拔节。云雀一张嘴
就说春栅关不着。许多愁
垂柳是一把竖琴,轻吟浅唱
鸟语衔来春天的钥匙
打开季节的门扉,我看到诗人们在一堆词汇里
翻来覆去不断拆字组合,翻找春天
诗歌的内核丢失,我们的精神缺失
许多人,采撷着唐诗宋词的众多意境
肆意的涂抹,炼字、炼句
想用新奇的词汇语法描出新意
学风自由不羁。而我的眼神掬满焦灼
找不到春天的注脚。但,为了春天
我只得将一些词,反复淘洗
这首诗写得很美,通过春天的描写,道出了当下诗歌的现状,以及诗人们为诗的前景的担忧和努力。诚然,诗人用了许多常用的积极修辞格,比如比喻、拟人、复沓、成分排比及新格排词。但用的比较多的是动词的喻拟式活用。
动词的喻拟式活用,是指行文中通过比喻而将非物拟成物,同时省略喻体,而用喻体相关联的动词搭配非物的新词类活用。
第一节中的“拔节”,是动词性的双音合成词,这里是将“春色”比喻成高梁玉米甘蔗等可以拔节的植物了。但被省略了,只用“春色”直接搭配高梁玉米甘蔗等植物生长的动作“拔节”。这时的阅读效果,如同拟物。
第二节中的动词“翻找”也一样,是把春天比喻成了可以“翻找”的物品,但什么物品也没见(省略了),让“春天”直接与动作“翻找”搭配。同样,第三节中的“采撷”、“ 掬满”、“淘洗”,都是这种活用方法。
这样的新的词类活用所以被许多诗人不约而同地创新出来,当然是诗歌的重要属性——简约或精炼
的要求使然。
说许多诗人,是我在网络阅读中,时常地碰到。
比如:“我喜欢/ 大珠小珠落玉盘/ 溅起来的/ 得得达达的声音”(和平岛长诗《火龙》-《北美枫》诗刊总第5期)。
语境中“溅起来”的,我们一定会想到水珠。是的,诗人这里就是将溅起来的水珠,比喻那个“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其。阅读效果,又如同把声音拟物了。
再从下面的例句体会:
“到了这个季节/ 大江的心才开始惊颤/ 绵绵玉龙/ 被沧桑割断”(天荒一隅《开江》-摘自作者的博客)。
“割断”分明是锋刃的动作,这里却隶属于“沧桑”了。就是说,在句子的背后诗人是把岁月的沧桑,比喻为锋利的刀刃了。
“日子被当成缎子/ 我们在调侃和新鲜里/ 种植下一个春天” (黎阳的长诗《情人节后的99朵玫瑰》第50首)。
“种植”,当然是用于植物的种子或植株了,诗人这里却给了有象征意义的“春天”。背后的原台词是“像种植下一茬庄稼一样,种植下一个春天”。请注意,句子恢复原貌,“种植”这个动词,就属于“拈连”格了。所以,类似这样的比喻活用,就是拈连格省简的变形。
“而我深陷荡漾的季节里/ 满足地叹息、荡漾”(夏雨《让我盛开》-摘自网络)。
“深陷”的背后,一定有“像深陷泥沼一样”,接下来才是“我深陷荡漾的季节里”。这也是拈连格省简的变形。
“我们把秋天燃烧了/ 那些伫立的干柴 燃烧了我们以后的日子”(黎阳的长诗《情人节后的99朵玫瑰》第21首)。
这里是将爱比喻成烈火,但省去“烈火”的字样,只出现“燃烧”,这样使诗句简约而灵动,又别致。
2014-5-8从笔记中整理 _________________ 诗是人生的雅伴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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