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过期的彩票

[拈花汉]

差点过期的彩票

文拈花汉

一
　　　
　　最近右眼皮老是在跳，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我们老家有句俗语：“左跳财，右跳崖！”这让我很是不安！
　　这个周末好不容易连休两天。起床洗刷完毕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妻子阿玲今天也休息，她已做好香喷喷的午饭，我习惯性地拿起报纸边看边吃。
　　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阿玲大喊：“老婆，今天多少号啊？”
　　阿玲正在为我盛粥，冷不丁被我声音一吓，手中的碗差点掉在地上，没好气地回答：“你吓死人家了，5月27日，怎么啦？”
　　“收到妈的来信没有？”我有些失落，也有些疑惑。
　　“没有啊！”阿玲压低声音回答，我看到她眼睛有些闪烁不定，但心想兴许是被我刚才的声音吓到了，也就没在意。
　　三月开始就没收到母亲的信，转眼又到五月底，怎么还不见母亲的来信，我心里开始着急了。
　　母亲住在乡下，只有我一个孩子。她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最远就到过县城。自从爸爸一年前病逝后，她每月中旬左右都会寄一封信给我。讲讲她最近的生活状况和对我的挂记，我也会每月回她一封信。一年来这种沟通方式一直没有断过。我曾担心她写信眼睛受不了，也为了联系方便，给她寄去一部手机，但是她说自己文化水平不高，不会折腾这高科技的玩意，还是感觉写信来得亲切简单，写完了，拿到邮局寄出去就行了。我知道母亲倔强，也就随了她。
　　爸爸去世后，我打算把母亲接来宁波住，但阿玲坚决反对。理由是眼下房子不宽敞，又是租的，两人都在外工作，母亲来了也没人陪，等到买了房子再说。我想想也是，就眼前这不足三十平米的租房，把母亲接来住也没有啥好日子过。
　　吃完饭，我坐立不安。想到最近右眼皮老是跳，我不禁又担心起来：母亲在乡下一个人，无人照顾，万一出个意外可怎么办？
　　我越想越感觉不对劲，决定马上和阿玲去乡下看看母亲。但阿玲支支吾吾说自己约了朋友去逛街，去不了，我有些生气，但也没办法，只好一个人动身。临走时我抱怨了阿玲两句，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二
　　
　　从宁波去乡下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上车后我就给单位的领导打电话讲明情况请假。由于平时业绩好休假也不多，再加上特殊情况，领导很爽快地批了我十天假，这让我很是欣慰。坐在车上，我就想着怎么用这十天假期在乡下好好陪陪母亲。
　　一路顺风，到了乡下，我搭上一辆面包车直冲家中。但是家里大门却关着，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只有里面的狼狗“大黄”汪汪地叫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但我还是抱着母亲去串门未归的侥幸心理在门前等候。
　　大黄似乎感觉到外面的人没走，不时地冲外面大叫。
　　“咦？这不是刘刚吗，你怎么在这里？”估计是大黄的叫声引来了邻居。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邻居张姨，赶忙问好寒暄。等我说明来意，张姨一脸疑惑：“你妈不是去看你了吗？都走了快两天了，她说两个月不见你回信，怕你出了啥事，这不还让我给照顾大黄嘛！”
　　听到这话，我的头皮唰地一下就炸开了。
　　母亲两天前走的，怎么不见去找我？她从没出过远门，会不会走丢了？会不会被人骗了？一连串的疑问接踵而来，我也顾不得礼貌，撇下张姨转身就走。隐约听到张姨说母亲买彩票中奖什么的，我心急如焚，哪会去想那些，赶到车站，连夜返回宁波。
　　路上我给阿玲打电话，问母亲有没有去家里，阿玲说没有。等我说明情况，她也急了，说她马上请假去找。但直到第二天晚上我赶回宁波，母亲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我们报了警，由于提供的信息少，没有联络方式，警方表示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发布寻人启事，尽力寻找！
　　又两天过去了，母亲依旧没有一点消息。就在我们不知所措，即将绝望崩溃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屏幕显示是从乡下打来的，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颤抖着接通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颤颤巍巍的声音，果然是母亲，我内心一阵狂喜。电话那头母亲只是一个劲地问我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平安吗，对我的提问一句也没有回答……
　　放下电话后，我立刻冲向车站。这次我没叫阿玲，但是她却跟着我上了车。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一句话。
　　同样是一路顺风，但这一天一夜却有如几个春秋那么长。我和阿玲下车后直奔村里，远远就看到母亲站在村口向远处张望。她看到我们，就小跑过来，我冲上去紧紧抱住母亲，久久没有松开……
　　看到母亲安然无恙，我放心下来。晚上母亲和我们聊起这次经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又不禁感慨万千。
　　原来母亲两月没收到我回信，的确是去宁波找我了，但是却没有到达宁波。她从没出过远门，由于紧张，途中经过宁国市的时候列车报站，她误听为宁波市就下车了。但下车后一打听，才知道下错了站。她带的钱买车票之后只余下不多的二百多元钱，去上海不够，再回乡下也不够，只好在车站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来，这一住就是三天，钱很快就花光了，而她又没有记下我的电话。幸亏那家旅馆的老板娘是个好心人，得知母亲的情况后马上打电话报警，宁国市警方联系老家的派出所，将母亲送回了老家。老家派出所根据母亲提供的我的地址很快查到了我的电话和寻人启事信息，这才与我联系上。
　　说完这一场经历，我们又惊又喜。惊的是母亲的波折遭遇，喜的是母亲有惊无险。我想要是母亲有我或阿玲的联系方式，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一边自责，一边把我和阿玲的电话号码写下来，让母亲当场记忆，直到确认她确实记住了才罢休。
　　这次还发现，阿玲对母亲特别亲热，心里十分欣慰。我忽然又起了接母亲去宁波的念头，于是私下试着和阿玲讲。谁知阿玲一口答应，没有丝毫推脱。我呆了半响，确认阿玲是真的同意了之后，忍不住抱住她又亲又吻。她骂了我几声死鬼后郑重地对我说，这次回去后她有一个秘密要告诉我，我让她马上说，她又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只好作罢……
　　
三
　　
　　由于工作原因，第二天我们就返回了宁波，这次是三个人一块来到了宁波。母亲很高兴，一路上有说有笑。来到我们的小窝，我注意到母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我赶忙笑着对母亲说：“妈，别嫌这里小，等明年攒够了钱，我们就搬进大房子！”
　　母亲带着疑惑的眼神问道：“小刚啊，我前一阵子给你寄的钱你没用啊？不够吗？”
　　我一下子掉进雾水中：“妈，你啥时寄的钱啊？我没有收到啊！”
　　母亲瞪大眼睛看着我：“你这孩子，可别骗妈！”
　　我更加疑惑了：“妈，你寄了多少钱啊？”
　　母亲伸出右手做了一个七的手势：“你张姨说有七十万啊！”
　　我又被震地半天没回过神：“妈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你这孩子，还能是我抢的啊？”母亲得意的说，“四月里我和你张姨去县城里转她家亲戚，坐公交没有零钱，附近刚好有一家买彩票的，你张姨说她家儿子经常玩，我两就各买了一张彩票找散钱。当时也没在意，过了几天你张姨拿了张纸片急忙忙地跑来，看了几遍我买的那张彩票，差点跳起来，她又让她儿子核对了，的确是中了七十万！我也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可把我乐坏了。我想你要买房子，干脆就把它寄给你了！”母亲眉飞色舞地对我讲了这一通话。
　　听完这些，我就像听传奇故事一样。这样的事我只有在电影和小说里面见到过，真不敢相信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我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很痛……
　　就在我不知所措，张大嘴巴哑口无言的时候，阿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拍了拍我，递过来一沓物件：“我不是说过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吗，就是这个！”
　　我看了看，是三封信，是母亲寄来的三封信。
　　我木然地拆开信。
　　第一封是三月初寄来，拆开过的。里面母亲说想我了，自己想搬来和我住一段时间。
　　第二份信是四月寄来，没有打开的。拆开后，里面有一页信纸和一张双色球彩票。看完后，我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我没有打开第三封信……
　　原来母亲的信每月都有寄来。只是阿玲无意中看到三月的来信，便有了顾虑，于是刻意将之后的信藏了起来，她担心我看到之后执意将母亲接来住。所以每次我问她母亲是否有来信时，她都是支支吾吾，不敢大声回答。
　　看着低下头的阿玲，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发作。我知道，她已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而且早已经改正了。
　　我低下头看了看彩票的购买日期——2012年4月3日，然后缓缓地问阿玲：“阿玲，今天多少号？”
　　“5月1日啊，怎么啦？”阿玲很快就回答了我。
　　母亲依旧满脸疑惑，阿玲依旧有些愧疚。而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冲母亲笑了笑，又冲阿玲贼贼地笑了笑，然后把她们和那张彩票一块，紧紧地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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