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一座垂暮之桥

[吟啸徐行]

早该去探望它了，七忙八忙，一推再推，直到今日。今日就今日吧，倘若是在花开之日，是在日出之时，也好。偏偏又赶在下午，并且天色已晚；倘若不是盛夏，六点，早暮色苍茫了。
好在它是一座长寿之桥，从晋朝算起，已有一千七百多岁。它的乳名叫镇宁桥，后来改名了。因为它结交了一些大诗人，大诗人们又喜欢在此送别，别士桥便成为它的正名、大号，闪着耀眼的光环，有着压手的分量。
应该就是这座桥了，在一片废墟和杂草的重重包围中。昔日繁华的北门老街，拆除殆尽，只留下一片待建的工地，但宽阔的大街仍车来车往。如果不是老街顾及我的情面乐意做参照，不是不远处的六小还念旧情给我提供坐标，不是旁边排灌站的善意提醒，不是一条污水河的有力指认，我怕我是很难找到它了。
一堵不高的砖墙，像一个门牌，病房的门牌。
别士桥就藏在它的下面。污浊的水沟几乎断流，臭气逼人，但我还是走下去，就像一个老人住在低矮的房屋里，我不低头，不探身，不跨过污秽，呼吸恶浊之气，便不能将它探望。
别士桥就是这样的老人，垂暮之年，蜷身一隅，下身散发着腐烂的恶臭。仔细端详：古石垒砌的拱券有三米来高，宽三米，跨度约五米，骨骼还算硬朗，被埋在宽阔的街面之下，不见天日。年头不短，从我当年每个周末背着书包从它身上踏过，到现在已三十余年。三十余年，我早已两鬓染霜，可它依然四体康健，虽环境恶劣，风光不再，却没有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可惜桥下干涸。倘若有水，舟一解缆，要不了几篙，便可入宛溪河，再摇舟而上而下，便千里万里，便天涯海角了。无奈宛溪河也没了昔日的气场：船不扬帆，舵不起航，河道淤塞，水流浅浅，早已失去通航能力。
向西不远处是桃源桥。昔日那里有黄金山、凤凰山、天宁寺，风光迷人，环境清幽。眼下这条水沟，似乎可以称河，称桃源河。河面波光潋滟，河底青荇招摇，两岸垂柳依依：不错，应该就是这幅景象。别士桥是文人雅士送别之地，只有这样才能有诗情画意，才能有长安灞桥遗风，否则，李白怎能吟出如此脍炙人口的诗句：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今非昔比，衰落只在眼前，繁荣波及四周。更多的楼盘拔地而起，更多的门面商店林立，更多的车辆喧嚣大街小巷。规划拉开，一座人造的大唐国际城已初具规模，使这座千年古城，顿时增添了现代城市的豪气。
可别士桥毕竟垂暮了，倘若天不假年，不知何时，便会撒手人寰。所以我不怕犯忌，不再等待，唯求闲暇，随便捡一个日暮，便来探望它了。
场面有些苍凉，气氛也有些悲壮，但我觉得很合时宜。
这样一座垂暮之桥，湮没无闻，臭气熏染，倘若我刻意选择旭日东升、晨光灿烂之时，选择野芳发而幽香之日，前来探望，岂不大煞风景！
我能来探望它，虽在日暮，却也不失一份孝心，你说呢。

二0一三年七月十日于霞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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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显自我爱好,弘扬民族文化,追求诗意生活.

[一无]

"场面有些苍凉，气氛也有些悲壮".
"这样一座垂暮之桥，湮没无闻，臭气熏染".

可惜了古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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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心退尽道心生，如梦如仙句偶成。天籁自鸣天趣足，好诗不过近人情。

———清 张问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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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am Zhou周道模]

似可联想，还有话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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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灵魂的歌唱.
周道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