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晓强
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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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中国陕西铜川
钱晓强北美枫文集 |
 发表于: 2013-08-20 15:22:30 发表主题: 《我想为矿难者竖一座诗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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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为矿难者竖一座诗碑》
——纪念焦坪煤矿
惧怕月夜风吹草动
石头坡上没睡着的
游魂，就我一个
其他长眠的人都去了
十八公里*
对面错过一辆货车
那犀利的灯光
扫过远方的间隔
那里白天很忙
不怕土掩的面孔
每天向更深的黑色化石
进攻。这些盗火之徒
不是普罗米修斯
前卫的瓦斯大爆炸
在1975.5.11发生
出土的101具尸首
据说都是被高温烤熟
在平硐小煤窑
甘副矿长向我讲述了
他下井救人的恐怖过程
那时，我刚刚经历
钢丝绳断裂
半吨的矿斗撞扁在掌子面
那天，喝茶最苦的人
是我的一位郭姓同学的父亲
我还记得老工人张清顺
在井下，他懂得很多
预知危险的窍门
有些危险躲不过去
在永红矿下方
那谷底的小煤窑
一场暴雨，把逃出井口的人
全都卷了回去
焦坪煤是侏罗纪
植物尸体的炭化遗存
挖煤的人是让尸体发光的人
昨天的战争
累积了那么多牺牲
人类社会离不开文明
在庆典之上的领袖招手
地底下一片欢呼
纪念碑，我的惧怕
必有解不开的疙瘩
夜游梯田之上的朗月
照见幽暗的电杆
一两家更远的灯泡照亮家园
焦坪使我居住很久
满面山林的苍郁
盛产黑煤的人，钻出井口
只有牙齿和眼睛的白
他们的风光，有时展示在橱窗上
被大会的主持者点名的
事迹，很快进入冬季
单薄而萧瑟
我身边的枯花，接近地面的颜色
我踏雪走出后
蒿草和我照像
很清楚，我们互为陪衬
一阵热一会冷互为
爱或遗忘的内容
我的影子渐渐日落溶解于土
想那些人，第一遍下着雨
我也潮湿。
等待一个收割，杜鹃
轻易不出现。手指大树的巢
第三遍落叶萧萧
那些惧怕变成石头的后代
向南一排
向下，青龙山的梯田
离开了红砂岩
再向下，汽车二队的后面
自燃的煤层在冒黑烟
汽笛声声在长鸣
钻出石头坡下的火车洞
写信给读报的背影
遭遇使你成熟又把你磨秃
因此，我只是想着
风吹草动，坐在坡上的石头
根本没动
1989.11.12.写于焦坪煤矿石头坡。
注*:十八公里，是指铜川到焦坪的公路18公里处，距离焦坪矿部不足3公里。那里的山野是埋人的好地方。
关于前卫瓦斯大爆炸死难者人数，有说175人，但有关记载是101人。所以以101人为准。再说101，也是战争年代领导人的代号。
关于郭师傅，他是退休再干，平时好苦茶。那天危急，他柱锨把跳上掌子面上的炮窝，免于一难。出井后，他一直喝茶，不与任何人说话。
关于我自己，是高中刚毕业进的小煤窑。那天偷了几分钟闲，坐在掌子面十余米外的坑洞，只看见了道轨上的一溜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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