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锄木】爱意集

[锄木]

1
现在，我试图抛却白日无尽的烦忧。
为悄悄走到你的面前，我的脚步也足够轻柔。
我看到树影如燃烧的篝火，我还没来得及准备好赞颂的歌词，你已转过身来，如同满月变成下弦月。
我心听从你的指挥，你说：来吧，我的孩子，我已知你的虔诚，就如同已知你的忧愁。
呵，我的主。我还未曾向你献歌，未曾接你青鸟衔来的请帖，竟已成了与你面对的陌客。
你已用温暖的语言在我的心弦奏起不知名的喜乐。
2
净沐后，你弹奏起对面这张琴，音乐却如同从我心底里流淌出来的。
那欲望纠扯着的各种红尘的喧闹在我耳旁括噪，但我却不用理会，因为你的乐音竟是从我心底里流出来的。
啊，你待我如同熟悉的朋友，我却做了自己的陌生人。
呵，原来你才是我心里的客人，我却做了自己的客人。
3
就因为在你面前我种种的不自在，我也是才发现另一个我是我的主人。
我心里已千回百回地同你亲吻，可在你面前我只是夸夸其谈地卖弄从你那里得来的学问。
我听到另一个我嘲弄地拨弄一根求爱的心弦发出了颤音。
所以，我修理过的面颊红了，恰如在你面前应有的羞涩。
于是，你抬起弦月般明亮的眼睛笑了，如同在我忧郁的心底升起的一千个热吻。
那么，一万个春天如一万朵花将敲开我踟蹰的心门。
4
今天本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但你为我演奏的心曲，我应和的心声告诉我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
可你又如白天一样躲着我的夜晚。
我只好一字一字地把我的情话藏在一朵一朵的花骨朵里，托白昼的风吹开花朵的绽放送到你那里。
5
一整天没有听到你的声音，起初我以为某个不经意的地方是你在发出声响，于是我欣喜地四处张望。可回过头才发现是夜晚的风抚弄着一地树影。
那么，你又是如何不打招呼来到我的身后的呢？
——哎，顽皮的鸟儿呦，我是不是该怪你惊醒我追寻的美梦呢？
6
白昼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失去了一天。
我还在空空张望着，等待暮夜的离去。
我还在空空张望着，准备失去另一半。
那仅有的几盏花窗还亮着，但赶路的人和夜的梦乡从窗前轻轻地走过，又一同轻轻地走远。
7
沉重的夜幕如同疲惫的眼睑，在未见到你的前一刻，我已准备好对你所有的要求都胡乱地答应。
可你带着两枚夜晚的下弦月来了，你也没提任何要求，你只是拥抱了我。
因为你的付出，我为我的索求感到愧疚。
可当我闭上我的喉舌不让它发声，它却又从我的心里跑了出来。
8
你用星星编织了花庭，邀我飞翔的心做短暂的栖居。
于是我束拢疲惫的翅翼，敲响芬芳缭绕的心扉。
那自门窦里递来的芊芊素手又缭绕了我的梦魂。
我没有问过。
你只说，如同相熟似的，你恰好就在那里。
9
我的主，我心一次又一次失眠，今日终于得来可以拥抱的信息。
为了未完的工作，我还没穿上昨日特意备好的新衣，杏花已经开满枝头。但她静静笑着，并没有责怪春促狭地迟到。
当我怀抱着完美，失眠就像个熟客一样，没有打一个礼貌的招呼，就推开门进了我的心。
我的主，你命运捉弄的手指是讥笑我的渴求还是羡慕我的贪婪呢？
10.
哎！在爱前笨拙的口舌，莫要怪我懊恼的责备，你平日的伶牙俐齿呢？
莫不是你不知精心准备的仪容因僵硬的手脚而更加可笑？！
你到底要跳到那里去呀，我惶恐的心，你一会儿在云端，一会儿在深渊！
我真不如没来到你的面前呀，可我的腿死死地钉在这儿了，挪不开哪怕一个脚步。
11.
我的主，我相信是你把闪烁的群星点燃，才垂下夜幕的帏帘，以给我这晚归的旅人最后一张笑脸。
你的芳庭春花已开，而我也来到你的花圃，却敲不开那最后一扇心扉。从此我日日夜夜在你的花圃外弹奏孤独的音乐，而你又会是在那间花房聆听着喜乐呢？
12.
啊，我的主，我求你痛苦的接引。
若我本身布满棘荆，我愿是荒原上无人能至的野径。
从此我再也不给我爱满是伤痕的爱意，不会在你快乐的心留下苦痛的痕迹。
若我沦落为求爱的乞儿，我也只求自己的内心，给你更多的爱。
我也将别人施舍的幸福，悄悄放在你的门外。如同从未离去，如同从未到来。
13.
我的主，我求你痛苦的接引。
晨钟敲响，我惊起的美梦如飞鸟四散。
我双手高举仅有的珍爱，在霜风下不解地颤栗。
但，如果尽我所能地献祭，也不能增加一丝爱意。
那么，如果你乐意，我愿意。
看呵，从此黄金的利刃也不能击碎我伪装的笑容。
14.
我的主，我求你痛苦的接引。
因为永失我爱，我的喉舌也长久地等待。
沉默着，我在风吹过荒原的交响中保持孤独。
我怕风雪的摧残也不能使我变成永不发芽的枯枝。
于是我一寸寸撕裂我曾经完整的肌肤，忍痛拔出一根根顽固的利刺。
我会浑身浴血，但从此我学将会接受摧残，却永不带去伤害。
15.
我的主，我求你的痛苦。
我求你，那些从未告诉我的痛苦。
我求你，让我变成你身体长出的一桠斜枝，当做专门承受痛苦的容器。
那时，每当痛苦鞭笞我的身体，每当愈是残忍的痛苦鞭笞着我，我愈是幸福。
16.
我的主，我求你的痛苦。
我求上苍让你把我无情地遗忘。
我求上苍把我变成天涯的一朵忍冬花。
我求上苍把应给你的痛苦仁慈地转赐给我。
那时，每当痛苦的暴风纠扯我的花瓣，每当愈是疯狂的苦痛纠扯着我，我愈是幸福。
17.
我的主，我求你的痛苦。
我求上苍把我变成你不共戴天的敌人。
我求上苍把我变成你身边的一根常青藤。
我求上苍把世界所有的痛苦仁慈地转赐给我。
那时，每当我苦痛的拥抱着你，每当我愈是因为疯狂的苦痛而把你抱得更紧，我愈是幸福。
18.
我的主，我求你的痛苦。
我求上苍把我还是变作最爱你的那个我。
我求上苍让我长寿直到你老去的那一刻。
我求上苍把将要给你痛苦的预言告诉我。
那时，没当我为你避免苦痛的降临而不可终日，每当愈是巨大的恐慌袭击着我，我愈是幸福。
19.
我的主，我求你的苦痛。
我求上苍把我变成了你。
我求上苍把你变成了我。
我求上苍把我给你的痛苦十倍的还给我。
那时，每当我百倍千倍的爱着你，每当那些我曾给你的痛苦万倍地包围了我，我愈是幸福。
20.
我的主，繁星隐去，可有你弦月般的眼睛照亮我救赎的夜旅？
我如失心的聋哑人一般，跌跌撞撞地念叨着爱的语句。
仿佛，每当我念叨一次，你出现一次的容颜就给我一次光明。
21.
我们曾如交颈天鹅一般地相拥，
我们曾如不分彼此一般地相吻，
我们曾如互换心脏一般地相恋，
我们曾如爱着自己一般地相爱。

今夜，我们彼此思考着各自的明天，
今夜，我们如陌生人般的相隔两地，
今夜，我们一个如同孩子一般熟睡，
今夜，我们一个如同疯子一般失眠，

呵，不可抗拒的时间之轮，你为何已经运来旭日东升的明天？不给我留下一个哪怕是仅可对语的夜晚？
22.
弦月以短暂的沉默做为决绝的告别，我却以永恒的思念作为卑微的应答。
沉默的你呵，可看到忧郁的心搭乘着孤独之舟在悲伤的河流哀怨地飘零，却还倔强地温习着昨日爱的欢曲？
我不忍清扫昨日写下的那些夜的微尘，因为你还在那里，我的主，我觉得每一粒，每一粒微尘里都有你开成的花朵。
因为你还在那里，我忧郁的心化为千万粒微尘，试图完成一次花的对话，最后只换来我呢喃的自语，陪着千万个沉默的夜之花。
23.
今日，我又一次来到你的花圃外，可我没有歌唱，我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无聊的话。
但我的心之花却以每一次盛开为你唱着爱慕的歌声。
今日，我又一次次收获了沉默的回应。
但我的心之花却以每一次凋零为你唱着爱慕的歌声！
那刹那间千万次的盛开与凋零！
24.
我的主，在依依不舍的分别之前，我把心留下了一半儿，就在那朵花的叶子后，请原谅我的冒昧，请原谅我把它悄悄地寄存在你那儿。
如果你看到它，求你不要嫌弃，求你帮我看好它。
如果你看到它，求你有空时就说句话儿。
它最爱听你说的悄悄话。
25.
我的主，在此我也做起礼拜，为我的懈怠做诚恳的告解啊，求你的宽恕：
我让另一个我前去工作，去交际，去应酬，去做那些无法推辞的事物。
于是他投入、他虚伪、他疲惫，他时不时打断我，让我不能完整的想你，让我不能完全的念你。
求你，请允我在休息日，加倍地偿还好么？
26.
我的主，今日才发觉我心是你不知名的乐器。
我的心弦在你的抚弄下，情不自禁地发声。
当你用笑容或泪水令它奏出欢快或哀伤的乐音，我又如同一只七窍的竹笛，禁不住发出爱的和鸣。
我的主，今日才发觉我是你不知名的乐器啊。
今日你将我安置在琴房，去做远行，于是我沉默。
沉默着，我心如同渴求等你演奏。
27.
往日我以为披上虚荣的外衣会使本来的我更美，我不知道越是怒放的花越是容易枯萎。
那日，你自云翼之下送来的月华在我心底生成光明，你没有说太多话，只是驱散虚荣的夜风，我平静心湖才投映出你完整的倒影。
今日，焚香净沐，试图洗去尘世铅华，试图以纯粹的我出现在你月的殿堂。
今日，我以完整的爱守候你完全的到来。
28.
我渴求的心试图见你一面，本想在你的殿堂，却又守候在你往日路过一次的花径，幻想装作一次偶然的相逢。
我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千万个角度里有千万个我，于是我知道那不过是虚幻的投影，那不是我。
我请求他人挑选服饰，每人却又选来不同的新衣，于是我知道我不过是印象的合集，那不是我。
我说出的声音也不同于自己听到的声音，我说出的话语也不全是自己想说的话语。我完成的工作也不完全是我想做的，我脸上的微笑也不完全是我想笑的。
我相信在你的月眼，我能看到一个完全的我，一个本来的我。
而你却再也没有走过。

29.
星光烂漫，我合上漫卷花香。因为我听到云朵里隐隐传来为你的献歌。
我知道你在那里，微笑着听别人的献曲，因为那不是我的歌声。
我习惯保持沉默，但我的心声日日夜夜为你歌唱。
只要你不在那里，我孤独的世界就不会完整。

30.
呵，我的主，你在哪里布道呢？清晨我就如匆匆赶路的人一样，追寻你的身影。
听说你在春的芳厅，我赶到那里，只见到春谱写着花怒放的献词。
她说她已被赐福，而你已离去。
听说你在风的天空，我赶到那里，只见到风弹奏着云悠扬的琴曲。
她说她已被赐福，而你已离去。
听说你在泉的剧场，我感到那里，只见到泉吟唱着溪欢快的歌声。
她说她已被赐福，而你已离去。
当我失落的驻足，复又走上懊恼的回程，竟与你在中途相逢。
呵，我这个被自己蒙蔽的傻子呀，我这个睁着眼睛的盲人呀，把你停留的地方当做了目的地，却忘了我来应是找你的呀。
可是，你微笑着，拥抱了我。
31.
夜色降临，群星闪耀，我的主，我忧郁的心和着你的旋律唱出了悲伤的音乐。这不是我给你准备的献歌。
我想我见你时当是欢乐的，可我却唱出了忧伤的歌。
我倾注一生，只为见你一面；我成长一生，只为看你一眼。
我的主，我把一秒当成一生，却停不下忧伤的歌声。
我双手捧着芳笺上欢乐的献词，却停不下忧伤的歌声。
可是，你在哪里了？

32.
我亦知这是不对的。可是另一个我却纠扯着我的心，让我不能抉择。
我看到树影飞驰而退，听到乐声渐远，可离你越远，我心却靠你越近。
我的心河如下了一场千年的思念雪，那犹如地火的告别就要将它融化成决堤的泪水呀。
可是你在哪里了？

33.
如若世俗的镣铐锁住了我忍泪的心，它可有断足的勇气？
呵，折断双足的心呀，如极乐鸟飞翔在思念的天空，不能止息。
雨里不停，雷里不停，你可愿迎面吹来助我上升的风么？
当它再也无力振动翅翼，漂泊的云朵啊，你可愿做它柔软的墓冢么？你可愿做一朵不雨的云么？
即使死后也不愿落地的它呀！
可是你在哪里了？

34.
当忧郁的叶爱上欢快的溪，是否就注定了漂泊的运命？
随波逐流的你呀，可看到风吹过树冠时，摇动的树影上演招魂的舞蹈。
那不是风吹动的涟漪，那是永恒守候的树呀，一滴泪的波涛。
可是你在哪里了？

35.
我的主。
万籁俱寂，夜色降临，归巢的鸟儿已做着飞翔的美梦。
众人都将结束一天的生活，将要沉睡。
我思念的心却如繁星一样不肯闭合守望的眼睛。
我也愿是天上一颗你不曾留意的星星，凝视你甜蜜的梦境。
我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杂音，只在心里哼起摇篮曲。
万家灯火即将隐入夜色，万物即将沉入梦乡，我还有万首曲调没在心底吟唱呀！
可是你在哪里了？

36.
此时，我迷路的心和一只蜜蜂一起躲在一片花叶下面，躲避着如同箭矢般的泪雨。
它听到沙沙的雨声如一首悠长的挽歌，可沉默的我却知道那不过是短暂的序曲而已。
它回忆着运去花蜜的点点滴滴，如同思念着归巢一般思念着你呵。
那振动了千万次的透明的翅翼呀，却越不过一滴泪的距离。
我继续沉默着，听着忧郁的歌。
可是你在哪里了？

37.
我的主。
思念如巨锤敲打柔软的心，使我只能蜷起身痛苦地把它抱紧。
越来越重的打击使我只能把它越抱越紧呀，我含忍着，却不愿反抗。
忧愁如刺入身体的利刃重创我，我却只能小心翼翼地握住刀柄，我忍耐着，却不能拔出。
我不是悲哀的懦夫，我不是受辱的逃兵，我也不等安慰的救援，我只是不能倒下，在未见你之前。
可是你在哪里了？

38.
可是你在哪儿呀？
莫要也是坠落的叶，随波飘零！
莫要也是飞翔的鸟，无法停息！
莫要也是失眠的星，无法安眠！
莫要也是迷路的蜂，无处可依！
莫要也是含忍的心，无药可医！

我惶恐着，只想知道你被幸福拥簇着，如夜空安详的弦月。
可是你在哪儿呀？
39.
我还未脱去辱垢的尘衣，未净沐藏羞的躯体，可你已来了。
你如投在含香的窗台上摇动的丁香树影未发出敲门的声音，你已来了。
心渴求着飞出群蜂妄图在你心花上采摘，而后飞回我的心巢，酿造甜蜜的味道。
你沉默着，却闭合了一片一片洒香的花瓣，藏起了蕴蜜的花蕊。
如同水中月的倒影，你来，只是告诉我永别的消息，做最后的道别。
你已走了，我的音乐如同断弦的琴声，戛然而止。

40.
你走了，我心如同茫茫夜色中疾飞的孤鸟，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求爱的呼鸣，却投不下哪怕一个追寻的倒影。
从此春花凋谢，我心却如同迁徙的候鸟，随你赶往一个又一个繁花烂漫的季节，却再也不飞回等它的空巢。
不来也好，巢里只有天下奇寒。

41.
我心将是一棵不会开花的树
我只等日子把它一叶叶杀青
还让悔恨的梦魂一片片揉捻
再让思念的地火一遍遍烘焙
最后是回忆的一具白瓷茶盏
他们说，当我尝尽泪的苦涩
舌尖会有一丝吻一般的回甘
于是我不再忍着苦痛的泪滴
如一颗不开花的树——等着

42.
明天，为所有未曾到达的逝者，立一块墓志铭：
他未到达，但他已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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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任强；地址：中国新疆鄯善县火车站镇吐哈油田大院油田公寓；邮编：838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