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帝国

[yinxiaoyuan]

假象帝国
文/殷晓媛

（一）
他醉卧香榻，被怀抱琵琶、
旋转而舞的飞天环绕。远处的海洋
像湛蓝、晶莹的沙漠，一曲起落之间
就埋葬了城阙与树林。怪鸟状的黑云预示着
风暴的爆发。此时，他推开那个

更加沉重的影子，把自己白色的气息
从刺绣的绸缎上扶起，像导演一场
致密的海雾。他开始寻找
那即将刺伤自己的日光。他的目光捕捉到
金色的弧形，在飞天们的水袖

敞开的方向，混杂着缥缈的乐音
自东向西，划出洁白的弧形。他命侍者
挖开土地：令人惊讶，没有太阳，只有金色的齿轮
平躺沙间。见光之后，它迅速朽蚀
如同枯骨。

（二）
数月以前，他就已经开始怀疑
这片漂浮的土地。白色的泡沫
铺天盖地，淹没并吃掉月亮，像吃掉
一只肉质鲜嫩的平鱼。他将一把椅子置于

荒原之中，并躲在近旁的树上
静静窥视，只见夜深之时，一只猎豹披着幻光
走近，跪下亲吻椅子
并将它吞食殆尽。它石榴石色的眼睛
有深邃的迷恋，当它绕着骨骸踱步三圈
消失在旷野，他终于明白

这是一只遁失本相的羚羊。他开始搜寻
可信的证据，寻找云层和星河间可能存在的
这个世界的裂缝。

（三）
他们软禁了他。有一天他们送来一只
烤熟的天鹅。他愕然，抗议地抬手撕掉
它的一只腿，却发现手中拿着的
是一朵鲜红罂粟，而银色盘中

静静躺着的天鹅，此时却是
一团互相纠缠的水草。他试着卸掉
椅子的螺钉、窗户的布帘，椅子在他眼前

变成散落的泥块，而窗户原只是
空山上挂着的一只花环。他举着宝剑
冲向他们，他说，如果你们

要阻拦我，我就让你们
显现真身。话音未落，他们便
飞起来，钻进乌云。乌云逐渐回暖
像找回了丢失的白色。

（四）
他以锄头讨伐大地，黄色的黏土越来越
稀薄，呈现出皮肤组织的
柔软透明。他造出的湖泊没有奔涌的泉

却涌出空气和云雾。那天听到
地下河流的水声，便连夜潜到
地层深处，用巨大的斧头斫断溶洞中
所有上下的连接。他看到上方的地层

连同上面所有歌舞美人、云霓牧场、
宫殿楼阁，在巨大的响声中
开始倾覆：那是一个莲花状、无限大的鱼缸
向一旁倒下，把装载的鱼和影像
悉数倾出。而自己适才砍断的是

相互交叠，支撑鱼缸的
粗大树枝。他不禁胆怯地
往下望：每一层的树枝搭成三角形
支撑着更上层更多的树枝，这不可思议的塔

越到下部就越细小，最遥远的下方
只有一根纸条，挑起上层
所有的重量。它在一个白衣女人
手里。她抬起头，向他惨淡微笑了

那么一瞬间，犹如爱，犹如预言。他听到曲子
终结的声音，他随着她手上
千层的楼台，在隆隆的声响中
灰飞烟灭。

[山城子]

敞开的方向，混杂着缥缈的乐音
自东向西，划出洁白的弧形。他命侍者
挖开土地：令人惊讶，没有太阳，只有金色的齿轮
平躺沙间。见光之后，它迅速朽蚀
如同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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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人生的雅伴儿。